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1)
那天陈楚走后,林静安静的将床单洗干净,心里面泛起的感觉十分复杂,想起曾经看过一句话,男女第一次的时候,男的笑了,而女的哭了。林静想了许久,其实自己也有想哭的感觉,主要是因为自己将最重要的东西献出去但却得不到任何安全感,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以及迷茫更加的深了。
而这种不满的情绪却无法向外宣泄,林静只是内心深处感觉异常的害怕和惶恐。直到这道紧要关口她才发现,她不爱陈楚,因为他无法给自己安全感,他还太年轻。
可是不爱他却和他发生了关系,这以后可怎么面对他才好。
她也不敢告诉母亲,除了徒惹她忧心之外就是换来无数的唠叨,也有可能大骂一通。
她现在感觉孤立无援,仿佛被世界抛弃。
陈楚倒是时而给林静打来电话,如同以前一样的嘘寒问暖,林静有些不能面对陈楚,每次都是草草的就结束通话。
陈楚听到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说要过来看她,林静连忙拒绝,说不用。她有千万种说辞来劝服陈楚不要过来看她,所以直到陈楚登机离开的时候,他俩也没有见第二面,林静当时才舒了口气。暑假林静没有回家,成绩下来得很早。她在网上查到,选的三门课挂了两科。虽是意料之中,却也是让林静的心情一跌千丈。
其实芝麻点事,但是在林静看来却是致命的打击。突然的心灰意冷,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厌学情绪持续增重。她现在只想,逃!远远的,到一个谁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去。她做不到普通人那么无所谓。尽管她表面装得真的很无所谓,可是她把所有的担忧以及惶恐都藏在了心里,她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她不要再被逼疯!!不要,她厌恶精神分裂。
她本想去咨询下苏良生的意见的,毕竟作为心理医生,他的每个决定都是恰到好处,但是自己很明白如果再和他牵扯上关系是非常的不明智。
头脑一时发热,顿时想逃离这个地方,并且也这么做了,让任何人都找不到自己,找个到处都没有熟人的地方重新开始。其实仔细想想,她要躲避的是什么呢?
是同学们意义不明的视线,还是陈楚的感情,抑或是苏良生的残酷游戏,还是因为这不堪的成绩,让自己失去了作为学生的骄傲和自尊。
所以种种权衡之下,林静离开了这个城市。独自前往深圳。她甚至都不想办退学或者是休学手续,那样又要和一大堆的人打交道,还得看行政楼里那些老家伙的脸色,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给自己留退路。
从火车上下来,林静就感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深圳的夏天热得冒油,林静额上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才走出车站,就已经感觉T恤衫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看着街上来往的男女穿得全是清一色的吊带和薄衫,自己这五分牛仔裤和棉质T恤看着都让人觉得热。
林静四处打量,远远看着一个人用相似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是个娴雅的女子。林静笑着走上前:“二姐?”
听到这声叫唤,那女子也露出相似的笑容:“林静?”
林静的二姐其实是她的一个表姐,从来都是她的偶像,林静只记得她的书房里有看不完的书,满屋的书香味到现在都还让林静记忆犹新。是二姐在林静三年级的时候教会了她下象棋,是二姐在她四年级的时候给她读三国演义,是二姐在小时候给她梳那种过时的圆发髻…… 太多的记忆也只是停留在小时候而已。
后来听说二姐由于高考失常只上了一个普通专科,林静不知怎么的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厌恶高考,似乎自己的偶像被高考亵渎了一样。
那些微小的崇拜到现在却有些茫然失措,将近十年未见,只是靠气质,林静认出了她,但还是发现很多的不一样。
比如从前寡言少语的二姐如今变得能言会道,东家长西家短也能和别人聊上半天,从前能一天都呆在书房看书的她现在屋子里面除了装着公司的文件就是些文员应征的简历。她再也看不到从前那个眼里只有书的二姐了,在生活面前,原来再怎么执迷的东西都是可以抛弃不计的。
林静单独租了一个房子,月租三百块,加上水电费以及网费,一个月也就花上四百块左右。二姐当初想为林静找个相对轻松的工作,比如文员之类的,只需要熟练操作word,excel便可以胜任,但是必须要有高中毕业证。二姐的想法是让林静打电话像家里说明情况,让她们将毕业证快递过来。但是林静拒绝了,她说她需要一份体力活。只有一直在劳动才能集中自己的精力,而没有空闲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的病其实不就是胡思乱想来的吗。
最后还是二姐夫给林静找了一个在建材市场搬运东西的活计。
建材市场的卖家通常会有货过来,或者有货出去,所以就有大车前来拉载,而负责把那些建材弄上车或者弄下车就是林静的活计,那车是很大的东风车,经常满车的瓷砖,地板,龙骨条,PVC管,甚至还有不知什么名字的石头,重得要命。林静力气没有那么大,所以通常也只是搬搬地板龙骨条之类的,像大块的瓷砖,金刚石,林静从来都不敢碰,因为如果是打碎了的话,赔的钱比自己赚的钱多多了,本身出售的就是廉价劳动力,林静也并不抱怨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少言。
原先一起卸货装货的人都不愿与林静一块搬,嫌林静力气太小,而最后钱却是要平分,大家自然都将她隔离在一旁。最开始的时候,林静刚想加入一伙人将那些PVC管卸下来,结果那群人见林静过来就纷纷撤离,整个车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自己当然不能将整个车子的货靠自己卸完,即使有恒心,但是老板可是很要求速度的,林静离开后,那伙人便又围上去卸货。
林静看着这景象笑了笑,原来这就是社会,凉薄得叫人心寒。学校到底是象牙塔啊!
当时一个皮肤有些黑的女孩子走过来,长得很壮实,虽说不好看,但是全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气,林静顿时就觉得这一定是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许多的孩子。
果不其然,这孩子才19岁,但是言语之间都已老成:“他们是赵麻子那一伙,平时结成一派,上货下货都不让旁人加入,甚是嚣张,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否则也不会这么不懂事跑上去凑他们那一群人的热闹。”
林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静对这孩子甚有好感,因为她有一个和孙畅一样的名字。尽管两人性格完全不同。孙畅对林静说:“你叫林静,对吧,以后就和我们一伙吧,跟着我们就不怕被人欺负,我们老大人很好,从来都是有饭同吃,有钱同赚,有衣同穿……”
林静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感情这是太平天国的理想社会啊!
孙畅奇怪的看着林静,你笑什么。
林静笑着说:“笑你这孩子真可爱!”
孙畅对这个评价却不怎么感冒:“可爱什么,都老了。”
那种沧桑的语气让林静一愣,在社会沉浮多久才能练就这种历经人世的感慨。
仿佛刚刚那个朝气的女孩瞬间变作了雕花铁门后的老人,用沧桑的目光望着年轻人喃喃道:“老了啊,老了……”
想到这里,林静为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想象力感到好笑。
当天林静跟着孙畅一块儿上了两趟货,本来有一家的货缺人,林静想过去,但是孙畅却拉住了她:“别去那家,那肥大款给的钱少得可怜,下一车才给二百,十个人累的半死到头来才分得二十,平时都没有人愿意去给那肥大款下货。”
林静本已经下了一车方形地板。四块绑恻成一捆,重的很,所以只能将其置于肩背上才能负荷那种重量,加上自己刚来千万不能给别人落下自己力量弱的口实,便一下也没落下,别人搬一下,她也搬一下,排队往来反复。此刻腰酸背痛,便听从孙畅的建议。和孙畅寻了一处阴凉处坐下。
早上那车从10点下到下午2点,累得半死找个门面的门槛坐下来时,孙畅说她饿了,林静便从自己的袋子里取出三个大馒头,拿给她一个,自己也取一个来吃。林静这个才吃了三分之一时,孙畅那个馒头就已经尽数进了她的肚子里,孙畅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怎么饱。”林静赶紧将剩下的一个馒头递给她,孙畅却懂事的分下一半放回原处,怕林静等下不够吃。林静无所谓的笑笑:“我吃不了这么多,你都吃了吧,袋子里有壶水。渴了自己拿来喝。”
由于馒头事件,孙畅对林静就更加的好了。此刻她坐在门槛前的阴凉处对林静说些建材市场的趣事,比如说每个老板私下里都有一个外号,吝啬的肥大款,比较耿直的霸王花……林静问:“为什么叫那个人霸王花,是因为长得很好看?”
孙畅当时就笑喷了:“他要长得好看,估计就没有难看的人了,之所以叫他霸王花主要是因为他卖的油漆是霸王花的牌子,每次帮他顺货的时候,他都会大喊,小心我的霸王花。久而久之大家就那么叫他霸王花了。”
林静也撇着嘴笑了笑。心想,他还卖紫荆花牌油漆呢,干嘛不叫他紫荆花呢,这名字多雅致。
下午将近4点的时候又来了一车货,刚好是霸王花的,孙畅拉着林静远远的就跟了上去,跟上去才发现,和车子一同移动的有好大一批人,估计都是抢着下货的,林静只看见一个利落的身影一闪,直接往老板的店中行去,跟他说了些什么,最终老板让孙畅这一伙替他下货,其他人不服气的走开。
孙畅扬扬眉:“咱们的老大就是厉害,经常三言两语就说服霸王花让我们这一伙替他下货,并且价钱还不低,上次开了四百块,我们八个人分别分了五十块,相当于下两次龙骨条。”
林静想着刚才那个利落身影,应该就是孙畅口中的老大了。
油漆相当的重,为了防止出现倒地撞烂的情况,老大吩咐了下:“男人一人搬一桶,女人两人合搬一桶。”
当搬完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半。林静的衣衫全部被汗水浸湿,头上的汗水顺着头发滴下来,看看周围的人,每个人都像是蒸了桑拿一般,情况都是一样的,不过大家脸上的笑容虽然疲惫但却发自肺腑,原来赚钱的感觉真的不错,林静发出了一个微笑,沿着嘴角直接甜到了眼睛里。她没有想到自从患过精神分裂症之后第一次觉得生活美好,居然是现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