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1 / 1)
2005年的九月。
应走未走的夏天。
景色断成了许多片段,颜色也一块块得很是分明——天。风。树影。阳光。
寂静的蓝。粘稠的黄。漏了点光亮的黑。似焚烧一切也像在绽放所有温暖的金色。
“啊。啊。啊。”站在绿荫下,巫阳光靠着树干张着手胡乱扇着,直感觉心脏都达到燃点并开始热烈燃烧了。
“给。”一瓶还看得见冰块的纯净水贴上了她的脸。一瞬间狂炙的火焰停止了张牙舞爪,然后枯萎成泥。
“噢,萝衣,你是天使。”
“但天使现在想杀人了。”细细软软的女声里隐约杂了些火花跳动的噼里啪啦。
巫阳光终于调整好焦距对准了冷萝衣美丽的脸。她果然又是微笑着的。
从小到大形影不离这么多年,阳光很少见萝衣脸上的微笑破裂过。阳光有时会觉得那种微笑实质上是一层淡漠的透明薄膜,把萝衣无痕迹地与世间的纷纷扰扰隔开,让她能够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到底想好了要竞选什么没我帮你想了你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让你自己想吧你又一个劲儿给我在那儿神游太虚?!”
喔,不带标点的骂人方法。阳光再次体会到天使与魔鬼往往只有一线之差。但她仍只是张了张嘴没说话。然后就看见一片葱绿葱绿的叶子从眼前飘过打着旋儿没有目的地游荡,似乎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是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巫阳光想:我能把自己放在哪儿呢?
“班——长。”萝衣慢悠悠地吐出俩字。
“什么?”
“你。竞。选。班。长。”一字一句,不容质疑的语气。
“我不要!”开玩笑!木梓桑这两个星期以来的代理班长当得完美无暇上至班主任下至同学哪个不是啧啧称赞,她凭什么跟人家争?再说,她可没有抢人家东西的癖好。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班长这个职务太麻烦。
是的。这就是巫阳光:懒,怕麻烦。
用她妈妈的话来说:吃苹果从来不削皮,吃西瓜从来不吐籽,吃葡萄从来只吃无核不需吐皮的珍珠葡萄,猕猴桃没人剥好就算烂在冰箱里也不会去管。
用萝衣的话来说:能靠着绝不站着,能坐着绝不靠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又不要!叫你竞选团支书,你不要,说不愿意和我争。叫你竞选学习委员,你不要,说当了九年再当下去会死掉。文娱委员够清闲了吧,你又说文艺节一来会忙断腿。卫生委员呢,我也不用问了,你生平最恨搞卫生。那我现在请问,还有什么职务可供你小姐挑选呢?”
“那我可不可以不要竞选?”巫阳光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可以!”
“什么吗你自己怕太闲了骨头会酥掉那自个儿折腾就好了干嘛拖我下水?”
“我都在忙了,怎么舍得让你太闲呢?况且,当班长很闲的,只要在脑子里拟计划就行了,剩下的具体行动都是由副班长及各个委员来完成的。”这次萝衣的声音里又多了些罂粟花的味道,仿佛正不遗余力地诱惑着阳光朝前面的迷雾扑去。
巫阳光忍不住瑟缩了下。此刻她的眼里,萝衣的微笑仿佛渗入了些许邪气,更美丽,也更妖娆了。阳光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因为冷萝衣此时的这种笑靥就预示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竞选。我竞选。”阳光的声音干涩得仿佛被夏天吸尽了水分。但随即她又觉得自己是在白白伤感,大概只要准备一篇简单的演讲稿自己就可以得到永世的宁静与太平了吧,毕竟木梓桑那么出色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打败呢?
“别高兴的太早。什么都是有可能的。”萝衣笑得明媚,笑得动人,笑得无邪。语气却似乎是洞悉一切。让阳光觉得自己好像看到:
岩缝间挤出了一棵繁茂的香樟。
沙漠里开出了一朵清新的睡莲。
焚烧过的断木上长出了一枚生嫩的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