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回(1 / 1)
好像什么都没变,她和苏韵薇的谈话石沉海底。他把旗驭的所有工作都委派给她,她根本应付不来,到最后还得他来收拾残局。工作没个头绪,处理起来又很麻烦,她试曾发过一次火以示抵抗,他当时二话不说把那一堆烂摊子啪地扔在桌上,火气滔天地走掉,之后好几天不曾理会她。
她当时就傻了,脑海里突然跳出某种认知,这种认知让她害怕。她突然间觉得他在逼她学,是在为推开她做准备。之后就更遑论认真工作了,见她那般不求上进,他整个人笼罩着沉重的阴郁气息,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工作,生怕踩到雷区。
免不了和秦立阳他们接触,不知道他跟他们说了些什么,秦立阳对她的态度还是有所保留的。自从把大奔交给他,她就没再回过自己的公寓,一直住在吴曜那儿。吴曜还在找那个女人,很少回家。星期六的时候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待在屋里,以前还有大奔做伴,现在不免孤单,索性拿着包出去走走。
商场很大,她在珠宝专区停步,目光紧锁着一对耳环,银色字母图案,由衷喜欢。正拿着手里细看,旁边来了一对男女,本来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只是那男的声音很耳熟。他也正好看她,是秦立阳,怀里搂了一个仙姿佚貌的。
她一直不觉得欠他什么,也就没有尴尬,大大方方和他打了个招呼,付了款准备离开,刚转身,毫无预兆的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躺在门诊的病床上,秦立阳也在,只是旁边不见了那个仙姿佚貌。他冷酷着一张脸,不过也确实是她给他添麻烦了。本想跟他道谢的,帘子外护士小姐来叫人,是抽血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医生让去。
那医生有些年纪了,微微发福,带了个黑框厚眼镜,松松垮垮的挂在鼻梁。子初觉得那眼镜纯粹是装饰,抬睑看他们的时候都是从上面的缝里射出目光。见她坐下,就垂眼在病例上写划,看也不看她,边写边说:“检查结果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贫血。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又想到医生看不见,就说:“没有。”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
“生过什么大病没?”
她顿了会儿,最后还是说:“没有。”
医生这才抬起头瞄她,好像长了一双慧眼,欲把她看穿似地,她就安安分分地坐着,任他打量。许久,还是秦立阳提醒他,他才把眼镜往上一推,咳嗽一声又埋头写划问:“月经是什么时候?”
她没反应过来:“嗯?”
他蹙眉,抬头看她,又怪异地看了眼秦立阳再次问道:“问你月经是什么时候?”
她这才听清,愣愣地回答:“今天早上。”
医生一听,脸当下就黑了,笔杆一扔,起身就赶人:“去去去!找妇产科去!跑我心血管内科来做什么?!”
其实最尴尬的是秦立阳,把她送到妇科的路上,脸都是绷着的,隐忍不发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去惹他。一个人进妇科门诊室,他就在走廊上等候。无外乎是血虚导致的贫血,开了些方子,都是中药调理的,她哪会煎药,自然是不吃的。
拿着处方出来就看到秦立阳,本来想就这么走也不去拿药的,结果他很不耐烦地把方子拿过去,让她等着他去抓药。看着秦立阳下楼,刚转身想在长凳上坐下,就看见两个熟悉的面孔,是他和苏韵薇。
两个人并肩向她这个方向走来,见到她,他错愕当场。苏韵薇平静地看着她,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有些木讷地和他对视。许久,目光机械地移向苏韵薇手中的黑白图片,虽模糊,但她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东西了,更何况他们过来的那个方向正是B超室。
脑袋嗡嗡作响,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那张B超单。还那么小,不知道以后长大会不会像他?
有种想哭的冲动,像以前那样,觉得委屈闹闹脾气之后就昏天黑地哭给他看,让他想方设法费尽心思来哄她。但现在却连哭泣的力气都抽离了,浑身像经历分筋错骨的疼痛,如同被几百个车轮连番压榨,最后连皮带肉一点点分离,剩下血肉模糊,竟是连呼吸都是种奢侈。
他曾经说过,以后要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她说男孩要像他,他说女孩要像她,他说孩子是捆缚他们一生的证明,他说他做梦都想有自己的家……
只是现在和他一起实现这个梦的却不再是她……
来归海所经历的一切都成了泡沫,那么不堪一击。不管她的意志再怎么坚定,不管她再怎么努力,终是要败给这个幼小的新生命。她太了解他了,血缘和责任对他来说会胜过一切,哪怕不是他的选择,责任所需,他都会付出所有。他们已经走到了绝境,况且他对苏韵薇不是无爱的……
脑海里那些哭过笑过的回忆如潮水来袭,冲击得她额头血管膨胀着跳痛,好像所有的东西一下子涌进脑子,沉重得快装不下了,甩又甩不掉,就那样前拥后挤堵得她喘不过气。她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蒙蔽了,竟看不清眼前站着的是谁。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似陌生,但又那么熟悉,总是差那么一点,记忆中的那个影子就是没法和他重叠,一下子竟不知道自己找的到底是谁,一片混乱。
头脑里好吵杂的声音,她开始控制不住持续膨胀的烦躁,只能急促地呼吸,眼睛茫然四顾,像迷了路的孩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所以她看不到他眼睛的惶恐和紧张不安。
身边好像多了个温度,她转头看他。只见他一张一翕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调侃,紧接着又说了几句,遂高兴地笑了几声,声音甚为爽朗,她竟也被那种快乐感染,看着他微微笑了。
之后她的目光再没离开过他,他笑的时候她甚感甜蜜,后来他绷着脸,她也微笑着看着他。由他在身边很安心很安心,好像清风柔柔地吹过心尖,安宁得那么美好,心无所想,在车上酣然睡去。
是因为底下一注热流醒来的,头昏昏沉沉,才想起身上来了月经。他在专注地开车,目不斜视,只是还绷着一张脸,她有些局促,怕扰了他惹他生气。车子已经驶进小区,察觉到她醒了,他板着脸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下次上车前记得汇报住址。”
她怔忪,才想起他确实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经过小区门口,瞥见有家超市,下了车告诉他想买点东西,他也不管她,自顾去开门,她便走开了。
秦立阳心里是有芥蒂的,当时那般与她坦诚相待,却换来她的欺骗。这次为了吴曜,她用整个旗驭做交换,虽然有他逼迫的成分,但结果终不是最理想的。打开门踏进玄关,沙发上一个打开的行李包,露出几件凌乱的女性衣服,他立马黑了脸,浴室的门也开了。
严玉欣穿了一套白色运动服,刚沐浴完,正擦着湿漉漉的短发,见到他丝毫不意外,眼睛从他身上滑过就落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他站在那里,冷冷地警告道:“我记得我们已经两清了。”
她无视他,不以为然地戏谑:“他一路追杀我到阿拉斯加,到现在还不肯放过我。我记得当时你也说过,事成之后就没我什么事了,不过看样子,我还脱不了身。”
“你想怎么样?”
“当时你们只告诉我要搞垮他,没说目的是旗驭。那么大个公司成为你们的囊中之物,多半还是我的功劳吧,你不觉得打发我的太少了吗?”
他目露寒光,压低声音说:“少?你觉得协议里规定的你的任务值得了那个数吗?我若是你,就会识趣地拿钱走人!”
闻言,她愤然起身,手里的毛巾用力甩在他脸上,烧红了一双眼,将长期以来的压力发泄出来,大声怒骂:“你他妈的当时没说会闹出人命!你现在要我怎么办?他现在天天向我索命,我他妈的没权没势,比不得你们这些人!我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最多不过是个从犯,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
他目光一沉,眼睛里露出危险的警告,冷冷地和她对视,她亦毫无畏惧,全然一付豁出去的气势。正剑拔弩张,大门却开了,子初没料到他有客人,见到房里的情景,耳朵一阵轰鸣,僵硬地笑道:“你有客人在啊?那我先走了。”说完就消失在门口,他隔她很远,只冷冷地看着,眼神变幻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