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著境生灭起（1 / 1）

前面的花开得低调，却自在，开心。

莲安想，从来没有任何一种生命是麻木的，大到被称为万物之灵的人，小到花草，蝼蚁。它们都以自己的形态存在着。

纳兰诺辰看着眼前的女子。风吹起她的黑发，白净的脸上一片平和。

“莲安，我们就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

莲安回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轻轻回到：“好。”

佑墨，其实我是喜欢稻城的。你知道，我对这样美丽洁净的地方总是没有抵抗力。

莲安和纳兰诺辰找了一个民家住下。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和一个带着三岁孩子的儿媳妇。条件不是很好，但是很温暖。一家人都是藏族人。老人和莲安他们说着生硬的普通话。儿媳妇的普通话相较于要流利一些。他们告诉莲安，他们家的儿子到成都打工赚钱了。

佑墨，看来人都是这样的。大都向往他人的生活，总觉得别人过的就是神仙般的日子。本来也是准备找个旅馆的，可是总觉得客栈是个寂寞的地方。纳兰也是同意找民家的。

纳兰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莲安看着他帮老人一起做着正宗的藏族食物的时候，如是想到。

“莲安。”他端着糌粑和酥油茶过来，递给她。

“谢谢。”莲安拿起一小块糌粑慢慢咀嚼着。这是用牛油和青稞炒面做成的，加了少许的蜂蜜，里面放了葡萄干，上面是一层酥油。刚入口只是甜味，慢慢的各种味道触动味蕾，让人欲罢不能。

“很好吃。”莲安由衷的说道。

纳兰就笑了，三十岁男子的笑依旧可以很阳光。莲安想到。

“莲安，吃完东西出去走走么？”他问道。

想了一会儿，她轻轻说道：“好。”

俄牙同乡是稻城县最边远的一个乡，它和稻城的县政府金珠镇不同。金珠镇位于稻城县北部。是稻城的文化，经济，政治，交通中心，相较于其他要发达得多。俄牙同乡却是在南，有稻城的最低海拔。色空村海拔1900米。

因为是早晨，还可以见着露水。有马粪和青草的味道。这里的路虽崎岖，可是比前两日的路好走很多。路上可以看见植被挡住阳光。还有山泉流出。

莲安她们走到这里唯一的中心校。

教学楼有两层，偏低。白墙，红瓦。地上不平整。有脸蛋红红的孩子欢呼着跑过。莲安她们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两队小朋友在篮球比赛。分数公布在一块支起的小木牌上，白红两种粉笔在上面画着正字。木牌有些斑驳，角落坏掉了。

大多房舍都是用红泥混砖头砌成的，上面盖着青石板。有盖毡的。这里的阳光基本都是很好的。但是温度不是很高。有老师在木板拼成的长条桌上指导孩子学习。四周是高山白云。清澈干净。

这里的孩子不同于大多数城里的孩子，他们的脸不会白净细腻。大多数时候都带点红，而且普遍不白，他们有着这块土地的样色，自然、健康。

踏着脚上的黄土，纳兰叹道：“莲安。”莲安只是笑着看那些进进出出的孩子。这所学校目前的师资队伍一共有16人，包括后勤。

佑墨，孩子们穿得不光鲜，可是他们笑得灿烂。

那一双双眼睛。是世上最耀眼明亮的星辰。

出了学校，沿着红土石路向前走。有木屋建在山脚下。没有人在家。只是小屋。远远看去，像是与生俱来似的。

或者土坯房，或者木质房，都不壮大华丽，很简单，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家，足够温暖。

莲安蹲下，惊讶于这种野生的小黄花。她凑下嗅了嗅，有幽香袭来。

纳兰望着前面清澈的大山。淡雾，云朵闪过，流光浮影。

佑墨，这是七月。

很好的日子。

可以遇到花，不过不常见，这里的植被还是不多的。不过已然幸运，终究是遇到了那为数不多的存在。

有老人在露天搭了石块灶，架着锅，在炒什么。木头燃起的火焰在阳光中跳动，虚虚浮浮。老人惊愕于外人的到来，在那里看着她们。莲安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的朝老人笑了笑。

看到她的笑，老人唇角上扬，露出那饱经风霜的笑容。

莲安和纳兰在一山脚下坐下来。

就那样看着前方的天空。

佑墨，我觉得我可以一直这样坐下去，一千年，一万年。如果可以。千年后，人们会惊讶于眼前的白骨，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一成不变。

真的，佑墨，看到无论何时何地都如此明亮干净的天空，就想把自己融进去，融入到那片天空里，融在脚下的土地里。不生不灭。

只是这样看着，亦觉得万分平静，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佑墨，你一定又会说：“莲安，化成白骨的莲安我也会认得出。”

茫茫人海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在那里，遇到，轻轻颔首，微笑：“原来你也在这里。”那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佑墨，你把我宠坏了。

“纳兰，你在寻找什么呢。”她说。

“莲安，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出来走走。”纳兰轮廓分明的五官上有一丝的迷茫。

“逃离么。”

“不，我想不是，只是迫切的想从那个地方出离。”

“纳兰，佛教里是有着‘出离’这个词的。从现世的环境中出来，可以是身体的，可以是心灵的。”

“莲安呢。”

女子笑笑：“寻找什么，我也不知道。”

“纳兰，你说眼前的浮云是真的吗，二十年前的事，现在我们回想一下，像一场梦一样，对不对？梦有没有啊？不是没有，不过如作梦一样。当你在作梦的时候，梦是真的；等到梦醒了，眼睛张开，发现，作了一场梦。”

“也许，我们现在就是在作梦。眼睛一闭，前面这个境界，这个梦境界就过了，究竟这个样子是醒还是梦？是客观实体，或者幻想？”他自语般说道。

“幻也不是没有的，当幻存在的时候，好就是真，这个世界也是这样。很多东西你说它是真的吗？它又不真实永恒的存在！它仍是幻的。就像影子，它是真是假呢。”

“就像《金刚经》中的‘梦幻中如如不动’么。”他道。

“我想可能吧。曾经有人问过我，如果一个人消逝了，有什么证明曾经存在过呢。我想，那是一场关于纪念的纪念。存在在有关过往中，有所牵连，毕竟不是幻的。”

“在莲安的心里么。”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