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二分之一(2)(1 / 1)
“恩。”我深深吐了口气,身体不着痕迹地挣了挣,却脱不开楚祕的怀抱。
“别动,云沁儿,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楚祕的声音低低的,语气里满是无力的温软。这样的楚祕很少见到,记忆里,只有将自己交给他的那一夜他才露出过这样的脆弱,这少有的脆弱让人心疼。
我依言作罢,安静地任由他自身后环抱着,后背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脸贴着我的脖颈,下颚靠在我的右肩头,环住我的手时不时地紧了又紧。
有“无心修罗”之称的他,怕是屡战屡胜、从未吃过败仗的,这算是他的首次败战吧。可是,他此刻的脆弱应该不是因为吃了败战……
“他们都是孤儿,我七岁开始他们就跟着我了。”楚祕的低语声从肩头传来,闷闷的。
“他们?”我一时不解,不知他讲的是谁。
楚祕却不回答我,犹自低语着,“他们大多与我年龄相仿,是我去人贩市场亲自挑选买下的。”
我不再询问,只静静地听着,缓缓伸手覆上他环在我身前的手。他的手很凉,印象中他的手一直是很温暖很温暖的,就像之前在城楼上那样的暖人心扉。此刻,但愿我的温度能够令他感觉温暖,哪怕一点点就好。
“他们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每个人的强项和弱点,我比他们自己都清楚。十五年,他们跟了我十五年。倘若他们没有被我选中……”
至此,我明白他所讲的是光明司卫军的将士。心,不期然地痛了,为他的脆弱,为他话语中的悲凉和自责,更为他那份对司卫军不曾表达的感情!
是谁给了他“无心修罗”的称号?那些“赐予”他称号的人,可见过楚祕这样真实的一面?战争固然残酷,连我一阶女子都清楚:兵戎相见中的死伤纯属兵家常识,可身经百战的楚祕却会为光明司卫军的死伤动了自责之心!
这样的修罗,当真无心吗?
世人皆知他为了一件红鼠斗篷而屠城,可或许,这屠城背后另有一番隐情?而那件已属于我的红鼠斗篷,说不定与屠城毫不相干?除了他自己,谁知道呢!
是夜,楚祕连夜召集了司卫军剩余的所有将官,到他的主帅大营一起策划最后的战局,连天权也被叫了去。这种时候,如非我主动要求,楚祕时绝不会让我参议的。
楚祕俨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慵懒俊邪模样,做事阴厉狠辣,仿若那个伏在我肩头脆弱低语的男子,仅仅是那个傍晚自己做的一场梦!
那个最后的策划,我没有参加。我坐在自己帐内,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彻夜未眠。
天未亮,我便来到昀漾的住处看望。不见信公子,而弥和谦都在,他们看着我走进没有说一句话,全然没有相识的热络。
经询问才知,昀漾醒过一次,但很快又陷入了昏睡。弥说,此次昀漾心疾复发、又挨了一箭,怕是伤到了固元,即便细心调理,日后心痛也会常发,也会为咳喘所累。
我看着双目紧闭的昀漾,内心里复杂至极,也心痛的说不出话来。其实,他根本不至于如此的,也不必的……
侍画一直站在我的营外,见我回去,她大跨步走上来便直接道,“他是故意的!那个舒昀漾,根本就是故意在你和公子面前跳下城楼搅进战事的!”
我怔怔地看着略显激动的侍画,抿嘴不语,心中却痛楚难当。
见我不说话,侍画更急着解释,“当时你和公子牵手之时,他就恰巧登上城楼站在你们身后。他看见了你和公子的情意,所以他就用那样的方式来引起你的注意,活活地把你从公子身边扯开!”
“你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啊,但拜托你,别说了。
“我亲眼看到他眼中的狠绝冰冷,亲眼看到他紧攥颤抖的双拳!公子常叹当朝小王爷的心机城府,我看,他就是一个魔鬼……”
我伸手捂住双耳不愿再听,恳求着,“别说了,侍画。”
“他是一个变态,一个自残的变态,一个爱上自己……”
“够了!”我大声喝止她。她闭口与我对望,我想,她应该看到了我满眼的冰冷凌厉,却永远看不到我苦苦挣扎逃避、此刻却血淋淋的心!
我举步向前走,越过她时惨淡一笑,“你说的我都知道,真的。”
知道昀漾的城府心机,知道昀漾的非凡手段,知道他又一次利用伤害自己来套住我,一如既往……
可是,可是,他是舒昀漾啊,是我一生唯一想要保护的人啊!我能恨他、弃他不顾吗?
远离帐营,我独自来到一片空旷的小坡寻找慰藉。
冷酷的严冬,一片肃杀冷笑的风刀冰峰雪剑,直杀得满眼荒草满目凄凉、一片凄苦,连太阳也冻得瘦小,只能无奈地躲得很远,任凭寒风肆虐整个大地。满目皆是灰色的一片死寂,没有生机,连刺破苍天锷未残的高山也剑光消逝,像个烧火棍光秃秃的发出悲凉的哭泣。让人心里充满了寒冷,连呼出的清风也变成软弱乞怜的呵气……
我们也许可以同时爱两个人,又被两个人所爱,遗憾的是我们只能跟其中一个厮守到老。
心或许会矛盾,但爱却始终纯粹。当我以为心已裂、只剩下二分之一时,却发现另一个二分之一早已交给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