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1 / 1）
沉浸在冰冷水中的夏暖潇像是可以飘忽起来，她浸在冷冷的水里，大脑似乎被一支小小的钥匙悄悄打开了一扇小小的门……
什么什么的片段，涌进她的脑海。
一种熟悉的想念，轻捶了她的心，生疼。
使她流泪。
***，***
夏暖潇是被冰烈寂背回去的。
冰烈寂看着她，这样的她，然后，眉头轻皱，心口那个地方，有些疼。
他让她将小手放在他的脸上。
冷冷的小手，覆上略微有些温度的小脸颊。
冷吗？
不冷。
12岁的夏暖潇趴在他的背上。
小小的小寂。
小小的背，搂着他小小的肩。
小小的小手，握在一起，搂着他小小的脖颈。
然后，四周苍茫静肃了下来。
整个大地之间，冰冷的风忽忽地吹，雪依然洁白无暇。
两个小小的孩子。
慢慢地，慢慢地往前走。
***，***
小寂。
小寂。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总会疼呢。
为什么，为什么呢。
从一开始的淡忘或者说是忘记，到现在迟来的想念和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不知道原因呢。
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寂静的时候。
会想起那么多破碎又支离的片段呢……
为什么有的时候，感觉到即使骨子里有一股倔强的血液在翻腾着，却依然会独自一人，迷茫彷徨呢。
恍如隔世。
他一直没有说话。
因为她的声音好小，好轻……
细细的，软软的，甜甜的，像糖果一样，甜美。
这是不曾有过的她啊，中气十足，活力大方的她是假相吗，不，不是……
只是也会寂寞。
可是为什么呢。
小寂，小寂，小寂……
模糊意识里唯一呓语着的名字。
轻轻地，轻轻地，细细地。
你是我世界里的谁。
谁，谁，谁。
没有关系。
我已经让你进来了，我的世界。
***，***
躺在床上的她，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喷嚏，冰烈寂则守在她的身边，不住地递给她纸巾。
终于，她的嗓子哑了，药开始发挥药效了。
于是她开始沉沉地睡去。
进入一个混混沌沌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一个人。
一个雪白雪白的身影……
他在唱歌给她听。
她以为会是外婆。
可是不是记忆里那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
是一个……轻盈温柔的声音，如玉一般温润美好，像洗涤过的溪水一般纯净。
他轻轻地哼唱着歌，给她听，给她听。
可是，她看不清晰他的样子。
看不清晰。
“小寂……小寂……”病了的她，用充满鼻音的声音，低喃着他的名字，双手拉着被子，将它拉至自己的脖颈。
“……”
“小寂……小寂……我又做梦了……很奇怪很奇怪的梦……”她如是说，声音迷迷糊糊的，哑哑的，一时之间竟让人分辨不出她究竟是梦是醒。
“常常梦见……模糊的片段……”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好象，忘记，什么了。”
“这样，有关系吗？”
“嗯？”
“没有关系。”冰烈寂淡淡的声音响彻在她的耳际，有些好听，有些淡然，又清澈地像流水般。
干净地毫无杂质，自然地让人舒服。
“无论怎样，都没有关系，只要经常微笑，就可以了。”
迷迷糊糊当中。
在混沌地隔着一层白色的雾纱般的世界……
她看见他了。
墨色的发，柔软地贴在他的脸颊，好看的眉，好看的眼，拥有冷漠弧度却特别好看的薄唇，浅紫色的眼眸，专注而认真地盯着她看。
漂亮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像星辰一样耀眼又迷人的光芒。
他，在轻轻地说着什么。
她知道，小寂，不太喜欢说话。
可是，最近的小寂，开始对她好，开始理她，开始让她……觉得心痛。
是怎样一个小少年啊。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但是已经听过好多人说他是怎样怎样的优秀。
将来，一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传奇，一个神话。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经过付出和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
小寂，小寂他啊。
如此优秀。
所以，理所当然的。
他付出的，一定是别人无法想象的多得多。
他会寂寞吗，寂寞又是什么。
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吗。
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的时候，却抓不住。
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人存在，没有人倾听。
想要被别人抱抱的时候，没有人理会。
是这样一种感觉吗。
空洞又心痛，无奈又冰冷。
“小寂。”她唤他，
……
眼沉沉的，暖暖的被子将她捂得热热的，脸有些发红。
“今天……我发现，我似乎……会唱歌。”她缓缓地说，用这么平稳，这么小声的音调。
像一位年迈的老者。
如此淡定，安详。
“我想唱，你要听吗？”她问。
却没有等冰烈寂的回答。
径自地浅唱。
像是压抑了好久，好久。
终于找到可以释放的方向。
思绪飘向远方。
和着音乐一起流浪。
“……
Iamlonelylonelylonely
Iamlonelylonelyinmylife
Iamlonelylonelylonely
Godhelpmehelpmetosurvive
……”
有些压抑，有些苦闷。
声音，沙哑，支离破碎。
细细的，轻轻地。
一段一段，似孩子在梦里的低喃……
她的声音轻轻的，又稚稚的。
似梦非梦。
夏暖潇病得昏昏沉沉之时……似乎半梦半醒……眼泪又一次沾湿了她的枕头。
她是那种，一哭就让人疼到心里去的孩子。
因为表情是如此地绝望。
因为声音是如此地破碎。
疼得……让人感同身受。
她的表情，好压抑好压抑。
似乎疼了好久，好了伤疤，又被人狠狠地洒了一把盐。
她是忘记了什么吧。
所以才会被惩罚。
她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吧。
所以她才会如此痛呀。
好讨厌。
宁愿把心揉碎了，也不要看见她哭泣。
……
小寂，我想我的外婆了。
她，是一个温暖又可爱的老人。
是她给了我，人生第一份被爱的感觉。
我爱她。
……
我小的时候更不乖呢。
顽皮，顽皮，顽皮透顶，经常会被别人拿着板子棍子追着打呢。
我的背，经常被打青，手也是，额头也是。
耳光，几个几个地挨是家常便饭呢。
让人头疼。我。
可是外婆，她看见我这个样子会哭，会难过，会抱着我，帮我吹着伤口说暖潇不痛暖潇不疼啊……
好苍老好沧桑的声音，好沙哑好难过的声音。
而我，并不想让她伤心难过。
我好爱，好爱我的外婆。
因为她，是那个时候，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
爱是什么。同等的付出与回报。
对于互相珍惜的两个人来说。
特别是像我这样的人来说。
***，***
“小寂……”
“小寂……我好想有那么两个人……”
“不需要爱我……不需要他们关心我……不需要他们回头……”
“只要能有这么两个人……”
“能被我喊作爸爸妈妈……”
“只要他们存在……”
……
“存在有这么两个人，能让我喊爸爸妈妈……”以前，她会想，爸爸妈妈，为什么不爱她呢。
为什么不爱她呢，是因为她不乖吗，还是怎样……好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啊。
好想好想。
可是现在……她连那个都不要了……只希望，只希望能有这么两个人，存在，让她喊声爸爸妈妈啊。
“呜……”她的哭泣，似在梦中，痛入骨髓，深入心里。
“永远，永远不会爱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能够存在啊……”
“小寂，我跟你说过吗……我的外婆。小的时候，只要我一被小朋友欺负，就会好容易生气，暴怒的时候会和小朋友争执起来，我从小就这么不听话，又对人不够和善，所以我不够受欢迎……所以容易和人打架……想要哭泣，快要崩溃的时候，外婆就会唱圣歌给我听，我的童年与别人的不大一样，有些寂寞，有些疯狂，但是，5岁那年，我与外婆相处了整个冬天，她教会我，要爱自己的爸爸妈妈，教我学会把爱交给别人。”
……
“她告诉我……一个人的一生，会犯好多好多的错误，会暴怒，会生气，会崩溃……但，终究都会被原谅。就算是一个被判死刑的犯人，在他被宣判的那一刻，他已经被神宽恕了。在生命终结的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已经和以前死去的人们平等了。但是，正因为众人都是平等的，如果你寂寞着，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总有这么一个人，愿意爱你，愿意为你付出所有，但是，前提是……你愿意付出，相等的爱作为交换。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不经过努力就能得到的。”
夏暖潇的声音轻轻的，有些柔软的味道，带着糖果一般甜甜的调，让人想象不到的是，这个一天到晚都如狮子一般的女孩子，可以这么这么轻柔这么这么真诚地说话。
声音仿佛游离。
“可是，我的爸爸妈妈都很忙，6岁那年，外婆把我交还给爸爸妈妈，我开始变得和以往一样，很寂寞很寂寞，但是……我开始学会开朗，开始学唱歌，开始学会做一个能给自己快乐的女孩子，我希望，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能够回头看我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阳光的快乐小孩，而不是一个自闭，堕落的小鬼。”
“小寂，你知道吗，车祸带走了他们，他们还没有把该给的爱给我，就留下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只记得9岁之前的童年，那年的我，爱他们，渴望被他们爱，希望他们能够关注我，关心我……”
9岁之前的童年。
没有同伴，只有奶奶。
和几近悲哀地渴求着那对世界上唯一最亲的人的爱。
她的声音好轻好轻……
仿佛，在说一个遥远故事一样。
可是，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浸湿了枕头。
她带着哽咽的声音，轻声地低喃：“我好想……找到那么样的两个人……再次喊一声……爸爸、妈妈。”
她的声音，好破碎好破碎。
……
“不需要他们多有时间……只希望能有这么样的两个人，能听我喊一声‘爸爸，妈妈’……然后，有时间陪我斗嘴，有时间陪我吵架……有时间听我说话……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她闭着眼睛低喃，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晰是呓语还是真实。“只要这样，只要这样。”
“嘤……”
抽泣声，有些破碎，有些沙哑，有些绝望，有些心碎。
……
——小寂，小寂，小寂，你在听吗?
——……嗯。
冰烈寂静静地看着她，为她擦去眼泪，为她盖好被子。
那天，他望着她的眼澄亮如秋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