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鱼妙子尽述木石缘 风月鉴辉映隐秘事(3)(1 / 1)
宝玉气急,狠狠跺了一下脚。
“咔。”很轻微的一声细响,只见斗室正中的香炉缓缓地降了下去,不一会,一个神龛慢慢地升了上来。宝玉好奇地凑近,突然神龛中红光大盛,风月宝鉴猛地脱手而出,整个斗室映得仿若火海一般。
“小心!”虞岱林一把将宝玉拉了回来,抱在怀里。
一片安静。
没有天崩地裂,只听见嗡嗡的蜂鸣,宝玉从虞岱林怀中探出头来,小心地往外看。只见神龛中现出一块玉石,风月宝鉴不停地围着它转。不一会儿,玉石也从神龛中升起,同风月宝鉴一起浮在半空中,光辉相映。
宝玉往两件神物处走了一步。回头看了看虞岱林和鱼妙子,又走了一步。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风月宝鉴和通灵宝玉。
一瞬间,如同电流流通一般,通灵宝玉的红光顺着宝玉的身体传到风月宝鉴之上,风月宝鉴镜中光芒一闪,转向墙壁,如同投影一般,一幕幕真相显现出来。
一个面容猥琐的下人,捧着一块玉跪在地上:“王爷,小人焦大,有通灵宝玉献上,请笑纳。”
水溶审视焦大,问道:“玉是哪里来的?”
焦大谄媚地说:“不瞒王爷,这是小人从甄家小姐的脖子上扯下来的,小姐失足落水,早被河水冲走了,甄家现今接回来的小姐,是假的。”
水溶微微一笑:“你告诉本王这些,想得到什么好处?”
焦大磕了个响头:“通灵宝玉是稀世宝贝,望本王给个相应的价钱,小人也好有盘缠回乡,置办几亩田产过日子。”
水溶招手:“你过来。”焦大如同条哈巴狗一般地过去了,却不料水溶突地抽出袖中匕首,一下刺进了焦大的心脏。鲜血溅出,水溶眼睛都不眨,擦擦手,抬脚踢开焦大的尸体,嗤笑道:“这个消息,只有我知道就可以了。”
啪!宝鉴投影闪回,这次,水溶面前的,是秦可青和蒋玉菡。
蒋玉菡伏地:“只要王爷能将我捧成名伶,小的愿为王爷肝脑涂地!”
一旁秦可青轻轻皱眉,抚着蒋玉菡背脊道:“玉菡,你……”蒋玉菡抬起头,抓着秦可青的手道:“师兄,你帮帮我!师兄,你帮帮我!”
秦可青摇头,终于,还是对着水溶叩下去,说道:“只要王爷能帮师弟完成心愿,小的,也愿为王爷肝脑涂地!”
水溶便放肆地大笑,那是宝玉从未见过的放肆和狰狞的表情,他一挑剑眉,指着秦可青:“你明日便同我那些聘礼一起去甄家,蒋玉菡留下。”他走到蒋玉菡身边,手压在蒋玉菡的脑袋上,轻笑着对秦可青说:“别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
秦可青看了他一眼,终究将眉眼低了下去。
啪!又一个闪回。
“公主对你有意,你就要了她吧!”水溶笑着,对面前单膝跪地的王熙凤说道,“她只是个蠢女人,你大可以利用她,既能为我卖命,又能美人在怀,何乐不为?”
王熙凤咬了咬牙:“主子,此等苟且之事,王某不愿做。”
“不愿做?”水溶哈哈大笑,“别忘了当年是谁在街头给了你一碗饭!你的命是我给的,胆敢不听主子的话?”
“属下不敢!”王熙凤低头道。
水溶放缓了语气:“我只需要甄迎春失了驸马位子,甄家没了皇室依傍便可。不要你杀人,迎合公主,你也不会损失什么,对不对?”他眉眼弯弯,一副商量的语气,其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威慑。
王熙凤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道:“属下……听命。”
投影再闪,仍旧是王熙凤,却只他一人,呆呆地看着手中纸条。
纸上寥寥数字,云:“将此信交于孙继祖,称在甄元春帐中搜得。”他手边俨然是宝玉之前看过的那封密信。王熙凤将纸条紧紧握入手心,手背青筋暴起。他突地大吼一声,抽出剑,就要往脖上抹去,却终究还是弃了剑,抱头痛哭起来。
风月宝鉴中一幕幕闪过,宝玉木木地看着,这些她知晓或者不知晓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直指水溶操纵大局,将甄家置于死地!
她已经不忍心看下去。所有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水溶做的!他一直在骗人,他一直在伪装!他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放在了表面,而将那些肮脏在背后隐藏!宝玉咬着唇,将脸别了过去。背后却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的头又轻轻掰了回去。
“宝玉,你要看着,你要看着这些真相。尽管残酷,但却是我们一直追寻的东西!你要看着,替那些活着的,死去的人看着。他们无言申辩,只有靠你!只有靠你啊!”
嗯!宝玉泪眼朦胧,那些含冤死去的人们,那么活得无比痛苦的人们,那些无辜的人们,她要为了所有认识的人,清清楚楚地把这些真相刻进心里啊!
宝玉抬起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风月宝鉴的投影。
此时,投影一闪,现出一条惨白的白绫,水溶指着白绫,对跪在面前的蒋玉菡,微笑道:“不用我动手了吧。”
蒋玉菡银牙一咬,道:“朱水溶,你狠!”
水溶笑道:“这是为你好,若被人查出你在皇上酒中下毒,那可是要受凌迟之苦的大罪啊!一刀刀将你身上的肉割下来,三天三夜方止。本王赐你一个痛快和一个全尸,你应该感谢本王才对。”
蒋玉菡一双水杏眼瞪得血红:“师兄说得对,此种大逆不道之事,你必然会杀人灭口,只可惜我一时鬼迷心窍,没有听师兄的话。”他一仰脖子,“有种你就杀了我,我一死,师兄必然将你的阴谋公布于天下,到时候受凌迟之苦的,可就是你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水溶眉头一紧,身形如电,蒋玉菡还未看清,那条白绫便已牢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被拖倒在地。水溶一手套紧蒋玉菡的脖子,一手握着白绫便往外走。他跨出门槛,飞快地关上了门。门外,水溶手握白绫,咬牙切齿地拉扯;门内,蒋玉菡倒在地上,头死死抵着门槛,双腿直瞪,眼珠子瞪得老大,手挣扎着去拉脖子上的白绫。如此僵持了半晌,终于,蒋玉菡的手脚软了下来,慢慢的,慢慢的,再也不能挣扎。他的眼睛始终睁着,却再也看不到太阳。
宝玉抹了一把眼泪,又抬起头。
水溶将蒋玉菡的尸体送到了天香楼,秦可青却无比平静,水溶不由笑道:“你师弟死了,你居然能够如此平静,本王佩服。”
秦可青抚摸着那把琴道:“狡兔死,走狗烹,我早料到了这一天。”
水溶仰天大笑:“好!本王最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那也不需要本王多说了。”他转身示意,身后人递上一盘枣泥山药糕。
秦可青轻蔑地瞥了一眼:“不劳王爷费心,我自己动手。”他转过身去,“王爷请回。”
水溶挑了挑眉毛,说道:“不要叫我失望。”
“必然。”
水溶走了。秦可青爱怜地看着蒋玉菡的脸,痴痴笑着:“玉菡,我说过的,我们要在这座小楼里面,终此一生。我做到了。玉菡,你不要怕,我这就来陪你。”
他起身,一挥袖子,桌上的蜡烛掉落在地上,燃起一丛细小火苗。秦可青取了琴,一拨弦,静静地说:“从前是你唱给我听,今天,我唱给你听,就唱我写给你的那首,可好?”
漫天的火光中,秦可青与蒋玉菡,伴着他们的琴、他们的歌,被天香楼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