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甄元春凯旋大观园 虞岱林义诊清虚观(7)（1 / 1）
紫鹃抬头，咬了咬嘴唇，又道：“少爷，你的心思，不如跟老太太说说，老太太最疼你和小姐，说不定会……”
虞岱林展眉，云淡风轻地一笑：“和老太太说什么？我父母已不在，婚姻大事更应自己做主，倘若为了这个去求老太太，岂不是太没有出息了？”
紫鹃低首：“是紫鹃多嘴了。少爷这般气度，真叫人敬重。”
虞岱林朗朗笑开：“这话我爱听。”
紫鹃耳根滚烫，脸上不觉得红了一片，连忙说：“少爷早些休息，奴婢退下了。”
“等一下。”虞岱林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说，“这碟糕你拿下去和雪雁吃了吧。”
“这是老太太给你吃的。”
虞岱林拿了一块，咬一口，又说：“你看，我吃了。独乐乐不如乐乐，一起吃才香甜。”
紫鹃从命，便端着碟子走进去了。
当下，虞岱林擦擦手，转回身，关上了窗。然后便坐在书案边，翻开一本书，书页间，夹着一张画满了乌龟的纸。灯下，纸上的乌龟栩栩如生，有的是大乌龟驮着小乌龟，有的是两只乌龟挨得紧紧，并排爬在一起。
虞岱林轻轻地笑，眼瞳里绽开了一朵火花，他自语道：“哪一点像我？笨头笨脑的，明明就是你。”
==============================================================================
连接几场厚雨，天气越来越冷。已经入冬了，夜长日短，脂砚斋也早早地放学，李纨布置了功课，吩咐学生们在家里温习，下午不必再去。天阴沉沉的，宝玉披着斗篷，抱着小手炉跑过沁芳桥，却看见元春站在堤边，负着手，静静望着水里的落叶。
“大哥！”宝玉跑上去挽住元春，把手炉往他的怀里揣，“你站在这儿不冷吗？”
元春看见宝玉，深锁的眉头才展开了，呵呵笑着说：“大哥不冷，边关的风比这里猛烈得多。”他把手炉揣回去，又系好宝玉的斗篷，一脸疼爱地问：“今天放学这么早？”
“不早咧，一会该吃午饭了，老太太让我今天跟她吃，说有新鲜的鹿肉呢。大哥，你也一起过去吧。”
元春笑笑：“我就不去了。”他从怀襟里掏出一对珠串，放在宝玉的手里，说：“这是红麝香珠，戴着它，祛病辟邪，夏天防蚊虫叮，冬天身上生香，衣裳也省得熏香了。早该给你的，这几天忙得又忘了，所以今天在这里等你放学。本来想当着你和林哥儿的面送的，谁知道……”
宝玉听出他话里有话，便说：“大哥，你放心，我和表哥都好着呢。你这些年带兵打仗，操劳的都是大事，我的这些小事你就不要担心啦。”
元春刮刮宝玉的鼻子：“小宝玉的事，就是头等大事。只不过，女孩儿大了，心思叫我这个大哥也猜不透了。”元春叹息着，转身走开了。
宝玉握着红麝香珠，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心想，该怎么给虞岱林呢？她不想对他撒谎，又不想让元春的心意白费，真是左右为难。没精打采地回到怡红院，走进屋里，见甄太太坐在榻上，她的丫头站在旁边，茗烟正在奉茶。宝玉连忙过去请安。
“宝玉，你看看这个。”甄太太示意丫头展开一件氅衣。宝玉一瞧，顿时满目生辉，上前摸了摸，碧彩闪烁的丝线，晃得眼睛都花了。甄太太笑着说：“这叫‘雀金呢’，是俄罗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稀罕着呢。”
噗！那穿着这衣服，岂不是变成名副其实的——鸟人？宝玉在心里偷笑，却还是接过衣服道：“送给我了？”她高兴地披在身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还真蛮好看的呢！
甄太太摆手，示意下人们都退下，又说：“宝玉，明天老爷带你去赴宴，你穿这个去。”
“去哪儿赴宴啊？走亲戚吗？”宝玉问。
甄太太道：“你去了便知道。一会儿去老太太那边吃饭，不要提这件事，不然她老人家又挂心了。”
“噢。”宝玉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甄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给这么贵重的衣服穿，应该不是坏事吧。
吃饭的时候，除了旁边奉茶安箸的丫头们，只有甄老太太坐在榻上，对宝玉说：“你不要坐椅子了，也来榻上坐。你母亲吃斋，不能过来，你林哥哥被甄士隐先生请去下棋，中午留下吃饭了，今天就咱们祖孙俩呢。”这时，丫头端上菜，头一道菜是牛乳蒸羊羔，甄老太太摇摇头，说：“这是我们有年纪人的药，你小孩子吃不得。”说着便命丫头进羹，给宝玉盛了一碗酸笋鸡皮汤。
宝玉正好饿了，又在外面灌了一肚子冷风，连忙端起来呼哧呼哧喝光了。甄老太太笑着说：“怎么馋成这样，是不是李纨先生管得严，连点心都不许你吃？”宝玉摆摆手：“没有啊，李先生对我可好了，从来不罚我。”甄老太太点头，说：“李纨先生可是个好人，赶明儿准备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给李纨先生送过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他不会不收。”
祖孙俩正说着话，突然几声吵嚷，赵姨娘领着环儿跑进来，扑通跪在地上。一个丫头跟在后面，神色慌张地说：“老太太，姨太太非要见你，拦都拦不住……”
甄老太太摆手，示意丫头退下。然后呷了一口茶，半晌才问赵姨娘：“又是什么事？”
赵姨娘鼻子一把泪一把地说：“老太太，你好歹可怜可怜环儿吧，一家子人，环儿最小，虽然淘气了些，但也是你的亲孙子啊！环儿大小也是个爷，月钱才二两，我求太太给环儿加一两，如今他也上学了，纸墨笔砚要花钱，还要喝茶吃点心，给赶车的小厮打赏，二两银子不够使。我求太太半天，太太不应……”
“好了好了。”甄老太太打断说，“亏你也知道环小子淘气，怎么还开这个口？不是我不疼他，但凡他省一点心，也不至于这样。我听说环小子好赌钱，这么小的孩子不学好，不是你这个为娘的管教无方吗？”
赵姨娘连忙说：“环儿如今改了，不赌了。环儿，快点回明老太太，你改好了是不是？”
环儿不吱声，眼睛直勾勾盯着宝玉碗里的汤咽口水，宝玉见状，赶紧端着碗过去，说：“你饿了吧，来来，先喝一碗……”环儿脖子一梗，哼了一声：“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呢？我才不吃你剩下的。”
“该死的东西，怎么说话呢？给你剩的吃是你长脸，别给脸不要脸！”赵姨娘一巴掌打在环儿的头上。环儿抱着头，哇哇大哭：“你又打我，又打我！你就知道打我，拿我出气，我算什么少爷，丫头们也不理我，都是你害的。”
“够了！”甄老太太皱着眉，不耐烦地说，“做娘的自重，儿子才有颜面，你也是半个主子，怎么不明事理？你不要纠缠，环儿月钱的事我准了。”
赵姨娘一听，也不闹了，嗑了两个响头千恩万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