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为爱劫狱走天涯 奈何郎心隔万重3(1 / 1)
载熙心头一震,困惑地凝眸望向父亲。此刻的元熹帝一脸慈祥,神情间没有一丝帝王的霸气,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女深深的牵挂、疼惜和些许难以言表的矛盾和无奈之情。
“父皇……”
看着这样的父亲,载熙心中的苦涩和凄冷渐渐散去。原来,父亲还是爱着他们的,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可是,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顷刻间,他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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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木头,烂木头,我用锯子锯了你,锯成一段一段的,再用斧头劈了你,劈成一块一块的,最后……最后一把火烧了你,让你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树林里,承秀一边咬牙切齿地高声痛骂,一边挥舞着柳叶双刀狠狠砍劈面前的一棵树,直到那棵歹命的树变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而她自己也累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时,才满心不甘地住了手。
看着惨遭荼毒的树发了片刻的呆,她一把丢下手中的刀,跌坐在地上伤心地呜咽起来。
自从昨晚她的“大木头”一去无踪之后,她一个人在树林里兜了大半夜,直到天亮也没找到出去的路。现在,她是又气又累,又饥又渴,胸前划破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对于从小到大不曾吃过半点苦的她来说,这些倒霉的事情同时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好比天都塌了似的,除了大哭一场,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路可以走了。
正哭得昏天黑地时,只听“啪”的一声,她忽觉后颈处凉飕飕、滑腻腻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自己的衣领里,贴在她身上扭来扭去,感觉奇怪极了,也难受极了。揉揉眼睛,她疑惑地止住了哭泣,想要伸手去摸。
“别动!”
大喝声中,一道人影飞掠而来,出手如电地从她身上抓出了一条长长的东西。振臂一挥间,那东西“嗖”的飞进了对面的草丛里,承秀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竟是一条碧油油的小青蛇!
“蛇?救命!蛇啊——”
她顿时尖叫出声,跳起来一把抱住身边那人,死命地往他怀里钻。
“差不多就行了,别没完没了!”
她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清冷而孤傲,只是隐隐透着些许苦涩的味道。
“大木头?”将信将疑地嘟哝了一句,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来。
被她紧紧揪着的人正是如假包换的大木头,段天问。
“真是你啊!”她立刻惊喜万分地笑了开来,随即小嘴一噘,挥起粉拳朝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阵猛捶。
“你这个混蛋,就这么丢下我跑了!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害怕?没良心的,你还回来干什么?”一通大骂后,她身子一软便伏在他肩上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皱眉瞪着那粘在自己胸前颤抖不已的纤细娇躯,杜正清想推开她,犹豫了一下却又不忍,最终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昨晚,她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他一时气恼掉头而去,可冷静下来之后,他又后悔了,觉得自己拿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出气实在是过分了一点。于是,他折返了回来,因为怕惹麻烦上身,他并没有露面,只是躲在附近暗中保护她。
在他想来,只要天一亮,就会有砍柴或是打猎的人过来,她只需去问一问路就能离开这里,这段时间里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到时候,她自然就会打消孩子气的幼稚想法,乖乖地回到她该呆的地方去了。
他也弄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换作以前,他是绝对不屑做这么婆婆妈妈的事情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他仇人的女儿。可现在,虽然那场无望的苦恋带给他的惟有一身疲惫、满心伤痛,但他那颗已经变得柔软的心,却是再也无法恢复到以前那种坚如铁石的状态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哭到筋疲力尽、口干舌燥,承秀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她抬起头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忽闪如晨星的目光有几分幽怨又有几分欣慰地凝在杜正清脸上:“其实……你根本就没走对不对?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及时跑出来救我?”
杜正清垂下眼睑,默然不语,紧拧的眉头间凝结着深深的苦涩与落寞之色。
看着他似乎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的容颜,承秀禁不住心里一疼——既为他,也为自己,如今,她终于开始懂得情之一字有多磨人了,尤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自伤自苦,她恨他的痴傻,恨他的固执,但她……真的不忍再折磨他了。
轻叹一声,她抿了抿唇,带着些许别扭低声道:“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不该胡说八道。”
杜正清怔了怔,惊讶于自己眼中的刁蛮公主竟会向人道歉。片刻的失神后,他黯然苦笑道:“对不起什么?其实,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忆起承秀斥自己自作多情之语,他不禁眸色骤暗。忽然,他只觉胸腔间泛起了一阵剧烈的绞痛,几声猛咳后,竟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呀,你怎么了?”
这一幕吓坏了承秀,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杜正清勉力振作了一下精神,正想摇头说没事,不料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当即身不由己地坐倒下去。承秀慌忙上前想去扶他,可是他已经完全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气力不够,没能扶住他,反被他一起带倒在地。
“小妹妹,你的汉子太不中用了,不如,还是让哥哥们来伺候你吧!”
就在承秀焦急无措时,只听背后传来一声怪嚷,随之响起的是一片粗鲁的哄笑声。她诧异地回头,只见一群相貌凶悍、衣着粗鄙的汉子朝他们走来,个个目露邪光,俨然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承秀那脾气岂是能随便被人欺负的,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地跳了起来:“闭上你们的狗嘴,小心本姑娘对你们不客气!”
“哟,还挺厉害的呢!”为首之人贼眼溜溜地打量着她,大笑道,“有趣,有趣!老子就喜欢这种泼辣的小娘们儿,够辣,够劲儿!”
说话间,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杜正清一眼看出这些人是山贼,承秀入了他们的眼,情况可是大为不妙,偏偏他此时自身难保,就算想帮她也是有心无力了。就在他想提醒承秀赶快脚底抹油的时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居然拔出柳叶双刀朝山贼们扑了过去。
“混蛋,看我不割了你们的舌头!”
众山贼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竟会突然拔刀相向,措手不及之下,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伙身上都中了刀,顿时倒在地上翻滚哀号起来。
山贼老大一看不对,当即“仓啷”一声拔出鬼头刀,须发翼张地怒吼道:“死丫头片子,竟敢跟老子耍狠?妈的,就算是你朵带刺的蔷薇,老子也得把你的刺拔光,今儿个非采了你不可!弟兄们,给我上!”
呼喝声中,众山贼齐向承秀围攻了过去。承秀刚才攻其不备抢了先手,若是老练一些,只需趁胜追击便可镇住对方,可她到底是太嫩了,伤了几个人之后,一见血反倒心怯起来,手里的招式也缓了下来。那些山贼个个都是杀人如麻的狠角,此时又是情急拼命,此消彼长之下,她的阵脚渐渐被打乱,一个疏神,手中双刀先后被挑落在地上。
失了兵刃的承秀更加慌乱,施出的拳脚破绽百出,那老大见有机可乘,便滑如游鱼地欺近她身边,一个扫堂腿把她绊倒在地。众山贼见老大已经得手,又知此女是老大看中之人,只可生擒,不能伤她性命,于是都停止了攻击,向他们的老大道起喜来。
山贼老大仰首狂笑,大步走到匍匐在地抖成一团的承秀身边,伸出蒲扇般的巴掌将她扯入怀中,一把抓裂了她的衣裳。
承秀惊恐地尖叫着,拼命推他拧他踢他咬他,然而,与壮似熊罴的山贼老大相比,她实在太弱小了,所有拼尽全力的反抗,对她的对手来说不过是如同瘙痒而已。
眼看着她这无路可逃的羔羊就要葬送在豺狼口中,忽然,一道银光横空闪过,山贼群中爆发出了一片凄厉的惨叫声,那山贼老大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一阵尖锐的冷痛已自背后贯入,霍然刺穿了他的胸膛。
“你这种人渣,不配活在世上!”
一声冷峻的低语从他脑后飘过,随即是毫不留情的一抽。他的生命随着凄厉的惨呼和狂涌的鲜血迅速走向尽头,倒地的那一刹,他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迎上的是两道寒彻骨髓的锐利目光,然后,一切都消失了,他带着深深的怨恨与不甘沉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
死一般的沉寂中,承秀惶然睁眼,下一刹便被眼前的情形狠狠骇住:只见那些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山贼已变成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杜正清一身冷肃地立于其间,眼中弥漫着尚未散去的杀气,淋漓的血水顺着他手中的柳叶刀蜿蜒而下,在他脚下蔓延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殷红。
承秀张了张嘴,想叫,却发不出一丝声息,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哆嗦道:“你……你教训他们一下就好了嘛,干吗要杀人?这也……这也太狠了吧?”
杜正清本是浑身乏力,举步维艰,因见承秀身陷绝境,情急之下拾起她掉落在地的柳叶刀,强提内力杀入山贼群中。其实,现在的他早已不想杀人,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支持多久,只怕气力一尽,承秀仍然难逃噩运,所以不得不使出昔日当杀手时所习的狠招,以求在自己再次倒下之前为承秀绝了后患。
他每使出一招,体内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灼热的血腥气不停地在喉头涌动,杀光所有山贼之后,他几乎已是油尽灯枯,没想到,自己拼死救下的人竟然责怪他下手太狠。排山倒海的气苦中,他挥刀指向承秀,目眦欲裂地狂笑起来:“杨灏那老狗的种,果然都是些表面上假仁假义,骨子里肮脏无比的畜生,我就不该管这闲事,活该让你去死!”
“你在说什么啊?你……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承秀被他疯狂的样子吓坏了,正想挣扎着爬起逃命,却见杜正清身子一晃,张口间,一汪血泉劈头盖脸喷来,在她的尖叫声中,他砰然倒地,紧闭着双眼失去了知觉。
“大……大木头?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喂,你醒醒……”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摇晃着草丛间那具人事不知的躯体,承秀无措地哭喊着,重又陷入了新的惶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