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疑云(1 / 1)
叶孤城看着他,似乎要洞穿他的所有心事。
花满楼失神了一瞬,又瞬间恢复清明:“怎么可能,江山易主之事又怎么可能牵扯上筱透?”
“可曾听说过五色玉?”
“略曾耳闻,乃世间正定心神,去除梦噩的不二良品。”
“世间仅存一块,在圣上的龙冠之上。”
“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花满楼明白了,原来叶孤城寻得不过是这一块玉。
叶孤城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马车里顿时春意盎然:“看来她出来走走确实好了很多,倒像个正常人,把你们都给瞒了。”
“你是指——筱透?”
叶孤城缓缓道:“你没见过她被梦噩折磨的样子,你没有见过她失智的疯狂,你永远不知道那有多痛苦,多可怕。”叶孤城闭上眼,白云城内种种浮上心头,不由得心内一颤。
“可是,筱透并不像被噩梦困扰之人——”
“那病本就是时好时坏,但若无五色玉镇魂,筱透的命数活不过二十。”叶孤城道:“今年冬,她便要二十了。”
花满楼顿觉心里蒸腾起一股薄薄的凄凉,好多话如鲠在喉,吞吐不出。
“你还要不顾一切地阻止我么?莫非,你想要她死?”叶孤城的话似箭,射向要害。
“不是的,只是江山易主,天下百姓……”
“未必过得不好,唐太宗还是玄武门之变夺位,不也有贞观之治么?”
完美的悖论,却又无路可驳。
“你自个好好想去。”叶孤城双掌一推,花满楼内力一接一送,一口黑血喷出,余毒已清。
“可还有别的法子么?”花满楼问道。
叶孤城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没有,明日便是八月十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也顾不上许多了,若然真的失败,筱透便托付给你了。她从小就没有被好好照顾过,是我这个哥哥对不起她。”
花满楼只觉得昏昏沉沉,不知道叶孤城何时离开,不知道自己何时到了糕饼铺,只是听到筱透那句“阿七,你真和猪一样沉”然后感觉到床铺下棉絮的柔软,便觉得安心,便什么都不愿想,只愿这样沉沉睡去,直到十五日之后的尘埃落定。
“阿七,你能不能不睡了,吃点东西成不?”付筱透焦灼地看着花满楼长睡不醒,真恨不得把现代的点滴技术带来,这样就不用老过来劝他吃东西,直接给他输营养液不就完了。花满楼这样,让她自己吃饭的时候也无什么好胃口。
欧阳情不知道何时坐在她的对面,面露忧色。付筱透咽下一口菜,问道:“怎么了?”
欧阳情看着她:“你不觉得恐惧么?”
“啊?!”付筱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黄昏氤氲的光圈中,西门吹雪正搂了孙秀青在院里散步赏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付筱透兴奋起来,哈,又有诡异事件可以挖掘了。
“不是的,想起明天的决战,我都为他们的幸福感到害怕。”
囧,原来是这么回事……付筱透想了想,道:“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算一步吧。”
欧阳情抚了抚她的发梢,忧郁地说道:“我见过叶孤城的天外飞仙,那已是世上无双的剑法。”
“但西门吹雪也没有败过!”陆小凤进来的时候,说的话也格外的铿锵。
付筱透知趣地给这对有情人腾出地方,前往花满楼的住处。食物已经被动过了,花满楼还是面朝里睡下了。付筱透皱眉:“阿七,你是余毒未清么?怎么吃了睡睡了吃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我乏了,你走吧。”语毕便再不说一字。
付筱透忍不住把杯盏收拾得乒乒乓乓地响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花满楼动都没动一下。
花满楼只觉得胃部开始蠕动,有些凉凉的疼痛感蔓延开来,他尽力不发一声,直到听到门被带上,才闷哼了一声。
付筱透蹑手蹑脚地走上来,嘿嘿,她要看看这个花满楼搞什么鬼,是不是在装病来剥削自己天天都要给他端汤倒水的?手还未抚到他的额上,就被一双手牢牢扼住了腕部,下力很重,付筱透咬咬牙:“阿七?!”这才看见他脸色苍白,额头前豆大的汗珠,她惊诧万分,手忍不住要附上去。
“别动。”花满楼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付筱透差点疼得叫出来。花满楼克制地想要让胃部的疼痛停止下来,但是不行,那些痛隐隐的,忽而又聚集上来。
“阿七,你胃痛的话要不要我找掌柜的来看看。”付筱透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自个儿也觉得难受,往前站了站。
“不用,你呆在这儿就好。”他有些虚弱地说,把头慢慢埋进付筱透的怀里,就仿佛濒死的人抓住了那一根救命的浮木般,他安心地松了口气。
“阿七,一会儿就好的。”她听得见他咬牙的声音,她想象不到这有多痛,她只能任着他靠在她的肩膀上,以期这样能减缓他的疼痛。
她看见他的肩膀抽搐着,他的汗水滚滚落下去,他的手用力又松开再用力握紧自己的腕部,她能做的就只有一动不动,挡住一切,挡住他不想让人看到的脆弱无助的一面。每个人都在人前有一个面具,面具下面是什么,或许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付筱透心突然发紧,不知道这样疼下去,花满楼是否撑得过?这样想着想着,竟然有些害怕,泪水莫名其妙地就流出来了,落在花满楼的肩头,四分五裂。
过了好久,花满楼才似乎平静下来:“你不该来的。”
“放心,我会保密的,胃疼不是大事,好好养胃就成。”付筱透允诺道,慢慢退到门口。
“筱透——”花满楼喊一声,付筱透收住脚步,望着他。
“谢谢你。”说这话的时候,花满楼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付筱透呐呐地唔了一声,推开门去。
花满楼听到关门声,轻轻叹了一口气,忽觉得肩头一片湿凉,她刚刚落泪了?为着自己么?他错愕,进而有些不知所措,刚刚定下的决心,又因着这泪水开始动摇,他忍不住打开窗户,让夜风灌满他的房间,他实在需要清醒,心无旁骛地思考这所有事。
付筱透美美地睡了一觉,将昨夜那些繁芜的不可捉摸的情绪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一口咬下热气腾腾的包子,烫呼呼香喷喷的汤汁灌满嘴里,口齿生香,付筱透满足地咽下去,发出一声感叹:“这包子还真是好吃。”
“得啦,你都吃了多少次了,怎么今儿个发这种感慨。”孙秀青对付筱透的吃相看不下去了,把食盒往她面前一推:“喏,吃好了就送饭去吧。”
“不是吧!他又不出来吃饭?”付筱透好不诧异。
“不知道。这事不是应该你最清楚么?”孙秀青皱眉,然后用探询的目光盯着她。
付筱透不自在地转过脸去:“鬼知道他在别扭什么。我说,另外找个人去吧,我都伺候不了他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夜之后,她竟然有些害怕再见他,或许无意间窥破他的私密空间让自己这个有职业操守的记者有点良心不安吧。她这样给自己解释着,安慰着,以免昨晚那毛毛的情绪又袭上心头。
“哪有人像你这么闲的。懒鬼,快去,不然叫你一个人把院里的杂草拔光。”孙秀青不客气地说。
付筱透二话不说,塞了个包子在嘴里,提起食盒,往花满楼的住处奔去。
“小样儿,我还不了解你?”孙秀青看着付筱透离去的背影,露出森森笑意。
“阿七。”付筱透扣了扣门,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的了。里面没人回应,莫不是和陆小凤一样早早就出门了,付筱透在门口东张西望,看见他的窗户是打开的。她悄悄地探头过去,花满楼伏在案上,似乎正在熟睡。
这人真是,自从中毒解毒后就变得忒不正常。
付筱透推开门,把食盒放在案上就想走了,看着他睡的这般不舒服,眉心还微微蜷起,又于心不忍,推推他:“阿七,你回床上去睡吧。”花满楼的手无意识地垂下,脑袋重重地磕在案上,但就是这样他还是没有醒,付筱透大着胆子一摸他的额头,果然是滚烫。她忙忙架起他,把他放在床上躺好,又急急忙忙地出门找药和打水。
这个阿七,就不能消停点么?她把毛巾在冰水里洗了洗,搁在他的头上。花满楼□□了一声,无意识地抓住了付筱透伸出的手:“张兄……对不起……我不能找……叶孤城报仇,我不想筱透死,不想……”
断断续续的话语被重复了几遍,付筱透才算听了个大概意思,但无疑在她心内丢了一枚□□,让她心内蒸腾起无数疑问:叶孤城杀的张英风?为什么花满楼不说出真相?此事似乎还事关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