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山路崎岖，路上颠簸。
钟铃坐在马上，换了许多坐姿，还是别扭难受，忍不住叫苦连天。
玉无音替她叫来了马车，她也不肯坐，只说腿麻了，还不如走着舒服。
天色近晚，玉无音再也没有耐心与她耗下去，二话不说，命其他人先走，他则把自己的马牵到她跟前道：“那不如我带着你？我自认骑术尚可，一定不会让你再难受。”
“我相信你的骑术。”看着他的眼睛，钟铃一本正经地道：“但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娘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我不能和你坐在一起。”
她语调轻快，有条有理，好像自己的话就是真理一样，让人丝毫听不出做作，反而会莫名地被她的坦然和率真所感染。
玉无音不但没有介意她的无礼，还笑了，心平气和地道：“小姑娘，我若不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绝不会待你如此。倘若换做是别人，我早就不客气了。”
“我哥哥？”钟铃哼了一声，“看来，你和我哥哥的关系还不错，是不是？”
“以前是。”玉无音淡然道，“但从今天开始，我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说这句话时，心里明显挣扎了一下，修眉微蹙，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苦涩。
钟铃抱着血夕剑，倒退着走，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一会儿，很肯定地道：“你一定很在乎我哥哥。”
“是，我在乎。”玉无音丝毫不掩饰，牵着马信步跟上，“我在乎他，不仅仅因我和他同事一主过，还因为我欣赏他，他是个不简单的人。”
“我也觉得他很厉害。”钟铃把下巴抵在剑柄上，若有所思道，“我第一次看到他时，他浑身都是血。爹爹说，他是庆朝真正的勇士，和靖国那一战，他差一点死掉。后来，爹爹请了最好的大夫给他治伤，还把他从战场上带回家。得知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后，便向府里的人宣告，收他为义子。那个时候，他大概才十三岁。”
“那个时候，你几岁？”玉无音忽然问。
“七岁。”钟铃很快答，“算起来，哥哥和我在一起有十年时间了。”
“你们在一起十年了，他作为哥哥，必然很照顾你，一直保护着你，是不是？”
“那当然。”钟铃的眉不自觉往上扬，认为对方不该置疑这个问题，“只要有哥哥在，谁也不敢欺负我。他时时刻刻都会保护我，不管我到了哪里出了什么事，他都会及时出现。”
事实上，在今天以前，也没有谁敢欺负你堂堂钟家大小姐。
心里这样想着，玉无音不由弯唇轻笑：“但今天他却这样对你，你不恨他？”
钟铃不说话了。
玉无音陡然趋近她一步，似笑非笑，声音却带着隐忍的寒意：“他把你交给江鹤秦，让大家都平安了。现下你必须面对江鹤秦，而他却得自由了，这样你都不恨他？”
钟铃看了他一眼，转过身，一直往前快步地走，眼泪就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出了竹屋后，她一直故作坚强地跟着玉无音，但她心里其实很委屈，很难过，也很害怕。
她用力地擦，告诉自己不哭不哭，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爹娘还活着，钟府没有人死，姓江的不会再找哥哥的麻烦，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期待着，哥哥处理好钟府的事后，一定会来救她。
但她越期待，反而越不安。
哥哥走了，除非苏策来救她……但他又去救罗罗了，一时半会过不来怎么办？
血夕剑，终究只是一把剑，再怎么通灵性，但她不懂任何的剑法，该怎么用它来保护自己？要是不小心落到别人手里……她不敢再想了，不由自主地把血夕剑抱得更紧。
“为什么萧雪臣宁愿一个人走掉，也不回来救你呢？”玉无音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分析着，“他既然身佩血夕剑，必定剑法高超。难道他就这么害怕江鹤秦？你该不会认为，他真的斗不过江鹤秦罢？傻姑娘！”
“我不傻。”钟铃哽咽着说，用手捂住眼睛，眼泪却不停地从指缝溢出，她声嘶力竭，声音却透着掩不住的无奈，“别叫我傻姑娘！”
昔日外表光鲜，绚烂夺目的钟家大小姐，此时像失了三魂五魄，哭得弯下腰，捂住胃部，好像那里万分地绞痛。
“萧雪臣是个不简单的人。”玉无音再度强调，仍是一脸无害的笑，“小姑娘，我说的‘不简单’，和你所所说的‘很厉害’，并非同一个意思。他利用了你，还要让你心甘情愿地被利用。到头来，你不但不恨他，还要帮他说话。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让那么多人爱他，喜欢他。”接着，他一个字一个字，仍旧笑着说：“他真是够狠，就连走了，也不会让我好过。”
“够了。”一个声音忽地打断，好像从云端遥遥传下来，透着千年冰霜的冷酷，和万年佛祖的威慑。
钟铃停止了抽泣，愣了一秒后，立刻破涕为笑了。
她看也不看，仰头便喊：“苏策苏策，你来了！”
玉无音唇畔的笑僵住，脸色渐白。
苏策折了根柳枝，从树上轻飘飘掠下来。
他把柳枝握在手里，走到玉无音跟前，柳枝啪地打在对方半撑的折扇上。
他一字字，淡而稳地道：“信不信？你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死在这里。”
“玉面剑鬼，你终于肯现身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玉无音只是一刹那的无措，很快便恢复了从容的笑，“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我说的话，只能让这小姑娘更加地伤心，痛苦，你听不下去了，所以才肯现身，是不是？好罢，你不让我说，我便不说了。免得被你传出去，说我无音以大欺小，那岂不冤枉。”
“铃铃过来。”苏策冷冷地，像是没听到玉无音的话，这样吩咐道。
“嗯。”
这个时候，苏策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是救命稻草，而且还是事关命运的那一棵。钟铃把自己那些小姐脾气全抛了，抱着剑，就蹭蹭往大侠身边靠。
心里默默地认了，大侠果然不一样，光说话都能冻死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