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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十 血契(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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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前,彝国有一位王妃生下了一个王子,他的眼睛一蓝一黑——在传言中,那是一双不祥的眼睛,被西域人喻为“恶魔之瞳”。

他的母亲早在刚生下他不久,便被后宫里一个心思恶毒的妃子陷害,而那个孩子,在尚未满一周之时,亦被那个妃子的亲信秘密带出了王宫,扔在远离王宫的一片密林之中,由他自生自灭。

这个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子自此从云端了跌入尘泥里,他被人在山野中捡到,带去遥远的东北方——那是在大漠另一头的那片雪域里、那个叫作“天摩教”的地方。

天摩教位处于毗渊山之巅,教民们皆信奉光明神。据传千年前,此教在中陆曾经有着很大的势力、教众无以计数、并在各地大肆兴建教观,然而自从胤□□统一中陆后,便将天摩教冠以邪教之名、将那些教民驱逐出境了,并焚毁了大量供奉光明神的教观与塔庙。由于朝廷的遏制,天摩教自此一蹶不振,再难重现昔日华光。

“汐昀,你冷吗?”

漫漫寒夜里,他拥紧了她柔软而单薄的身体。他的中衣从身上一分分褪去,在她身下铺垫开,宛如纯白色花朵般在她身下娇艳盛放,床帏间依稀弥动着靡丽的湿气。

他倾下身去,轻轻舔吻着她的耳垂与锁骨,仿佛在吸吮着花蕊上的甘霖,那袭微微蜷曲的金黄色长发宛如海浪般在她□□的胴体上攀卷、缠绕——

一切,便是那样开始的。

那个将他救回来的人,竟是天摩教教主座下、手握重权的九曜使者之中的日曜。那次去彝国,他原本是奉了教主之命、为了与彝国国主商谈在国内兴建庙宇之事,无意之中看到了那个孩子,便将他带回神教总坛、摩萨宫。

他在天摩教学会了诸多搏杀技能,在那个尔虞我诈的环境里挣扎求存,终于成为天摩教优秀的死士,为那个高高在上、从未显露过真身的光明神化身的教主卖命效力。

然而,在他十二岁的那一年,在千余名死士的严格汰选之中,他们的师父日曜,突然对他下达了一道始料未及的命令:杀死你最好的朋友。

胜者生,败者亡。

对于患难相扶的兄弟而言,这无疑是一道比地狱般的试炼更加严酷残忍的指令。

他们决斗了整整三日三夜,都未分出胜负。最后……在绝境之下,他无意中开启了他那与生俱来的恶魔之力:他用反噬之瞳,反射了好友所有的攻击。

对不起……我想……活下去。

烛影摇红,宛如一滴在时空的罅隙中凝聚了千年的胭脂泪,在床帐上投照下一抹沉浮不定的光影。

少女的柔荑犹若地狱里浸满滚烫岩浆的幽蛇,此刻沿着他的脊骨一寸寸向上爬抚,犹如在攀登着陡峭的绝壁……最终在他的后颈处停顿住,尖尖的指甲狠狠嵌入他肌肤里去,樱唇缓启,在他玉石般的肩头狠狠咬下——

是的,他胜了,成功地在这场试炼中活了下来,以杀死最好的朋友为代价。

“教主,我们摩萨宫里最出色的宝剑,已为您淬炼而成。”那日,日曜将他带至那个从未现过真容的、如同神祇般的教主面前,垂首禀告道,“属下不负教主所托,已成功开启了这个孩子体内潜藏的‘魔瞳之力’。”

那一刻,他似乎能感觉到,那重重白色的帷幔之后、那双垂眸审视自己的眼睛,带着某种刺骨的幽寒。

良久后,他终于听见那个神秘的教主颔首微笑,声音竟是出奇的年轻,隐约透着某种妖异:“很好……可是,日曜,你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啊……”

“教主?”日曜闻言有些惊诧地抬起头,似乎即便如他这般手段的人,也无法不对那位在教中高高在上的神祇心生惧意。

“你难道还没听说么?卡迪南王在十多年前曾遗失了一个王子,他最奇特的地方就在于生着一双奇特的‘阴阳妖瞳’,以你之能,莫非还分辨不出么?”十二岁的他,听见帷幕后传来低沉而冰冷的叱责,带着微微的讥诮,来自那个模糊的人影。

那一刻,这位在摩萨宫里积威日久的日曜使身子竟是猛地一颤,顿时惶恐地伏跪在地,迭迭叩首道:“属下无知,乞求教主降罚!”

然而,那个模糊的人影却是低声笑了起来,“本座为什么要责罚你呢?你能够想出这种妙计,启动他体内被埋藏多年的‘魔瞳之力’,实在为本教立下一件大功啊……

“王室的储君之选只能有一个,他身上可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潜力呢!”那个年轻而妖异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忽而叹息道,“不过,本座可不放心,将这么一柄上好的、未开锋的宝剑,交托给你这个糊涂虫看管——

“从即日起,便由水曜来教导他读书习字、土曜传授他兵法谋略之道、金曜督促他习剑练功、木曜传授他五行奇术吧……”

“……是,教主。”日曜不敢多说什么,当即躬首沉声应了。

“呵呵,等这个孩子成人之后,便将他送回彝国王都泰息翡,并派人帮他铲除所有的绊路石、让他顺利成为彝国储君吧!”

“是,属下知道。”

“哦,对了……”那个妖异的声音还在大殿上空回响着,一字一句,吐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寒魄精’,可别忘记给这个孩子服用了……那可是绝好的东西呢!”

“……是,属下明白。”

“汐昀,你很冷,是吗?”他在她耳畔呓语般喃喃。在他指尖的爱抚之下,少女微微扬起下颔,颈部和前胸连成一个优美而充满诱惑的凹陷。他便俯下唇,轻轻吻着那道凹陷,双唇炽热而颤抖——

是的,他们给年仅十二岁的他,服下了那种名为寒魄精的□□,让他即便在脱离了修罗场的生活、返回彝国王都泰息翡后,依然逃不出他们的控制。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个曾在摩萨宫里,司任占星女史之职的、九曜中最年幼的火曜使;那个名叫“灵纱”的少女……终究,还是背叛了天摩教,而死心塌地地跟从了他。

呵……但是,真的是“死心塌地”吗?谁知道呢……在这个蝇营狗苟的尘世间,大概,谁都不能信任吧?

“汐昀……汐昀……”彝国的少年国主缓缓拨撩开少女略带蜷曲的凌乱发丝,将手掌贴上她微现红晕的面颊,附在她耳畔轻声问道,“你很冷,是么?”

这是今夜,他第三次问出这句话了。

然而,这次少女却终于没有再沉默。她微微睁开双眼,用那一线迷离目光凝视着他,启唇问道:“为何这么问?”

“因为,你和我一样,一无所有……不是么?”他的声音轻如梦呓。然而,这样简短、温和的几个字,却仿佛一枚锋锐的锥子,直直刺入她早已坚硬如铁石的心扉……

说话之间,那个少年修长的手指已轻轻滑向她的脊背,整个身子微微前倾,轻轻攀向她纤软的腰肢,用力将她圈禁在怀内。

他用指端勾绕起她一缕墨色海藻般柔滑、冰凉、而蜷曲的青丝,深嗅着她光洁的颈项,指间在她颊边辗转摩挲……他的呼吸吹拂在咫尺之间,倾吐着阵阵□□的气息,宛如某种蛊惑的暗语……

少女眸色渐渐氤氲,在他手指的动作之下浅浅喘息着,双颊绯红如血,颐边渐有香汗浸出。然而,她却始终未曾吭出一声,只是微微锁紧了秀眉……

终于,就听那少年国主轻轻叹了口气,十指爱怜地捧抚起她红得仿佛快要溢出血来一般的面颊,随即抱着她,缓缓倾身躺入了身下的床帏中。

漫长寂夜里,烛影摇曳不息,将明昧而靡丽的光影流泻入层层锦帷之中,仿如处子沉淀了千年的落红。

当翌晨的第一束曙光照临在这两具交拥而抱的□□身躯上之际,金色与黑色的长发早已凌乱地纠缠在一起,仿佛再也分割不开……

卡索尔醒转过来,疲惫而满足地亲吻着怀中少女的面颊,呓语般轻声问道:“汐昀,你愿意随我同回泰息翡,你究竟……是想要什么呢?现在可否告诉我,那个答案?”

怀中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似乎仍熟睡未醒。

然而,卡索尔却仿佛已猜料到她并未真正睡去一般,用冷凉的双手轻轻扳转过她的脸庞,呼吸紧贴住她发鬓,在她耳边极其温柔、又极为冷厉地幽声问道:“汐昀,告诉我——我会帮你实现你内心深处的那个愿望。”

怀中那个似乎已然熟睡的少女闻听此言,终于慢慢睁开双眼,眸色此刻已褪去了□□后的氤氲迷离,清明冷澈得犹如深冬寒潭之下沉积万年的冰水。

她亦凝望着咫尺间的少年那双一蓝一黑的奇异眼瞳,仍余蕴着两脉绯霞的双颐边缓缓绽开一个妖冶至极、却也清冷到极致的笑容,一字一顿答道:“我的愿望其实很简单,我想凭殿下之能,一定可以很轻易助我达偿所愿……

“我不过只是希望,殿下能够派出手下,在您彝国境内的罗泊尔沙漠里,为我找到七千年前那个消失的神秘国度——伽蓝国地宫的遗址……以及,帮我阻止某个人的企图——他正在酝酿着一个极其可怕的阴谋,我一定要不惜一切、阻止他!”

她最后的话语说得极其凌厉坚决,似乎已下定了如铁的决心。

“就只是……这样而已?”卡索尔眸中却有寒光一闪,显是不信。

却见她低低苦笑起来,语意凄凉:隐约中含着某种自嘲的况味,“对于一个已经一无所有、无家可归的女人而言,只要殿下能够与我一处容身之所、为我实现我那小小心愿,我还能有何希求呢?”

她停顿了一下,笑里的涩意渐渐收敛,眼神瞬间凝重起来:“当然,我知道以殿下您的性格,断不会白白养着一个无用的废人在身边的。所以,从今而后,殿下若有任何指令下达予我,我都必将倾尽全力助您达成——万死不辞。”

听她道出如此坚定的一句承诺,饶是卡索尔这般人物,此时听来也不由得神色略变,怔怔注视着对面的女子,似乎不能相信这样一句沉重如山的承诺,会如此轻易地从她唇间淡然吐出。

“难道,这不也正是殿下您此次救我、真正的目的吗?”她眸波妩媚流转,宛如诱惑一般、又仿佛承诺似地,轻声吐字道:“而我冷汐昀,定会竭我所能,助殿下您……一统霸业。”

一统霸业……最后这四个字说得如此轻柔、如此自然,却让卡索尔心蹬地一沉,那双妖瞳里渐渐聚起某种冰冷的寒光……

他目光略带审视地盯了她一刻。然而,那个少女的双眼里却仿佛含着某种洞察般的光亮,充满了信服力,甚至还略微含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卡索尔目中神光一动,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可惜,仅仅口头之约,太无约束力、也太难令人信服了。”

冷汐昀微微一笑,轻扬下颔道:“那么,殿下想要怎样?”

卡索尔冷冷盯了她片刻,忽地从床上翻身坐起,右手拇指与中指轻轻一错,就见三步外的茶桌上,一只青花瓷杯如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着一般,稳稳地在虚空中呈一道直线迅速移动,最终稳定地落在他掌中。

这是……传说中的,“隔空取物”之法么?冷汐昀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这幕奇异的景象,却并未多说什么。但见卡索尔握紧那只青花瓷杯,指甲在右手腕内侧轻轻一划,即有点滴殷红倾入杯里,杯中转瞬便注满了半盏鲜血。

看见他在做这一切之时,嘴角隐约浮起的那个莫测笑意,冷汐昀禁不住神色微变,诧异地抬起双眸,疑然道:“殿下,您这是——”

然而,她语音未毕,卡索尔便不由分说地拽起她的右手,如例在她右手腕上划下同样的伤口,将她的鲜血也注进那只青花瓷杯中。

旋即,只见他中指与拇指再度轻轻捻合,低声诵念了一句什么口诀。

便见二人那原本若即若离的血液在他那奇特的吟诵声里,迅速融合在了一起,竟是再也不辨彼此,仿佛血脉相连般融洽自然。

待看着杯中的血浆完全融合之后,卡索尔终于仰起脸,一口饮下了半杯血酒,继而垂眸望定她,郑重无比地将剩余的半杯血酒递到她手中。他那薄如削的唇此际沾满了鲜血,看去有种妖异的魔力,但听他沉声一字一句向她嘱咐道:“汐昀,饮下这剩余的半杯血酒,从此,你我便结下生死血契——

“倘使有一方背叛了对方——我们,便将流尽彼此身上最后一滴鲜血而死。”

听见他这句宛如诅咒般的不祥谶语,冷汐昀身子不由便是一颤。然而,仿佛是无形中受到了某种秘魔的蛊惑似的,她竟然身不由己地接过了他递来的那半杯血酒……然而,在倾杯饮下那腥甜的液体之际,她脑海中蓦然浮现起的,却是那个吹箫人白衣落寞的身影……

伴随着那股缓缓流进喉中的温热甜靡的液体,一阵痛涩忽然间毫无预兆地涌上她心田,沉重得竟令她隐觉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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