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季(下)(1 / 1)
我们在7月3日上午乘飞机到达了上海浦东机场,然后又接着转机飞到了青岛。
我没有让爸妈来接我,毕竟经过十几个小时飞行后,爱德华的形象有些“受损”。
虽说到了青岛还是大白天,可是十几个个小时的时差颠倒还是让我们觉得有些疲惫了,他在东部的酒店安顿好之后,便又送我坐上了计程车,一直在后面静静地看着我远去。
回到了家,我一头扎进被窝里,沉沉地睡过去了。晚上只是胡乱地喝了几口稀饭后,又倒头接着睡着了。
第二天,爱德华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T恤和浅色牛仔裤,站在酒店门前,四下观望着来往的车辆与人群,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地灿烂。
“爱德华!”我坐在计程车上,拉下窗户朝他喊。
他见了我,笑容里更添了份喜悦,快步往这里跑来,轻快地打开车门,跳了上来,亲了我一下,“早上好,宝贝!”
“早上好,亲爱的!”我开心地回应着他。
“现在要去见你的父母吗?”
“是啊,紧张吗?”
“有一点。”他呼出一口气来,然后朝我轻松地笑了笑。
“你好,我叫爱德华。我是温思的男朋友,很高兴见到你们。”爱德华用中文流利地说完了他的开场白。
“你好,你中文说得真好!”妈妈满脸都是喜悦的神情,看得出她很喜欢爱德华。
“你好,”爸爸上前跟爱德华客气地握了握手,有些拘谨。
“这是我的礼物。”爱德华说着便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瓶ChivasRegal的威士忌,双手递给爸爸。
“哇,谢谢!”爸爸顿时两眼发光,一瓶洋酒足以俘获他的心!爸爸脸上乐开了花,上前拥抱爱德华,“这孩子真懂事!”
爱德华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意思!”这句话是跟我学的。
“还有这个!”爱德华接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四方形的首饰盒,双手递给了妈妈,“这是我妈妈从瑞士定做的项链。”
“谢谢你!谢谢你的妈妈!”妈妈朝我一眨眼,表示过关!“真体贴!”她满意地说。
接下来,我们四个人围坐在餐桌上开心地吃起饭。刚才的拘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现在才算松了一口气!”从家里出来的路上,爱德华轻松的说,始终握着我的手,“你的妈妈友善又开朗,你的爸爸也是,总之,这次拜访很成功、很愉快!”
“你表现的也很出色!你的中文水平简直让我刮目相看!”
我们在下午先去了劈柴院。
“青岛是中国电影的发祥地。在1899年,青岛人就可以看欧洲无声电影了!”我边说着便玩弄着手里的小泥人儿。
“那可真棒!”他开始不断的看着四周,“这里跟北京很像!”
“你去过北京?”
“是啊,很早以前去过。不过我还是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天气、环境和人。”
“嗯,我也是。你知道吗?我每次去北京总会流一次鼻血。”
“真的吗?为什么?”
“可能是天气原因吧。我一共去过三次北京,每次都是在秋天。虽说都是北方,但是比起青岛,北京的天气显得有些干燥。”
“哈哈…你的鼻子真敏感!”他说完,接着又亲昵地亲了一下我的鼻子。
“这里有京剧?”我们走在江宁会馆门前,爱德华转过头来问。
“是啊,不过一般都是在中午和晚上才有。你想听吗?”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不说话。
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想起了史蒂夫。
“我们走吧!”他搂着我的肩向回走。
我们走到了中山路的车站,坐上了公交车。
“巴士里也很热闹!”爱德华坐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四周。
“没错,哈哈…”我很开心他会将车内那些嘈杂的声音当成一种热闹非凡的享受。
我们之后下了车,去了古玩城、天幕城,然后到附近吃了鸡汤混沌和烤肉后,已经夜幕降临了。
我和他又去了台东夜市逛了逛,最后就打车把他送回了宾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几乎都是在小吃店、购物广场和游乐场度过的。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和他还是照旧在街上闲逛着,无意中瞥见了一个角落,泪水开始在眼中慢慢酝酿开来,“你知道吗,”我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地方对爱德华说,“这是我和史蒂夫曾经一起吃混沌的地方,可是短短的几年,这里竟改成了理发店!人、物皆非,这比物是人非或是人是物非来得更残忍、更可怕!没有一样东西可以留下来让我去惦念、它连回忆的机会都不给我!”
“这说不定在暗示你走出以前的阴霾,开始新的生活啊!”他捧起我的脸,吻去我脸颊上的泪水。
“可能我真的很怀旧吧!”
“怀旧是好事,可是时间不能为你倒流,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握好眼前和未来!”
“眼前和未来?!”我破涕而笑,“你是说要我好好珍惜你。”
“我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其实我一直都在珍惜你!看不出来吗?”
“这一点…毫无疑问,的确如此,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深厚的爱!”他顽皮地眯起眼睛。
“天呐,你又达到了另一个更高的境界了!”
“哦?你指的是…”
“讲甜言蜜语!”
“噢,天呐,这种溢美之词不是什么好事!”
“不一定哦!如果对方喜欢的话,它就是件好事了!”
“不错的答案!”他拦着我的腰,“走,离开这个伤心地!带我去一个更高的境界。”
“好啊!”
我和爱德华坐上计程车到了公园附近。我们拉着手漫步在小森林里,我望着他的侧脸,那么干净,那么像一个人,“爱德华,谢谢你!”我朝他说。
他显得有些惊讶,“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淡淡地朝他笑,“我爱你!”
他顿时兴奋地笑了,抱起我,转着圈,“宝贝,我爱你,我爱你…”他不断地说着,吻向我的脖颈、下巴,然后抱着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坐在他的腿上,望着他,微笑,他将头贴近我的胸口,“温思,我爱你!”他幸福地看着我,微笑,突然,表情一僵,眉头一紧,“天呐,”他大叫。
“发生了什么?”我被他吓了一跳。
“宝贝,抱歉,我想我们应该先站起来。”爱德华表情扭曲起来。
我满头雾水起身,站在地上,望向他,刚孕育好的缠绵爱意顿时消失了,爱德华难受地坐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天呐,这到底是什么?”然后转身向后看去。
我抬眼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裤子后面湿了一大片,我侧过头看着那椅子,积满了露水。
我憋着笑,上前问他:“爱德华,你还好吗?”
“我很好,很好,别担心…”他有些难为情地用手遮住后面。
我低头咬着嘴唇逼着自己不要笑,可是..
“嘿,你在嘲笑我!”爱德华突然涨红了脸
“没有。”我装作一脸的无辜。
“你明明在笑!”他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生起气来。
“好吧,好吧,我承认。哈哈…对不起,哈哈…我控制不住..”我看着他的表情还是笑了出来。
“嘿!”他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我见状上前拍拍他的手臂,“你把上衣脱了盖住它吧,起码你的肌肉很迷人!”
“温思!”
“对不起,哈哈…我保证不开玩笑了!”我不断地摆着手,“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你要去哪里?”
“我马上回来,别担心!”我朝后摆摆手。
我跑到了路边的一个租用沙滩短裤的地方,停了下来,挑了一条橘黄色的短裤,然后想了想,我又拿了一条同样颜色的女款的短裤,付了钱,往回跑去。
爱德华还在原地踱着步子,低着头,一脸窘态。
“爱德华,”我跑到他面前,“情侣短裤!”我朝他眨眨眼。
他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露出了笑容。
“赶紧换上吧!”我将裤子递给他。
我们在附近的卫生间里各自换上了短裤,然后拉着手走出了小树林。
“我们去海边怎么样?”我冲爱德华说。
“好啊!”他快活地答道,然后背起了我,
正值暑假,海滩上堆满了人。
爱德华将牛仔裤晾在沙滩上,然后跟我一起坐在了一处礁石上,我把头一靠在他的胸口,望着远方。
“你还会想起他吗?”爱德华试探地问。
“每一秒都会想!”我诚实地告诉他,望去他的眼睛,看到了远处的快艇,心脏不禁颤抖了一下,嘴角滑过一丝微笑。
爱德华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靠在我的头上,闭着眼睛。
“你在生气吗?”我问。
“有那么一点,可是又觉得不应该这样。”
“傻瓜!”我摸着他的头发。
“时间和距离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突然说道,“温思,不论发生什么,我不会离开你半步!”他抱紧了我。
我在他怀里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望着远方。
史蒂夫,你在吗?我在心里问着。
临近黄昏时,我们起身,走到沙滩上,爱德华的裤子已经干了,我们到更衣室里换回了原来的裤子,将那条沙滩短裤还了回去,轻松地牵着手走了出去。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转头问:“你愿意陪我去‘连心天桥’吗?”
“当然!一定要去看看!”他一直想去看看我说过的那座石拱桥。
天色渐晚,石拱桥上空无一人。我和爱德华牵着彼此的手并排站在桥中央。
这里一点都没有变,溪水还在桥下照旧地流淌着,我用手掌轻轻抚摸着桥的表面,凹凸不平,布满了岁月给它留下的痕迹。物是人非啊!我呼出一口气来。
“将你的悲伤,注入我的心里,这种程度的痛苦,我还可以忍受。”爱德华从身后搂住我,脸贴近我的头发,温声细语。
“我怎么能忍心看到那个善良的你因此受伤呢?”那样岂不是太残忍了!这对你不公平!“我挽住他的手臂,“我只不过是想来再重温一下、再走一走我和他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再试图寻找一下曾经的痕迹!”我勉强对他笑了笑,径直向前方走去。
“这个树林可以直穿到另一片大海!”我回头对爱德华说。
他开始用手抚摸起树干,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树杈。
我走在前面,突然被前方迎面走来的那人吸引住了,我开始细细地打量着那个人:高高的个子,瘦得弱不禁风,头上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一只大大的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上衣穿着一件白色的老头衫,下着一条简单的牛仔裤,脚上踏着一双白球鞋。
那人可能没有注意到我在看他,仍在低着头走,手插进裤子口袋里,继续向我迎面走来。
我有些好奇,稍稍加快了步子,想去看看这个奇怪装扮的人的庐山真面目,爱德华还在后面跟着。
渐渐地,渐渐地,我们越走越靠近,心中好奇的火花不断地喷射着,我就一直盯着他看,好像能从他身上找寻些什么似的,那个人就在此时缓缓地抬起了头,可是却让帽檐遮住了眼睛,再加上口罩的遮掩,我只能隐约看到他高高的鼻梁。那人步伐突然加快了,朝我急急地走来,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
我终于看清了他,看清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我身子一颤,那双…那双…那双眼睛,那不是我朝思暮想的,日夜惦念的那双眼睛吗?!即使山峰没有了棱角,即使海水已经干涸,即使山崩地裂,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永远不会变,永远是独一无二的,还是会如此熟悉,熟悉到当我再次看到它时就能一眼辨认出来!
我拼命地眨着眼睛,证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曾有几何我在梦境中都几番梦到过这双眼睛,可是此刻却如此地真切、如此地…
“史蒂夫!”我立刻转身朝那个人喊,可是他还是快步地朝前走,不理会我。“史蒂夫!”我继续喊着,声音里夹杂着些岁月留下的痕迹,有多少次我在心里呼喊着这名字,而此刻当我将它从口中喊出来时,却还是那样的温热!
那人还是没有回头,以至于让我自己也开始怀疑我是否认错了人了。
没有,绝对没有!那双眼睛告诉了我一切都是真的!是他,是他…
我的心在不断地打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抬起脚朝他追了过去,他还是快速地走,只是快速地走,走上了桥。我大步跑过去,可是就在跑上桥的瞬间,我脚上的人字拖滑离了脚,我随即重重地跌倒在桥旁,“啊”的一声痛苦地叫出了声。
“温思!”身后的爱德华闻声慌张地跑过来,轻轻扶着我。
史蒂夫在这时也停下了脚步站在桥头,攥着拳,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我松开爱德华的手,忍着剧痛赤着脚冲向史蒂夫,紧紧地抱住了他,靠在他的背上,听见他炽热的心跳声,我声音里带了些哭腔,“现在终于让我找到你了,终于抓住你了,不许再逃跑了!”
史蒂夫的身子抽搐着,一颗泪珠突然滴到了我的手臂上,我的心瞬间瓦解,他迅速转身,抬头看到了一直倚在桥身满面哀伤的爱德华,史蒂夫拭去眼角的泪,喉结上下动了动,抱着我的肩,“走吧,回去,回到他的身边!不要再对我有任何的留念,今天就当做没有看见我,就当作我死了!“
“怎么可能?你明明就站在我面前,那样真切,那样清晰,我怎么能当做没看见!“
“不,不是的,你看见的只是一具即将离开人世的、没了灵魂的丑陋的皮囊,快回到那个人身边,他在等你!就当没有见过我!我已经是你的过去了。”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你可知道,前世的多少次回眸,才换来了今天的擦肩而过,多少次的擦肩而过才有了今天的相见!这一次,我不要再错过了!”
他痴痴地看着我,眼神里带了些沧桑与无奈,眼中充满了雾气,“可是你可知道,不相遇,便可不相聚;不相聚,便可不相思;不相思,便可不相见;不相见,便可不相恋;不相恋,我便不怕死亡!快走,回去!”史蒂夫放下手,低下了眼睑。
“但曾相见便相恋,相思何如不思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你教我如何是好!你的一切,你的种种,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体内!”我轻抚着他的眼角,泪眼相对。
“如果这世上有两个注定要彼此相爱的人,那么在相遇之前,他与她的每一步都在朝着对方走去,不偏不倚。”爱德华突然在身后说,“你要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你们的爱一个机会!‘敢爱,就有奇迹’,这是温思告诉我的。”他看向我,眼圈红红的。
“爱德华..”我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他突然抱起了我,“不是说过不要光着脚踩在地上嘛!对身体不好,怎么总是要让我担心!”
“爱德华,”我哭了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对不起…”
“我说过我愿为你付出一切!”他转身面对着史蒂夫,“也同时给我个机会吧!”
我们三人坐上了计程车,到达海边的那家专门为外国人开设的医院时,已是晚上7点钟。
爱德华将我放在床边,史蒂夫从护士手里接过碘酒和药棉,单膝跪在我面前,用药棉小心地沾了些碘酒,仔细轻柔地擦着,嘴里不断地说着“对不起”。他的头发因为做化疗的原因变得稀少了许多,所以一直戴着那顶帽子。
爱德华倚在墙角,一声不吭。
这时,史蒂夫的爸妈从外面走了进来,抬头刚好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我,眼睛里带着些愧疚与意外,“很抱歉,温思,我们…”史蒂夫妈妈低下了头。
“我理解,不要责怪自己!”我向他们努力一笑。
这时,爱德华走了过来,将人字拖放在我的脚下,一言不发,然后转身走出了门外,靠在墙上。
史蒂夫已经给我上好了药,替我穿上人字拖后,走了出去,“对不起!谢谢你!”
爱德华没有作声。
我也随即走出了门,看着紧闭着双眼,头靠在墙上的爱德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酸与痛楚,“爱德华..”我开口叫他,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块东西。
他慢慢睁看眼睛,望向天花板,“温思,我欠你的,我答应你要弥补的,这次我放你走,你若是想起来,就回头看看我,记住,有一个男人的肩膀,永远让你随时倚靠!”他看向我,“放心,我会留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我深深地看着他,“谢谢你!”
第二天上午,我推门走进史蒂夫的病房,发现爱德华早就坐在椅子上与坐在床上的史蒂夫一起翻看着相册。
“早上好!”史蒂夫先开了口。
“早上好,温思!”爱德华抬头,朝我勉强挤出微笑。
“早上好!”我同时看向他们俩。
“我先出去一下。”爱德华刻意回避,起身准备走出门。
“爱德华,如果疼,就放手吧!”我侧对着他。
“我说过,这种程度的痛苦,我还能够承受得住!”他转过身,“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我给你这机会让你弥补以前遗留下来的所有遗憾,一定要好好珍惜!而我,决不会放开你,绝不!”他转过脸,眼睛深深地看着我,“除非有一天海水不再碰到沙滩,我才会选择放弃并离开!”他说完再次转身,走出了门外。
我看着他远去的孤独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和心疼,还有,很多的感激和愧疚!
史蒂夫将相册放到一旁,走下床,站在我的身后说:“你应该回到他身边的!我们不应该伤害一个如此美好的人!”
“可是如果我今天放开了你的手,爱德华会比现在更痛苦,因为他说过要将我的所有悲伤注入他的体内,他来替我承受!若是今天我放了手,带给我和他的悲伤会更多!”
史蒂夫一把抱住了我,“即使你现在要放手,我也会紧紧地抓住你,不放你走了!”
我看着他,“我终于看见了这双我深爱的眼睛了!”
“你可知道我等这个拥抱等了多久了?”史蒂夫在自言自语。
“可是为什么要骗我你已经死了?”
“我只是想让你重新寻找真爱!因为爱你,我才会撒谎,独自一人忍受孤独,独自一人等待,独自一人忍受身体与心里所带给我的痛!其实,是仔可在那去年圣诞节死了。我真的不想连累你,让你看到现在丑陋的我,还不如撒谎告诉你我死了!长途不如短痛!”他咽了咽口水,将我抱得更紧了。
“我现在想确定一件事,”我看着他,“那天我去你家的时候,你在哪里?”
“那天你来我家时,我就一直躲在楼上的另一个空房间里,在门缝里静静地看着你,所以我爸爸才会频繁地上楼,看看我的状况。等到你睡着了,我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你睡觉的样子,那样美好,然后为你摘下耳机,将它们放在了柜子上。我一直躲在屋子里。”
“那么那天我看到了你,是真的了?”
“是的,我没想到你会往客厅里看。”
我用力抱住了他,“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当初又为什么说‘我不了解你’?你知道那句话对我造成的影响有多大吗?那句话每天就像一把尖刀一样,不断地刺着我的心脏、我的身体、我的灵魂…”
“其实说出那句话只是一个意外!我本来想说的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会为我留在美国’,可是当话说到一半时,我的身体开始一阵剧痛,我突然发觉我已经撑不了那么久了,所以就没有再说下去,也是想放你走,让你重新找到自己的真爱,因为唯有恨我,你才能断了对我的念想;也因为爱你,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你!”
我心一颤,不禁感叹英文的一词多意!
他继续说:“可是日子久了,我对你的想念便越发的激烈,梦里不断出现我们曾在一起的画面,这种想念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猛兽,不断地撞击着我的心壁,像水草一样在我心底疯长着,所以我便决定在到青岛来,在我死之前,再重新走一走我们曾经走过的路,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就像爱德华说的那样,若是两个注定彼此相爱的人,他们不论距离多远,都会努力地朝对方走去,不偏不倚,刚好相遇!”他紧紧地看着我,“这一生,只把我的温思怀想,和把温思不断回想。这种思慕之情,早已跳出了人间的苦境!”
几天里,史蒂夫的状态都十分好,让他的爸妈也感到了一丝丝的欣慰与安心。而爱德华则在附近的一家外语学校里做起了兼职外教,很少到医院里来。我知道他是在躲着我们,也是为了给我和史蒂夫留下足够的空间。
最近的雨水比较多,所以七月份的青岛跟别的城市相比,凉爽了许多。尤其是到了夜里,对面的海风吹进屋里,整个房间都是冰凉凉的。
周六晚上,我靠在史蒂夫的怀里,电视机里正在报道着新闻:“….明天凌晨两点钟,在本市沿海一带将会有百年一遇的处女座的流星出现…..”
“要去看吗?百年一遇!”我强调着说。
“听上去不错!我最近感觉好极了,百年一遇,一定要看看!”史蒂夫的手指在不断的玩着我的头发。
“不过要等到凌晨两点啊!”我撅起嘴。
“那就先睡一会!”他搂着我,“就睡在我怀里,好让我抱抱你!”言语中带着些亲昵。
我脱掉了鞋子,钻进他怀里,“你不睡吗?”我抬头看向他。
“你先睡吧,我就想这样一直看着你!”他的下巴靠在我的脸颊,手臂紧紧地环着我,然后又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起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我们俩的身上。
“好温暖啊!”我紧紧地搂着他,无比的幸福。
他揉着我的头发,亲了一下,“好喜欢你啊!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啊!樱花的味道!”
“樱花?”我抬眼看着他,“我今年都没有见过樱花。”我有些遗憾,7月份,樱花早就开过去了。
“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温思,相信我!”他扒到我耳边问声细语。
“嗯。”我在他怀里点点头,睡了过去。隐约间感觉到史蒂夫将毯子往上拉了拉,又将我搂紧了。
醒来时,看到身边熟睡过去的史蒂夫,他的手臂还在环着我,我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眉毛,然后将他搭在我身上的手臂轻轻挪开,走到窗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时史蒂夫的手臂刚好抱在了我的胸前,我回头望向他,他松开手,从床上拿了一条毛毯给我披上,自己也穿上了一件藏青色的外套,拉着我的手走去阳台。
阳台直冲着对面的海,远处的海风轻柔地飘来,温柔的很。
我披着毛毯,站在阳台的栏杆前,望着夜空,史蒂夫从身后轻搂住我,“还有5分钟2点!”
我点点头,转身紧紧地抱着他,没有说话。
一颗流星从身后划过,我们同时看向天空,然后四目相对,握住对方的手,然后举在胸前。“我爱你,温思!”
“我爱你,史蒂夫!”
我们同时说道。
史蒂夫拉着我的手,走回房间,从口袋了掏出一枚银戒指,抬起我的左手,将它轻轻地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我打量着这枚上面刻着“Wensi”的戒指,“我每刻一笔,就说一句‘我爱你’,这枚戒指里一共装了12句,我会再慢慢地填充它的!”他将我的手心贴近了他的胸口,无尽的温暖布满全身!
“史蒂夫,我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我说着走到柜子前,理了理头发,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剪去一束头发,转身将它交到了史蒂夫的手中,“今天,我将这一束头发给了你,就叫做‘嫁心’!天不老,情难绝!”我深深地看着他。
“我爱你,不仅爱你美好的模样,也爱你高尚的灵魂、你脚下的这片土地!”他牢牢地将那一束头发攥在手心,眼泪随即夺眶而出,“我飘零的生命好不容易才找到归宿,上帝啊,上帝呀,求你,求你让我在这世上再多停留一会儿吧,求你,我爱我眼前的这个人,我一生中唯一爱过的人…”晶莹的泪珠,从他蓝色眼睛的眼睛里滑落,像一朵梦中出现的紫罗兰,滴下清透的露珠。
我们泪眼相对,史蒂夫一把将我拉入怀里,唇慢慢地贴了过来,吻向我的额头,吻着我的眼角,吻去了眼角上的泪珠,贴近脸颊,由上至下吻到我的唇….
时间冻结了,周围的空气也凝固了,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他的眼睛,第一次那么深切地贴近他温热的唇,第一次可以真切感受他的心跳声,第一次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第一次与他的心靠得那么近!
我和史蒂夫每天都会粘在一起,一起吃早餐;一起到附近的海滩上散步;一起带着耳机哼唱着《离思》,一起吃晚餐;有时我们还会去音乐广场附近散步,那里空气真的是很不错!
但是我不会让他走太长时间,因为我能隐约听到他散步时吃力的呼吸声,虽说他一直在强忍着。
大多时间,我们还是会呆在病房里一起翻看着相册,有他的,有我的,也有我们当时在京剧院穿着戏服一起照的合影。我们回忆着以前,感叹着事态的变迁与无奈。除了这些,有时,我只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翻阅着笔记,他就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一言不发,眼角满是绵绵的情意。
“温思,来,看,我抄了一首诗。”史蒂夫手里捧了本笔记本。
我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去,饶有兴趣地凑过脸看着他,“让我看看。”
“瞧,这都是我自己亲手抄写下来的。”他打开本子给我看。
“天呐,全都是中文的!”我拿过本子惊讶地翻着,发现里面有几首诗都是中文的。
“我一直没放弃学习中文,”他凑过脸,“为了你!”
“这些都是情诗啊!”我看着他微笑。
“是的,还有一些歌词。要我念给你听吗?我的中文比以前还好!”
“好啊,我的荣幸!”我头靠在他身上静静地听着。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喜欢”
“我们是两情相愿,而这首诗听上去像是单相思。‘寂静喜欢’,你知道吗,那次我去美国的时候,我真的有这样一种感觉,我还以为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
“其实在中国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也是单相思。”
“哈哈…是吗?我们可真有趣!其实我一直都在隐瞒对你的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我离开中国的时候我才察觉到你对我有意思!”他调皮地一挤眼。
“切!”我别过头,不好意思地望着笔记本,“再念下一首。”
“你是在遮掩你的害羞吗?”
“嘿,快点念,少废话!”我脸颊有些热了。
“哈哈…真有趣。”他亲了我一下,“刚才那首是仓央嘉措的诗。”
“我很喜欢他写的东西,很感人。”
“看得出来。”
“嗯?”
“因为当时我们在连心天桥上相见,我说出那些话时,你居然可以用他的后半句来把我的话驳回,我就知道,你一定读过他的诗歌!”他呵呵地笑,“说实话,我要的就是那个答案。”
“如果我没有说出那个答案,跟爱德华走开的话,你会怎么样?”
“你不会走开的!”
“不错。”
“我知道的。”他翻了一页,“这是我自己写的,不过只有四句。”然后接着开始开始念道:
“东方有佳人
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
思之如狂”
“你简直是个大诗人!短短四句,却写得恰到好处!”
“是吗,我还担心我写得太肉麻了,你会接受不了!’
“在爱情世界里就是需要肉麻一些!”
“那好吧,以后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对你说一些西方式的肉麻的话了!”
“天呐,我想我很快就会吃不消的!哈哈…”
“没关系,我有开胃菜和消化片!”
“哈哈…听起来棒极了!’
“多想贴近着你的脸,深深地将你亲吻
好似要将你吸进我的身体里
多想紧搂着你,拥你一同入眠
就让我们如泉水般交融在一起
这首诗怎么样?”他又翻了一页说。
“这也是你写的吗?”
“是啊,是在那天你睡在我身旁时候写的。”
“果然肉麻极了!”我调皮地朝他笑,“不过我很喜欢!”
“哈哈…”
……
我们每天都像这样相依在一起,说着甜言蜜语,念着情诗缠绵。
可是,这种平静的日子直到一周后的那个炎热的午后。
他突然病发,被送进了加护室,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仅那短短的几个小时,我出去给他买些日用品回来后,便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爱德华蹲坐在墙角,不知该如何向我解说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医生说,史蒂夫划伤了手臂由于凝血功能的障碍,伤口一直无法愈合,而导致了感染….其实….”他咽了口唾沫,“其实…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身体的其他地方了!”
我无力地跪在了地上,趴进了他的怀里,“怎么办?怎么可以....怎么会受伤…”
“磕磕碰碰是难免的,只是他的凝血功能很差…”
“怎么办…不可以….不要,不要….”
“一切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别怕,我陪你照顾他!”爱德华用手轻轻地拍着我,头埋进我的头发里。
从那天起,史蒂夫每天吃的药比平时多了好几倍,每天也只能卧床休息了,推开门的时候,他甚至无法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已没了血色,看到他消瘦的脸,我只觉得喉咙像是打了结。此时,心痛是唯一的感觉!
也就是从那天起,爱德华辞掉了兼职工作,(其实他也不需要那些钱,只是为了让我和史蒂夫有足够的二人空间)代替了史蒂夫的父母,跟我一起照顾着史蒂夫。
爱德华总是心疼地催我到旁边的沙发上躺着歇一会儿,可是刚等我起身朝沙发走去,身后的史蒂夫又开始了一阵阵剧烈的呕吐,我又不得不折身返回去…..
有时晚上,我会让史蒂夫爸妈回酒店休息,然后我睡在沙发上,爱德华则在我旁边打地铺。
“你回酒店睡吧,睡在地上太凉了,对身体不好!”我怜惜地看着爱德华。
“没关系,正好这里很热,这样很凉快!”爱德华摆摆手,示意我不用担心。
我眼里泛出了泪花,抱住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才发现喉咙哽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们静静地抱在一起,房间里只有病床上史蒂夫吃力的呼吸声。
史蒂夫的状态开始有些见好,但每天基本上还是半睡半醒。
我可能是真的累坏了吧,那天直到正午时分我才醒来,然后胡乱地吃了几口饭就拦下一辆计程车匆匆忙忙地直奔医院,自从上次事之后,我真的怕他再发生什么事情!
进电梯到三楼,走进前一天走过的走廊,史蒂夫的病房的门半掩着,从里面传来他和爱德华谈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间我听到了我的名字,便立刻停住了脚步,趴在门边听着。
“爱德华,接下来的日子替我来爱温思!这是我的第一个愿望!答应我,记住,每天对温思说一句“我爱你”,也算是替我偿还;不要让她喝带酒精的饮料,因为她对酒精过敏;向我妈妈学习如何做巧克力蛋糕,做给她吃,但是不要让她常吃,不然会发胖,但是不要让她节食;她喜欢写作,但是很难坚持下去,要鼓励她走下去;她喜欢画画,多带他去旅行,好让她有许多灵感;替我照顾好我的父母;我死后不要举办任何的葬礼,只将我的骨灰撒入大海,因为这时她最常去的地方,而且我也一直认为海就是倒过来的天,去了那里,也可以去天堂!爱德华,拜托了,我知道你跟我一样,很爱温思!“
“放心,我对她的爱绝不逊色于你!”
我的喉咙发干,困难地咽了口唾沫,朝回走去,走下了楼,坐在院内的一条长椅上,眯起眼睛看着天空,酷热的太阳光照在每一个角落,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堵在那里,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从钱夹里拿出那张照片,相纸有些发皱,看着相片里羞红着脸偷吻我的史蒂夫,心里满是酸水,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史蒂夫究竟能撑多久。
我揉揉太阳穴,将相片放回了钱夹里,然后双手抱着手臂,指节有些发白,指甲掐进肉里,我拼命地咬着嘴唇,想让自己坚强起来。
最后,我终于站起身,走回了病房,看着睡着了的史蒂夫,环顾四周,爱德华不知去了哪里。
我走上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摸着他所剩无几的头发,好几根发丝就那么随着我的手脱落,就在那时,我终于忍不住哭了,泪水无法停止的全部涌了出来,心里明白他是真的不久于人世了。
接下来的几天,史蒂夫开始一直持续着低热,呼吸也只能靠呼吸机的辅助,肾功能也开始明显衰竭了,尿床是避免不了的了。没办法,我只好给他买成人尿片,让爱德华为他换上。毕竟,我不想让史蒂夫觉得尴尬,也不想让爱德华觉得难堪。
他有时会不断地呕血,医生说,他的消化道出现了出血症状。他已经无法正常进食了,所以只能将食物打成稀烂,然后再一点一点地喂给他吃,可是不一会儿,他又是连续一阵的呕吐,并伴随着腹部等地方的疼痛,额头上也冒出了青丝,薄薄的衣服很快又湿了一片…..
几天后的上午,我们都在病房,史蒂夫已经醒了。
他虚弱地看着我们,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想要试图开口说些什么,我们担心的凑上前看着他,认真地听着。
“如果有一天,医生宣布我的大脑宣布已经停止运转,实际上,那时,我的生命已经终结。请不要试图用仪器人工地为我延续生命。
搬走我的身体,去帮助别人过上跟圆满的生活吧。”
我们诧异地看着他,心里面充满了无尽的酸楚,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面,让我什么也话说不来。
“把我的眼睛捐给盲人,让他看见日出的美丽、婴儿的脸蛋和他爱着的女人的深情的目光。
把我的心脏送给因心脏衰竭而饱受痛苦的人,让他重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吧。
把我的血液输给车祸中命在旦夕的少年,好让他活到含饴弄孙的岁月。
如果我的另一个肾没有受到癌细胞侵污的话,请把它送给那靠仪器苟延残喘的人。
取走我所有的骨骼、肌肉、纤维和神经,如果这些东西都是健康的话,请将它们送给肢体残障的孩子,能够让他们能在某一天,在他们的有生之年迈出稳健的脚步。
探测我大脑的每个角落,如果有必要,取走里面的细胞,让它们生长,以便有一天,让一位不会说话的男孩在他成功的那一刻而欢呼;让一位耳聋的女孩,听到打在她家窗户上的雨滴声。”他顿了顿,沙哑着嗓子,逼迫自己继续努力地说下去,“把我的残骸火化,让骨灰随风飘撒在大海里,让水中的生物获得滋养。
如果你们一定要埋葬些什么,那就埋掉我的缺点、我的软弱和所有对种族的偏见吧。”
他稍微抬抬手,我凑了过去,将耳朵贴到他嘴边。
“温思,能不能在我离开人世之前,再为我唱一次京戏?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
“我会的,我会的,赶快好起来!不要说傻话!你不会离开的!”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早已泣不成声,“拜托,为我多留一会儿,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我会竭尽全力为你停留下来,但是不会很久。”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泪水浸湿了脸颊,我用唇将这些泪水轻轻吻去,“我永远都会相信你!”
他微笑地看着我,然后又将视线转向其他人,“请用温柔体贴的言行,关怀那些需要你的人;请用心和灵魂,呵护并尊重你爱的人。
如果你们都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的生命将会永存。”
在秦老头儿和外公的帮助下,我终于完成了戏本。
一周后的下午,我和史蒂夫到了几年前的那个京剧院,那里明显整修过,有些变了样,秦老头儿为我们将京剧院停业一天。
我在后台化完妆,换上了一身青衣的行头后,便慢慢地走上了台。史蒂夫坐在台下第一排,戴着帽子和口罩,眼里满是微笑。
音乐响了起来,我挥袖唱道:
“自那日与君相逢,
心朦胧,
水朦胧。
不知情思源何头?
与君亭下送别,
依依不舍拥再留,
思也悠悠,
念也悠悠,
莫笑我痴情又痴狂,
漂洋过海把情收。”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有害相思
自那日与君重逢,
万般惆怅堆心头,
昨日情思,
今日愁,
情断天涯。
梦难留,
泪难收,
鸳鸯瓦冷霜华重。”
我顿了顿,一股热泪涌上心头,回想着我们曾经的一幕幕,从相逢、送别;再到重逢、分别;曾几何许呼唤着他的名字、梦到他的身影,多少次望断长空,多少的风霜与盼望,才换来了那日在美国的相见,但却不曾想,昔日的他早已变迁!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我对他的爱已让我对世间的万物懒得去理会,让我深陷其中!
我用衣袖一掩面,眼睛望去台下,史蒂夫早已泪流满面。
“自那真相大白后,
心凄凄,
梦渺渺,
悔恨当时不回首。”
我曾望断天涯,逆流而上,寻找他的怀抱,无奈前有险滩,挡住了去路;我有顺流而下,追寻他的方向,找寻他的足迹,却见依稀仿佛,道路曲折无已。曾经的那次错过不知何时再能弥补。
“今嫁青丝把心许,
情切切,
意绵绵,
漫漫长夜君与共。
与君既相逢,
何忍轻相离?”
泪水打湿了面庞。
我走下了台子,史蒂夫起身双手轻捧起我的脸颊,“今生今世,我只听你一人唱!”
“今生今世,我只为你一人唱!”我与他紧紧相拥。
8月26日,史蒂夫再也撑不住了,他在一个凌晨病发,我坐计程车到医院时,爱德华和史蒂夫的父母已经带着满面的焦急、忧虑、悲伤站在病房外面了。
这一次,我没有哭。我知道,该来的总得来,该面对的想躲也躲不掉。
医生和护士走出了病房,摘下口罩,走向我们,“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转头看向我:“病人想见你,赶快进去吧!”
我长呼了一口气,径直走了进去。
史蒂夫苍白的脸上罩着氧气罩,虚弱地呼吸着。
我走近他,靠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心。
“我爱你,温思。”史蒂夫用虚弱又沙哑的嗓音隔着氧气罩说着,试图抚摸我的脸,我将脸迎上前,轻轻贴向他,史蒂夫的脸已是灰色的了,“来世我要做一棵樱花树,生长在你的庭院里,朝夕将你守望,为了你,我愿做一生的怒放,与你终身相依!”
“我爱你,史蒂夫!我爱你,我爱你…”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嘴里不停地说。
这时,他正想试图摘下氧气罩。
“史蒂夫,你在干嘛?”我抓住他的手。
“温思,拜托,替我摘下这愚蠢的东西。”
“不,不可以,快停下来!”
“求你,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我愣住了,手停在半空,最后的愿望?
我直直地看着他将氧气罩费力地摘下来,然后试图想坐起来,我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她,他的手慢慢的抬起来,扶住我的脸,“温思,我愿用我的生命,用我最后的一口气换你一吻!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他的脸稍稍向前倾,贴近我,唇贴在了我的唇上,泪水在此刻也倾泻了下来,他搂住我,将我紧紧地贴近他的怀里。
太阳此时从海平面上渐渐露出了半张脸,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射了进来,洒在我和他的身上,他的手顿时滑落下来,静静地闭上了眼,永远地睡去了。
我们告别了两年,告别的结果,总是再见,今天,他真要走了,这一次真的要再见了。
一滴泪从脸颊滑落,滴到史蒂夫的唇上,我知道这是流向天空和大海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