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病发(2)(1 / 1)
这边华莘拉着明冬据理力争,房里的祁少渊却越发坐立不安,抬眸看了眼里屋,又奇怪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拨弄了一番台案上的的晚香玉,这才想到外屋飘散的香味怕就是这夜来香透出的,已是午夜,花卉正芳,这月下香魁越发的妩媚玲珑了起来。突然就想到方才怀吟双颊通红的娇态,心下气便消了大半,他微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指尖点在玉色的花瓣上,细腻,柔软,如同她的唇瓣,还有那不盈一握的素腰……心头隐隐一动,便起身朝屋子里走去,拉开门,灯光还是柔和,他绕过外头摆放的长塌,几案上还摆了一套青花瓷的茶具,忍不住又笑起来。
轻轻的靠近床幔,他撩了半边的垂帘,问道:“怀吟,你睡……”
怀吟皱着眉,一手死死的压着胃,斜斜的靠坐在床边,少渊只觉得大脑一时空白了一片,看着她的蜷缩的样子顿觉一冷,急忙蹲下身,环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只听怀吟口齿不清的呓语,他凑近听,“什么?你怎么了,怎么……你说什么?”
“药,那些药……”
他顺着她指的地方,果然,地上凌乱的散着许多白色的药丸,他用手抹去她额头上密布的冷汗,压着声音,低柔地问她:“怎么了,是胃疼吗?你胃不好?怎么不说呢。”话说着一手穿过她的双腿打横抱了起来,再轻轻的放在床上,怀吟一沾平整的大床,身子不由自主的蜷成一团,双手抱着双膝,整个人如同虾米一样,她疼的冷汗直流,一边却又紧紧的咬着唇,祁少渊甚至能看到她原本就因为刚才结束的吻红肿破皮的唇瓣有血丝渗了出来。他皱眉看着她,想到地上的药又不能再吃,心里焦急。他没有这样的常识和经验,胡乱去洗手间拧了一块温热的帕子又急急的回到床边低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擦拭被她咬破的唇瓣。
胃里一阵阵翻腾的难受,胃窦那处又绞的天翻地覆的疼,她的意识有点涣散,只感觉唇上温温热热的很舒服,她突然想到祁少渊的吻,担心他是不是又吻她了,猛的抽手握住什么东西,少渊看到她握着自己拿毛巾的手腕,凑近她低声道:“怎么了,你的嘴唇流血了。还是,我弄疼你了吗?那我不碰你,不碰。”
那是谁的声音呢?
祁少渊断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的,她轻轻的压抑着自己快要哭喊出来的声音,睫毛湿了,她勉强睁开了眼睛,还是看不清楚,那个身影似乎是熟悉的,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是清宁吗,可是清宁不抽烟的,那会是谁呢?
她的心底狠狠的,被针扎痛了一下,就像此刻的胃一样,一阵紧缩,然后舒展,又一阵紧缩,她紧张起来,一身的冷汗粘溺着,她很不舒服,浑身都是疼。一定是清宁,他舍不得她生病,她生病了,他比她还要难受的。一定是清宁来看她了。她鼻尖酸涩,不知怎的又哭了,那个声音又响了,他说:“怎么又哭了,原来你这么爱哭鼻子啊。”
“……是不是你……是你来看我了,清宁,我的胃又疼了。”
他就靠在她的脖子旁边,那两个字如此清晰的传入耳朵里,他抚在她脸上的手顿时僵住,想抽回被她握着的手腕,其实凭他的力气完全可以的。
“不,不要走,我有按时吃饭的,好久没有疼过了,你不要走了。”她哭着,呓语着,“你回来……”语气,却骄横了起来,“回来,我不许你走了。”
他呆呆的趴在床边,抿着唇线,脸上忽明忽暗。终于,他将她整个儿的抱起来嵌进怀里,那是晚冬玉兰的幽香,让他眷恋的幽香。他叹息,抱着她,顺着她的长发,“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可她还是哭,不停的啜泣,带着隐忍的□□,他也跟着难受,门外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得她不抖了,不喊疼了,刚放下的心又因为她突然俯身趴在床沿,掏心掏肺的呕吐而热烈的焦灼了起来。
祁少渊大骇,也不在乎怀吟吐在自己身上的污秽物,一手搂着帮她顺气,一边靠近床头拿起电话,语气一变,喝道:“我限你们五秒之内把这间屋子给我打开。”说完啪的一声挂下电话。他回身再抱着怀吟,语气藏不住的慌张:“我叫医生,马上就能好了,怀吟乖,再坚持一下。”说完便听到楼梯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抱着她,手臂收紧,转头朝着外头大喊:“打电话叫张适方过来,派车子去接,马上!”
跑在最前头的明冬知是出了事,边瞪着华莘,边应了声是,回头道:“我一定是疯了才跟着你做这些个事!”说完便匆匆忙忙的跑去找人。
门外战战兢兢的站了一列的人,章盛一脸萧肃的站在那,华莘憋着一口气,吓的都快哭了。
“章盛……”
“别喊我,憋着,你是吃了豹子胆撑了是不是。”
“我,我这不是……这不是见少爷……”
“仔细哪天被你那点小聪明害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章盛瞪着她,华莘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忍了半天又问:“那,那少爷会不会罚我?还是就不要我了,不行啊章盛……”她没忍住,越想越怕,终于小声的哭了出来,“章盛你救救我,华莘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
“还有下次?”
章盛一个立正,眼风扫过华莘,小丫头早就呆的怔怔的,脸刚才的害怕都忘了。
祁少渊淡淡的瞥过两人,身后跟着张适方和明冬,明冬上前引着路,“张医生这边请。”
祁少渊冲张适方微微一笑,抱拳行礼道:“这么晚还把你叫来,太晚了,今晚就住下吧,明天我叫章盛送你回去。”
“有劳了。”
张适方跟着明冬离开,少渊也不再看他们,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华莘不敢置信的看着少爷的背影,张口结结巴巴的说:”不会,就这样吧?这,我,少爷他……”
“还愣在那做什么,去厨房煮粥。”
祁少渊说完转进了里屋,如果不是怀吟发了病,没准,他会打赏她。
床上的女孩安静了下来,他悄悄的坐下,伸手拂开她被汗水沾湿的粹发,第一次,这么毫无阻碍的,仔细的凝视着她,他凑近了身子,微微一探,便在她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斜过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安眠的怀吟,“小心点,别把少奶奶弄醒了。”
“是。”
明冬褪下了怀吟的外衫,一点一点细心的擦拭着,再轻手轻脚的帮怀吟换了睡衣,抬头看到站立窗前的祁少渊,他背着她们,一面迎着当空的明月,多说月影惨淡,形状凄冷。明冬微叹,那个自小眼高于顶的少爷,什么时候也藏了孤独的背影。
“少爷,我先出去了。”
她听到她带上了房门,现在,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他回身坐在窗边的榻上,想起刚才医生的话来。
“夫人胃性寒,脾胃功能比较弱,很早之前就有轻微的胃炎带着,夫人曾经被洗过胃,洗胃是清理胃内容物和刺激物的一种方式,通过胃管洗胃或者口服催吐的方法,来正常的洗胃措施可以清毒排毒,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长期催吐会使胃穿孔,当然夫人现下并没有这么严重,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胃痛就会有呕吐——这并不是并发症,如果我想得没错,少夫人,可能在心理或者精神上受过类似的刺激,从心理学角度上说,这是一种自我暗示和条件反射现象……”
洗胃?催吐?心理阴影?
很遥远的字眼,他也会偶尔胃痛,但这么撕心裂肺的感觉,却是第一次遇见。张适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的妻子有曾几何时受过严重的外物刺激,可能还发生过什么,他并不清楚,但这样的怀吟让他觉得难过,他想,他怕是没法忘记她刚才的样子的,狼狈——甚至狼籍。可是他无法像对待别人一样冷眼旁观,他看她痛,他跟着焦虑,他看她难受,他跟着着急,他看她吐,他跟着心酸,是的,心酸了……她才19岁,她到底都经历过什么?那一刻,祁少渊痛恨自己没有早点认识她,除了那年平川火车站匆匆的照面,她将近20年的生命中是没有他的,他于她不过一个和路人没有区别的陌生人。他后悔了,喜欢步步为营的祁少渊后悔了,彼时他们是总角黄鬓的□□,在最春华烂漫的时光里,他们遇到了彼此,那时她还是天真的玻璃娃娃,甜甜的叫他“小哥哥。”他记得她说:“小哥哥,你别哭了。”如斯清晰,恍如昨日的回影。
“小哥哥!”她喊他,带着幼年甜腻的悠转,他怎么就错过了!错过了十几年的光阴,错过了,生生的错过了……
他挨着她躺在床上,属于他们的婚床,却全是她的味道。
“怀吟,如果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他一顿,猛的摇了摇头,轻轻的笑开,“瞧我都忘了,如果我不是我,你不是你,那我们,还会有相交的机会吗?”
“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那日在双湖官邸的园子,崇言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话。该不是编排我的?不过你一定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偏激呢?你不知道,娄坤其实根本不会让周志……你爸爸和怀岩在樊阳出事,他们……算了,你不会想听这些的。”
他搂着她,下颚揉着她的发顶,一下一下。
“我今天下午真的很早就回来了。”很久之后他说。
……
“睡吧,你的梦里会有我吗?或许,会有的吧。”
她替她盖好薄毯,关了床头灯。
他靠在不远处的软榻上,闭眼沉沉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