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黑色宽边帽(1 / 1)
我睁开眼睛,久远已经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平静的空气里,思维暗流涌动。
但我知道那些一定不止梦这么简单。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久远的真实容貌了。
“啪!”遥在我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小夏,没事发什么呆啊?”
久远坐过的椅子上已经空无一人。
“久远……”
“久远?”遥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哦,他有来过么?在哪里?”
当然有来过,一直都在这里,在遥睡觉的时候。
接下来遥的话让我更摸不着头脑了。
“本大爷今晚可一直都没睡,也没看见什么久远,倒是你,整晚开始发呆,在想男人?”
也许真的是梦吧,一场逼真的梦。
我像平时一样沿着大路回家,早上六点钟,天已经大亮了。这个时段通常很干净,当然不止是说空气,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个是相当舒服的时段。
在巷子口,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幢让人心有余悸的老房子,前几天夜里它忽然塌了,表面看上去是年久失修所造成的,也许它的寿命早就到了,又或者,是何牧的离开所导致的吧?至于真正的原因,已经没人知道了。
我心中一跳,因为那房子门口站着一个人,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楚模样。
何牧已经不在了,绝对不可能是他,绝对不会是他。我按耐住砰砰直跳的心,快步走了过去。
那人转了下身,突然伸手拉住了我,我吓了一跳,几乎把包扔到他脸上。
是谁?
他戴着黑色宽边帽,帽檐压得极低,几乎看不清脸。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男人发出沙哑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我遇上了变态?
我有点糊涂了,但是我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甩开他的手,低头快快地跑开。
“久远……”又是一声低沉的叹息,仿佛是直接从胸口迸出来的。
我迅速回过头来,身后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动叶子的声音。
难得的休息日,收拾好要交的稿子,我早早的睡下了。
我做了个梦,戴着黑帽子的男人立在我床前,目光中透着悲切,一声又一声的向我道歉。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曾经出现在意识中久远的面孔!那个剥皮的哥哥……我很害怕,不停的往后退,他的手也随之伸出,一直伸到我面前,粘满了血污的手晃呀晃。我骇到了极点,一下子惊醒过来。
房间里很暗,某个角落里立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一动不动的站着。我战战兢兢的打开开关,光线瞬间充满了房间,角落里立的,是落地衣架,上面挂的大衣使它看上去很像一个人的身影。我朝上看去,四角的符纸安然无恙,房间很安静,已经是深夜了,周围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只是个梦就吓得我开始草木皆兵了。我嘲笑着自己的胆小,却突然发觉了一件不对劲的事。衣架上挂的那件大衣,是男式的。
视野里突然闯入一只手臂,我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就被捂住了嘴。来不及猜想身后的情形,舌尖立刻尝到了铁锈的味道,来自那只手心里的血腥气息,弥漫了整个口腔。
“不要叫!”那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觉得透不过气来,并不是因为被捂住了嘴,而是血的味道自那个人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我没有接着挣扎,身后的人也放松了箝制的力道。
我试探着转过身来。“你想干什么?”
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脸上居然有几分不知所措,他不停的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找到他……真的只想找到他……”
这个他,毫无疑问指的是久远。
我一阵恶寒,仍然不动声色的问他:“那你找我干什么呢?”
“你身上有久远的味道……”他再次抛出这句话。
我有久远的味道,简直是开玩笑,我嗅了下自己,什么都没有。
突然我想起,将我从血腥的幻象中拉出来的,是久远的手。那时,他的手的确是接触过我的。这位大哥的鼻子比狗还要灵了,如果是这样,找到久远根本是易如反掌吧。
“我不认识什么久远。”我决定继续装傻。
“你骗我!你明明认识他!你们都一样,都是骗子!……”他变得恶狠狠的,激烈的摇着头。
我吓了一跳,怕他再来抓我。接下来他的举动却又出乎了我的意料。
“求求你,让我找到他吧……”这个大男人居然双手捂脸,哭了起来,那声音沙哑而难听,在夜里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说起来民国时代的哥哥,活到现在,绝对已经不是人了。但又能进入突破结界进入我的房间,应该也不是鬼。久远也是一样的吧。
几个月前,我还被一个女鬼吓得要死,没想到现在我已经可以镇定的跟异类讲话了。闹了半天我还是外貌协会的,或许因为这些异类都具有人的外表,看上去并不可怕吧。
倘若面目狰狞,我包准撒腿就跑了。
这么久了,他还找久远做什么呢?
“你找他做什么呢?”我不禁问了一句。久远的脸都被他毁了,他还想做什么呢?
我并没有听到回答。
因为我的手机响了。
是妈妈打来的,每隔一段时间的例行问候,无非是问最近好不好吃得怎样睡得怎样之类的琐事。被她温和而零碎的话语包围着,我几乎忘记了面前还有个非人类的情况。
事实上他的确不在了,挂掉电话,天已经大亮了。
那个男人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房间里空空如也。
我却突然觉得心慌意乱,一股强烈的想要去店里的冲动占领了我的心头。
我收拾好东西,去了忘川堂。
这是我第二次在白天来到忘川堂。白天看来,这里和旁边任何一间店面一样,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大门虚掩着,我推开门,一股呛人的尘土扑面而来,就好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一样。明明我昨天还打扫过,但此刻看起来,店里说不出的陈旧,柜台上蒙了一层灰尘,角落里生着蛛网。
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喵……”一只黑猫跳到我怀里。
是遥。我低下头,抚摸着它油光蹭亮的毛,它只是瞪着眼睛看我。
我拣了把干净点的藤椅坐下来,遥在我的怀里很安静,似乎是睡着了。
我决定就这样等待夜晚到来,等待清明。
但我没有等来清明,而是等来了昨夜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