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留下来（1 / 1）
两天之后，段玖修终于醒了过来。围观四周，段玖修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伤口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竹屋内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想起先前的厮杀，段玖修惨淡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原以为自己的性命就会这样了解了，没想到他还是活了下来。
他想下床离开，却浑身乏力，他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身体还没有复原，虚弱地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言书宁一大早就忙着在厨房里炖鸡蛋羹，今天品姿楼里来的客人太多人手忙不过来，香姨就把小苓叫去帮忙了。都是为了晚上等着看她的出场而早早地来占位置了，这种情形跟现代像看明星出场来蹲点一样。
记得她原来生病的时候，家里的“阿姨”就炖过鸡蛋羹给她吃过，说是生病的人吃这个比较好。言书宁就照着做了，想来，今日里品姿楼里的厨子们应该会很忙，她也不好意思叫他们。所以就亲自动手了，另一方面也因为做这个比较方便。
她一进门，就看见段玖修挣扎着下床喝水，她连忙跑了过去。将手中的碗放到了桌子上，想把他扶到床上坐好。
段玖修警惕地盯着她，坚持不肯让她扶，冷冷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言书宁听见他这种语气，心里也极不舒服，“去躺着。”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言书宁挑眉，使了点力用手撞了撞他的胸口，谁料他却倒在了地上。
看他青筋暴起、咬牙忍痛的样子，言书宁只好半抱半扶地将他拖到了床上，为他靠上枕头。
“既然知道痛，就别逞能，乖乖地坐着别动。”言书宁毫无表情地命令他道。
段玖修听着她的话竟也没有任何反抗地照做了，她端过水送到他的嘴边，段玖修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言书宁把茶杯放回桌子上，又拿起鸡蛋羹，边吹边说道，“还以为你是铁人呢？”
段玖修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怕他？他一直以来都像一座冰山一样让人难以亲近，一直摆着一张酷酷的脸。从小到大，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软弱，也不会放任自己对别人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为何现在……心里竟浮起了异样？
言书宁从袖子里掏出紫色的丝巾，把它围在他脖子下面，拿起一小勺，细心地吹凉着蛋羹，然后送到他嘴边。
这一幕看在段玖修的眼里很是感动，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没有人会这样关心过他，每日每夜不停地练功，不停地铲除异己，让他的眼里手里都充满了血腥和冷漠，一切都只为了得到皇位，为娘亲报仇！
看着段玖修发愣，言书宁用手在他眼前来回晃着，“你怎么了？”
“没事！”简短的回答。
“吃吧！”
“我自己来就行了！”
段玖修还是不太能适应，硬要自己动手，言书宁的脸色更加的难看起来，心里有一股无名怒火升了起来。
当她真正生一个人气的时候，她的语调就会变得非常的冷，“想活着离开的话就听我的。”
段玖修惊讶地看着她，无数次的梦中同样的面戴紫纱的女子对他说过的。他看不清她的脸，同样的，她也用紫纱遮面，同样坚定的眼神，他一直认为梦里的她是他唯一的知己。
仰起头，对上他那深遂的眼睛，言书宁不禁皱了皱眉，手里的鸡蛋羹已经凉了。她再一次将勺子送到他的嘴边，没有想到的是，段玖修竟然听话地吃了下去。
她的嘴角盈盈有了笑意，只是他没有发现。
他一口接着一口吃着，言书宁很是高兴，想要活下去就应该好好地对待自己！
整碗蛋羹都吃完了，言书宁满意地看了看空了的碗，又看见他的嘴角残留的蛋渍，便抽起丝巾为他擦干净，随手丢在了床边的小凳上。
她一直用面纱遮着脸，段玖修开始细细地打量她的装束，和他梦中的一样，一身的紫色裙褂，身材窈窕，小巧的脸，弯月柳眉，像湖泊一样纯净透明的眼睛。头上仅用一根紫玉簪作系，静得高雅，美得无形，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息。
她温柔地触碰，搅得他一个心七上八下。有一种情叫做一见钟情，有一种心叫做刻骨铭心，有一种人叫做天作之合。
“你好好休息吧！”言书宁撂下这句话就往外走去。
“等一等。”段玖修叫住了她，“你到底是谁？”
“这，你不需要知道。要是想活下去，就留下来好好养伤。”言书宁背对着他，不冷不热地说着。
“留下来？”他说着。
“如果你想走，我不会阻拦。”她走了出去，接下来她还有事要做。
段玖修反复地想着她的话，他真的可以留下来吗？她愿意让他留在这里？为什么？她究竟是谁？
或许是因为留在心底的疑问没有被解答，段玖修决定留下来，他想接受她的照顾，想看见她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样子，心里像有一股暖流涌上来，让他的心不再那么的寒冷，不那么地孤寂。
“找到了吗？”身着锦袍的男子坐在书房的大红木椅上威严着盘问着下面跪着的黑衣人，两侧则是站着他的亲信。
“回禀主子，还没有。”黑衣武士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都是一群废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你们就提头来见。”锦袍男子的命令让跪着的人冷汗涔涔。
“是，主子。”
“下去吧！”
“是。”
黑衣武士一离开，锦袍男子便又开始埋首于书案之中。
左边的男子忍不住开口，“王爷，你今天晚上不去品姿楼吗？”
男子抬头，“云箫，你平时不是最反感我去青楼的吗？今天怎么比本王还急啊？”
剑铭也说道：“王爷不知道，那天回来后，云箫可是对那位言书宁姑娘赞不绝口啊！所以……”剑铭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瞥见了书案下的画卷，只露出小半的画像却让他不敢再说下去。
“王爷，云箫是很欣赏那位姑娘，很是想会她一会，这‘玉见箫’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而且我听说那位姑娘样样精通，想要见她的人更是多的数不胜数，可是她都避而不见，所以……”
云箫没有说下去，因为一旁的剑铭正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两人倒是心有灵犀。书案下的画卷上画的正是言书宁，这些日子以来秦逸枫一直在回想着她的身影。每一个舞姿，每一个眼神都让他难以释怀。
秦逸枫的脸色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好，今天晚上就去品姿楼，我们去好好地会一会这位‘言姑娘’！”
秦逸枫的脸上扬起邪气的笑。
香姨走进了二楼的小厢房，看见言书宁坐在桌边摆弄着几只杯子，“书宁，呆会儿就要开场了，你准备好了吗？”
言书宁停下手，淡淡地笑着，“香姨，我已经准备好了，您就放心吧！”
然而她却还是满脸愁容，“书宁，你要是不想出来，香姨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香姨，不要再说了。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我都命人放到台上去了，你要那些个破杯子做什么？要用它表演节目吗？”
“呆会儿您就会明白的，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上场了！”言书宁站起身，戴上面纱，往门外走去。
花厅内顿时变暗，只有舞台的中心自上而下打上了一束强烈的灯光，为了这个效果言书宁想了很久才制造出来的。借着几面大铜镜的反光，然后聚集在一个中心上，乐师的配音，满天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叮咚的低吟声，像泉水的呜咽。七只大小各异的杯子从高到低依次排列放在一张桌上，给人一种华丽而又浪漫的视觉享受，众人不禁屏气凝神，静候佳人上台。言书宁缓缓走了上来，轻盈地半蹲下身行礼。
她在桌前站立，拿起两根金属棒熟练地开始敲击起来，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杯子里发了出来，言书宁回忆着当时她创作这首曲子的情形，用来奏乐的是七只水杯，那个人对她说，这一生最后的愿望是想听到她的歌声。可是当时的她已经泣不成声，所以她很用心地创造着，声音停止的时候，他也停止了呼吸。
苍凉感袭来，言书宁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个生命中最不想失去的人，还是离开她了。落英中落寞的她，被悲伤缠绕着的她，似乎只留在了她的世界，安静忧郁的音乐听在他的耳内让他的心产生了共鸣。
秦逸枫看着她，远远地。
这么特别的表演方式在剑铭和云箫两人的眼里看来更觉得不可思议，特别是云箫，他的眼里更是充满了对言书宁的好奇和……
曲尽尾声，言书宁倏地站起身，敏锐地眼神扫过每一个角落，直到撞到他的眼神。
“好！”秦逸枫称赞道。
掌声四起，有人还喊出了价要言书宁作陪，品姿楼里闹哄哄地一片。言书宁本想退场，但是群情汹涌，她连退的地方都没有。许多公子哥儿蜂拥而上，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有人更是大胆的想伸手去揭下她的面纱，言书宁被吓得动弹不得。这种情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听见香姨在人群外面大声劝阻着客人，楼里的打手也纷纷开始动手。
“言姑娘，今天陪本老爷，要多少银子随你开口。”
“言姑娘，今天晚上就陪本公子罢。”一只不安份的手抓住了言书宁的衣襟，吓得她惊叫出声。
秦逸枫见下面乱作一团，就准备下去救言书宁上来时，云箫已经跳了下去。
他的脸上升起了阴霾，腾地一下从二楼跃下，比云箫快一步将言书宁从人群堆中拉了出来。
“呀”
言书宁被秦逸枫抱在怀里，失神地看着他，他……
伸出手接了个空的云箫更是瞪大了眼，王爷居然亲自出手救了一个青楼女子，救了他一向最不屑一顾的青楼女子。
不知他抱着她走出了多远，秦逸枫一直都没有把她放下来。
“公子，你可以放下我了。”言书宁受不了一直呆在一个陌生的男人怀里那么久，想想原来程帅一直追着她跑的时候，她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哦？我以为你是呆在本公子的怀里舍不得下来了呢？”秦逸枫邪邪地冲她笑着，却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
“你……”言书宁在他怀里不安地挣扎着，“你快放我下来。”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秦逸枫突然手一松，言书宁敏捷地跳了下来，幸好她反应够快，不然肯定会被摔在地上了。
秦逸枫本以为她会气得开口骂他，但是她却强忍着怒气，还跟他道谢。
言书宁没有办法容忍自己跟刚救了自己的人生气，良好的家教让她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所以她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破了自己的原则。
“多谢公子相救，书宁感激不尽。”言书宁故意把语气调得很柔和。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既然如此，小女子便不再烦劳恩公了，这就告辞了。”言书宁打算离得他远远的，自己一个人回品姿楼。
秦逸枫见她着急着离开，便拉住了她的手，“言书宁姑娘先别走啊，现在可是已经半夜了，你要是一个人上路可是很危险的啊，不如这样，让在下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可好？”
“不……”言书宁还没来得用拒绝就又被他抱在了怀里，听着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她的头有点晕晕的，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