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1)
沈煜闻言大惊,还来得及反驳。长风接着说下去:“我没有父母。之所以能坐上相位,全是先帝的旨意。考科举、入户部、拜相,这一切都是先帝的安排。看中我孤家寡人一个,一旦我有个行差踏错的时候,死也是死我一个人。我就是枚棋子,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我没有过去,更不敢奢望未来。最后的结局不是常伴青灯就是死。”
长风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往事,可正是这份平静听得沈煜一阵心寒。长风像述说别人的事一样,自顾自的说下去:“所以我就是一个坏人。杀人、构陷、打击朝臣、排除异己,我的双手沾的血恐怕这辈子怎么洗也洗不掉。怎么样?沈三公子,我这么说你还满意吗?”
沈煜知道长风生气了,而且气还不小。刚和秋儿的关系近了些,一句‘沈三公子’。沈煜无力极了,本想借此机会能和秋儿进一步,谁知道弄巧成拙,白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累了。回去吧。”已经没有泡温泉的心情了,长风立身离开水池。悉悉索索地穿好衣衫。走到沈煜身后迅速的解开了他的穴道,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的往回走。沈煜也不好说什么,揉揉发麻的双脚,踉踉跄跄的跟着长风回去。一路无话。
晚间,长风已经躺好在床上,想着沈煜今天问自己的话,心里莫名的不舒服起来。不知怎么回事,这些话从沈煜的嘴里问出来,长风觉得很不舒服。这莫名的烦躁让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安心睡眠。
这难以安心睡眠的恐怕不止长风一人。门外,一个身影也矗立了很久。几次手都抬起来想敲门,却始终放下。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沈煜看着屋里长风熄了灯。轻叹一声,也就此作罢,转身回去了。
长风岂会不知沈煜在门外,她心里有个小小声音在期待沈煜敲门。可最终听到沈禺一声微叹。这声微叹重重的敲击在长风的心间,竟有些难过。长风其实很想告诉沈煜自己的身世,可是她害怕、害怕自己这般身世,沈煜听了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沈煜为什么要问自己身世呢?就这么在乎家世、身份吗?和我来往因为我是宰相,如果我不是呢?那他还会这样精心的照顾我吗?他会吗?
长风烦燥的拉过棉被盖住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可是,沈煜的样子引在她的脑海中,怎么也挥散不去。
“谁?!”一声极轻的声响传来,长风循声低喝。
“少主。”暗夜!长风咻的起身,轻声唤道:“暗夜?!”要来的始终要来,这样宁静的日子要结束了。
“少主。你没事吧。”长风一愣,暗夜从来没有问过多余的话,怎么这次这么奇怪?长风不明,奇怪的说道:“我没事。暗夜,怎么这么问?”
“少主,属下来之前影主被影主唤去。叮嘱属下好生保护少主,说是少主伤势刚好,不宜动气。并且让属下带这个这个您。”说罢双手递上一个洁白的小瓶。长风接过,倒出来是几颗赤色药丸。
影主给自己的。影主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十八亲卫大多不知道我受伤,影六不可能会说的。因为影六不可能在卫府,登州事后,影六和燕云儿一直留在云州的圆隐寺照看萧琛衍。影主既然知道我受伤,那么我身边有影主的人。
思及此处,长风隐隐有些害怕。如果将来影主要对我不利,那简直是太容易不过了。长风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沈煜。万一影主将沈煜作为人质,要挟自己做什么的时候?那岂不是置沈煜于危殆之中。
不行。我不能有弱点,为了保护沈煜的安危,势必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才是。
“外面情况如何?”
“登州形势已经平稳,大军不日便班师回朝。朝中一切正常,萧琛衍的情况不是很好。”暗夜精简的叙述近段时间发生的事。
“怎么个不好!”对于萧琛衍长风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不幸的话,那也许真是天意。“经脉尽断,虽及时救下但也武功尽失,而且双目失明。”
什么?长风大惊,双目失明。这对他来说形同废人,傲视一切的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琛衍,好好活下去。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需要勇气。你可以委曲求全这么多年,我相信你也能战胜这次的危难。
“暗夜,派人好好保护他。别人知道他的下落,即日起送他去碧水谷。连沈重都不要透露。”不是长风不信任沈重,只是萧琛衍的行踪越少人知道越好,沈重背后的沈家,牵连的人太多。长风不想给有心人制造祸端。
“少主?属下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暗夜犹豫着要不要想长风问问青衣的事。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暗夜还是很在意他的。
“说吧?”长风难得看到暗夜有主动询问的时候,很好奇他想知道什么。
“青衣~~~少主,你打算放弃他了吗?”暗夜和情意乃一对一双生子,分别是长风的影卫和暗卫,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还是淳昊在的时候为长风挑的侍卫。这么多年一直跟随长风出生入死,应该是长风在这个世上最为亲近的人之一了。
可此番行事,青衣却不随长风鞍前马后,而是自己和燕云儿。暗夜有些担心弟弟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让长风不满意,要将他弃而不用。
影卫有影卫的规矩,他们就是主人的影子,要是哪天主人不满意了。那么就是影卫从这这个世上消失的时候了。青衣,不会有这样的下场吧?
长风一直觉得他俩不像亲兄弟,青衣率性而为,行事豁达;而暗夜就沉稳安静、语少话轻。到底是亲兄弟,这份亲情还是存在的。长风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戏谑的问道:“要是我说是呢?”
黑夜中长风看不见暗夜的表情,可是可以感受的出他在做一个很痛苦的抉择。突然暗夜迈前一步,单膝跪下,沉声旦旦的说道:“属下惟少主令是从,他人之事一概不管。”
“起来吧。你放心好了,青衣我没有要他怎么样。这么多年,你和青衣一直都可尽责守,我不想你们一辈子见不光,所以这次这个机会很难得,我让青衣有个好的归宿,也算是感谢他多年来对我的帮助。”从此青衣可以抬头挺胸的做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暗夜没想到长风会替青衣想得这么周全,内心的感激不知如何言表。重重的给长风嗑一个头,声音颤颤的说道:“属下替青衣谢谢少主。只是少主,影卫如果离开组织,不是要~~~”
暗夜的话还没有说完,长风打断他下面的话:“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暗夜,你也是一样,将来如有机会我也一样会放你走。至少能让你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暗夜凝噎,发誓的说道:“属下愿为少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长风摆手,让他起来,吩咐下去:“你去趟卫府,告诉影主三日后我回去。”
“是!”
又只剩下长风,满是的冷清让长风忍不住抱膝枯坐在床上,远远地传来更夫梆—梆—梆的打更声。夙夜,留给长风的仅仅是孤寂。清晨,沈煜准点的站在长风房门前,举着手想敲门。可一想到昨天的不快,有担心长风还在生自己的气,踌躇着不知怎么开口。
来来回回的在门前踱步,长风从月洞门进来,就看到他在院子里不停的转悠。要是给他套个圈,加个石磨,沈煜可以干活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长风轻咳一声,吸引了沈煜的注意。
“三少,这一大早的造访有何要事?!”听着这样疏离的话语,沈煜的嘴角很艰难的扯了扯,哼哼唧唧的半天。长风不想给他什么说话的机会,很平淡的说道:“要是没什么事,在下想过明日便离开此地。”
“什么?你去哪?!”
沈煜觉得事态严重了,哪里还管什么,上前一把拉着长风的手,死活不松开,紧张的问道:“秋儿,你生气了?我错了,我不该问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别走!”
长风看着他,心里也有些不舍。可以一想到如果因为自己的心软,让他受难。长风无论如何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狠下心来,冷冷的抽出手,清冷疏离的说道:“三少请自重。你我男女有别,还是应该避避嫌才好。在下感谢多日来的照顾,改日在下定登门拜谢。”
沈煜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裂了,看着长风平淡的话语,一时无法接受。他不明白,自己错了,也承认了。为何得不到长风的原谅,他气急,大声怒吼:“我不要你感谢。”
沈煜死死地捏着长风的手臂,将她拉进自己跟前,强迫长风看着自己。沈煜直眉怒目,低吼:“秋儿,我不要避嫌,更不要你的感谢。这一切是我心甘情愿的。”
长风别开脸,不去看他也不回答他的话。沈煜真想哭啊,为什么秋儿不愿面对自己呢?不给自己一个机会?沈煜像斗败得公鸡,欲哭无泪啊。轻轻地将长风揽进怀里,不顾长风的挣扎,可怜兮兮的哀求道:“秋儿,让我抱抱你吧。”
感到怀中的人儿,放松下来。沈煜受伤的心也好了些,嗅着长风秀发间淡淡的明兰花香气,沈煜说道:“秋儿,对不起。昨天我说错话,让你不高兴了。我道歉。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顶天立地、行端言正的女子,外间的传言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我喜欢你,想了解你的过去。不管你的过去怎样我都不在乎。”
长风突然好想哭,鼻间酸酸的。沈煜,你这个大笨蛋!谁要你喜欢。可还是忍不住落下滴滴泪水。
“秋儿,等我回去以后我们成亲好不好。”
成亲?长风愕然不已,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心底深处竟有一丝丝雀跃。可转念一想沈煜将来的处境时,只能狠下心来拒绝。长风冷哼一声,挣开沈煜的怀抱,故作镇静的说道:“三少,这些话说到这也就可以了。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和你成亲。我乃堂堂天曦一品宰相,匹配之人不是皇亲国戚,也是高官侯爵。三少美意,恕在下无福消受。”
沈煜呆了,不相信这些刻薄无情的话是从长风嘴里说出。木然的盯着长风,希望长风这只是和他开玩笑。长风不理他,再多看一眼,说不定她会心软。不能心软啊,不能害他啊。
突然想到当初自己也是这样向淳昊表露心迹,却不知淳昊为了自己的安危拒绝自己,那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啊。现在她终于体会到这种感觉,承受着不被人理解时的痛苦。但如果这样可以换来你的平安的话,在痛苦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