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第二十八章 此情无计须问天(八)(1 / 1)
他一旦给自己强加了期限,终于将心绪暂时平静下来,仔细推敲了一番,渐渐将支离破碎的点滴连贯起来,分析想到:“倘若太子李亨果真有夺位之心,趁着天下大乱倒是容易成事,如今太子表面上毫无动静,只在暗中派刘锦云之流赴各处行事,自然是觉得天下还不够乱,不敢轻易谋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该从何处查找刘锦云与成无心的踪迹,便顺着成兰陵当日所述想了下去,一面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假设而已,另一面却又相信能从这事里面发现仇人的蛛丝马迹。
他将太子李亨有意谋夺皇位的前提假设出来,顺着往下想到:“太子真要动手谋夺皇位那时,多半天下才是真正的乱了!可要乱到什么地步,才算真正的乱了?”想了许多,但觉眼下情形若还称不上天下大乱的话,那么就只有潼关被攻破,长安无险可凭才算得上太子李亨眼中的天下大乱了。却又不敢相信,长安城不仅是太子李亨的家乡,更是大唐的心脏,若洛阳、长安两都均被叛军占领,大唐朝廷岂不是几乎面临分崩离析的境地了?
萧云渐觉烦躁,躺在床上对自己施了“噬心窃魂大法”中的神势,心绪复又宁静下来,脑中灵光一闪,暗道:“圣上在位数十年,为天下人开创了这一番自古未曾有过的盛世,若说有人欲对圣上不利,只怕天下人都不会答应。就连安禄山精心准备了十几年,临事时却也不敢公然说是造反,而是以诛杀杨国忠清君侧为由,可见圣上在天下人心中的分量……太子若想成事,除非……除非能令到圣上失去权威,失去人心……”他这一想,顿觉所有的事豁然贯通。若说天下有何事能让玄宗皇帝失去权威和人心,恐怕只有长安城被叛军攻破、玄宗皇帝仓惶出逃一件而已。如此一来,杨国忠被人挑唆与哥舒翰为敌,成无心在刘锦云面前委曲求全等疑点,也就不难想通原因了。
关键是,暗中挑拨杨国忠与哥舒翰的那些神秘人物,多半便是刘锦云的手下。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找到仇人便不难了。
萧云顿时惊醒,只觉此生从未有过象现下这样心思清明过。抬头一看天色,竟已到了下午,这一觉总算没有白睡。
他坐等天色黑下,换上夜行衣,来到杨国忠府外隐藏起来。他那日偷听到了玄宗皇帝与杨国忠之间的对话,情知玄宗皇帝决计不会听信旁人诋毁哥舒翰的谗言,倒未替哥舒翰担忧。此来暗中查探相府动静,却是猜测刘锦云还会继续扮演哥舒翰派来欲不利于杨国忠的神秘人。一旦刘锦云有何异动,只须看看相府进出的人物便能得知一二。到时候顺藤摸瓜,自然能探到刘锦云的行踪。
午夜时分,相府里忽然有了动静,只见一大群锦袍大汉涌了出来,当先那人样貌熟悉,却是此前曾见过一面的武总管。眼见众人刀箭俱备,全副武装,跟着武总管迅速去远,寻思:“这么大的阵仗,不会是武总管已探知刘锦云手下人等的行迹了吧?”当即心头微微一喜,就待暗中跟随探个究竟,却听见相府大门洞开,奔出一大队人马。专司国相杨国忠乘坐的彩车也被骏马牵拉着候在府门口。
萧云略一迟疑,望向武总管等人去的方向,早已不见人影,再不赶紧追上,只怕不容易找着了。他刚要迈步,却见彩车动了起来,不由得停下动作,暗道:“看样子杨国忠又要趁夜进宫面圣,难道他还想在圣上面前搬弄哥舒将军的是非么?”顿时不由自主的跟在了彩车队伍后面,眼见队伍去的方向果然是皇城内苑,当下将追查刘锦云行踪的念头暂时按下,暗道:“我且再去瞧瞧杨国忠如何中伤哥舒将军,一旦苗头不对,我可快马赶去潼关知会哥舒将军一声。”当即来到秘道,再次潜入宫内。
他此时心下急欲偷听杨国忠对玄宗皇帝说话,也不去抓侍卫来调换衣衫,就着夜色掩护,悄悄摸到杨玉环寝宫下。好在他已来往过两次,路途已熟,虽费了些时候,倒也无人发觉。
杨玉环的寝室内灯火透亮,却空无一人。萧云从秘道进入楼内,心想玄宗皇帝多半又与杨玉环在楼下厅内饮酒作乐,当下潜到大厅上方,透过风窗往里一看,只见厅上一圈座榻旁摆放着各种乐器,却未见人影。他正自纳闷,忽听脚步声响起,只见玄宗皇帝当下迈步走进厅内,身后跟着满面堆笑的杨国忠。
玄宗皇帝面色欣然,似乎心绪不错,说道:“你能这么快便想通了,放下一己私心,这才是一国之相该有的心胸。”杨国忠连连躬腰点头,赔笑道:“国忠愚钝,幸得圣上昨夜一番醍醐灌顶之言,这才清醒过来。哎,国忠个人生死荣辱事小,倘若因此给圣上带来不快,那可就万死不足以谢罪了。”
玄宗皇帝哈哈一笑,道:“你今夜对目前形势的一番分析倒很有见地,不过,潼关之围未解,只凭李光弼打了两个胜仗,还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杨国忠连连应是,道:“圣上英明!逆贼安禄山的倾巢之兵都在洛阳周遭,李光弼抄其后路连胜两仗,不日进逼逆贼范阳老巢,若贼兵闻讯,定然军心不稳,自乱阵脚,到那时王师一至,贼军望风披靡,此乱就指日可平了。”
玄宗皇帝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显得甚是高兴,笑道:“李光弼与郭子仪虽然在河北连胜几仗,但他们兵寡粮少,哪有那般容易一路打到范阳?”
杨国忠道:“圣上说的极是。不过贼兵中大部分人原本就是被逆贼安禄山强逼谋反,士气本就低迷。如今再听闻王师接连凯旋,多半会起内乱。嘿嘿,哥舒翰原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帅才,当年将吐蕃人打得退出黄河九曲之外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圣上令他镇守潼关,也必不会令圣上失望!”
萧云听得一头雾水,暗道:“杨国忠趁夜面圣,原来是禀报李、郭二将军北面得胜的消息。但他怎么突然态度有了天大的转变,竟在圣上面前称赞起哥舒将军来了?”
又听玄宗皇帝笑道:“好啦,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吧。朕心里知道你忠心无二,不过今后若有事启禀,趁日间来吧,别再象今夜这样,原本朕与贵妃游兴正浓,却被你给搅和了,此时贵妃多半正靠在沉香亭的阑干上饮酒赏花吧……,呵呵,朕与你走这一路,说这许多话,也都乏了,无力再去陪娘子饮酒啦!”
杨国忠连忙躬身道:“微臣该死,微臣知罪。圣上千万保重圣体,请早些歇息,臣下告退。”
玄宗皇帝点点头,杨国忠跪拜出门而去。萧云听见玄宗皇帝说起杨玉环在沉香亭饮酒的事,不由得在脑海中浮现起当朝大诗人李白为杨玉环写的诗句“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顿时一阵神往。他出了一会神,偷眼瞧去,只见玄宗皇帝静静地站在原地也正沉思,片刻后忽然露出微笑,想来是听闻打了胜仗,心情颇佳。
玄宗叫来一名小监,吩咐道:“朕想去大明宫瞧瞧太宗与武后的画像,今夜不回这里了。你去告诉娘子,让她玩累了就在兴庆宫歇息了吧,也不用回寝宫来了。”那小监才刚领命而去,又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匆匆走了进来,向着玄宗跪拜请安。玄宗奇道:“将军,你不陪着贵妃,回来这里做甚?”
萧云心头一震,才知进来这名老太监竟是天下闻名的高力士。此人与玄宗皇帝可谓患难之交,曾助玄宗两次政变成功,多年来又忠心耿耿,被玄宗引为知己,受封骠骑大将军,因此玄宗有时便称呼其为“将军”。
高力士回道:“圣上,娘娘说想一个人在沉香亭饮酒,令老臣等人回来服侍圣上。”
玄宗皇帝微微一怔,却丝毫不觉讶异,笑道:“娘子向来古灵精怪,却不知她又有何新鲜花样作乐了!也罢,朕今夜要去大明宫想些事情,就由得她去疯玩儿吧……”微微一顿,又问道:“谁人跟在娘子身边?”
高力士道:“谢阿蛮跟着娘娘,还有……娘娘身边那名叫做凤翔的护卫。”
玄宗皇帝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嗯,凤翔武艺不弱,对娘子比对朕还要忠心,嘿嘿,倒也让朕放心了。你吩咐下去,将兴庆宫里的明、暗哨都撤了,只留侍卫守卫在宫外便是,别让不相干的人扫了娘子的雅兴。”
高力士略一迟疑,领命而去。玄宗皇帝又沉思片刻,才出厅往大明宫去了。
萧云在暗地里瞧得疑虑大起,从玄宗皇帝口中听得出来,杨玉环身边那名叫做凤翔的神秘武士早已被玄宗皇帝得知,但玄宗似乎丝毫也不疑有他,也未觉有何不妥,反而下令旁人主动避开杨玉环,不得扰了她的雅兴,倒也大出萧云意料,暗道:“倘若换了我与公主小姑娘如此状况,我怎么也要当面问上一声吧!”只觉玄宗皇帝行事莫测,胸襟宽广,绝非常人可比。
萧云想得出神,待惊醒过来,玄宗皇帝等人已不见踪影。他理了理思绪,忽的对杨玉环起了极大的好奇心,又感到极度的亲近之意,想到兴庆宫内哨位都被撤走,当下再也按不住去一探杨玉环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太忙了,有读者抱怨了问道,作者干什么去了?呵呵,作者挣钱吃饭去了,罪过,罪过!
即日起全力更新,争取尽早完成这本,然后好生写朝天曲,一定要让读者有几丝重温金庸的享受,才算达到下一本武侠的,我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