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34 浴血闯阎宫(1 / 1)
千老头听逐天这么说了,十分满意,尖笑几声,一手钳制住江南的右肩,一手翘了兰花指在他脑门上一弹:“不肖徒儿,看我回去怎么整治你!”然后他抬眼瞟向因老头,旁若无人地笑道:“因因,我这边事情搞定,可以走了。”
因老头回身朝他点了点头,将碧色的广袖一敛,抱拳说道:“承各位的情,我们俩事情办完,盟主你就继续开你的武林大会,大家也继续抢各自的东西啊,我们就不打扰了!”
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各位混江湖的豪杰们可笑不出来,一个个青了脸,因老头的话,被他这般调笑般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像是在他们脸上狠狠摔了两耳光。
自古正邪不两立,邪魔外道也从来没有在江湖正派的地盘这般嚣张过,如果就让他们这么轻易离开,所谓主场失利,传出去,整个江湖正派颜面何存?
想到这一层的人下意识瞟了眼一直静观其变的天青楼主跟他身后一众奋笔疾书的属下,更是下定了决心,手指不由自主地抚弄着手中的兵器,更有甚者,剑已半出鞘,兵刃摩擦的噌噌声在场地四周蔓延开,缓缓拧成一股压抑而又烦躁的杀意,象是荒漠中群狼的喘息。
而作为当事人的两人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这种杀意,脸色如常,谈笑自若。
“乖徒儿,我们回家咯!”
千手观音笑靥如花,握着江南的右肩的左手就势上滑,牢牢拎起江南的衣领,似乎就要将他携走,而这时,一直脸色死白胆胆怯怯的江南却一反常态,纤腰一拧,脚下一错,拼力从自己师傅手里挣了出来。
哗啦——
一声裂帛之声响起,黑色的缎袍被撕开大半,雪白如脂的大片肌肤就这样突兀的暴露在了天光之下,灼灼刺激着在场人的感官。
千手观音一手握着半片破布,也是一愣,这孩子这可是第一次当众忤逆他。
江南却不以为意,骤然滑开几步,见因老头朝他这边过来,也顾不得将衣服掩好便将手指抵住自己的喉间高声喝道:“不要过来!我不跟你们回去!死也不回去!”
因老头看了看他的手指,依言停下,偏头看千手观音。
千手观音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定定看着江南指尖,待看清那一抹从细针上泛起的青光后忽然冷笑开来:“跟我玩宁死不屈?挺骨气的啊!江南,我是你仇人还是前世欠了你,让你这般对我?真是白养了一只狼!”
江南笑容惨淡,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被你毁了我一辈子,你自己想想,你跟干爹教我的东西有哪样是为了我好的?我好不容易甩脱你们,哪里还会回去?”
千手观音咬唇不语,因老头见状,开了口:“江南,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是千,你现在也不知在哪个狼肚子里了,而且,虽然我们教你的东西那个了一点,也不是一无是处啊!不然,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了。”
“哼,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成就更高!”江南愤愤然反驳道,忽然眼前绿影一闪,只听得身后一声怒骂:“没有我你这小崽子早就死了!”然后便有剧痛从手腕传来,痛得他几乎要昏过去。
只听得“喀啦”一声,千手观音居然将他的手腕生生折断,以夸张的角度擒在自己的手中。此刻的他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故作妖娆,一双眼角上挑的眼睛狠狠朝四周扫了一圈,看得众人心生寒意。
他就这样握着江南的断手转身就朝门口行去,江南的意识尚保持清醒,被他这般拖行在地,痛不欲生,却紧咬了牙关一声不吭,足下反而用力抗拒师父的力道。
若是有什么法子可以砍断自己的双臂,他可能早就照做了。
千手观音为了带走这个徒弟也是下了狠心,明知道这样会加重他的断骨之伤,却也丝毫不松劲。自己冒着多大的危险才来闯这武林大会,这个混小子居然丝毫不领情,还寻死觅活的。
他以为武林大会是过家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如果不是自己跟因因旧日积威在那,这时早就被那全所谓正道一窝蜂上来砍成肉泥了。
这个傻小子,愣小子,也不想想,你一身妖邪的功夫,逐天怎么可能看得上,还眼巴巴送上门去。
千手观音就这般蒙头直冲,所遇之人无一不被他阴婺的气势震撼,慌慌忙忙让开一条道来,因老头则负责殿后。
眼看着三人就要安然无恙全身而退了,只听得一声“且慢”,数柄玄钩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拦下了他们的去路。
双钩客强自克制住心中的激动,压着声音说道:“有我审判楼在此,岂容你们这般离开?”
他想不激动很难,韦治中计失踪,他趁隙上位,在楼中威信不高地位不稳,若是这次一举捕获两名要犯,非但可以挽回审判楼江河日下的名声,自己的楼主之位也算是坐稳了。将来即使韦治那伪君子没有死,回来了,对他也难有威胁了。
一旦坐上了审判楼楼主的位子,从此便可以荣华富贵叱咤江湖。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捉住千手观音跟因缘天定,所以,在江湖正派颜面尽失之前,审判楼必须站出来,出这个头。
看着这数十人用铁钩摆出的阵势,千手观音扬眉大笑:“当年审判楼派七七四十九人擒我不获反被我偷去了所有盘缠连内裤都不剩,今日不过三十二人就想拦下我?”
“哈哈,三十年前的旧事你也敢提,千手观音,你当年多大现在多大?人还是要服老的。”双钩客反唇相讥,将手一挥,那着红衣的三十二人便交错游走开来,晃出一个又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虚影。
千手观音凝神细看这下虚影,心里暗自警惕,盘算片刻他打算一探究竟,将江南朝因老头那一扔,自己便飞身掠了出去,长腿直直踢向其中一道红影。
没有预料中骨骼碎裂的脆响,只听一声闷哼,千手观音已经再次退了回来,胸前反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应该是被铁钩大力撕开所致。
因老头顾不得其他,欺身上前稳住他的身形,就听得一声低咒:“妈的,这些兔崽子果真长进了,比以前强多了,我算是吃亏了。”
因老头闻言,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背后一阵寒意,连忙向左一缩,堪堪避过两柄铁钩。
的确,他们低估了审判楼的实力,没想到短短几十年,审判楼也没以前那么脓包了。
他也没心思多想,抱着千跟江南再次避过几枚铁钩。
他武功本来极高,奈何一手抱着江南一边还要顾着千手观音,铁钩从四面八方袭来防不胜防,他这一下也只能勉强应付。
逐天冷着脸看着这一切,心中波澜起伏。
他之前明言表示过武林大会不愿多生事端,双钩客却带着属下在比武场上捉起了要犯,这分明是公然与他作对,谁给了双钩客这么大胆子?他转脸看向西边的高台,纱幕后面各掌门倒也沉得住气,个个作壁上观,看他武林盟掉面子。
原来不知不觉中,武林盟已经连号令江湖的威势都没了,逐天背脊隐隐生出一丝寒意,当年武林盟何其威风,猛虎下山,一呼百应,有谁想跟他们对着干,只需盟主动根手指说一声“踩死他们”,就立马有人鞍前马后的出谋出力,没两下就将这一撮不和谐的势力给碾得粉碎,而如今的武林盟却像是一只病虎,奄奄一息,周围围着一群恶狼,就像是这场中被众人围攻的千因三人,左突右闯却是徒劳无功,折磨得自己筋疲力尽。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是,武林盟诺大的架子,不知还能坚持到几时?
身边韩启轻轻的咳了几声,将逐天的心思拉了回来,他握了握拳,将纷乱的心绪收拾了一下,静等着场闹剧落幕。
目前不是他反思的时候。
郁闷啊!
武林大会被人砸了场子,他却没有任何理由阻止这场追捕,因为正邪不两立的借口实在是太光冕堂皇,他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结束后打圆场继续比试并表彰大公无私的审判楼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不过,审判楼的人什么时候这么高段了?逐天依稀记得两个月前还听韦治跟自己抱怨手下人全是饭桶,这下却似乎全部脱胎换骨了,难道双钩客有这般励精图治中兴审判楼的能力?
有才怪!有的话也不会被一扇仙压制这么多年了。
逐天内心将这个理由否定,却百思不解审判楼忽然变强的原因。
这边韩启却轻轻抿了口清茶,缓缓说道:“不过是换了个好用的阵法。”
“什么阵法?”可以让草包变铜墙?
“附蛆阵。”韩启轻笑:“方法用对了,老鼠也可以吃掉大象。”
“原来,江湖中也有人懂得此阵……”
附骨之蛆,想甩脱也是要花大力气的啊!
逐天闻言心中一凛,审判楼难道有高人暗中指点,目前丐帮已经离心,审判楼也不再跟自己一路,武林盟将来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千因这边已经尝试了数次突围,皆是无果,自己反而耗费了大力气,连脚步都有些虚浮。千手观音拼力荡开攸然而至的铁钩,退到因老头的身后,徒手握住正要袭向他背后的钩子,然后一拧,将钩子生生拧断。
他必须靠这种可怕的爆发力镇住敌方。可是这种方法用一次两次尚可,用的次数多了就……胸中气血翻涌,眼前已经有些捉不住那些乱晃的红点。
哈哈,三十年前的旧事你也敢提,千手观音,你当年多大现在多大?人还是要服老的。
双钩客的话尚在耳边,让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服老了。
恍惚间又是一道黑影扑来,他想抬手,却没有抬起来。
噗的一声,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耳边响起因老头粗鲁的叫骂:“老千你在发什么呆?你看看……”
血?是谁的?因因的?不对,是……
“师父……”是江南的,千老头慌忙抱住扑到自己身边挡铁钩的弟子,张了张口,习惯性想骂人,却又实在骂不出口。
“混……混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难看……”
“师父……你虽然可恶……我却实在不忍……”江南本来就露在外面的大半边肩背这会一片血肉模糊,他勉励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本来徒弟生来就是为师傅挡刀子的命……好痛啊!”
“是啊是啊!反正你寻死觅活的死都不愿跟我回去,不如现在就死了!”千手观音狠狠骂道,话虽这么说着,却护着江南避过又一道铁钩,偏头问道:“因因,你那边如何?”
那边因老头直接将破破烂烂的裙摆一撩,大喝一声“拼了”,双掌齐出,生生拽住六根钩子一扭,一起震了开去。
的确是拼了,就算是将这三十二人对付了,他们也元气大伤,哪里还跑得了。
千手观音抱住江南,几步滑到因老头身边,看着再次重组阵型的红衣人,笑问:“因因,你可后悔跟我出来?”
“有什么好后悔的?成天闷在谷里日子太无趣,还不如这样刺激的博一场,死也就是死了。”因老头爽朗一笑,“可惜当年不知道这个理,苟且偷生到现在。”
“唉唉,话也不是这么说,有你的日子我觉得还是不错的。”千手观音翩然一笑,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妖媚,只是脸上已经满是冷汗。
江南咳了咳,又咳了咳,叹道:“你们打情骂俏的怎么总是这么不合时候,还没死还没死啊!不要灭自己威风!”
“是啊!还没死呢!就算死,也要拉上审判楼这个冤家做垫背!”千手观音厉声喝道,尖刻的声音骤然划破虚空。
苍海猛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握成拳,一双眼隐隐现出妖异的蓝紫色,忽然,他将手一挥,长鞭在手,人已经朝台下走去。
“楼主三思!你身后是八卦楼!”兰韵及时拦在他身前,毅然与他对峙。
“审判楼明显是有备而来,我怎么能见死不救?除非我是瞎子……”苍海压低声音说道,事态发展到现在,他已经嗅出其中阴谋的味道,审判楼的人这次表现完美的不像是审判楼,这场抓捕行动似乎早有准备并演练过多次一般。
很有可能,他们有人透过江南摸到了千因的行踪才在武林大会上布了陷阱瓮中捉鳖,这样既可以打击武林盟的威信,又可以稳固自己的地位。而且,消息极有可能是从自己的八卦楼走漏出去的。
谁是奸细的问题苍海无暇顾及,他只是推开兰韵的阻拦,有多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道:“我之后的行为一定会影响到八卦楼的名声,对不住了,我相信你跟端木有能力重振威名,所以,到时候有什么脏水尽量往我身上泼,我不介意,也不在意。”
“楼主三思啊!”关心则乱,平时一贯伶牙俐齿的兰韵这次只会翻来覆去这么一句,“罗家还没出面,你完全不用去趟这浑水!”
“花姑姑毕竟还要顾及天宝,我就一个人,无牵无挂,无所顾忌。”苍海轻笑,下意识偏头看了看旁边的纱幕,这个动作让兰韵恍然。
“楼主,你这一步下去,你跟桑姑娘就再也不可能了。”
是啊!这时候站到千公公他们一边,就是与全江湖作对,弃明投暗,他之前的苦心经营就全部功亏于溃了。
官家小姐可以嫁给一个在江湖有一定实力的草莽,却一定不可能嫁给一个被全江湖唾弃的所谓恶人。
苍海凝神看着场中犹在血战的三人,面色一肃,将右手一挥,亮出了乌黑的长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