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彦澈哥哥,易之哥哥,我们回来了。啊!”登上船的柳子轩撩开帘子露出笑意满满的脸,却被撞上韩易之正拿着毛笔在熟睡的柳彦澈脸上画着什么。
“嘘。”韩易之忍着笑冲子轩作着口型:“别吵醒他了。”
“易之哥哥你这是…….”柳子轩小声嘟囔着走过来,低头望着还抓着韩易之衣衫睡得一脸口水的哥哥,也忍不住笑地坐到在地。只见柳彦澈漂亮的脸上不仅多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多了两撇八字胡。
“哼,谁让他睡觉不老实的,睡着睡着乱喊叫就算了,还打人。”韩易之揉了揉刚才让人打了好几下的胸口:“也得给这个唯我独尊的人点小小的教训了。”
柳子轩笑了半天才慢慢顺过气来,小声地扒在韩易之耳边道:“易之哥哥,当心我哥哥醒了真的会吃了你的。”
“那,我们要不要叫醒彦澈呢?”进来看到这么一幕的杨策也跟着笑得一脸险恶。
“哦,杨姐姐是要报私仇啊,”子轩口里指责着,但又立刻笑着转向韩易之:“那,叫醒我哥吧,我们不是马上要到船舱外放灯吗?”
韩易之忍着笑用手指敲了下那扮得一脸无辜的子轩,然后低声唤了唤熟睡的柳彦澈:“彦澈,彦澈,醒醒啦,醒醒啦。”
“啊呀,别喊了,头都昏了。”众人喊了半天,柳彦澈才慢慢坐了起来,伸个懒腰,这才睁开睡衣朦胧的双眼。
“来,”韩易之深吸了口气忍住笑,然后递给柳彦澈一杯醒酒茶:“喝了这个,就舒服了。”
“哦。”柳彦澈迷迷糊糊地把茶灌下了,又吃了些甘杏,终于清醒起来。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众人都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
“怎么了?表情都怪怪的?”柳彦澈挑着眉问道,于是脸上图案就更加生动了。
“没,没什么。”子轩咬着牙看着自己的哥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没事,你们干什么都一脸的苦大仇深?”
“真的没什么,子轩应该只是饿了,来吃点东西。”韩易之站起身,拉过脸部表情接近崩溃的子轩,用点心塞住了子轩的嘴。
正在这时,船舱的帘子被撩开了,薛浩凡走了进来:“船已经行到河心了,可以放灯了,杨策少爷,彦澈…….”薛浩凡后面的话硬生生被柳彦澈那张生动无比的脸堵了回去。
“这……”薛浩凡指着柳彦澈那花里胡哨的脸,哭笑不得地望了望其它人。
“哈哈哈!!!”子轩终于忍不住,笑着倒在了地上,一旁的韩易之也早就笑得支持不住地趴在桌案上,连杨策也靠着还在愣神的薛浩凡笑得不能自已。
“你们……”被笑懵了的柳彦澈,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脸颊,立刻明白了一切:“啊!!你们!这是谁干的!”
柳彦澈的狮子吼刚一亮,对局势认定明确的柳子轩,杨策和薛浩凡立刻退到了一角,用同情的目光往着还收不住笑的韩易之,心里默道:一路走好啊,易之,我们就不陪你了。
“啊,你们…….”韩易之还没来得及指责这三人大难来时各自飞的伟大精神,就被柳彦澈一下子扑到了。
“韩易之!!!!”
“哈哈哈!别生气啊,哈哈…….”看着仍旧一脸美好图画的柳彦澈,韩易之一面大笑着一面躲着柳彦澈飞来的拳头。
“你还笑!!!”柳彦澈更恼了,伸手去扯韩易之的脸:“你个混蛋!啊,你还敢跑,看你往哪里跑!”
于是,船舱里又一次地陷入了战火中,夹杂着各色磁碟杯盏碎裂声。其余三人坐在角落里慢慢地品着茶,作隔岸观火状。
“他们这次得多久啊?”子轩打了个哈欠问道
“得一阵儿呢,不过放心,误不了观灯的。”
“那就好。”子轩笑眯眯地点点头,不顾韩易之求救的声音继续享用着从战场上抢救下来的点心。
“流水逐灯去,伶人歌憷凄,声声催人肠,句句话悲凉。
本为佳节日,何故泪阑珊?难理纷飞绪,箜篌答客言。
不为别离故,非怨聚无期,唯感夕月情,朝朝暮暮泣。
执念薄悻人,血染鲛绡透,此情几时休,此水几时已。
红尘辗转路,相逢本无意,莫为离情苦,聚散且凭缘。
今朝别过后,皆斩相思绪,来年夕月时,欢歌不相忆”
杨策手指悄然一转,弦尽曲终,唯一丝余韵在冷风中荡开,又被熙攘的人声吞没了。
“好!”站在一旁的韩易之头一个叫好:“皓月当空,焚香一炉,和琴而歌,何乐可如此?”
“易之你过奖了。”
“真的弹得太好了,这首词也好。”
“词还是彦澈写的呢,是吧,彦澈?”杨策笑着拍了拍一脸别扭神情的柳彦澈,却被躲开了。
杨策无奈地回头看着韩易之,韩易之却移开了目光:“很羡慕啊,你若是以后有空教我抚琴好了。”
“哦,也好。”杨策笑笑,偷偷冲子轩和薛浩凡摆了个鬼脸。这个两个人啊,刚才还打打闹闹的,却不知怎么地斗上了嘴,结果就别扭上了。
“易之,”杨策伸手拽了拽韩易之的衣袖:“就别闹了,出来本来是为了开心的啊。”
韩易之吸了口气,冲杨策笑笑,又撇了眼脸色不好的柳彦澈,终究还是消了气。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两个人打着打着就为点小事争了起来。本来韩易之是个好脾气,可是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别人倒好,一遇到这个柳彦澈再小的脾气也成了脾气。
“哎!”韩易之走过去用手推了推柳彦澈。
柳彦澈不理会,仍旧盯着河中漂浮的无数水灯。
看着彦澈这样子,韩易之反倒笑了,跟他并排站着望着夕月河中起起伏伏的灯,轻声道:“不为别离故,非怨聚无期,唯感夕月情,朝朝暮暮泣。执念薄悻人,血染鲛绡透,此情几时休,此水几时已。”
“干嘛啊?”
“没啊,写得好,想夸一下。”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写的。”
“你啊。”韩易之轻叹了声,也在柳彦澈身边站住,一同望着水中无数浮动的水灯。忽然一盏很是精致的青色水灯漂到他们的船边,却眼看要被船行的带起的水浪吞没,韩易之连忙弯下腰拾起了那只水灯。
正在此时,就在离他们很近的一艘船上,一个趴在船沿的女孩子哎呀地叫了一声。韩易之一抬头,看着那个满脸通红的女孩子,明白了那个是她的水灯,这才恍然想起了放水灯是为了遇到有心之人拾起,于是连忙冲那个女孩子喊道:“我只是怕它翻进水里。”
那个女孩子好像没有听清韩易之的话,只是红着脸摆着手。
“她这是?”韩易之纳闷地看着柳彦澈。
“是给你啊!你看人家女孩子都不好意思了,你还不收着?”柳彦澈没好气地瞪了韩易之一眼。
“啊,”韩易之也红着脸笑了,不理会柳彦澈的阴阳怪气,指着自己冲女孩子喊道:“是,给我的?”
那女孩脸更红了,拼命地摆手。
“不是给我?那是给彦澈?”韩易之说着就把水灯往柳彦澈手里塞。
这会柳彦澈眉毛都立起来了,推开韩易之:“你干什么嘛!我不要!”
“你别这样,会伤人心的!”
“说了,我不要!你干什么啊!啊呀!”柳彦澈急了死命地甩开韩易之的手,谁想到脚下一滑,竟然摔下了船。
“彦澈!”韩易之伸手去抓却没来得及。
眼看就要掉水里的柳彦澈已经飞速地在心里千刀万剐了韩易之,狠狠地闭上双眼认命得变个落汤鸡了,然而却忽然感觉到自己一双胳膊揽住了,接着双脚就踏在了地上。
柳彦澈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对面那艘船的甲板上,眼前是个有些面熟的男子,在他身后站着刚才那个放水灯的女孩。
“还好吧。”
“哦,”彦澈有些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你刚才…....”
“一点轻功而已。”
“很厉害嘛,多谢了。”柳彦澈道声谢,转过身看着不远处船上的韩易之,狠狠地白了一眼又转了回来:“真的多谢了。”
那个人微微一笑:“适才是家妹惹起这次落水的,是我们该道歉的,来,灵月。”
柳灵月款步上前,一脸歉意地行了个礼:“刚才真的对不起了。”
“没事没事,又不是你让我落水的,是那个拾起你水灯的笨蛋。”
柳灵月莞尔道:“真的不好意思,其实我那个水灯不是为这个原因放的。之前就听哥哥讲过夕月河的故事,又听见您的朋友在船上弹得那首祭夕月的箜篌曲,这才放灯,想祭奠一下夕月。”
“哦,是啊。”柳彦澈点点头,回头瞅了眼,发现韩易之依旧站在船头,脸上神情有些别扭地看着自己。
“对了,刚才那首曲子确实动人,尤其是词句,家妹很是喜欢,这是芩州流传的词吗?”
“哦,不是,彦澈不才,是我填的。”
“难得难得啊,”那人笑着赞叹道,接着话锋一转道:“彦澈?柳彦澈?”
“是的。”
“这倒是巧了,你不觉得我面熟吗?”
“你,啊,你……”柳彦澈认真地看了看,话却堵在了喉咙里,连忙要行礼。
“千万不必。”那人笑着摆手:“既然外出,就不拘于俗礼,我想柳家的彦澈少爷也是同意的吧。”
“既然您已经这么说了,那就省了,我也省了麻烦。”
“哈哈哈,”那人看着柳彦澈,朗声笑道:“真不愧是柳彦澈啊,上次晚宴就见识了你的独立特性了,原来不过是冰山一角啊。”
柳彦澈笑笑,接着道:“上次见您听闻您去郦州了,那这次?”
“哥哥去郦州是去接我回京城的,却正巧今日遇上芩州夕月灯节,于是决定停留一日。”柳灵月向前道。
“夕月河的灯节确实值得一看,而且能巧遇有名的柳彦澈,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哪里哪里。”
“对了,船中备了薄酒小菜,不知道彦澈少爷是否赏脸入船中小坐呢?”
“嗯?”
“灵月对夕月河的传说很是感兴趣,奈何我知道的不多,她也嫌我讲得无趣。可否请您一一详解呢?而且,我对于那首祭奠夕月的词也很是喜欢,想讨教一二。”
“这……”柳彦澈看看一脸期待的柳灵月,回头看看那还呆站着的韩易之,轻笑道:“这真是荣幸之至。那就麻烦柳大人…..”
“嗯,叫我柳慕就可以了,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那就麻烦您派人向我船上的朋友通报声,不必等我了,他们尽兴玩吧。”
“好的,那么请。”
柳彦澈点点头,随二人往船舱走去。瞥见那个还傻傻站着的身影,心里泛起阵怪怪的滋味,说不上来开心或是难受。吸了口气不再理会,笑着掀开帘子进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