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1 / 1）
晚上七点三十分，孟响想准时踏入Y西餐厅的金属旋转门。
通常来Y西餐厅用餐的，不是商界名流政坛墨客，就是名门淑女、千金贵妇之类的有钱人。像孟响想这种草根阶层哪有机会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就算是厚着脸皮来了，恐怕也支付不起那昂贵高额的口粮费。
服务生们交叉穿梭于各餐桌之间，将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珍羞美味摆在顾客面前，喷香诱惑惹人垂涎。
餐桌旁的男士们深沉稳健，风度翩翩；女士们则举止优美，含蓄典雅。彷如一幅幅欧洲中世纪贵族们奢侈生活的写照油画，生动而又真实。
为了使自己在这群人中不要显得太突兀，孟响想还特意在下班后换了套衣服才来赴约。
伴随着悠扬悦耳的小提琴声，孟响想在侍应生的引领下，绕过室内冰雕，朝厅间走去。灯光透过酒红色垂幔散落下来，衬得她原本水凝白皙的肌肤更显红润。
“想想。”
久违的嗓音召唤住她的目光，孟响想朝那人甜甜一笑，两人彷如回到了国中时代。
四目相对，彼此想从对方眼中找寻曾经的感觉。
注视着韩冬温情脉脉的双眼，想起曾经对他的冰冷，孟响想就觉得愧疚，心底隐约的内疚感偷偷在作祟。
其实，长期患有间歇性花痴综合症、且反应异常迟钝的孟响想，曾经对韩冬也有过心动的微妙感觉。那不过是一场年幼无知的青涩爱恋，连爱情的边儿都沾不上。
那时的他们都还只是学生，想想深知学习才是一个学生应尽的本分与义务。
年幼的她，根本不懂爱情。
虽然至今为止，孟响想早已身为一个七岁孩子的妈，仍然似懂非懂、难以言明爱情究竟为何物。
依稀记得，不懂爱情的自己曾经也有过一个情人——江惠勋。
算了，好好的，又想起那个臭男人干什么。
“韩冬学长，好久不见了。”孟响想走上前打招呼。
学长还是老样子，高高瘦瘦清新稳重，宛如一池清澈见底的春水，让人想要放松心情。
“刚下班吗？快请坐。”韩冬绅士地为想想推好椅子，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谢谢。这么多年不见，学长你还是这么细心，一点都没变。”看见韩冬熟悉的笑脸，孟响想觉得特别亲切。
“你倒是变了很多，变成大姑娘了，现在走在马路上，我一定认不出你。”韩冬惊艳的发现，八年前的小学妹如今少了一分青涩，多了一丝成熟女人的知性妩媚。
孟响想笑眼望着他，竟让身经百战的韩冬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甜点，我帮你叫了巧克力慕斯，”韩冬说，“还记得你以前最爱吃甜食，每次课间，都见你把巧克力蛋糕塞得满口都是。”
“哈哈哈，你都还记得？好糗哦。”孟响想甜甜一笑，杏眼眯成月牙弯，“可是，现在我吃的很少吃了，比较怕胖。”
“没关系，和我一起，吃成肥猪也没有关系。”
多么暖心的话呀，江惠勋就说不出来——他那张烂嘴只会贬低自己。
“而且你一点都不胖，现在正好。”
“呵呵，我可是偷偷长肉呢。”
“学长，你这次什么时候回来的？打算在国内待多久？”孟响想问道。
“回来还不到半个月吧，你希望我待多久？”
“我，当然是希望你能多待一阵子了……”面对韩冬的强烈攻势，想想根本没有应对的经验，反倒显得笨拙。
“你希望我留下，我就会为了你留下来，都听你的。”韩冬言。
多动听的话！
“哦。”想想点着头，这个问题，她需要好好思考。
“别说我了，聊聊你吧。听雨薇说你刚在卓烨找到了工作，那家企业不错，怎么样新坏境还适应吗？”
“嗯，很好啊。能学到了很多东西，人也充实很多。”
“那就好。”韩冬饮了口咖啡，饶有兴致的说道：“前几天，雨薇和我去接小皓宇放学，小家伙很机灵也很有礼貌，长得跟你很像。”
“还好啦，哈哈。”
小皓宇可是孟响想此生最最得意的作品，当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啦，其中也有些许得益于江惠勋的优良基因。
“那天一放学，皓宇就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满分试卷跟我们炫耀，哈哈，小家伙学习很好呢，一直在学校名列前茅。”
“那臭小子调皮得很，整天趁你不注意就闯大祸，难搞的很。哎呀，你不知道能让他气死。别听雨薇胡说，小狗子是她干儿子，她比谁都要宠他。一到周末放假，就不见人影地带着我儿子瞎疯乱跑，没有安稳下来的时候。雨薇还一直以为自己跟小狗子是同龄人呢。”
“小狗子？”那是谁呀，韩冬一脸疑惑。
“对啊，唐皓宇的小名。”
“哈哈，你怎么给人家取这么奇怪的名字？”韩冬一脸挫败感地看向想想。
“很容易记嘛，”孟响想得意地说，“大俗即大雅，而且很好养活儿。”
他的天！
“小皓宇喜欢你这么叫他吗？”韩冬问。
“哈哈哈，他都快气炸了，要我不准在别人面前这么叫他，否则跟我翻脸，为此还特意跟我约法三章，立下合同，还签字按手印呢。这小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别扭，跟江惠勋那家伙一样难搞。”
“江惠勋，是谁？我认识吗？”
“呃……”怎么又无缘无故地提到这个蠢人呀，孟响想郁闷地想要找块豆腐撞死。不自然地掩饰道，“陌生人而已，不熟……”
“对了，小皓宇的生日快到了。”
“嗯，下个月刚好八岁。”
“今年的生日，我们一起为他庆祝好不好？”韩冬兴奋的提议。
趁机，让小狗子跟学长联络一下感情也不错。
“好啊。”想想答应着。
“皓宇喜欢什么礼物？我买给他。”
“学长，你不要太破费了，他只是个小孩子，不要把她宠坏了。”
“小孩子就是要宠的嘛，我第一次给小皓宇过生日，当然要送点特别的见面礼了。”
也许，学长真的是最好的后爸人选呢？
她是不是应该给韩冬，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孟响想只是微笑着点头，静静地看着韩冬，没有答复。
此时，服务生们端着银质餐具、精致瓷盘开始上菜。
“我记得你喜欢吃龙虾，今天的波士顿龙虾很新鲜，所以我帮你点好了。”韩冬说。
“呃，谢谢。”闻到龙虾味道，想想有隐隐不舒服的感觉。
自从生下儿子之后，孟响想就对龙虾的味道特别敏感，吃得不好，还会满身鼓起小疹泡，又红又痒。
小皓宇也不喜欢这种食物，所以她已经戒掉那种长着大钳，浑身上下红通通的动物好久了。
可是面对韩冬这么殷切的推劝，想想不想让学长难堪，只好拿起刀叉小口地吃起副菜来，随随便便地应付几口就好。
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就像是口味儿会改变，人也是会变的。
想回到过去，当做某些事情没有发生，不过只是美好的憧憬罢了。像虚幻的海市蜃楼，美丽即使倒影眼前，却远在天际。
没有爱情的女人不会幸福，心底的一大半的地方都为江惠勋而留白。有想过忘记，然而当你真正动心爱上一个人时，怎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呢？
孟响想努力过，尝试过，并且一直坚持着。
酒足饭饱，两人热火朝天的聊着，他们的共同话题有很多，从学校到毕业再到工作，从国内现状谈到国际形势……西餐厅特有的温馨气氛，让想想觉得心里越发没底儿。好像，随时都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孟响想从座位上起身，想要去洗手间补妆。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侍应生走过来，在想想面前献上一束火红色鲜艳玫瑰花。
悠扬美妙的钢琴曲充入耳畔。
韩冬从座位上站起，庄重地单膝着地跪在想想面前，右手掌中托起那个不大不小的金色戒指盒，默默将它打开。
为什么，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是感动吗？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枚晶莹透亮的心型粉钻。
是她长这么大，所见到过得最美的钻戒。
“想想，请你嫁给我，作我韩冬的妻子好吗？”
“我，我……”眼前的场面，恍惚的犹如梦境，自己在做梦吗。否则，这样的好事，怎会轮到自己头上。
“想想，请你接受我的爱。”韩冬单膝跪地，真诚的说：“请你给我一次关心你、爱护你、照顾你、疼爱你的机会，想想，我的真心天地为证，此志不渝。”
嫁给他，嫁给他——
答应他，答应他——
快说我愿意，多好的男人呀——
周遭的年轻男女们对于韩冬的表白支持不已。大家纷纷站起，甩掉绅士淑女的假面具一起鼓掌起哄，渐渐地将韩冬和她包围成圈。
“勋哥哥，你快看。”江惠勋和麦佳晴吃完晚餐从包间走出，恰巧看到了这火烈热情的一幕。
“人家的事，你别管。”江惠勋丢下这一句，转身要走，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的余光看到了一个人。
“勋哥哥，他不是今天从我手上抢走戒指的野蛮男人吗？跪在地上干什么？是哪个明星？拍电视剧？”
孟响想——
江惠勋心头猛然一震。
麦佳晴向来说话夸张，“还是，他们求婚？勋哥哥，好巧喏，他们求婚竟然也能被我们遇到。”
是自己看错了吗？
那个令自己日思夜想、搅乱他所有思绪的女人紧锁住黑瞳。
她在这里，跟这个男人干什么？
江惠勋明知答案，却不想承认，宁愿认为是自己猜错了。
麦佳晴挎上江惠勋的手臂，继续说道：“那个女人是他女朋友吧，嗯……”麦佳晴歪着小脑袋重重观察、久久思索后才道，“是个大美人哦！既有北方女子的高雅清秀，又有南方女子的温婉曼妙，勋哥哥你说对不对，那个新娘好有气质哦。算了，我承认，她确实比我有气质一点点。”
麦佳晴继续羡慕道，“好感人呐，如果是我，一定马上点头同意，光光那只粉钻就……”
江惠勋愤然，甩开佳晴的手臂想去阻止他们，却又被麦佳晴死拽了回来。
“别人求婚，你激动什么，放心啦，以我的经验，新娘一定会点头答应的。这么浪漫温馨的求婚仪式，可是每个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你别过去妨碍人家，让新娘自己点头嘛。好浪漫哦，真是天生一对。”
“学长，我……”想想犹豫了。
自己明明有一千一万个答应他的理由，却为何迟迟不肯伸手接收那枚戒指？
“想想，给我一次机会，做我的新娘。”韩冬真切的恳求道。
嫁给他，嫁给他——接吻，接吻——
餐厅内喧闹四座，热火鼎沸。人们逐渐将他们围在圆心。
答应他——答应他——
亲他——亲他——
“真的好好哦，”麦佳晴合拢双手感叹道，“没想到他这么浪漫深情……好像白马王子。”
“不要答应他，不可以。”江惠勋在心底默念着。然后，看见孟响想朝婚戒伸出了无名指。
韩冬激动地为她戴上戒指。
顿时，餐厅内激情洋溢，所有的人为他们鼓掌祝福，掌声的巨大波涛一浪盖过一浪。
江惠勋双手握拳“咯咯”作响，指关节露出明显的白色，有些渗人。
“孟响想，我绝不会原谅你。”
想想的目光与人群中一双空洞眼睛交汇，顿时电光火石，时间停留于这一秒。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可恶，为什么自己一见到他，就乱了方寸。
“勋哥哥，你说他们很配对不对，男才女貌珠联璧合哦，我去问他们要电话，他们的婚礼咱们说什么也要参加，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他们半个媒人耶。”麦佳晴兴奋得很，一个劲儿地钻过人群往前凑。
媒人？她的媒人？
接下来的节目是不是拥抱或者亲吻……
江惠勋已经七窍生烟，要他当场毙命吗？
“走。”江惠勋扼住麦佳晴的手腕，硬把她拉出了餐厅。
“喂，等一下，再看看嘛，你弄痛我了，电话号码还没要着呢……”
他转身，拉着别的女人走了，甚至连多看自己一眼都吝啬的给。
好啊，很好！
呵呵，傻瓜笨蛋，别痴心做梦了，江惠勋不过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真是可笑，老板的情人满街飞，孟响想你不是单纯的以为两个吻就能够锁住一个男人吧。
别傻了，放手吧。就算心痛也没有关系，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你，时间能够抚平一切。
“学长，我累了，我们走好吗？”看见江惠勋转身离开，孟响想哪有心情继续留下来。
“既然你累了，我就先送你回家吧。”韩冬当然注意到，想想突然变得冰冷，她在默默回绝自己吗？
是自己太急于求成，吓着她了？还是……
想想的转变太过突然，让韩冬置身于五里雾中。
一离开餐厅大门，孟响想就迫不及待地摘下了钻戒，这一切都被韩冬看在了眼里。
“今晚的菜不合你胃口？你喜欢吃什么，我们下次一起去吃啊。”伴在想想身边，韩冬提议道。
孟响想的苦瓜脸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还是学长了解自己，还记得她最喜欢吃。
韩冬把车提出来，停在想想面前，下车帮她打开了车门。
孟响想却站在原地，沉默着把戒指放在他掌中。
“为什么？”
他们一开始发展得很顺利不是吗？突然转变主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想，我还是不能接受学长。”辜负了韩冬一番深情，孟响想低着头不敢看他，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想想，我知道，是我太急了，呵呵，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一见面就跟你求婚，一定把你吓着了吧。”韩冬握住想想的双手，“对不起，是因为我太喜欢你，想想。”
孟响想不着痕迹地推来韩冬的手，“对不起……学长……”
“没关系，女孩子害羞嘛，我明白的，你是觉得我们发展的太快了，没关系，我会伴在你身边，等你慢慢习惯我的存在……”
“学长……”孟响想打断韩冬的话，她不想再自欺欺人，“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怀与照顾，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作最好的朋友吧。”
“想想你再考虑考虑，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们分开了这么久，也难免有些生疏了。还记得国中时候吗？我们被评为全校最速配的一对。”
“韩冬……你我都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了不是吗？这么多年了，你在改变，我也在改变……学长你知道吗？你是我遇见过最完美的男人，你人帅、聪明、学历高工作好，以你的条件一定可以找到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孩，”想想顿了顿，郑重其事的说：“足以与你匹配的女孩。”
寒冬沉默不言。列举他的优点，那么干吗不选自己。
“因为你太优秀了，我配不上你。”想想真诚地说。
韩冬知道这只是想想拒绝自己的借口，她明知自己有多么牵挂她。直觉告诉自己，孟响想爱上了别人。
“他是个怎样的人？至少也要让我输的心服口服，否则我绝不会放弃。”韩冬坚定地说。
“我不知道……看着他既会心情愉悦，又会伤心流泪。”
“那人是小皓宇的爸爸？”
孟响想看着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把对韩冬的伤害降到最低。
自己怎么会这么可恶，既然不喜欢他，又为何还要给人家希望。
良久，韩冬才说，“不用说了，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我仍然代替不了那个人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对不起……对不起……”想想只能说是这三个字为自己赎罪。
“快点上车，就算做不了情人，怎么我连送你回家的荣幸都没有吗？”他依然绅士。
孟响想摇摇头，跟他摆手告别，她已经没脸再面对他了。
好吧，既然她坚持。
“我不送了，你路上小心。”韩冬嘱咐道。
不想因为自己的爱，给想想带来任何负担，到最后，两人再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知道，你小心开车。”
呵——孟响想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都说清楚了。
还好……
韩冬的真心，自己真的辜负不起。
“你的花，”韩冬倒车回来，从窗口把玫瑰递给想想，“戒指送不出去，鲜花你总得收下吧。”
看着孟响想呆呆地看着自己，韩冬故作没事的说：“快点拿着，一个大男人拿着鲜花回家很奇怪的，你都把我甩了，还忍心再让我丢人呀？”
“没有没有，那么谢谢喽。”想想接过花束，看着韩冬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样，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低下头，嗅一嗅玫瑰的芬芳——相比，她还是更喜欢今早收到的那束黄色郁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