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背叛(1 / 1)
天牢阴森寒冷,连空气都夹杂着腐臭糜烂的味道,幽暗的通道里,不见一丝阳光,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有火把的光芒,不分白昼地燃烧着,他坐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手中紧握着已经皱了的书信,措辞亲昵的内容,熟悉的笔迹更是让他俊秀的脸上闪过疑惑和焦虑。
宁儿究竟打算做什么?云箫思索着,她和秦逸枫又是……
“唉……”不管她选谁,都轮不到他。
天色未亮,她就已经醒了,身旁熟睡的男人早已与她裸呈相见,清冷的泪从眼角滑落。
宽大的锦被下,她被他簇拥在怀里,动弹不得。身子已然麻木,她小声地啜泣着。
“别哭。”他搂着她,亲吻着她的脸颊。
沉默的气氛被他打破,“宁儿,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人,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爱你,好吗?”
“宁儿……”
她始终没有点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窗柩外上碎白玉,金卧榻上乱锦絮。
痴愿终是无处恨,甘将愁思斩情根。
丝帛绫下藏针削,月影新衣竟作眠。
紫玉簪情情天悔,错时交回须终归。
袖裾翻飞划晴空,缘起缘灭自有时。
苦若生,待到银剑了旧密,逢处亦已是后生。
“紫婴之美在于隐,释情之丽在于艳,冷若紫婴,火似释情。天仙之貌莫不若结二者之长,艳而不娇,华而夯实,宁为水则枫为冰,盼等水乳交融之时。”
他坐等天明,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机会再见她一面?低沉压抑的箫音在牢房里回旋,如果真的难逃一死,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只要他能再跟她说上一句话,一句话就好,他就死而无憾了!
“皇后娘娘驾到……”尖锐的传话声打断了他的箫声,清脆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他扬起头直视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她在他的牢房前立定,第一次正视他,毫不避讳地攫住他的眼,道:“开门。”
“是,皇后娘娘。”
牢头弯着腰恭敬地打开门,“云统领请……”
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可是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你出宫吧!”她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出宫?”云箫惊讶地反问,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没错,现在就离开释情国,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为什么?”
“还有,带上小苓,出了宫后,好好照顾她。”她简洁明了地向他表述了自己的意思。
不,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会离开。
他坚定的眼神让她觉得很矛盾,但是……
“这是命令!”她从怀里掏出十几张银票递到他的手里。
“我不会走的。”
银票被他狠狠地丢在地上,他从没有如此大动干火过,更别说会有这样失态的举动。言书宁的双手有些颤抖,稳了稳身子,她又道:“你不走?”
“是。”
“随你的便!”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口,眼神更是凛冽。
“摆驾回宫。”
“是,娘娘。”小玉儿连忙从外面冲了起来,第一个奔到了她的面前,扶着她回去。
她狐疑地瞄了一眼郁郁不乐的云箫,心里直犯嘀咕,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偷来的书信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千万不要被人捡到才好啊?
偏偏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就越容易发生,云箫暗暗打了一个主意,他一定会阻止他的!
贵为后宫之首,则需居住在凤翎宫。宫内外的侍卫更是增加了一倍,段玖修夜夜到她寝宫内休息,新纳的妃子连他的面都没有见着便被打进了冷宫。
她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亦是让这个平静的后宫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据探子回报,端南王已有三日未上朝,当朝丞相大人亦是称病在家休养。
这是怎么回事?言书宁绣着手中的锦帕,皱紧了柳叶眉,丝线穿插而过,“呀……”血珠从指尖突兀地冒了出来,弄脏了白色的丝帕。
“小姐。”小苓见她被针尖扎出了血,便忙不迭地取了止血散为她止住。
直到手指被缠了厚厚一圈纱布后,小苓才松了口气,“小姐,你又走神了!”
她抿唇不语,任她自言自语,“小姐,你最近总是这样,有心里话也不肯和小苓说了,总是憋在心里……”
有吗?她总是把话憋在心里吗?好像是吧?她苦涩地一笑。
自从她和他圆房之后,他比原来更疼爱她了,可是她却觉得更加地失落,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暗夜无声。
段玖修没有来,小玉儿说今日皇上会去东华宫,请娘娘毋须再等。
他要去临幸其他的妃子吗?东华宫是妃嫔所居住的寝宫,他要去……也是理所当然的。蜡烛快燃尽了,她还是没有宽衣就寝,烛火晃动,开始变暗,黑色的灯芯更是摇摇欲坠。
她在等什么?等他吗?不,不,她拼命地甩了甩脑袋,想抛弃脑海中突然乍现的想法,她不是等他,只是还不想睡而已。
言书宁轻抬裙摆,在梳妆台前坐下,开始从发髻上卸下玉钗,又取下耳坠,房里的侍女早已下去,她凝视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觉得很陌生,轻抚上脸颊。
“这么晚还不睡,是为了等他吗?”铜镜里刹时多了一张男人的面孔,她被惊吓得徒地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止不住连连后退。
秦逸枫阴冷地笑道:“我怎么会在这儿?这不是应该要问你吗?”
“你什么意思?”她警觉地退离他的身边。
“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还用我来提醒你吗?”他一把攫住她的下巴,另一手紧紧地将她抱住。
言书宁不停地挣扎着,在他的怀里扭捏着,眼神阴郁地盯着他。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不在乎她是否会被他弄痛,他现在只想要知道答案。
她停止了一切的反抗动作,冷冷地说道:“背叛?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背叛你?”
他大手一扬,“咣”地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该死的女人……”
因为被他抓着,她才没有被这过重的力道打落到地上,嘴角边的血汩汩地冒着,连鼻血也流了出来,发丝更是凌乱不堪。
她从鼻孔从哼气出声,“你会的就只有这些吗?”
他狠狠地盯住她,心有不舍有痛苦更有愤怒,“你……”
“没话说了吗?”她还是不依不挠地说着,将脸上的血渍抹去。
他放开了她。
“为什么要当他的皇后?”他悲痛地说道。
“为什么?难道要我回去跟你做个见不得人的小妾吗?”她高傲地看着他,不留一点情面。
残存的理智被她的话逼得无处安放,“你和他圆房了,是不是?”他冲着她大声地吼叫着。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成为皇后的?”她继续说着她已经准备好了的说辞。
“贱人……”他用了最恶毒的词语来诬蔑她。
她与他对峙着,没有低半分气势,头好晕,她努力撑起身子,强迫自己与他划清界限,“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混蛋,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杀害自己的好友,从我第一天遇到你开始,我的恶运就接踵而来,还有你那个愚蠢的手下让我险些丧了命,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若论官阶,我是释情国的皇后,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爷,若论事,恐怕我做的事还不及你端南王的万分之一?”她理直气壮地说着,像是蕴藏了很久一样,在今天终于一吐为快。
他的惊讶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素日里看似柔弱顺从的言书宁竟会如此倨傲,是他看走了眼,还是她把自己的感情掩藏得太好?
不管如何,他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她一直恨着他,因为他错杀了北漠。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在后悔,后悔自己太冲动,每一天他都免不了要责怪自己,可是她不理解他心情。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恨意会有这么深?”他的语气因为她的眼泪而变得柔和下来。
“你现在知道了,可以滚了吗?”她憎恨地看向他。
“要走可以,但是你要跟我一起走。”他固执地拉起她的手。
“你放手……”她极力抗拒。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我要的人自始至终也只有你一个。”他恳切地说道。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谈话声。
“皇上,皇上,奴婢不能让您进去,皇上……”尖锐的女声让言书宁的心里猛地一惊,他不是去东华宫过夜了吗?怎么会来这儿……来不及细想,腰际被凶猛的力道握得生疼,她咬着牙没有吭声。
段玖修的俊眉纠结,“娘娘安寝了吗?”
小玉儿浑身颤抖不已,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开口,“皇……皇后娘娘已……已经休息了。”
“是吗?”他探头望了望门,但是她的话却让了他开始怀疑。
“既然皇后休息了,你们为什么不在里面候着?”他抬脚就欲进门,却被跪着的小玉儿一把抱住了。
她拖着哭腔道:“皇上,皇后娘娘每天晚上都不准任何人进去服侍的,皇上,皇上,奴婢……”
未等她将话说完,段玖修已经一脚踹开了她,推门而入。
他真的不曾想过,她的床上居然还会躺着另一个男人,他对上她惊惧的眼,痛心地盯着她。
此时的她正衣衫不整地躺在半裸着身体的秦逸枫的怀里,她怔忡地盯着他,说不出话,秦逸枫慢悠悠地起身,阴险地冲她笑笑,然后向段玖修打了个招呼,“呵,原来是妹夫啊,真是不好意思,宁儿说宫里太闷了,所以我才未经传召就擅自进来了,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让我带她回去吧!”
段玖修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被自己的妻子带了一顶绿帽子的男人在情夫面前还要受窝囊气,他阴霾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连空气都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反缚在背后的双手已经将关节捏得格格作响,审视质问的视线越过他直直地落到她的身上,为什么要背叛我?你明知道我有多爱你的?
他无语的控诉让她羞愤不已,她垂下眼眸,因为被秦逸枫点了穴道,所以她全身都动弹不得,她多想告诉他这不是真的,是他陷害她的,可是这个样子有谁会相信呢?
“呀……”又是一阵尖叫声,小玉儿不知何时进来了,看着皇后和另一个陌生男子有染,反应自然是大了点儿,但是她的叫嚣起却引来了无数的宫女和侍卫,秦逸枫掌风一推,“啪”地将宫门锁好,然后纵身一跃,从窗户里窜了出去。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床沿靠近,她躺在床上,张大了双眼看向他,妄图向他解释,可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诡秘的气氛在两人身边氤氲开来,他挥拳向她砸了过去,她惊恐地闭上了眼,顿时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过了半晌,听得耳边没有了动静,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一直盯着她。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愤怒、憎恨、疑惑和悲痛快要将她吞没在他的眼神里。他缓慢地将握成拳的手中床边移走,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对不起……言书宁又一次感觉到了无助与失措,胸口一闷,喉头只一阵腥甜的味道涌了上来,忍不住呕意,“哗”地一下,一口鲜血从她的嘴中喷了出来。
烛火霎时间熄灭了,凤翎宫里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她一个,麻木了的身子忽然有了知觉,拉了拉自己仅剩的一件单衣,她抱着自己的双臂,深深地将头埋进了膝盖里,外面喧闹的纷争,沸腾的议论声,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与她无关,世界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个,如同置身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