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断崖山巅未断情,盟重城前情谊重】(1 / 1)
大陆极北的北地冰川,严酷的寒冬是唯一的季节。漫天望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是整个大陆最为寒冷的地方。
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在高逾万米的冰川深处,白发魔女的躯体,正完好无损地冰封在万年冰魄之中。
那凄美无暇的胴体,宛如天下最美的羊脂白玉,纯净却毫无生气。
…………
石头镇,入夜。
巫浩与凌风从一处院落中并肩走出来。
“巫浩叔,你就送到这里吧,我一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便过来找你。”凌风翻身跨上踏雪宝马,朗声告别。
“哈哈,时间紧迫,速去速回。”巫浩笑着挥手,嘱咐道:“这处院落我已经买下来,你要找我,便来此处。”
“知道了,巫浩叔!”
“驾!”凌风的双胯猛地一夹,踏雪的前腿顿时高高抬起,宛如一阵风向着官路大道上狂奔而去。
感受着狂风刮在脸上的微微疼痛感,凌风的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压抑的狂喜。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
一年的历练,一年的离开,亲朋好友们都怎么样了?
米勒、风晨、巴特尔,你们还在整天忙着喝酒泡妞吗?
梨落妹妹,没有了我的照顾,没有我亲自置备的阳萸草,你是否还会在月圆之夜,低声啜泣?
……
太多太多的情愫,一下子交集在一起,使得凌风愈加得迫不及待了!
“驾!”
凌风大喝一声,再次催动马力,宛如一道晴空霹雳,瞬间划开漆黑的夜幕,向着远处轮廓鲜明的盟重城席卷而去。
…………
盟重城西门,断崖山之巅。
梨落瘦削的身影宛如风中的芦苇,纤细却倔强地扎根在断崖山的泥石之间。眼神迷离,眸如秋水,凝视着那座由冰冷石块垒成的雄伟城池,恍若坠落尘世的折翼天使。
正可谓——
断崖山巅未断情,泪洒如珠。
盟重城前情谊重,誓死不渝。
…………
“噗!”“噗!”“噗!”……
断崖山的山腰处,空气震荡的声音不断响起,几个挺拔的人影正厮打在一处。
“滚开!”
贝特猛然一声爆喝,随着一连串快若幻影的拳脚,几个挡在面前的人顿时瘫倒在地,一个个面色扭曲。
“不许,不许你伤害梨落妹妹……”
米勒痛苦地捂着胸口,愤怒地瞪着贝特,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们答应过老三……绝对不能让梨落妹妹受到半点委屈,你不能……咳咳,咳咳。”风晨脸色苍白,嘴角溢血,神情却异常坚毅。
“畜生,你要杀,就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巴特尔伤得最重,几乎不能动弹,但是那张憨直的脸庞上,却前所未有的决绝。那粗壮的臂膀,更是死死地抱住贝特的双腿。
“哼!”
贝特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噗”的一声,便将巴特尔踢出五米开外。
“老二!!”米勒、风晨失声叫道。
“垃圾。”
贝特不屑地吐出两个字,脚步轻移,径直地向着断崖山巅奔去。
“可恶……”
望着贝特逐渐远去的身影,三兄弟的心中涌起一股绝望,悲痛的几乎要哭出来。
……
前一天的擂台赛,凌风并没有参加。
贝特也终于知道凌风在一年前进入无边山脉,至今未归的消息。
以贝特在无边山脉中的亲身历练,自然清楚一年都没有音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十之八九的可能,凌风已经葬身于茫茫荒野,死于非命!
这简直让贝特难以接受!
整整一年下来,贝特无时无刻不在刻苦修炼,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能战胜凌风,以雪前耻!更为的是让已经死去的弟弟,能在九泉之下安然瞑目!
某种意义上来说,战胜凌风,已然成为贝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可是……
现在,凌风竟然“死”了!
极为突兀的,失去信念的贝特仿佛被掏空了躯壳,整个人一下子虚脱下来,不甘,极度的不甘,充斥着他的整个肺腑。
随之涌上心头的,是无穷无尽的仇恨!
早已被仇恨扭曲了人性的贝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杀!杀!
“亲爱的贝吉塔,当初你因凌风而死,今天,我便让梨落因他而亡!”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贝特,心中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锵!
寒光凛冽的出鞘声,贝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
………
正值秋深露重,夜空中的银月,圆如玉盘,将清冽的月光散落下来,使得九州大地笼罩在一片清冷之中。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宛如出尘仙子的梨落,纤弱的身躯随风摇晃,那张刀削般精致的脸蛋上,布满沧桑。夜再凄凉,似乎都凄凉不了她的心,岁月再无情,似乎都撼动不了她的执着。
不记得有多少次,在这样美妙的月圆之夜,梨落的身体逐渐地溃烂、腐化……变成一个让人惊惧的“恶魔”。
日为仙子夜为鬼!
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梨落已经不再因为溃烂的皮肤、苍白如银的发丝而低声啜泣,似乎她已麻木了,又或者她的眼泪已经不再为自己而流。
清冷的月光中,秋风萧瑟,梨落的歌声总在这时浅浅响起,随着思念无限悠长——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虫儿飞
…………
简单的歌,轻轻哼唱,歌声时断时续,嘶哑的嗓音也不再甜糯,只不过那被风吹散的歌声中,分明带着一股吹不散剪不断的浓浓情愫。
偶尔有路过山脚的路人听闻歌声,都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驻足凝听。然后都情不自禁的,沉浸在那时而丝丝悲伤,时而又点点憧憬的倾诉中,如尘如梦。
“哐当!”
大刀轰然坠落于地,来到梨落身后的贝特,怔怔地盯着梨落的身影,目光陷入呆滞。
谁都不会相信!
眼前这个鬼一般丑陋的女孩,就是那个出水芙蓉般清纯的梨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贝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风声依旧,一曲终了。
仿佛感受到身后有人,梨落缓缓地转过身子,用那张满是脓疮和腐肉的脸庞面对着贝特,目光迷离,仿佛在倾诉,又仿佛在自言自语,“你知道吗?这首歌是凌风哥哥教我的哦。凌风哥哥最喜欢听我唱歌了,可是,我总是唱的不好。”
“你知道吗?凌风哥哥说,我现在的样子也很好看呢!他总是爱牵着我的手,爱搂着我溃烂的身体,可我,总是显得那么不情不愿。”
“你知道吗?凌风哥哥送给我一个‘美人鱼’哦,一个他花了几十个晚上才做成的木雕,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可是,当我满怀欣喜得接过木雕时,却忽然发现他的双手已经布满血口……”
“你知道吗?为了我的病,凌风哥哥曾在寒冬腊月攀爬陡峭的山壁,采摘那些长在石缝中的阳萸草,石壁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可是他却没有犹豫过一次……”
“你知道吗?木槿村被屠庄之后,凌风哥哥好多次在梦中惊醒,我知道他的悲恸比我多的多,可是我可以大声的哭出来,而他却不能,因为他还有一个妹妹需要他的依靠……”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
凝听着梨落陷入回忆中的滔滔话语,前一刻还杀气腾腾的贝特,此时非但没有一丝的愠怒,甚至那向来没有泪水的眼眶,也渐渐地湿润起来。
贝特哭了,失声痛哭。
手中还紧紧攥着胸前挂着的哪一个青色瓷瓶,装载着贝吉塔骨灰的瓷瓶。
酣畅淋漓地哭上一场过后,贝特止住了哭泣,提起掉落在地的大刀,缓缓地站起来,说了一句让梨落身躯为之一震的话——
“你知道吗?我的弟弟,就因为凌风而死!”
缓缓举起手中的刀,贝特骨子里的残忍逐渐回到胸腔之内,牙齿里更是迸出几个冰冷的字:“所以今天,你必须得死!”
……
“咦?”
在草原上肆意狂奔的凌风忽然一愣,疑惑地抬起头,隐隐约约中仿佛听到了熟悉的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