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呜~(1 / 1)
“这算什么,我们这是被锁在里面了。”苏子妤垂首对着门板抱怨,“老板娘你也太瞎了吧。”
“挺晚了。”程非站在门的一边,抬手看表,“你睡吗?”
“怎么睡啊。”苏子妤气冲冲地看他,抬手一指,“瞧见没,一张床。”
“你不是挺期待雕花大床的嘛。”程非笑得意味不明。
“可现在房间里有个男人。”苏子妤越发有些炸毛的趋势,抬头看正觑着眼看她的程非,“期待也不是这种期待法。”
程非一听,面露一丝尴尬,但马上恢复神色,沉静地说:“你睡去吧,我在外面的阳台坐坐就好。明早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废话,明早当然可以出去了。
“诶,外面没有空调的。”苏子妤一听有些心软,“而且蚊子多。”
“可屋子里又没有沙发。”程非接上,“床是你的,别多说了,忍一晚就是。”
说完他便提步望阳台走去,“我帮你把阳台门关上,你安心好了。”
“诶,等等,这样啊,就辛苦你了。”苏子妤知道程非是个正派的人,可还是没想到他想得那么周到,心下有点于心不忍。
程非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也没说什么,目光深沉直接,看得苏子妤有些心里发毛的时候,程非头一撇。
“倒霉催的。”某人嘀咕一声,两手一放进裤袋,长腿一阔,晃晃悠悠地移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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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妤简单洗了把脸,便上了床,安全起见,她还特意睡在里侧,头靠向正对着阳台门的地方。
说是雕花大床,这床三周封闭,最多也就一米五长宽,睡惯了大床的苏子妤还有点不习惯。红绡枕巾,□□色的被褥,床上头垂着挑丝缎子,一绸绸的紫红玫瑰金色,华贵得惹眼。
苏子妤看着喜气的被褥和四周的装饰一阵无语,空调开得冷,她没有脱衣服就上了床,外衣拉扯着被子的摩擦声,无意识间竟扰得她辗转无睡意。
过了很久,她仍是没有睡意,起身看钟,已是深夜时分,从这边往外头看,可以看到程非靠着椅子背的侧影,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如何。她的眼前似是出现了程非阖着的眸子安静的样子。长睫在眼眶处投下半圆形的阴影。
又折腾了会,烦躁,她便起了身,推门出去,迎面而来一阵混着泥土气息的的晚风。
悠闲地倚在太师椅上的程非抬了眸子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一手端起面前的小酒盏饮了口,便把视线投到了对岸。
苏子妤自顾自地坐下,放舒坦双脚,拎起右手边的小酒壶瞅。
“米酒?”她不禁有些兴奋地立马给自己找了个酒盏,倒上。
醇香甜美,入口芬芳,一股幽幽的酒意升腾上心间,甚暖。对岸吹来的风一阵一阵,凉丝丝的。
“哇,赞极了。”又倒了杯满上,她看了看坐在右头的程非,还是静静地倚着,许是睡着了。
连喝几杯,苏子妤心中大叹爽歪歪,终于坐着了身子,凝望一下外头景色。
南浔是真真正正的古镇,晓风明月,垂堤绿绦,廊腰缦回,一条碧波蜿蜒,两岸人家叨叨,远近昏灯守候。
对头的河岸边竟还盛放着要洗的衣物,洗衣棰静静地放置在一边。
这里没有脂粉气,这里没有靡靡歌声,这里没有琅翠铃铃。
这里只有静止的图画,散淡的乡人,悠远的情致。
“多喝易过头。”程非突然出声,继而转过头来,“头疼。”
“才不,我酒量好着呢,这酒酿绝妙绝妙啊。”苏子妤一瞧醒了个酒友,心中绕着漫漫的酒意,欢快极了。
“我说我。”程非的声音透着一丝暗哑,细看很是疲倦的样子。
“你病了?”苏子妤说罢,便侧过身,伸出手放上程非的额头,“唔,还好吧,我看你是累着了。”
程非眯着眼,淡淡地笑了笑。
“喂,程非非你睡了没!”洪亮,好洪亮的声音,还带着诡异的笑意。“咯咯咯,来,哥哥把照片扔给你,你好好整整啊。”
“好像是晏城?”苏子妤听声音,说。
程非起身,微皱了皱眉,走回屋内。
“这么晚了,你干嘛呢。吵到别人了。”他靠着门,尽量小声说,“门锁了,你怎么给。”
正说着,门上头的天窗就被大力扯了开,“哗”,洒进来漫天的照片,真的就像雪花片一样,刷拉拉地掉下来。
苏子妤一进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晃了晃身“这这,这。”
程非摇了摇头,弯腰低身去拣,“喝醉了八成也。”
“我的妈,我帮你拣。”苏子妤赶紧上前蹲下身。
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把地上的照片全部拾起来,苏子妤估摸着大概有四五百张,照片拍得大部分是建筑,各式各样的建筑,多以洋房为主,还有些姿态多样的小动物,但不多。
两人端坐在阳台上,昏黄的灯下,一个专心致志地不知用何种方法排列着照片,一个盘着腿饶有兴趣地一张接着一张看,只不过某苏仍一杯接着一杯地酌着米酒,不时感慨一两句,人生快意哉云云。
苏子妤不懂摄影,看了三四百张的建筑也觉得失了兴趣,就觉得那些拍摄小动物的照片甚是可爱。天桥下缩成一团的流浪狗,玩具店桌椅下的花斑猫咪,断了尾巴的仓鼠,被握在手里的小兔子,掉进杯子的乌龟,看着看着,心中溢满了宁静的快乐。
对面的程非心中则说不出的恼怒,可恶的晏城,越发无法无天了,喝高了居然敢借着性子把他按着光圈数分类的照片,全部打了个混乱。这小崽子,得好好教训。
他速度地分着照片,脑中快速回忆着每张照片的细节,不经意一抬头,发现对面的苏子妤笑吟吟地看着那些动物照片,嘴角翘翘的,满眼的温柔。柔和的光线下,外头的宁静衬映着她的面孔,说不出的和美怡人。
他的心就像一下子就像被绒绒的皮毛圈住一般,痒痒暖暖的。这个女人总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她似乎总在每个最平常的细节里给他别样的意外。至少对他而言,他很享受这种两人的安宁。
可想到先前父亲交代的事情,心下顿时一凛。
他望着苏子妤,心里有盏小灯忽明忽暗,有说不出的情绪。
苏子妤沉浸在憨态可掬的动物照片中,突然想起很早前,自己在程非的屋子里盗了张极乐鸟的照片,还有那枚此刻在她脖颈上的琉璃链子。还心想,喜爱小动物的男生真是极品来着。
“你喜欢这些?”程非的声音响起。
“是你拍的?这些?”苏子妤有些喝得多了,灯光下,脸红坨坨的,有着与往常别样的媚态。
“闲来随手。喜欢送你。”
“真哒?!”
“难道还假。”他笑笑扯了扯嘴角,把她看得仔细。
“真好。”苏子妤一脸欢喜地用胳膊把所有动物照片圈在胸前,憨憨地笑。
“额。”程非像是要起个话头,犹豫了半刻,“你的专题想好了吗?”
“专题?”苏子妤晃悠悠地扭着头,这么一听,猛地抬起来,“连你都知道我还没想出吗!”
“呵呵。”他又笑了,“我只是随意听夏敛心说。”
“还真被你说中了,目前为止,没有很满意的。”苏子妤闷闷地又给自己倒了杯。
“给你讲个故事,要听吗?”
“好呀。你愿讲,我便听。”
“看对岸后头的那幢小楼没?”
“好暗,看不清。”
“那是一栋法式的小姐楼,大致建于晚清后三十年。那时的南浔是南北通商必经之所,靠商业发家的人家不在少数,当时流行着修筑外国房屋样式的潮流,就在那幢小姐楼里,住的是江浙总督孙茂越的女儿孙二小姐,全名孙藕姿。”
“恩。然后?”苏子妤听得仔细,听着程非婉婉道来,这过去的事儿讲着就是充斥着古旧的神秘意味儿,爱听。
程非顿了顿,“孙二小姐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她渴望走出国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跟她一起长大的是管家的儿子周仲谋,他俩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孙茂越一心想攀上更高的位子,所以联姻成了他的首选,继而他便为孙二小姐挑了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可这孙二小姐是个十足的烈性子,非周仲谋不嫁,撺掇着周仲谋与其一同私奔,远走天涯。没想到的事,周仲谋却是犹豫再三,不肯就此。”
“后头呢,这男人怎么这样。”苏子妤被勾起了兴致,炯炯地盯着程非。
“呵。”他低笑,“后来才发现,这个周仲谋处心积虑从小接近孙二小姐,妄图一日攀
凤呈祥,却从没想过真与孙二小姐比翼双飞。孙二小姐知道真相后,郁郁寡欢,不久便去了。”
“笨女人。”苏子妤端正了身子,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又开始倒酒。
“哦?何以见得?”程非笑意更甚。
“一个处心积虑的男人在身边这么多年,居然浑然不知,还天真到要与他共结连理。”苏子妤享受地酌了口,“太笨了。”
“是吗?”程非摆弄下已经整理好的照片,“这样的故事有很多,这边的宅子几乎都有一个别致的故事。”
“从大众的口味上来说,越是俗气和悲剧的故事越是能引发认同。”苏子妤漫不经心地说着,“也许该说这是个好故事。”
你喜欢就好。”程非一脸缱绻,眸子却透着惊人的沉静。
“难道这些照片都有故事?”苏子妤突然灵机一动。
“哪个地方没有故事。”程非肯定地接上。
“不如这样,你挑出些有爆点的故事和建筑,美图再配上久远的八卦故事,大卖,一定大卖。”苏子妤面露兴奋之色,干脆一把揽过酒瓶子灌了口。
“我知道的故事有很多。”程非扭过头,望着眼前静淌着的河水,“并且,我很愿意告诉你。”
他再回头时,发现苏子妤靠着椅背,睡着了。柔柔的长发有些撩到了额前,使她的小脸像被绸缎包裹着一般,可爱无害。
突然,他发现,她的颈上吊着他遗失很久的链子,那只巴布亚几内亚的极乐鸟。那日匆匆离开,也不知放在了何处,如今居然佩戴在她的颈上。鲜艳光彩的琉璃色衬得她越发生动灵俏。
无论如何,把她牵扯到这件事来是不可避免的了,这样做,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程非望着那条链子,眼神越发得复杂。
外头栏外的风儿吹得甚是灵动。
一阵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