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鲛人(1 / 1)
“查到什么?”放下手中厚重泛黄的古籍,摘掉白得灼眼的手套,薛绝收起玩世不恭的调笑。
“刺伤爱梅兰小姐的短剑出自特德家族。”玛利亚恭敬地站在薛绝身侧,递上那把差点或者说已经要了爱梅兰性命的短剑。短剑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是刺眼的暗红色。一定很疼,被刺中的话。
特德家族,那个专门为王族制作兵器的家族吗?这次又是谁的游戏?大王子,二王子,三公主或者是国王陛下?还是,有人刻意嫁祸?
“这柄短剑是二王子送给三公主玩耍用的。不过,根据记录,在两年前已经丢失。”
“……国王陛下一家真麻烦。”丹凤眼一挑,嘲讽道,“斗什么都要扯上弗朗西斯家族。”
作为一个高贵而古老的家族,弗朗西斯家族已经与帝国的兴衰荣辱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当年,弗朗西斯的先祖与开国皇帝共同打下江山,先祖却将帝国拱手让给了对方,甚至完全退出了政治舞台,只是隐居偏远的庄园中。后来,帝国存亡之际,第四代帝王终于请出了退隐一个多世纪的弗朗西斯家族。自此以后,弗朗西斯渗透到了帝国的每个角落,无法全部侵占,亦无法全身而退。
如果可以,爱梅兰是比较想一直泡在浴池里的。她悠闲地甩动着银灰色的鱼尾,撩起一圈一圈的水晕,水的滋润也让她干涸的记忆丰润起来。使用这具身体的时候,就像控制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牵线木偶,总是不那么灵活。不过,现在她可以隐约抓到流淌在身体里的真气,在这股真气的牵引下,她相信总能找回自己。
“想什么呢?”突然妖冶的面庞凑近,勾着标志性的略带嘲讽的微笑。
可以感受到对方微热的鼻息,痒痒的,爱梅兰不安分地往后挪了挪。
拦腰抱住试图逃离的人鱼,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凑到人鱼的耳边,低声道:“人鱼,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只要你乖乖的,别碍着我。两厢得宜。”
“你先……放手。”出乎意料,爱梅兰吐字清晰地回应了一句需要思考的话,不似之前的浑浑噩噩。
“哦?”淑女的合理要求总是该被满足,薛绝松开手,并向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会很老实。
“我是鲛人。”与薛绝保持了一个可以安心的距离后,“爱梅兰”说。
“是你的名字?”
“种族。”保持着可以与薛绝直接对视的高度,鲛人用爱梅兰的声音解释道,“类似于,爱梅兰•弗朗西斯是白种人,而你,薛绝是黄种人这样。”
眼中某种光芒一闪而过,薛绝保持着完美的妖冶笑容:“那么鲛人小姐,您是如何来到这里?我是说,您怎么借居在爱梅兰小姐的身体上了?”
轻皱眉头,似乎鲛人自己也很疑惑。
这个略微苦恼的表情,竟然用这张脸表现出来。薛绝在内心轻轻叹气。人前八面玲珑、优雅高贵、完美无缺的爱梅兰小姐,在私底下,总是露出苦恼的样子。将此看在眼里的薛绝无法知道,那个自出生开始就拥有美貌、财富、地位以及幸福的美丽人儿在忧虑什么。
鲛人的苦恼单纯的多,她只是记忆出现了残缺。
“不记得了。”双手中指轻柔太阳穴,试图放松紧绷的神经,鲛人也很无奈,“大概是我死了吧。”
听着像是一句玩笑话。
“那么……”略微迟疑,薛绝还是问出了口,“爱梅兰呢?你杀死了她,夺取了她的肉体吗?”虽然问得淡然,但薛绝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她早分不清,对爱梅兰是爱是恨,要她是生是死。那个人占据了她整整二十年生命,根本已经无法抹去。
抬头,鲛人疑惑也觉得好笑,善意地微笑:“那把短剑很锋利,准度也不错,并且淬了毒,她走得很快,不会有痛苦。”
“混蛋!”怒火直涌而上,薛绝忘记了她一贯的处变不惊,猛然掐住鲛人的纤细白嫩的脖子。
“……绝……”呼吸受阻,只能困难地从喉间挤压出无力而破碎的轻唤。
“住口!”听到这声呼唤,薛绝竟然变得更加疯狂,本是勾人的眸子充了血,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加大,“不允许,决不允许!爱梅兰,你能逃到哪里?!哪里都容不下你!你是我的了,就别想离开!你……”
似乎是失去神智了。鲛人无奈地想。
本来是想好好跟薛绝谈谈,或许可以找到回家的法子。她看起来是一个精明的人类。不过,眼前的情况也说明,太精明的人都压力很大,会有些特殊的……表达形式。
再掐下去,这具身体就真报废了……
伸手,抓住薛绝的手腕,鲛人清冷的眸子温柔地望向暴力相向的人儿,慢慢的,很是轻松地将对方的手拿开,本是白净无暇的脖子上已经留下了一道红印,鲛人并不生气:“绝,我在这里。”
薛绝手上的力量逐渐减小,眼睛也逐渐找到了焦距,缓过神的她面露歉意:“很抱歉。我失态了。”虽然是低头凝视着收回的手,但薛绝却是在脑海中不断重放着自己失控的整个过程。这种失控,让她不得不起疑。
“没关系。”鲛人无心与薛绝纠结这个关于失控的问题。她慢慢沉入水底,享受着属于她们这个种族的快乐。当浸润在水中,那感觉如同整个心被填充满,满满的幸福和安心。水,就是她的生命。
“鲛人,你很喜欢水?”
“水之于吾族,如同空气之于人类。”
“呵,人类可不会这么珍视空气。越是常见的,越是围绕在自己周围的,越不会在意。人类,就这样的生物。”侧过头,嘲讽地勾起嘴角,努力消化着翻涌而上的负面情绪。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身为人类的薛绝,指腹的皮肤已经皱缩,她该上岸了。
“薛绝。”鲛人从背后叫她。
转过身,已经完美地调解好情绪,丹凤眼犀利而魅惑:“想我陪你?”
四目对视。
“把水换成海水。”说完便又沉入水中。
待薛绝披上浴衣离开浴室,鲛人才慢慢浮出水面,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墙壁上的短刀,那把薛绝曾经用来威胁自己的凶器。
那个人明明那么强大的内心,为何,如此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