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十年之心（上官尚云篇）（1 / 1）

希望这章亲们不会看的眼累……“其实，很多很多年前，我是有过轻身的想法的，毕竟那一场病带走了我太多太多宝贵的东西，我的父亲、我的光明还有我的声音。说句很俗的话，人总是喜欢在失去后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后悔。在我失明、失聪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那些天空有多么的蓝，那些阳光有多么的耀眼，我也从来不觉得水流击石、闲闲絮语有多么的动听。但等到我的世界只剩有了黑暗，空余了寂静我才发现，哪怕见我最讨厌的人也成了我的奢望，即使痛痛快快的听别人骂我一场也只能是我的幻想。”

“我不知道我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没有了光明、没有了声音我似乎就像没有了一切，不知晨昏，不知世事，除了把小余的手像救命的稻草一样拉着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一旦小余不在我身边，我就把身子蜷成一团蹲在地上，我不知道我在哪，没有了依持我甚至觉得我的脚边就是无底的深渊，哪怕我移动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即使是那些有小余陪伴的日子，我也总是觉得我只是一个人，没有人对着我笑，没有人和我说话，我的生活就是一片空虚，我找不到任何我‘活着’的痕迹。害怕、孤单、寂寞，一切的一切足以把我逼疯，我那时真的以为就算是死，也是对我的解脱。”

“也许上天对我唯一的怜悯是让我遇到了柳儿，遇到了我一生的救赎。那一次，她救的并不只是我的命，还有我早已死了的心。我还记得，被她所救的那个时候我的所有感觉只有愤怒，像是我精心准备的一场死亡被她搅了一样。那个时候我很重很重的扇了她一巴掌，然后说了我一辈子听过的所有不堪入耳的话，然后，很快我就遭到报应了，因为她更重的甩了我一巴掌。我当时气坏了，但是她完全不听我的话只是很粗鲁的拽着我的手不知道把我往哪里在拉，我很想甩开她的手但她的力气似乎很大似的，我不仅没有甩开她还被她带着摔了好几跤。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在哪，我只感觉手中被她塞了一支笔，然后我的手被她握着反反复复的写着三个字，我认了好多遍才知道她是在骂我胆小鬼。”

“那么长时间了，那是一次第一次有人与我交流，第一次我尝试着与人交流。很奇怪的，她只是写了三个字我却很明白她是在谴责我轻身的做法，那时我简直气的牙齿都在打颤，她凭什么说我是胆小鬼？她不是我，她怎么可能了解我的痛苦？我是活着，可我根本不知道我原来还活着，那样的活着早就不是勇气两个可以概括的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有什么资格批评我？我把我所有的愤怒、委屈一大段一大段的说出来，仅仅为了驳斥她的自以为是，而她明显也气得不轻，就着我的这个话题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把她的观点通过我的手写在纸上，刻在我的心上。我一向没有时间概念，那一次互相的辩驳我们谁都不肯让一步，所以那一次我们谁也没有妥协，她最后没办法，很是赌气般的最后写了几个字，她告诉我，这个世上一定还会有我所喜爱的，我所在意的，我愿意为其而生的东西。”

“柳儿说我还有一张嘴，所以她带着我吃那些很便宜但也真的很好吃的东西，她甚至还为了我亲自下厨，然后给我吃她做的那些很难吃的东西，偏偏还让我很违心的把她的厨艺夸到是厨神降世。柳儿说我还有一双手，所以她让我摸那些很美丽很舒服的东西，有一次她告诉我要我摸摸这世上最漂亮的东西，结果她把我的手放到了她自己的脸上，笑眯眯的等着我摸她的轮廓。后来，柳儿把我带来了这里，带到了这个她觉得最美丽最美丽的家乡。那些有她的日子，我可以用她的描绘在我黑暗的世界里画上绿色的山、蓝色的水，在我寂静的日子里添上鹧鸪的啼鸣、风声的清灵，那些有她的日子，我才真真正正知道，原来我的世界还可以有色彩，还有可以有声音，只要我愿意，它们可以在我的脑海里。那些年，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个她，就像多了一个世界，我知道，那场多年之前的辩驳终归还是她赢了，因为，我真的找到了我愿意为其而生的东西。我愿意为柳儿而生。”

“那一天，柳儿拉着我的手坐在这座城墙上。她说她最爱的就是坐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的那一副远景。她说这里的前方是一望无垠的野草，连绵的草海，参差不齐的草叶，翠绿青黄交接，五色的野花零星的点缀，杂乱的美，不修边幅的清绝。卑微的种子却能生长的这般的强大，风不可残，雨不可侵，她说她就是爱这些野草，因为它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她说，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比不上一棵飘零的小草，人既然可以践踏这些卑贱的草，就一定要有能践踏它们的资格。我知道，这番话，她是为了我而说。”

“那一天我们在城墙上坐了好久，直到沉默了好久，她才告诉我那一次她是要与我告别。她说她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在离这很远的一座大城里，她想背着她的母亲偷偷的去参加姐姐的大婚。她告诉过我，她父亲是因为爱而娶的她的母亲，也是因为爱而休的她的母亲，仅仅是因为她的父亲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不愿意共侍一夫。她说过，父亲的错仅仅是父亲的，与她的姐姐无关，所以那场大婚，即使只在一旁偷偷的看着，她也想把她的祝福送过去。”

“那天，她很开心的说，她很高兴她的姐姐找到了她的所爱，而她，也找到了她的所爱。她要走的时候，握着我的手拿着一个石子就在这个城墙上刻着我一生也不会忘的话：柳儿与尚云，白首不相离。然后，她就走了，走之前叫我等她，她会很快回来，因为她也想亲自做一次新娘，她也要穿那样喜红的新衣，与我，白首不离。”

“……再之后，我等了很久很久，我以为我已经等到了地老天荒，我以为只要我等，我就能等到她回来，然后我会娶她，然后我们会很幸福，生一堆的胖娃娃，等我和她年到百旬，会有很多的儿女承欢膝下。结果……我等到的不过是一场战火，一场离别，而且，还是生离死别……”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我想死的时候老天把柳儿给了我，而在我想要好好的活着的时候却又把柳儿从我身边带走。也许我仅仅能为柳儿做到的只有记着柳儿所说的话，她说她喜欢野草，那我就做一棵野草，她想要我好好的活，那我就把艰难困苦当做肥料来饲养我的生活。我想要柳儿明白，即使她不在我身边我也可以不再让自己的日子荒芜，柳儿已经为我种植了太多的快乐，足够把我的生活填满。所以，那些我一个人在生意上磕磕绊绊的日子我却不怎么觉得孤单，也不觉得有多么的艰难，只要我累了、伤了，我就会想想柳儿为我描绘的那片无垠的草海，然后，继续奋斗。”

“也许是奇迹，我的生意能越做越大，也许柳儿在天上天天为了祈祷，所以我的眼疾和耳疾居然是不药而愈。也许是我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是在黑暗和寂静中度过的，所以，突然而至的色彩和声音我居然也不是特别的欣喜，因为我发现我眼中真正看到的和我耳中真正听到的，却远没有柳儿为我描述的美丽动听。或许是为了怀念，或许是我不愿放下，所以，上官尚云永远是那个瞎子、聋子，而尚公子则是随我的心意想瞎便瞎，想聋便聋的人。”

“这么多年，上官尚云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所有人都把上官看做一个神话。一个瞎子、一个聋子却掌握着风祈的商业命脉，但在我眼里，上官只是一个留着爱情却得不到爱情、一心只想回忆过去的可怜人。年复一年，我用尚公子的身份有想过再找一个姑娘，找一个像柳儿一样，不介意爱一个又瞎又聋犹如废人的女孩，可惜，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个世上柳儿只有一个，柳儿还是我的唯一，十年了，我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来代替这份遗憾。”

“秦姑娘，柳儿活着的时候是我的生活的全部，而柳儿走了之后是我回忆的全部。我不管这场战争你为什么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也许你有你的理由，但我真的无法不介意，无法不恨你。你用一把火把我所有的回忆烧的净了，无论是眼前的这一片草海，还是这座城墙上的那句‘白首相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