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昏迷（1 / 1）
“春意料峭落半楼，庭院深幽露声遥。芳菲无晕伴浊油，转弦拨声透情浓。”出声的人正是对着她日思夜想的人……秦逸枫，短短七日，他回朝处理了积压了许久的阅卷之后，又心急如焚地赶回了释情国，偷偷地潜进宫里看她。春天虽已到来，但还带着浓重的寒意，白白的一层霜均匀地撒了一地的绿上。
破败的庭院，一抹紫衣端坐在清晨初阳的映照中，淡淡的粉色光晕将她包围着，透着朦胧的清雅之美。人生若只初见，愿只为那一动情的一瞬。
安静哀伤的琴音流淌在她的指尖，缓缓而立时乍现出了秋日的忖思，冬日的沧桑。仿若诗画中人，翩然惊鸿而又捉摸不定，她日渐消瘦的模样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踏着飘满了一地的落叶，他缓缓地向她走去，叶子在他脚下发出咯嚓咯嚓的响声。听见微乱的脚步声，琴音戛然而止，她僵硬着手指放下，抬起头，又是错愕。
是他，他又来干什么？言书宁紧皱着眉心，有些许的不自在，身子亦是微微地颤抖，她感觉自己好像一天天地在虚弱下去，身子总是疲得很，难得今日天气还好便起了个早，好久都没有弹琴了，可是现在却来了个不速之客，一个让她觉得厌恶可恨的人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见到他靠近她就一脸的不悦与紧张，秦逸枫的心里很失落，她一直想逃离他，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可是他做不到，因为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他嗫嚅着开口，“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生气又带着质问的口吻让言书宁不得不陷入沉默之中，她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逃匿，只有沉默，她垂下手不语。
他久久地盯着她，从头到脚都细细地观察着，发髻上只插了一支普通的木簪，整个人分明已经瘦了好大一瘦，连神色看起来都显得很憔悴。这样的她只让他觉得心疼，他是不是该放手了……
“宁儿……”他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像是将满腔热情都化作了一池柔水，用尽了平生极致的耐心和细心，向她阐述着自己的来意。
她别过头不予理会。
“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我都不在意，我说过，只要你肯跟我回府，我一定会达成你所愿的。”他再一次商量着对她说道。
她站起身与他直视，眼里含着恼意，“秦逸枫，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你和我，永远都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以？因为北漠吗？”他的心被提起，急急地逼问道。
“咳、咳。”止不住的咳嗽声让她接不上气回答他，她的身子抖得有些厉害，苍白如纸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细汗，酸溜溜的味道又涌了上来，让她的胃开始痉挛。
他担心地将她搂进怀里，替她顺气，“宁儿，你要不要紧，我……”
“噗”地一口鲜血吐在了紫色的锦帕上，言书宁浑身无力地瘫软在他的怀里，晕撅了过去。
“宁儿、宁儿……”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小苓啊！”浓重的哭腔刺耳地在秦逸枫的耳旁响起。
小苓惊惶失措地看着秦逸枫将言书宁拦腰抱进屋子里，她只得提起裙角急急地跟上。
焦急的身影在冷清的屋子里忙碌地交替着，床上的人儿紧闭着双目躺在蓝色格条被褥之下，小巧玲珑的身子与宽大的床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夫，小姐她怎么样了？”小苓眼巴巴地望着白胡子老头，希望不要是什么坏消息才好。
“这……不好说啊！”老头儿卖弄着关子神色为难。
秦逸枫冷冷地开口问道：“我们出去说。”
他留恋地望了她一眼，大踏步地向外面走去，全然不顾小苓的反应。
两人出门之后，小苓便坐到了床沿边上，眼角还挂着残余的泪痕。
“小姐……”
听完大夫的话，秦逸枫差点没缓过气来。
“你是不是看错了？这……这不可能！”他坚决要求他再去为她把一次脉。
老头儿收了收医袋，神色庄严地向他解释，“王爷，老朽看了几十年的病了，王爷你还信不过奴才的医术吗？只是这姑娘的身子实在是太虚了，冷宫里的女子会得这种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所以……”
“本王不要听你说废话，我只要知道你有没有解救的方法？不管要用到什么名贵的药材，只要你说得出，本王就一定弄得到。”秦逸枫坚定地告诉他。
“王爷，这位姑娘的病即使治得好也不见得能痊愈。”他含蓄地说着。
“这是什么话？医得好便是医得好，你根本就是废话。”
“王爷，老夫指的不是身体的病痛，而是这位姑娘的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姑娘的病乃是由于心中常期积累了郁气才会出现咳血的症状，虽说是小病，但若不好好医治，拖久了性命也是堪忧哪！”
心病？秦逸枫顿时黯然，她的心病吗？
“王爷……”接下去他说的话，他没再听进去，只要她好起来，他保证，他保证不会再伤害她……
秦逸枫守在她的身边，紧紧地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之中，他感到自己的心又一次地被撕裂了，心碎的痛比得上她受的痛苦吗？他呆呆地想着，一直以来，他都想得到她，他爱得痴迷，更是爱得疯狂，不是吗？他勾勾自己的嘴角，梦里的她还会痛吗？痛得必须皱紧了漂亮的柳叶眉……
小苓站在一边，偷偷拭泪，等着黎明的到来，等着她醒过来……
有多少人在等着她，等着她回来，等着她真正清醒的那一天。
寒风肆虐着孤独挺立在外面的丹枫树，恶毒地刮过每一处没有遮挡物的地方，让人不禁瑟瑟发抖。
同时的夜，同样被寂寞和伤心包围着的人，并不止秦逸枫一个。
对着富丽堂皇的宫殿愁眉不展的人除了他，还有他。
淡淡馨香入鼻，紫色纱巾，他一直舍不得丢掉，明知道她已经背叛了他，明知道她的心里没有他，明知道他应该放下她的，可是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她，想起她温柔如水的眼眸，想起她在他怀里的淡淡馨香，就如同这久未失香的锦帕一般，越是想忘记却记得越是清楚。
“呵……”段玖修双手背负于身后，手里还攥着她的纱巾。
“皇上。”一个苍桑的老者出现在了段玖修的面前。
段进林脸上的皱纹彰显着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足迹，他从小看着他长大，自从他登基成了释情国的君主之后，他的使命也就告一段落了，该回家安享晚年了，可是身为段家的管家，从他的祖辈开始，他们就是段家的仆人，即使段玖修已经不需要他了，可是他也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林叔，你怎么会进宫来？”段玖修看见眼前人分明有些意外。
段进林摸摸下巴处的一撮白花花的胡子，眼眯成一弯新月，温和道：“想不到皇上还记得奴才啊？”
“嗯……”段玖修假意地咳嗽了一声，答应道。
“你怎么会来这儿的？”他毫不客气地盘问他。
段进林有些不太自在，过了这么久了，他还是这么冷若冰霜，看来铁定是和她有关了。
他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听说皇后被您打入了冷宫，是吗？”
“是又怎样？这好像还轮不到你来管吧？”段玖修颇有敌意地盯着他，只要有人提起言书宁的事，他就像一只受惊的狮子一样敏感。
段进林思索了半晌，严肃地说，“皇上，你无缘无故废了皇后娘娘，朝野上下都议论纷纷，谣言四起，皇上认为这样的事不算严重吗？”
“嗯？”
“纵然皇后娘娘犯了天大的错，皇上是不是也应该查明真相之后才行定夺？”段进林的语气不是很好，这让段玖修很不是滋味。
“你闭嘴！”他冲他大吼道，“你懂什么，是她背叛我的。”一怒之下，他便道了出来。
“她？”段进林立刻醒悟过来，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亦听闻过娘娘的盛名，她怎么可能会背叛你？”
段玖修灰心丧气地坐到了地上，以前只有在老管家的面前他才会偶尔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他活得太累，背负的太多，好不容易有一个真心爱上的人，可是偏偏那个人却不爱他。
他在他旁边坐下，开道他：“修，你真的爱她吗？”
段玖修迟疑地点了点头，不语。
看着他紧握在手里的紫色丝巾，段进林难得舒展开了笑容，他拍了拍他的肩，像是许多年前贵妃去世后一样沮丧时的他，鼓励他，“你是我释情国的王，没有人可以比得过你，最重要的是，你是真心的爱着皇后娘娘，只要你有这颗心，我相信她也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不，林叔，你不明白。”段玖修很是寥落，“她的心里没有我。”
“你问过她了吗？还是说，她告诉你，她爱的不是你。”
“这……”
“呵呵，想不到聪明如你，居然也有如此糊涂的一天。”段进林像捡到宝了一样兴奋。
“林叔……”
段进林止住笑意，又语重心长地开始说教，“在别人面前，你必须是冷酷无情的王，可是在林叔面前，不用这么辛苦地伪装自己，你明白吗？修。”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四周静得可以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我明白。”
“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呵呵……”段进林很是欣慰地听到他说的这句话，但是转过身，他却冷不丁抹了一把冷汗。
他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还是心有余悸，背对着独自坐着思考的段玖修，他小心翼翼地退出，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还好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要不然怎么死都有可能？”段玖修已经不再是当初地位低下的十一王爷，现在的他是释情国的王，拥有生杀大权的人，只要他一语不当就有可能人头落地，哪怕他是他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