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甄元春凯旋大观园 虞岱林义诊清虚观(10)(1 / 1)
他话一出,周边围观的人顿时散去了一大半,陪同的家人啊了一声,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大夫,求你救救他!”
“你快起来。”虞岱林额上渗出汗珠,“我是大夫,当尽力而为,你放心,他这病还只是初起,不甚严重,只是你一定要听我嘱咐的去做。”
那家人连连点头。
“我开副药给你,你回去后严照此方实行。并辟一间干净的屋子,给他一人居住,其他人不要擅自靠近。他若还是吐泻,就暂时不要给他食物,服药后若吐泻减缓,就熬些米汤白粥之类的给他。记得,万万不要吃不洁的食物。”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仔细,又回桌案上开药房,“紫苏叶一钱八分,藿香二钱,白芷一钱八分,桔梗一钱二分,法半夏二钱,陈皮一钱二分,厚朴一钱八分,大腹皮二钱,白术二钱,茯苓四钱,甘草一钱二分。以水煎服,早晚各一次。”他语毕,手中药方也已写完,他交与家人,说:“将他的手背向上放在桌上。”又叫宝玉:“表妹,帮我点个蜡烛过来。”宝玉听了,立刻去里间端烛台。虞岱林取出随身银针包,拈一枚银针于烛火上炙烤一下,瞄准病人指甲盖到第一关节中间的部分用力一扎,又用手用力刷胳膊和刚刚扎过的手指,直看到出血,才用纱布擦净,而后又照样扎其他手指。须臾,那病人脸色稍有好转,不多时已可以开口说话:“好像肚子没有那么疼了,手脚也暖和起来。”
虞岱林笑了起来:“这是应急治标的法子,只能解你一时痛苦,不能常用。治本还需你回家照我嘱托来做。”他将银针收回布包中,道:“回去后多休息,若不见好转,请你家人到甄府找我。我登门问诊。”
那病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虞岱林舒了一口气,往墙边净盆里净了下手,瘫坐在椅子上。只听见一旁宝玉哧哧地笑,就问:“你笑什么?”
宝玉笑嘻嘻地说:“我觉得,你在治疗病人的时候,特别开心呢!”
“是吗?”虞岱林故作漫不经心,却未发觉笑意已弥漫唇间,“何以见得?”
宝玉微扬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嗯——反正觉得,那些病人道谢的时候,你就好像捡了十七八个大元宝那么高兴。”她说完又觉得这个比喻不太恰当,赶忙改口道:“啊不对,是好像、好像……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那时候你笑起来好温柔,好柔软,一点都不像平时。”
“我平日笑起来难道不温柔么?”虞岱林转过头去,笑得灿烂,“就像这样。”
宝玉立马倒退了三步:“您老人家行行好别这么笑了,太假,看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下次你该随身带面镜子,看看两个笑容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虞岱林挑了挑眉毛,心里却好像化开一片坚冰,他冲宝玉招招手:“过来。”
“干吗?唔——”宝玉还没反应过来,唇间已经被塞进什么东西,圆圆的,很清凉。
“香雪润津丹,有病治病,无病强身。”虞岱林道。
“干吗无缘无故给我吃药啊?!”宝玉嘟囔着,一边嚼着那药丸,凉凉的,有点像薄荷糖,挺好吃的。
“你知道刚才那病人是什么病吗?”
宝玉想了想:“唔……你说是霍乱。哎对了,为什么那些人一听霍乱都跑了,会传染么?”
“对,会传染。”
宝玉想了半天,在自己有限的医学知识里找不到一点关于霍乱的印象,只好问:“这病很厉害么?比SARS还厉害么?”
“撒丝是个什么东西?”虞岱林听到自己没听说过的病就有了兴趣。宝玉傻笑了一声,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连忙拉回话题:“霍乱是很严重的病吗?”
虞岱林眼中突然掠过一丝悲凉:“我父母,便是死于霍乱……”
宝玉一时失语。她突然有些明白虞岱林的笑为什么会人前人后完全不一样了,那是一种,不肯对别人倾诉,不肯告诉别人自己的伤,一个人支撑的倔强。庆幸的是,至少有些时候他还愿意卸下心防,比如现在。不过,她一向不擅于安慰别人,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他的身边,静静的,等他自己从那种愁绪中走出来。
半晌,虞岱林吐出一口沉闷的气,说道:“你也累了吧,一会儿让茗烟陪你回去吧,这地方病人太多,容易染病。”
“我不走。”宝玉脱口而出。虞岱林看了她一眼,她支支吾吾改口道:“我不怕,大哥给了红麝香珠,能祛病强身。”说到这里,她从怀里掏出一串红麝香珠串。
宝玉拉过虞岱林的手,把珠子套在他的手腕上,又扬了扬自己的手腕:“大哥给的,我们俩一人一串,你总是出来做义诊,记得要常戴,不然传染了什么病就不好了。”
虞岱林任她在自己手腕上摆弄,静静凝视那串红艳的珠子,突得冒出一句:“那,你也不要摘下。”他将手腕与她的并排放在一起,两串一模一样的珠子闪烁着温柔的光,他的左手旁是她的右手。
宝玉脸一红,觉得气氛有点暧昧,低头结结巴巴道:“干、干啥?”
虞岱林嘴角一勾,眼中冰蓝光芒一闪:“因为……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想诊治你这么难缠的病人。”
啥?宝玉脑袋一抬,正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瞳。她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这年头,果然好人难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