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北道街难待俏王爷 附马府遭遇蛮公主(3)（1 / 1）
“安静！安静！”虞岱林抓起戒尺敲打桌案。他无奈的样子与往常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形象大相径庭。宝玉抱着肩，心里觉得特解气，哈，终于报了仇了！
虞岱林垂头叹了几声，突然眉峰一挑，目光直视过来：“甄小姐这样聪明绝顶的学生，大概是瞧不起这些前人的古诗，所以才故意刁难在下的吧。试问满座，哪个像甄小姐一般见多识广？就请你作一首诗词，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臭带鱼，死撑什么啊？败了就败了呗，干吗死不承认？非要让我气得你口吐鲜血吗？宝玉灵光一动，又一个伟大的阴谋酝酿而成。她鼓鼓嘴巴，大声说：“那么，你们听好了。”她想了想，念道：
兰亭临帖行书如行云流水
月下门推心细如你脚步碎
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却难拓你的美
真迹缺真心能给谁
牧笛横吹黄酒小菜有几碟
夕阳余晖如你的羞怯似醉
摹本已写而墨香不褪印泥都有余味
一杆朱砂到底借了谁
雾唤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宣笔一撅那案边浪千迭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弹指岁月轻唱清歌净延绵
青丝半截回眸一笑你婉约
恨了美你摇铜镜叹谁让你蹙秀眉
而声回徒留胭脂味
让雁南飞转身欲别衣溅泪
菊已八月收揽回忆怎么睡
又怎么会心事密封搜刮谁睁着眼对
若花怨蝶你会怨着谁
雾唤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手书无愧无惧人间是非
雨打蕉叶又潇潇了几夜
我等着泪来提醒你爱谁
宝玉一气呵成，却听四下一片寂静，无人说话。完了，这些古代人是不是听不懂周杰伦的歌词啊？如果再被那条带鱼嘲笑，自己就白费力气了！
沉默半晌，突然听见一声喟然长叹，虞岱林慢慢地走下来，他看着宝玉，眼底一束很温柔很清浅的光，却在宝玉想细看的时候一闪而过。只听得他轻声问：“甄小姐，这首词可有词牌和名题？”
“题目么？《兰亭序》。词牌……词牌……周杰伦？”宝玉不知道啥是词牌，随便胡说一个，反正他们问就说是真真国的说法就行了。
“《兰亭序》……”虞岱林轻声念着，表情安静下来，眼神沉静安详。宝玉看着虞岱林明亮的瞳孔，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她的恶作剧似乎起了反效果，带鱼竟然是开心起来了。可是他明明开心，却又笑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呢？宝玉未来得及思索原因，虞岱林又说：“这首词字字句句都不在格律上，但形式新颖，写意精巧，算得上是一首好词。只可惜……”
宝玉屏住呼吸听着他的下文。
“只可惜用词肤浅，尽是淫词艳曲。甄小姐，你一个女儿家，怎可作这样的词？你去外面站一会，好好反省一下。”虞岱林说完，也不看她，只挥挥衣袖让她出去。
宝玉突然觉得很无趣，心里一阵沉闷，也不顶嘴，站起来径直走到外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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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个下午，虽然已经是仲秋，干燥的日光还是晒得头皮生疼。过了一阵了，娇娇跑出来，问要不要向虞岱林求情，宝玉脖子一梗，大声说：“不要！谁稀罕。”
她正为自己的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而自豪的时候，冷不防背后传来一句：“既然甄小姐不稀罕，那就继续站着吧！”
一回头，虞岱林负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宝玉有点心虚，脚确实又酸又麻了，但还是打起精神，抽抽鼻子，冲虞岱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虞岱林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旁边的娇娇垫起脚伸手敲了一下宝玉的脑袋：“你笨蛋啊！我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跑出来问你要不要跟虞先生求情，那是因为虞先生同意的啊！他朝这边看好多次了，还差点念错了书，我就给你们都找了个台阶下。谁知道你这个笨蛋一点也不懂，真是浪费本姑娘的好意。”
宝玉的脑袋被娇娇敲得生疼，活了这么大居然被一个小LOLI教训了，看来自己真是在古代待久了人也退化了。她拿手揉着脑袋，无辜地嘟着嘴巴：“你不早说……”
“谁知道你笨成这样。”娇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正说着，史湘伦探头探脑地兜着自己的前襟从后院跑了过来。跑到宝玉和娇娇的面前时，娇娇把脚一伸，史湘伦瞬间摔……咦？他居然没有摔个狗吃屎，而是顺势一个前空翻稳稳落到地上，兜在前襟里的东西半点没有撒出来。他一回头，虎着脸压低声音说道：“说了几次别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你还来！”
“谁让你跟做贼似的。”娇娇不管他，直接伸手往他的怀里抓，“藏什么好东西呢？”
“嘘——”史湘伦赶紧去捂娇娇的嘴，被娇娇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个正着，疼又不敢大声叫，一边退一边招手，把宝玉和娇娇召唤到隐蔽的地方。三人席地而坐，史湘伦放下前襟，里面是一堆宝玉从未见过的糕点，做得小巧又漂亮，看上去就特别好吃。
“哪里来的？”娇娇问。
史湘伦得意地说：“嘿嘿，从后院厨房偷出来的，要躲过刘姥姥的眼睛可真不容易。刚才跟其他人踢球呢，饿得我都没了劲，才进了十二个球。我说饿了不踢了，那帮小子还不信，我想着上午北静王刚过来赏了点心，就偷偷去拿了点出来。来来来，好东西咱们分享，一块儿吃吧！那个谁，甄宝玉是吧，尝尝这枣泥山药糕，这可是北静王府最有名的点心，别的地方吃不到哦。”说着便递过来。
宝玉动也没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史湘伦。史湘伦被看得全身发毛，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抓紧了衣服：“你、你要干吗？”
宝玉刷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抓着史湘伦肩膀拼命摇：“你刚才说什么？上午谁来了？”
“北静王啊！你不知道啊？”史湘伦咬了一口点心道，“金陵十二帅之首哦！他也曾在脂砚斋求学，当过李先生的学生，所以常常会回来看看。他礼贤下士，即便对我们这些未得功名的学子也平易近人，所以本公子就勉勉强强同意他排在我前面吧！”
我、我不知道……呜……宝玉欲哭无泪，早知道这个北静王要来脂砚斋，何必要大清早跑去在人山人海中看人家的……大腿……我亲爱的未婚夫啊，看来在嫁进你家门之前我是看不见你的庐山真面目了，这真是叫人——情何以堪……宝玉嘟着嘴巴用力拔地上的草。
娇娇没注意宝玉的反应，在一边嘲笑史湘伦道：“不就是无聊的女人评的金陵十二帅么，还好意思老挂在嘴上。”
“干吗不好意思，这可是民意！何况我还在里面排着呢，不是挺好的嘛！”史湘伦看娇娇手里的藕粉桂花糖糕吃完了，又递了一块过去。
“你就臭美吧！”娇娇接过来丢到史湘伦的脸上。
宝玉这时候才仿佛如梦初醒，爬过来问：“对了，那个金陵十二帅都是啥玩意儿？”
“就是无聊的女人说的嘛！”娇娇还没说完，史湘伦插嘴道：“哦哦，你刚从真真国回来的不知道。这金陵十二帅啊，就是十二个帅得上天入地的男人。分别是北静王、虞岱林、鱼妙子、君无痕、甄元春、甄迎春、甄探春、甄惜春、王熙凤、李纨、秦可青，还有一个就是本公子我啦！”史湘伦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又引来娇娇一阵白眼。
“怎么该死的带鱼也在里面啊……”宝玉嘟囔了一句，她画漫画的时候，性格不好的人一律都不给好看的脸，像虞岱林那种又闷骚又腹黑的家伙也能受到金陵少女的青睐，难道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吗？宝玉掐手指算了算，金陵十二帅，光甄家连少爷带亲戚再加上琴师就占了七个，这排名不会是甄家人打的广告吧！还有那个鱼妙子，怎么听着好耳熟，好像谁跟我说过……宝玉摇了摇脑袋，始终想不起来。
“那个王熙凤是谁？”宝玉问道。
“咦，你不是甄家的人么？怎么还问我。王熙凤不就是你大哥元春的副将咯！”史湘伦打着哈哈。
宝玉讪笑道：“这不是出去这么多年忘了嘛……”
宝玉还在拼命记着金陵十二帅的名号，旁边娇娇戳了戳史湘伦：“哎，你怎么躲开刘姥姥的，她那双眼睛，太厉害了。”
“我说隔壁的鱼妙子回来了，于是她又欢欢喜喜地跑过去给鱼妙子说媒去了。哈哈……”史湘伦抓了抓头发。
“小姐——小姐——”远远传来茗烟的声音，宝玉连忙站起来，从拐角跑出去，见茗烟正拿着披风到处找她，忙叫道：“我在这儿呢！”
茗烟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刚才锄药说二少爷又从驸马府跑出来了，闹得不成样子，太太让你赶紧回去呢！”
“啊？出了啥事了？”宝玉回头对娇娇和史湘伦招呼了一声，一边穿披风一边跟着茗烟往马车那边快走。
“唉，你回去就知道了。”茗烟咂着嘴巴叹气，“奴婢女孩儿家家的，对那些事可不好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马车。锄药和扫红吆喝了一声，驾着马车向甄府奔去了。
虞岱林站在书房的窗口，蹙眉遥望，许久未动。他身后的书桌上，雪白的宣纸上飘逸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书写着一首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作。那是宝玉刚刚念出的《兰亭序》。
闭上眼睛，与表妹在窗下共肩描摹《兰亭序帖》的情景一幕幕地闪过。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那些往事年月经久了，像一轴泛黄的画卷，经不起翻弄，只能在雨天里发霉。那时，他年纪尚小，不懂得情字为何，只觉得他写字，她磨墨，便是人间最好的时节。原来，是他错了。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过去的事，也是时候放下了。
虞岱林舒了一口气，她长大了，那么我呢，还是那个装出别人喜欢样子的乖小孩吗？“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温婉娴静的乖乖女，是你一味按照你心目中的想法来定义我！”其实，她的那些话也是有道理的，虞岱林想，脑海中又浮现出宝玉的脸，那只倔强时会高高仰起的小下巴，傻里傻气地站在大日头下满脸不在乎的样子。
真是个小笨蛋！不经意地，暖暖的笑意像阳光里的牵牛花一样爬上虞岱林的嘴角，心头好像有什么被囚住的东西解放了，一阵舒爽。他转回案边，手指抚过那首词，低低吟诵：“牧笛横吹黄酒小菜有几碟，夕阳余晖如你的羞怯似醉，摹本已写而墨香不褪印泥都有余味，一杆朱砂到底借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