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吃酸醋先生怒学堂 会宾朋娇娃欢夜宴(4)(1 / 1)
这跟画一本风靡金陵、每个少女人手一册的金陵十二帅漫画的伟大理想多么相同啊!宝玉全身的文艺细菌瞬间都被激活了,她拉住娇娇的手,激动地说:“娇娇!我看好你哟!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看好你哟!你想写一部什么样的小说,我可以提供特别赞助,在你的书里客串个女主角啊女配角啊宋兵甲乙丙丁什么的,但是最好不要让我当死跑龙套的。”
“好啊好啊!”娇娇兴奋地说,“那你多给我讲讲你和虞先生的事,特别是吵架的事。”
“对对对!”史湘伦也跳下来凑热闹,打哈哈地说,“吵架肯定不开心对不对?来来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喂喂喂!这都什么心态啊!你们不喜欢看见人家好好的啊……老记着吵架什么的,幸灾乐祸的家伙!”
娇娇听宝玉这么一叹,忽然像焉了一样,垂下头,刚才的兴奋劲儿也不见了。过了一小会儿,她自言自语地说:“反正……只要在一块儿,每天吵吵架也是高兴的。”她边说着,边抬眼偷偷瞄史湘伦,她的眼神很细微,但宝玉还是看见了那其中的小秘密。
宝玉突然发觉,娇娇的额头变得有一点饱满了,也光洁了,粉嫩的脸蛋透着一股水灵。耶?原来小LOLI也在悄悄地长大呢!看着娇娇发呆的样子,宝玉不禁拍拍她的肩,一副知心姐姐的语气:“娇娇,你年纪还小,现在不要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啦。”
“娇娇想什么啦!”史湘伦又蹦哒过来,乐哈哈地说,“你有不开心的事?快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你就会这一句是不是!”娇娇一脚踹过去,嘟着小嘴说,“还不是你惹的?我一看见你就生气!”
史湘伦哼了一声:“那你以后不要再看我踢球了。”
宝玉看着这一对欢喜小冤家,心头忽然就绕上了丝丝软软的感动。“只要在一块儿,每天吵吵架也是高兴的。”她心里盘旋着这句话,有个人影丝丝微微地萦绕上来。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有着不一样的感叹?宝玉不由自主地回头,向学堂望去,风仿佛停了,在这个冬日的午后,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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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桌的菜,香气四溢,虞岱林却索然无味。他看看身边的那一双碗筷,不禁黯然神伤,座位上空空的,宝玉大概不会来了吧。如果不是今天他冲她发火,此刻她会坐在他身边,两个人热热闹闹地陪甄老太太吃晚饭。虞岱林此时才觉得,和宝玉坐在一起吃顿饭,原来也是如此难得,明明知道,可以朝夕相处的日子不多了,为什么还不好好珍惜呢?说到底,都是他骨子里的自负在作祟。他自顾自地以为,他多霸道一点,她就会多在意他一点——其实,那点霸道,对宝玉是不起作用的吧。虞岱林在心里苦笑一下。
果然,茗烟回禀说,小姐下午吃了多点心,肚子不饿,不过来了。甄老太太看虞岱林,说:“是不是你妹妹不舒服,吃了饭,你过去瞧瞧。”茗烟连忙说:“小姐嘱咐奴婢跟表少爷说一声,不必麻烦他,天气又冷,小姐一会儿就睡了,不劳表少爷再过去一趟。”甄老太太说:“不吃饭怎么行,点心再好吃,也不能当饭的。”说着又吩咐一个丫头端下一碗汤,盛在食盒里,命茗烟带回去。
虞岱林埋头,平日爱吃的菜今天嚼起来都是涩涩的。应着景,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心情再不好也得陪陪甄老太太,恰巧甄太太也在,他用不着开口,便坐在了一旁。
聊了聊家常,说了一些置办年货的事,甄老太太问:“快过年了,四小子有信儿没有,何时回来?”
甄太太回道:“前日来了信,说已经赶回来了,老四这次走得不远,一定赶得上吃年夜饭的。”
甄老太太点点头,说:“等四小子回来,咱们这个年可真是团团圆圆了。往年老是少人,元春和宝玉都不在家里,年夜饭我也吃不香,今年人齐全,一定要好好过。”她又问:“这几天又派人去看元春了吗?”
甄太太笑道:“老祖宗不要操心,宝玉昨儿才去探望,说他大哥好着呢。”
虞岱林微微一震,原来,她真的没有骗他……他攥紧了手指,默默地叹口气。
那边,甄老太太道:“我这个小孙女儿就是心细,最可人疼。”说着,又转脸慈爱地看虞岱林,“林哥儿也可人疼,他们都各忙各得,只有你还想着陪我这个老太婆吃饭。”
虞岱林笑了笑,说:“我也贪玩呢,是老祖宗疼我,舍不得骂。”
甄太太也笑:“过了年,林哥儿就有二十了吧。这个年纪,身边也该有个人了,咱们府上丫头多,懂礼数,也知冷知热,不如挑一个,给林哥儿当妾。”
甄老太太点点头:“是该了。虽说只纳个妾,但还是知根知底的好,模样也要长得体面,配得上林哥儿的人才。”
虞岱林有点听不下去了,借口回去看书,向甄老太太告退。甄老太太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嘱咐早些睡,便让他回去了。
拨亮了灯,虞岱林坐在临窗的案边,案上安然摆放着一只蓝布包袄。包袄的小角上,绣着两个隽秀的小字——“宝玉”。鹅黄色的丝线,缝合得细密匀均,不敢想象,这是一双只会攥着毛笔画乌龟的手绣出来的,其实,她也是心灵手巧的姑娘吧。窗外,风吹得竹枝瑟瑟,虞岱林轻蹙的眉头却舒展开了。
这只包袄,是他在脂砚斋的院子里捡的。那时,学生们都已经走了,他一个人蹲在地上,将宝玉丢落的书一本一本拾起来,掸干净,又放回包袄里。“有火冲我来好了,怎么糟蹋这些书。”他闷闷地嘀咕,然后就坐在石头上,把包袄系好。他不知道,就是在这块石头上,宝玉仰着泪痕未干的小脸唱歌,她的歌声,穿透了风,穿透了学堂的窗,脆生生地在他的耳朵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