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承恩说:“你闺女该上大学了吧?”陈怯说:“刚刚告别高三,死活不上大学,缠着我要去美国留学。”承恩说:“好啊,起码她有志向。松松,哪天去拜访你陈叔,学学小妹妹是怎样走过花季雨季的。”更松眼里一亮,说:“陈叔,我一定去看望您一家!”陈怯生硬说:“好啊好啊!过去你爸爸没少帮助我,到了你们儿女这一辈的,该还的还得还!”看了手腕上的表,说,“局长,再说下去就赶不上飞机了。”
4医生:在现实生活里,可能叫……‘陆则天’‘戚则天’
与夜姬分手,中宇找到了许氏心理诊所。这里的招牌竖得老大,上面写着:主攻心理学和生理学相联结的病症。诊所内。里面有三张诊桌,都有上十个人在排队。中宇向一个护士打听之后,知道这里的所长姓许名哺。他在沿许哺这张桌子的队伍后面坐了下来,支离着耳朵,听许哺和病人探讨什么。
许哺看起来三十大几,像国外修道院的神父。病人四十多岁,高大,也可以说英俊。病人说:“许先生,我那玩艺……退步,举而不坚,像没有感觉,是男性更年期,是生理问题?”许博士说:“这是一个新的见解,有人认为男性更年期,在生理学上来说根本不存在,纯碎是心理上的问题,而且还和惯性的优裕生活有关。我在美国就写过一篇论文,不同意这一看法……”
中宇听不下去,暗自骂:这都是富贵人自个捂出来的病。他奶奶的,一个人锅里有煮的,胯里有拄的,他的心理和生理,哪儿都敏感哪儿都有感觉。
轮到了中宇的份上,他将记者证递在许哺的手上,轻声说:“许博士,我只是打听昨天一个病人看病的情况。”许哺看了一眼记者证,眼睛落在他后面的三个人身上,说:“吴先生,我看完后面这几个人,再接待你,行吗?”唤来护士,吩咐进里间上茶待客。中宇感激点了点头,跟护士退至后边接谈室,慢慢品赏上等杭州龙井茶。手机骤响,看了看显示,是惠美打来的,中午在一起吃盒饭。他笑了,告诉了自己在许博士的医院里,并要她到邮局去一趟,打印陈怯近几天的电话记录。惠美说,就因为我好使唤,他回答说,不,是那帮邮佬差跟二鬼子一样,只认你们太君的红戳戳!
中宇收了线,许哺脱了白大褂坐在他对面,满脸的歉意。中宇反倒不自在了,说:“真不好意思,让你匆匆打发了你的病人。”许哺说:“请你别介意,我这医生,主要是跟病人做心理分析。分析分析,有时间就多分析,没有时间少分析。”中宇直截了当说:“您大概看了今早的新闻,就离这里不远处,发生浦东近几年少有的一桩人命案,死者的亲人和报案人,都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自称昨天16时05分至17时05分,一直是呆在您的医院。”
“新闻我看了,二条半人命,惨!”许哺边思忖边说,“当晚公安局打电话问过护士,的确有一个叫陈怯的人,在我这里呆了近三个时辰。但没有透露是死者的亲人和报案人。护士跟我说起,我当时还莫名其妙哩!”耸耸双肩。中宇小心说:“许医生,我很想了解陈怯找你看病的细节。”许哺抿了一口茶,说:“当天中午……”
许哺起身送走一个病人,正欲出去,护士进来,低声说道:“许博士,有一位陈怯先生,说有十分紧急的病情,要求立刻见你。”许哺皱了皱眉,说:“是他啊,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你叫他挂急诊。”那护士抿嘴一笑,说:“心理病有什么急症?”许哺呵斥说:“一个人心理,若是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就需要紧急诊治,和身体受到严重创伤一样。”护士说:“他是你是老客户?”许哺说:“是,但心很深,你来不多久,还不认识他。”护士说:“心深的人才容易得病,要不,他怎么会成为你的病人!”离去。门铃响,脚步声传来,神色焦躁不安的陈怯走了进来,欲言犹止。许哺请他在一张舒服的躺椅上躺下来,对他说:“陈先生,你可以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陈怯躺下后,忽然又坐直了身子,说:“我有心事吗?”许哺含了轻松的笑,说:“你当然有,否则你就不会来求教心理学医生。”陈怯若微迟疑,直了腰板,不愿意再躺下来,急促说:“别问这些,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说到这里,喘起气来,声音更急,“我今天特心神不安,是不是夜晚老做同一个梦所引起来的?而且梦境中的遭遇,全是一模一样?”许哺皱了皱眉,很诚恳说:“陈先生,你爱看琼瑶的小说?”陈怯想也不想,说:“自从患了老爱做梦之后,我才读了含‘梦’的书,包括琼瑶的《一帘幽梦》、《梦的衣裳》和《六个梦》。”许哺说:“你受了梦的困扰,日有所想,夜有所思,所以做同样的梦,不足为奇。”陈怯又开始喘气,说:“一生之中不断作同样的梦,最近发展到每天晚上都做同样的梦,都受同样梦境的困,也不足为奇?”许哺沉默了片刻,说:“每晚做同一个梦,这倒是罕见,是你的老毛病。照说,梦境虚无缥缈,不至於给你带来心理上这大的困扰?既是如此,说明你在这个梦境中,你的遭遇,好像很不愉快?”陈怯脸上的迷恋和恐惧更加分明。许哺用几乎催眠师用的那种沉厚的声调:“梦中的经历,你一定记得。”陈怯身子开始发抖,声音干涩说:“我忘不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许哺扶持他躺下来,说:“因为那个梦对你是一种乐趣,反过来,又好像是乐极生悲,非常恐怖,对不对?”
“对!”他慢慢合上眼睛,情不自禁说,“晚上一挨枕头,我就渴求它,可是一醒来,我得到了它,却害怕它。”许哺适时说:“你头落在枕头上,刚合上眼睛,梦一开始,你是在——”
陈怯立即接下去:“我是在皇宫里做面首,和一个老太婆皇后……苟且上了,我醒来后求证,原来那皇后竟然是武则天。”双眼睁的很大,气息急促,声音异样。许哺说:“但你并没有说出梦的全部,你说我能为你诊断什么?”陈怯闭上眼帘,头扭向一边,极不自然说:“再细说就是我俩……合欢的全过程,我扮演的角色就是薛熬曹。”
中宇下意识说:“薛熬曹?”中断了许哺的回忆。许哺说:“你看过《如意君传》这本书?”中宇说:“没有。”
“你最好是找来看看。薛熬曹就像民间传说里的那个驴种,隔着饭桌也能……做爱的宝贝!”许哺说,“当时,陈怯红着脸对我说了《如意君传》的细节,也就是他做的全部梦。你明白了?”
“八九不离十,合欢,色情情节。”中宇说,“许先生,他既然说达到了你的要求,那么,你对他是如何诊断的?”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水。许哺替他斟满杯子,说:“我说,武则天是你的梦中情人。”中宇错愕说:“许先生,‘梦中情人’这个词,一般来说,不是这样用法。”许哺苦笑说:“我知道,可这时用了这个词,是在给他治病。而且实话跟你说,他每次来我这里,都是这样的情景,但我不通点穿,还得一次次重复……”中宇也跟着苦笑了,说:“因为在医生眼里,他永远是病人。”欲告辞时,不想许哺说:“我用了这个词之后,陈怯立即跳了起来,急切说,你是说我还有一个梦中情人?她在梦里叫武则天,而在现实生活里,可能叫……‘陆则天’‘戚则天’什么的?我回答他:是这样的。”中宇一听也跟着跳起来,说:“许先生,你这样做,是……”
“误人子弟?或误导岐途?”许哺截然说,站起来踱步,思忖说,“我敢这样说,因为我曾在不久前,听另一个人叙述梦境,梦境的经过,和他所讲的角度不同,但显然是同一件事。也就是说,陈怯所讲的梦,我听另一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叙述过。那另一个人的梦,和陈怯的梦是同一件事,不过在梦中,他和陈怯是不同的两个人。”中宇耸耸肩,似乎听不懂,也失去了兴趣,心不在焉说:“这实在是极其怪异!”许哺说:“吴先生,你听过天人交感吗?”中宇说:“没有。”许哺说:“天人交感,地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上应天兆。古有五德始终之学,便是根据天上金木水火土五星而来,以天命论人事。天场就是把天上依照地上的大到国家小到一个家分区,例如有客星犯天上某区的主星,那区的君主便有难,百应不爽,家庭亦是如此。”中宇说:“我不懂,也不信。”许哺打量了他一会,微笑说:“天地间千变万化,始终离不开金木水火土五行的运动,轮流兴替。天是五行,人亦是五行,外象功用虽千变万化,骨子里仍是同一物事。故而天人交感,每当有新兴力量,两德交替时,必见符瑞,符瑞所在,便是新时代的主人所在。例如周文王时,有赤乌衔丹书飞落周社,开展周室大一统的霸业,正是应时运而来之祥瑞。”中宇忍不住道:“陈怯的符瑞是什么出现呢?”许哺说:“梦,每天做同一个梦。”中宇打了一呵欠,说:“谢谢许先生。”就起了身。
许哺跟在后面,边送边说:“吴先生,你慢走。我建议你读读五行之说。它早见于‘尚书’之内;所谓水日润下,火日炎上、木日曲宣,金日从革,土爰稼樯是也。自古以来,便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之说,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咸,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丕,是为角、徵、宫、商、羽;味有酸、甘、苦、辛、咸:色则青、赤、黄、白、黑,均舆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环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