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您小时候最爱喝这个了,不过因它性凉,娘娘也不大沏。每回喝一次啊,您都乐得跟什么似的。”
“母后每天政务繁重,何必大清早起来忙活这个呢?”瑞清浅一笑,捧起杯子抿了一口便搁在桌上,眉眼低低地道,“小时候想得慌,想也没用……时间久了,也就淡了。今儿再尝尝,也就是这样吧,淡香清冷,不若别的茶香醇。”
一番话还未说完,惠娥的表情已十分尴尬了,讪讪地福了身告退。我握着茶杯,静静凝视了一会儿那里面的微微粼纹,直到它渐渐平宁成镜。
“姚妃怎么样了?我这两天挺忙的,也没去看看她。”
“还行吧。”瑞随意地回了,似是没夹太多感情。我一直以来的疑惑更甚,无论是姚燕茵还是刘梦茹,他对她们真如外人说的那么宠爱么?
“刘梦茹的事情……我也很遗憾……”看他似是对我无话可说,我只好又自己先开口道,“人证物证都有了……恐怕,她也就剩这几日了……”
瑞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悠悠道:“就剩这几日的,恐也不只她一人,只怕她一走,那些人证奴才什么的也就得跟着去了。”
一瞬间,我整个人都不寒而栗,十分诧异地望着他,他却轻笑着摇摇头道:“随您高兴了,不过她毕竟做过您的儿媳妇,就让她走得体面点吧。”
瑞说完便站起身,优雅地向我行礼道:“母后想必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儿臣就不叨扰,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便翩然转身,朝屋外走去。
“站住。”
我终是忍不住,冷下声来。瑞身形顿了顿,回身望向我,眼里面上一片凉。
“母后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是不是我只要遂了你的愿,封了容国夫人,你才能好好同我说句话?”
“母后说什么呢?”瑞略带讽刺地弯弯嘴角,“这是您的国家,您的皇宫,您的意志,您想怎么做……都行。”
我怔怔注视着他,却不见他脸上有丝毫愧意。良久,瑞向我轻轻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桌上两杯茶,一人也没动过。
“小姐……”惠娥见瑞走了,方才进来瞧我,我却双眉紧锁,捏着拳,阖着眼坐在。她忧郁地叫了一声,我张开眼睛,幽幽望着她,心中的纠结,酸楚顿时胀得无以附加。
“容国夫人不能封……可儿子……我也不能不要啊……”
窗外,阳光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散在石板上,鸟雀欢快地嬉闹,引得青葱枝叶一阵阵地乱颤。
刘素儿咚咚两脚踏过树影,动静惊得枝头鸟儿一阵扑腾。
“太后。”她微微道了个礼,急急忙忙地上前附在我低声道,“奴婢拿到了。”
一瞬间,我只觉自己眼里精光重现,绵软的身体像是突然注入了力气。是啊……关键时刻已经容不得我再低迷。
***
第二天的早朝上,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大臣们的奏报。吏部尚书念完长长一串折子,我应付了两句,双眼有些焦虑的望着大门外一片空旷灰白。
“报——”随着一声高叫,一金吾卫匆匆跑入,单膝跪地道,“太后,刘大人说,他身子实在不好,走不了路,所以实在是来不了了。”
“走不了就把他连人带床一起抬过来!”我不耐烦地说,待那金吾卫领命出去后,我又道,“诸位爱卿还有什么事要奏?”
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文武们都没再出列,纷纷安静垂首。我看一眼瑞,他正歪着身子整个人靠在龙椅里,手指里轻轻玩弄着一串翡翠珠链,脸上带着天然自适的淡淡笑容。
又是一阵焦虑的等待,几些黑灰的人影终于姗姗来迟,遥遥望见他们在白玉色石阶上由小变大,我隐在宽广袖袍下的手顿时握紧了椅臂。
刘光几真的是被人抬来的,不过不是他家的床,而是一柄木头架子。抬到大殿正中,立刻有太监给他看了座,他也不坐,直挺挺地站着,眯了眼睛睥睨着我。
“刘大人还是坐下吧。”我淡淡地说,“免得待会儿腿软了,倒在地上。”
“臣行得正,战得稳,何至于腿软?”
“这要问你自己了,哀家不过是担心你身体不好罢了。”
刘光几向上白了一眼,傲慢地哼了一声。
“既然大人不肯坐,哀家也不勉强。”我悠悠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接下来要念的东西,还要大人听仔细了。”
我说着,向身后抬抬手,廉宝走上前,将手中的信纸缓缓展开,高声念道——
“致吾婿恭权亲王亲启——今国主无德,纲常俱坏,妖后当道,私谋秘计。心若蛇蝎,残害忠良,纵容百害,窥窃神器,伪临朝而实窃国也!适宜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难容!
幸得君胸怀如日月,肝胆震乾坤,定将奉继皇天之业,荷载后土之德,承天景命,替天行道,清此妖孽,正我朝纲!
吾老朽矣,亦感甚深。闻君将于康统二年,九月二十七日,驻军北畿,届时必将里应……”
我仔细观察着刘光几,果然自第一个字念出之后,他的眼神立刻慌乱了,悄悄向后伸手扶在椅背上。
信念完了,我冷冷笑着问:“前晚上写了什么东西,刘大人还有印象吗?”
刘光几素来能言,今日却成了死硬派,半个字也不说,就这么僵僵地站着。
于是我又道:“十月二十七……那不就是今天吗?”
当下文武百官都议论纷纷,场面一片嘈杂,许多人都向刘光几投去复杂的眼神,更多的则是一种隔岸观火的兴灾乐祸。皇帝还在拨弄他那串翡翠链子,刘光几本人依旧沉默地望着殿上一角。
“大人今日为何总沉默呢?凭大人素日的巧言,哀家相信绝没有什么事情是能令大人无言以对的。莫非大人是还……”我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刘光几抬抬眼皮望向我,我冲他和悦地笑笑,道,“大人不会还在等着长安京北郊那十万驻军来营救吧?”
我满含笑意地望着刘光几,只见他微微一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光几终于开了金口,眼神里有些微微的闪烁。
“哟,这是什么话?哀家只是想劝大人莫要再等下去了,您要的逼宫,恐怕难成咯。”我平淡地说着,站起身踱到御案前,从袖袍里摸出一件东西,高高抬着胳膊让它自指尖挂落下来,晃荡在众人眼前。待他们都看清了而脸色微变,小声议论时,我这才对着刘光几笑道,“你且说说,若这些辞是我空捏出来的,若那十万大军还都乖乖地等在那儿,你女婿的调兵符又如何会在哀家这里?”
我手指上垂挂着的小硬牌摇摇晃晃,映了阳光,折出斑斑驳驳金属色的光泽。
刘光几这下终于慌了神色,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我,声气抖抖地说:“你……你个妖妇!”接着便一口鲜血喷在了大殿上。
“还愣着做什么?”我冷冷地开口,“还不快扶刘大人下去休息。”
两个金吾卫上来驾起他,一个问道:“太后,扶到哪儿去?”
我笑了一下,望向阶下归位的心腹道:“大理寺卿还不快跟着去了。”
大理寺卿理此事,犹如电光火石。不过几日,刘氏集团便以谋逆之罪问斩,前后诛连五百余人。诸王断了兵甲原料的来源,又断了里应,暂且平静下来。
“惠,你有心事。”这天惠娥给我换茶时,我担忧地问道。
“小姐……”她犹豫许久,轻声叹道,“您真的打算彻底和王爷断了吗?”
她一直管恭权王叫王爷。
这话触到了我的伤心处,我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就算他把兵符都给您了,也无法挽回吗?”惠娥轻轻问。
我望着她,忽然就笑了,拉着她的手道:“傻子,哪有什么兵符啊……”
兵符是假的,那十万大军也是假的。从头到底,什
20、【十九】沉水润凝脂 ...
么都是假的,都是我密令刘素儿骗刘光几的。刘梦茹入狱后,我直接上台给朝廷官员来了一次大换血,于是他也开始慌了,正好让我的计划趁虚而入。原本我也十分怀疑刘素儿,然而,既然她处理好了小窦皇后的是,我还是决定冒一次险。
出乎我意料的,这事传开后,恭权王竟毫无辩驳,只是他在亲王当中的名声瞬间变坏,坏得无以复加。
我们,也就这样了罢。
夜里,刘素儿跪在我脚边。
“请娘娘给奴婢赐名。”
我望着她毫无起伏的身体,心里凛然一凉。
“为什么要赐名?”我问。
“刘家已经完了,奴婢大仇得雪,这个名字所含的仇怨太多,奴婢不想再要了。”
“你是刘光几的女儿,有什么大仇,何至于斯……”
“他根本不是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