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暧昧,桃红(1 / 1)
有一句没一句地跟Lily闲扯着,外面忽然就有灯光恍进窗子里来。严凡迷迷糊糊地站起来,“Lily,我走了啊!”
Lily已经有点要睡着了,口齿不清地嚷嚷:“Byebye!”
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有灯光的车前,萧宁何看着勉强站稳的严凡皱了下眉头,“喝酒了?”
“是啊!”严凡只知道回答,脸上甚至还挂着笑,还站在那儿晃啊晃的。
“上车吧。”话从萧宁何嘴里说出来就是特别有威慑力,严凡绝对只有遵从的份儿,可是人爬到副驾驶座上就睡着了。
萧宁何看她这副样子很无奈,只好帮她系了安全带,挂挡开车。结果一直到宿舍楼下,严凡也没清醒,只是无声无息地沉睡。
到了门口才知道,因为假期原因今天晚上提前关闭宿舍,而严凡醉得怎么叫也叫不醒,自己也没办法和看门的阿姨说清楚。想一想他又发动了车子回了自己在校外的公寓。
严凡的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觉得舒服极了,身体里涌出不知名的燥热。她难受得想起黑暗的屋子里与Lily说的话:“你干嘛要帮我。”
“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话语从通红的唇瓣逸出,严凡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觉得难过,眼泪都开始一点一点往眼眶涌。她不知道这种渗透到骨血里的哀伤要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或许,直到死,她才办得到。
萧宁何拿不清醒的严凡没办法,抱着她进了电梯。小区里的住户几乎都已经睡了,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清晰地映在不锈钢大门上。面无表情的高大男子和满脸通红的娇小女子,怎么看都会令人产生无限遐想,可是他们俩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想到这儿萧宁何不禁苦笑。
严凡的身体很热,她几乎勾不住他的脖子,可是她听到耳边稳健的心音——噗通,噗通,温暖而平和,身边还有淡淡的松节油的味道,熟悉的味道,一切都让人莫名地安心舒意。
可是严凡还是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地难过,她扭动着身体让萧宁何抱不稳,在她差点摔下去的时候,他用力一撑,她的头几乎碰上了他的。下一秒却颈项无力地一软,额头就直直撞上了萧宁何的额头。疼痛让她暂时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对浅棕色的湖水,深邃而平静,有琥珀色的光芒,严凡仿佛见到了梦中的美丽湖泊,只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怕眨一下眼睛就看不到了。
额头是烫的,呼吸的温的,嘴唇……是软的。她就那么轻轻地,试探地吻上去,甚至来不及反应自己是在做什么,可是身体却因此而觉得平静和满足。
萧宁何看着怀里的女孩子,竟然就这么睁着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在“轻薄”自己。
严凡在翌日早晨7:00准时起床,因为闹钟响了,她最熟悉的默认铃声。眼皮很沉,头还是有点晕,她懒洋洋地嘟囔:“兔子,让我再眯五分钟。”
“不行。”
每次这样严凡都要不甘心地耍赖在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可是滚到一半儿,突然就停下了——兔子变性了?!
结果使劲一睁开眼,她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那样子马上出席婚礼都不会失礼,真真儿的光芒万丈。再低头看看自己——整条连衣裙皱皱的像一条咸菜挂在身上。不禁腹诽:没事儿干嘛穿这么夸张,闷骚。用我的狼狈衬托你的玉树临风,龌龊。
可是也仅仅是腹诽一下,想想自己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早上起床就对着一个年轻男人,还是个漂亮到罪孽的年轻男人,还是觉得丢人。
“那个……你能先出去一下么?”严凡窘得抬不起头来,不知道脸上是不是红了,感觉热辣辣的。
好在萧宁何还算有绅士风度,目不斜视地转了个身就把门带上了。
严凡出来的时候萧宁何正好放下手里的玻璃杯,优雅地拭了下嘴角“比我想象的还快了3了分钟。”
“……”严凡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才合适,说“这是应该的”,还是“我一向动作快”?
“没早餐,我不会做,只有牛奶。”萧宁何声调平板,表情平板,说得天经地义。严凡哪里还敢挑剔,赶紧过去把桌上那杯牛奶给灌到肚子里,几乎都要呛到了,喉管都被噎得生疼,可是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多少缓解了她心里的紧张。
下楼看到那部车的时候,严凡多多少少还是被震慑了一下,昨天根本没什么印象,而此刻沐浴在清爽的阳光下的竟是volvo S80。银灰色车身,流线型设计,确实不张扬,可是她知道这低调里可真是所费不赀。是最新一期的汽车杂志里才刚刚介绍过的新贵。印象里以为会看见跑车的,可是看到这辆volvo倒也不十分意外。
一路上两个人倒是和昨天一样,都是沉默。只是这一次严凡是清醒着的,所以觉得这段路程格外漫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从眼下偷瞄驾驶座上的人,神清气爽的样子,沉稳地开车上了高速。她几次开口想道谢,张了几次口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只好在一边看着玻璃中年轻男人干净的侧影,一边在心里七上八下。
终于看到了学校的大门,严凡从来没像今天一样这么有归属感,竟然都有点归心似箭了。
“萧老师,在这儿放下我就行了。昨天的事儿真是太谢谢您了。”严凡急匆匆地把一路上想了好久的腹稿都简化在了这两句里,看看萧宁何也没什么反应,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继续说:“明天交一份五千字的悔过书。”
哎?她几乎叫出声来,幸好自己的乖宝宝性格并没让自己这么做,嘴里条件反射地回答:“知道了。老师再见。”
关上车门,严凡心里涩涩地想:要是我没后悔呢?是不是就不用写了……
严凡下午只有一节选修课,来上课的人并不多,空荡荡的美术馆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做整理。
复制的《基督变容图》,这样柔和而充满圣洁气息的作品却无法激起严凡心底一丝一毫的涟漪,仿佛一谭死水。
隔壁的位置上是风格截然不同的作品,严凡不用看作者介绍也认得出是柯雷乔的作品——如此明快、优美、热烈、欢愉,线条流畅、色调丰富。”
是啊,那样多,那样美的色彩奇异地调和,再凝结成为一个整体,心底总觉得这样的画是早已经见过的,亲近的,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一幅是一样的。
“大家回去都写一份关于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评论,下周末之前交上来。”一堂课就这么结束掉了,严凡下面再没有课了,于是慢腾腾地走在最后,两旁都是色彩丰富、姿态各异的画,一格一格地退出了视线被留在了身后。与其说整个的世界都被浓缩在这方寸之地,不如说我们终其一生也只能看到这么多。
美术馆的外面有高大的法国梧桐,很大的叶子,阳光都被分割成尖锐的碎片。树下的女孩子黑色T-shirt,黑色短裙,黑色的convers帆布鞋,轻巧地跟严凡挥手,“Hi!”
“Hi!”对方的大方反而让严凡显得有点拘谨,其实两个人都没在同时清醒的情况下见过面,现在才仿佛是初初相见,有了真实的陌生,可是又有奇妙的熟悉。
“我是李莉莉,很高兴认识你!”女孩子伸出纤细的手臂,笑容如同掩在江南水气中一般洁白而朦胧。
“我是严凡。”她紧紧怀里的笔记本,握住了那只手。对方却没有立刻松开,反而是转了个方向拉着她往外走,“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吧!”
校外的“茗馆”是严凡最喜欢的茶庄,环境十分优雅,价钱稍微有点贵,可是她觉得和自己在这里得到的相比,实在是划算的很。
“还是老样子?”服务员只是把茶牌给了Lily一个人,转头问严凡。
“嗯,老样子就好。你要喝什么?这个季节我推荐茉莉花茶。”
“我要水果茶。”女孩子笑起来会露出两颗虎牙,有小小的纯真,又有一些狡黠。
“好的,两位稍等。”服务员微微愣了一下,还是马上恢复了镇定。
“我这个人啊,没什么品味的。什么花啊,草啊的,我都喝不出味道,还是水果味道好。”
严凡笑笑,觉得这样一个温暖的春天午后,看着这样的笑容都应该是幸福的。
“这儿……你常来?”
“是啊,有三年了吧,睡不着觉就来,常常都坐在这个位置上打瞌睡。”
大大的落地玻璃窗,白色的镂空帘子,面前有袅袅的水汽,严凡看了看Lily放在桌边的手,轻轻地问:“你右手心上的是痣么?”
“啊?这个啊!哪儿是什么痣啊,是以前一个客人用烟头烫的。”
严凡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呃……对不起啊。”
“又不是你干的,干嘛跟我对不起,你这样多累。”
严凡怔了一下,想起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这样累不累呀!”而曾经,那个人的手心里是有一颗淡褐色的痣的。
Lily摆弄着她面前那杯五颜六色的水果茶,柠檬,柚子还有薄荷叶,热热闹闹地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舞动。她抬头看着严凡杯子里细细泛红的叶子,轻声开口,语气里似乎还有些抱歉: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没事儿。”
“没事儿?你知不知道昨天的酒不仅仅是洋酒,而是加了料的。”
“你说的‘料’是指……”严凡隐约也想起那天喝完酒之后和上一次醉酒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同,可是当时只以为是洋酒和白酒的区别,听Lily今天这样一说不禁背部冒出一层冷汗。回头想想自己第二天早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应该没有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吧……
“逍遥粉,俗称就是‘□□’。虽然计量不多,可是我已经喝了不少,再喝下去肯定会被他们……”
“他们怎么能这样无耻!”看严凡并没有在意自己被下药,反而说别人无耻,看来是没发生什么事,Lily不禁松了口气。
“他们难道会跟你五讲四美啊,你也不想想昨天那是什么地方。对了,昨天那个是你男朋友吧!声音很性感哦,你当初不是因为这个被拿下的吧?”
男朋友?随即她想到Lily指的应该是萧宁何了,哭笑不得地解释:“想什么呢?那个是我老师!”
“嘿嘿!”Lily干笑,“我职业病了,声音控一个。听到好声音就喜欢意淫一下,那你们老师帅不帅啊?”
“嗯……应该挺帅的吧!”严凡歪着头想了一下才这么模糊地回答了一句。
“帅就帅,不帅就不帅,怎么还有‘应该’啊?”
“反正学美术的对于审美都已经学术化了,就是觉得面部线条流畅,轮廓分明,眼睛很漂亮。”
“哇!那可是极品了!你还敢说人家不帅!”
严凡看着Lily一副垂涎的样子,“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跟她开起玩笑来:“那要不要把他电话号码给你啊?”
“算了吧,我无福消受,我已经有个声音好听又很帅的男朋友了。”
“你多大?”几次见到Lily都是化着浓妆的样子,并看不清她的真实年龄。
“十九。”竟然是十九岁,命运仿若轮回,跟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竟然,是十九岁。
严凡迟疑地问:“你不和你的家人住在一起?”
“我都快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切,不说他们了,我今天就到新的地方上班了,我男朋友在那儿驻唱。这周末有Party,你也来吧!”
“好,地址是哪里,我记下来。”
“呐,这个是邀请卡,记得戴个面具来,是面具舞会。你告诉服务员你找Lily就行。”卡片十分精美,有着七彩的珠光印花,竟然是这座城市里著名的酒吧——木棉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