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雪里已知春信至（1 / 1）
三人退出逸轩居之后，蓝啸飏并不急着吩咐什么，只是幽幽出了口气。之后欠了欠身子，像是要坐起身来，蝶起忙过去在他身后垫起了厚些的靠垫，扶他坐靠起来。见他嗽了下嗓子，茶已递至唇边。蓝啸飏心下暗笑，表面却不做声色的喝了几口，蝶起接过茶盏，放回至一边。
“蝶起啊，你跟我多久了？”蓝啸飏依靠着那些个锦被靠垫之上，手里抚玩儿着自己修长手指上的一枚玉戒，眼睛就看着那枚玉戒上的成色，声音有些低沉。
“主子。”蝶起咬了咬粉唇“从您将蝶起带回苏州，已经十年了。”蝶起纵使有十个脑袋，长了颗七窍玲珑心，这会儿也想不到主子到底要干什么。但她隐约能感觉到，把她留下没那么简单。
“都十年了。”他轻轻喟叹“这些年，我待你如何？”病中，他音量并不大，反而是显得温和。
“主子待蝶起甚好，恩同再造，若是没有主子，怕是蝶起可能活不到现在，也必然不会过这样好的日子。”蝶起越发不知道主子到底要问她什么了，不过这样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有些心慌。
“如今你长成了，也学着心眼多起来了，你们一个个的有事也开始瞒着我了。哼，当义父真的老糊涂了？”依然是平稳的语调，只是话尾微微的有些黯然的语气。
“蝶起不敢！”蝶起大惊失色一下子在蓝啸飏床边跪了下去，脸儿低垂着，心里也是开始发颤，到底是什么事儿？她瞒什么了？难道是。。。。。。蝶起恍然大悟，毕竟是落雪姐炼药的事，但这事儿是打死不能说的。
“不敢？哼”他冷哼了一声，一道眼箭射到蝶起身上“落雪。。。。。。”他咳了几声，看不出是真咳还是假咳。
“主子恕罪，落雪姐她都是为您好，我们几人对主子忠心天地可表啊！”蝶起跪行至离蓝啸飏更近的位置，见主子有了怒气，蝶起有些怕了。一边是对她宛若亲生女儿一般的主子，一边是与她情同姐妹落雪姐，蝶起觉得好难。
“起来回话。”他冷冷开口。心下多少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其实他知道这几个孩子只能是为了他好，尤其是落雪。一直为他忙里忙外，还不时的帮他调理身子，只是他不希望这些孩子为了他伤害到自己。
“蝶起不敢。”蝶起依然垂着头，紧抿着唇。
“等我扶你？”蓝啸飏知道这孩子被吓的差不多了，于是放柔了嗓音和语气，眼神也柔和起来“起来吧。”
“是，主子。”蝶起撅着嘴，站起身来，立到一边。
“我怎么不知道落雪是为我好，可她若用这样的法子，我又怎能安心？”其实他也不知道落雪到底是做了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必然是对她自己不妥，这几日竟见她脸色稍稍有些苍白。
“主子都知道了？”蝶起楞了一下。
“你真以为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蓝啸飏看向站在一边的蝶起“那你们也太小看我了。”
“蝶起不敢瞒着主子，只是落雪姐她也是一片好心，我们几个本来也是劝过她的，这法子太过凶险。谁知她竟想出这样的方法，引那蛇血入体，再用那血入药。说是驱寒极有力的，但每次都会伤元气。”如果她是落雪，有这样的医术，她也会这样做的吧。
“落雪这孩子太傻了。”她竟然想出这样的方法来炼丹药，想到这儿，蓝啸飏一阵自责与心疼。心头一阵疼痛，他再次咳了起来，蝶起取过帕子递到蓝啸飏手边，帮他拍着背顺气。这一阵咳嗽竟咳出了一头的虚汗，直到咳的再没力气，咳声也暗哑下来，他将掩了唇的一方帕子从淡无颜色的唇边拿开，不去看上面留下的痕迹，只是按着有些疼痛的肺腑，轻轻的喘息。落雪，我何德何能，令你如此对我。
“主子。”蝶起接了从蓝啸飏手中掉落的那条帕子，见了上面的颜色，红了眼眶。知道主子是心疼了、难过了，妄说是主子，即使是她们几个姐妹也是对落雪的行径心疼的紧。
“出去吧，我累了。”蓝啸飏淡淡的开口，声音有些倦怠无力。
蝶起轻轻应了一声，便离开了逸轩居。出来之后，发现落雪一直在门外，神色并不好看。见她从里面走出来，落雪便迎了上去“义父怎么样了？”她一直在外面，听了他从剧烈到无力的咳嗽，她却无法进去。她知道，他问话的时候，别人是绝不能打扰的。
“还是一咳就见红。”蝶起看着落雪“落雪姐，义父都知道炼药的事儿。”
“他知道了？”落雪隐约觉得不对劲，如果他知道，那药他是不会吃的“你都说什么了？”
“我还没说呢，主子就。。。。。。”蝶起将两人刚刚的对话说了一遍。
“傻丫头，你被义父诈了！”落雪就知道，蝶起这丫头太单纯，怎么会赢得过心思缜密的义父。不过也好，这下也是帮了她的忙。若是这个计策成了，她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只要义父的寒症彻底医好，往后调理肺腑都是慢活儿了。
“那。。。。。。落雪姐，我不是故意的。”蝶起有些委屈自责的撅了嘴。
“好了，落雪姐不怪你，乖，回去休息吧。”落雪笑着拍了拍蝶起娇弱的肩，看着她往自己房里走去。她的眼神又飘向屋内，义父，希望这次能劝了你，只要能医好你的病，落雪万死不辞。刚要转身离开，却见一个人影闪动“谁”不敢惊动屋内休息的蓝啸飏，她用内力传音入秘到对方那里。那边的人影走了出来，竟是蓝赋卿。“少主子？”
“落雪，我爹他怎么样了？”晚上见了父亲，之后回去意识到自己似乎态度有些不好，再加上这几日父亲身体一直都不健朗，他还是担心的。于是这时候想过来瞧瞧，却在这里见到落雪。
“不好，你刚走，主子便呕了血，发作的厉害。”对于这个少爷，落雪不知道该怎么好。
“那他现在。。。。。。”听闻父亲病的厉害，蓝赋卿有些自责，手紧紧握了拳，又松了开来。
“少主子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落雪看了他的神色，知道他还是关心蓝啸飏的，语气也不再那样强硬。
“爹他不一定想看到我。”蓝赋卿苦笑着摇头，在父亲眼里，他一直都是成不了气候的，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依然是得不到他的称赞，那样的感觉，让他无力，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相处了。
“你怎知主子不想见您？”落雪轻叹“其实主子一直希望你们父子关系能有所缓和，想着能和少主子坐下来，好好聊聊。他不是不疼你，只是主子他有他的苦衷。”
“我知道爹疼我，可我却一直令他失望，是我没用。”他有些痛苦的闭了眼去，稍后便转了身要离开“爹他睡下了吧，我先走，改日来看他。”真的见了，怕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少主子，落雪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落雪在蓝赋卿身后开口，温婉而平静，如这时的夜色一般让人舒适。
“落雪姐客气了，有话请直说。”蓝赋卿对这个虚长自己半岁的落雪，也是敬佩的，毕竟自己很多事情都一直是她在帮忙，对于落雪的办事能力，他是自叹弗如。
“其实，落雪知道，少主子心里一直有个结。您是怨主子太过严厉吗？可您想过为什么主子对您这样严厉么？您是他唯一的儿子，我虽进府晚些，但也是一直看过来，主子是对您自小极为疼爱，您应该不会忘了。近几年，主子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他是怕若他真的有个什么，您若是撑不起来这个蓝府，怕是会被些人欺负，毕竟少主子太过善良，几乎没有防人之心。”走至蓝赋卿面前“主子，他有太多的心思，没法直接告诉您，他怕自己来不及，所以只好用逼的，逼少主子尽快成长。希望少主子能体会他的一片苦心。”
“爹他。。。。。。”蓝赋卿此刻再无话说，他一直记着父亲从小如何待他、疼他，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再后来父亲突然变了，开始变得对他疾言厉色，他才尤其的难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为什么落雪都能明白的事，他却看不透呢？他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当的？
“少主子也不必自责，找个机会，父子俩好好聊聊，聊开了就好。这几日主子还跟我叨叨着，说几天不见，怪想你的。却说少主子躲了他，主子不免有些伤心。”
“谢谢你，落雪。”蓝赋卿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去做了。
“别这么说少主子，这都是落雪该做的。”跟着，落雪夸张的叹了口气“若是让主子知道我多嘴，又要被念叨了。”
“不会的，爹明白落雪是为他好。”蓝赋卿笑了，爹身边有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帮手，该是省了不少的心吧。
“很多事主子明白，落雪也明白，更希望少主子您能明白了最好，父子俩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落雪轻笑“好了，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落雪自顾自走开，至于那人，要不要进去看他爹，那就是他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