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葬礼（1 / 1）
恸哭着的哀乐将她的心思拉了回来，黑色雨伞的上方莫明地下着瓢泼大雨，她失神地站在伞下，犹如一具失了灵魂的玩偶，眼神迷茫。
漫天的雨滴随着风飘荡，斜斜地落到她的脸上，接近尾声的夏季开始散发寒意，让她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宁儿，想哭就哭吧！”站在她身后的程帅正用同情似的目光关注着她。
“咳……”言书宁突然向前晃了晃身子，无意识地抓住了身后人的衣袖。
这是……环顾四周，言书宁突然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回来了？这是真的？关切的眼神，熟悉的表情，她真的回来了！
视线落到扶着她的程帅身上，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她开始适应，四周压抑的气息却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当她看见墓碑上的相片时，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爸爸……”她难以置信，为什么她会在这儿？
“老天，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们都在骗我，你们是在耍我吗？”她的情绪在一瞬间失控，大声叫嚣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断了线一样不受控制，“扑嗵”一声，随着重重的落地声，她跪到了墓碑前紧紧地将它环在了怀里。
“爸爸，对……对不起……是宁儿不好，宁儿不该出去的……”她的哽咽声几乎快要将周围的争论声吞没。
程帅将伞移到她的头顶上，心疼地开始向她解释道：“宁儿，你不要吓我，教授的死不关你的事，宁儿，你别这样，你快起来啊！”
“不，不，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她听不进他的劝说，如果她没有偷溜出家，她就不会去那家玉簪店，那么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她不会连唯一的亲人都失去的。
程帅硬是将她从碑前拖了起来，“你冷静一下……”
他很大声地吼她，他看见很是疲惫的神色，刚刚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
言书宁因受刺激过度，一时间便晕撅了过去，程帅将她抱在怀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怜的宁儿……
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还有有点心有余悸，一想起那天的情景，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当天，看着言书宁进了玉簪店之后，他就决定跟上去，可是就是那时，迎面走来了言书宁的父亲，东师大最著名的教授，他本想和他打招呼的，可是失了控呼嚣而过的轿车却将教授狠狠地甩了出去……
黑色的葬礼，白色的菊花，送别的不只是已故人的死，还有痛苦活着的人。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温暖的家，她真的回家了！可是，现在房子里却是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手掌有被尖锐硬物刺痛的感觉，她低下头，摊开手，看见手中依旧流动着盈盈的紫色光芒的紫玉簪，不由地悲从中来。
“宁儿。”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噙着泪抬起了头，“程帅？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大步地向她走去，默不作声，只将手中装着牛奶杯子放到她的床头，然后又沉重地叹了口气，道：“宁儿，对不起，如果当时我看见车子过来会撞着教授的话，我一定会先冲过去的，可是……对不起，如果我能够提醒教授一声的话，那……”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言书宁的表情变得怪异，正着窗外的天气，估摸着温度……
“宁儿，你忘了吗？这是三天前的事啊！你不记得了吗？后来我进去玉簪店里找你的时候你就昏睡在了那里，是我把你抱回来的，可是你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直到今天教授下葬的时候你才醒过来的。”程帅的脸在她的面前放大再放大，几乎要凑近她的鼻尖了，言书宁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巧妙地将身体转移了开去。
“才三天吗？”她沉思着，紧握在手中的玉簪的光芒似乎变得更强了。
“是啊！”程帅对她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脑海里更是蹦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想法，宁儿的精神是不是出了问题？要不然她怎么老是胡言乱语的，而且，他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将她从头上下，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还是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不对劲的就是她的神情，忧郁和苍凉，和之前他见到的言书宁感觉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言书宁摘下插在发髻上的白花后，只觉得腿脚有些发软，她勉强直立起身子，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程帅，我今天很累，能不能麻烦你先回去，我想休息了！”
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依然散发出苍凉的美，程帅的脚步定住了，他猛地向她靠近了，情不自禁地欺上了她的唇。这一举动几乎吓坏了言书宁，原本就虚弱无力的身子顿时滑落了下去。
程帅唐突地向她道歉，她防备恐惧的眼神让他太有负担感，他忙不迭地向她道歉，然后莽莽撞撞地向门外冲去。
好一会儿，她才完全恢复过来，脑海里闪过一幅又一幅让她心酸的画面，为什么在她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紫玉簪将她带回那个不知名的朝代究竟想要她做些什么？成全她的思念，还是让她陷入更痛苦的深渊……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颓然地撑起身子，披了件外衣，手中紧攥着它，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晦涩的天空，晦涩的心境，让人止不住地开始感伤流泪。
她的前方是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开着车要去哪儿，只是向前一直开着，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她的心已经完全被苦闷和忧郁包围在了一起。
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花朵惶惑地陪着她走进了无边无际的白色墓地里，冒着雨，她一直拾级而上，直到走到了一个男孩的墓前。她蹲下身子，痴痴地自言自语道：“亦寒，我来看你了！呵，你一定很生气吧！因为隔了那么久，我才来看你。”她冰冷的指尖抚过男孩已经浸了水边上发白的照片，留恋地望着他定住了的笑容，“亦寒哥哥，爸爸也去了你那边，你看见他了吗？你知道吗？我好想，好想你，我好想爸爸，可是，你们都不在我身边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我最后想要的亲情都没有了……”
她跪在他的墓碑前，悲哀地落泪，将头埋在了臂弯里，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上，而她的全身湿透了都还不自知。
“言亦寒”从后面抱住她，轻得如同空气，“言儿，为什么要这样继续折磨自己？开心地生活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我只是想要你幸福。”
是他吗？她可以感觉到的，可以……她猛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圈，是错觉吗？不，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死了。她的亦寒确确实实死了，她告诉他过她已经放下了，真的已经放下了！
“我不想看见你的眼泪，我只想看见你的笑容，你的笑容而已。”他伸出透明的手指试着拭去她脸上的泪，可是一切都只是徒然，言亦寒凄凉地笑了笑，他只是想要她幸福，能够再开心起来，为什么这么多年了……
另一个世界，有人却正因为她的离开而黯然神伤，箫瑟的冷宫外面驻守着大批的侍卫，段玖修的双眼泛着血丝，听着御医们重复地不断地向着他汇报的内容，他几乎快要抓狂了。
“废物，全都是一群没有用的饭桶，治不好宁儿，朕要了你们的脑袋！”他怒气冲天地掀了已经破旧的桌子，吓得一群御医们纷纷跪地祈求开恩。
有个胆子大的老头很不识相地添上了一句，“皇上请息怒，臣等已经尽了全力了，可是娘娘的病实在是是拖得太久了，又久未调养，现在又经受风寒，就算皇上要了臣等的脑袋，臣也无能为力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娘娘怕是熬不过今天晚上了！”
“滚……都给朕滚出去。”段玖修用力地拍桌子，只听得“喀啦”几声，木屑飞出的声音，他骇人的神色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惧，小苓更是只能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而低沉的哭腔还是让段玖修听在耳里，“小苓，你也出去。”
“扑嗵”一下，她不但没有走，反而直直地跪在了段玖修的眼前，“皇上，您为何要这样对待小姐？小姐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您了，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就算您不爱小姐了，可是看在以往她救过您的份上，您也不能这么对待她啊？”小苓泪眼朦胧地望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言书宁，“叭、叭、叭”，一连猛地向他磕头，“皇上，小苓求求您，求您救救小姐，就算您要小苓代替小姐受罪，小苓也心甘情愿！”
段玖修的怒气渐渐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止禁的愧疚与后悔，“小苓，你先起来吧！我不会就这么让宁儿死的，她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的。”
不管她有没有背叛过他，他都不会介意了，只要她能醒过来就好，只要她可以醒过来，他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吻着她的手，闭上眼，眼泪不经意地从他胡子拉杂的脸上划落，两排触目惊心的牙印吸引了他的视线，“这是……”
越过他，小苓也看见了他所指的东西，她抽抽嗒嗒地回道，“皇……皇上，您……忘了吗？这是您咬的啊！小姐为了让你止痛居然把手臂直接放在你的口里……”
这是他咬的吗？段玖修怔住了，这道丑陋的印子居然……他心疼地抚摸过她的手腕，心里的难过更是不言而喻，“宁儿，宁儿，你醒醒，只要你愿意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宁儿……”
可是床上的人儿却还是置若罔闻，似乎没有听见他的挽留声，静得连呼气的声音都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