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阑珊(1 / 1)
祁少渊读不出她眼神里绽现的温柔从何而来,只觉得那个纤弱单薄的身子充满了不愿在回忆里醒来的慵懒。而自己看着苍白眷懒的她,有一瞬间,深埋地下的某种感情仿佛渐渐的苏醒了。好像快要破茧而出的平静渐渐浮上心头。唐芷若不动声色的笑了,谁说,这一定是一场闹剧呢?
怀吟有些无措,收回视线算是解释道:“就像玉兰花,早春玉兰的清甜替代晚冬的余香,你能感觉到那种沁人心脾的暗香缭绕身边,自然就不会注意玉兰曾经有过的萧条。”说完又有些释然的笑笑:“杯子不够,我去那些来。”
“叫明冬去吧。”唐芷若说着,祁少渊嘴里含着松软的茶糕,视线低低的,耳边传来怀吟近在咫尺的清甜,心,没来由的混乱了。
她择了另一套纯然苍青色茶具,简约大方的和这片怡人的庭院深深对应。将壶里滤了茶叶沫和粉粒的红茶仔细轻缓的注入茶杯,“原没有想到还有男士加入,这红茶先是给几位太太喝的,我让人准备了新鲜的牛奶,或者我们可以改善一下口味。”
“吃了几天怀吟做的茶店,这胃口啊,是越来越挑了。”唐芷若有意将碟上的吃食放在少渊的手边,然后拿了一块给崇言,“崇言也尝尝,怀吟的手艺非常不错。”
怀吟正在搅动的手停了下来,视线集中在茶杯上,耳朵里却是听得仔细,直到那边起伏不大的一句:“恩,不是很甜,口感不错。”
有点雀跃,这个手艺是清宁手把手的交给她的,她希望得到这个人的赞同。
“也不知道几位喝不喝的惯呢。”将杯子整齐的放好,一列半透明的圆筒形杯子,映着春日旭阳,色泽越发苍翠了起来,将调制好的奶茶顺着托盘房贷唐芷若的面前,“是夫人喜欢的祁门。”
然后回身落座,视线对上祁少渊,微微笑道:“看来三公子不喜欢太甜腻的食物,这茶里要放牛奶吗?还是就这样?”
唐芷若笑了出来,对方静姝说“怀吟当真是仔细呢,哪像我们少渊,对待人那是半点不上心。”
方静姝笑笑,“她也就注意这些有的没的,整天只知道琢磨些吃吃喝喝的事情。”
“有道是及时行乐,怀吟是女孩子,这样很好。今天喝奶茶,可不许有人搞特殊待遇啊。”
祁少渊扬了扬嘴角,怀吟放了牛奶,“这口味偏属英式,以茶为主,不会太甜。”说着就把调好的杯子递给少渊。
“谢谢。”祁少渊凑近闻着,祁门红茶浓郁醇厚,带着淡冽四溢的奶香,不知怎么,他想到了此刻洗手煮茶的女孩,像极了手里的奶茶,苗秀隽永的祁门红茶,带着令人回味无穷的天然纯奶。他笑着抿了一口,然后再一口,丝滑入喉,唇齿留香的醇郁一直暖到了心口。
“周小姐在英国的生活倒也是惬意。”那个一直沉默的男子用他惯于冷漠的语气开口说话,什么意思?怀吟下意识的去看他,只见他微微侧着头,神色漠然,那出口的句子配上他此刻的表情,十足是对她在外留学却依旧仰仗荫庇养尊处优的讽刺。
握着装有牛奶的杯子有点颤抖,她一直记得,周末的时候,她会去清宁的小屋里,拿了派送来的加工牛奶,倒在清宁极为喜爱的白片里,当然是经过过滤的。他这个人呵,连钟爱的绿茶都带着浓墨重彩的个人主义,高香持久,纯净如兰。尽管廉价,却是如此单纯简洁的快乐……
哪是现在这样,顶级的祁门工夫,快马加鞭的鲜奶……在她眼里全是虚荣,她们根本就不懂,在这座瓦楞参差的古式建筑里,从大洋彼岸传来的下午茶,多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优雅。
这个和清宁如此相像的男子,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她顿时觉得委屈,话到嘴边,便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放下杯子,十指冰凉。
祁少渊有点意外,他不是没有见过她伶牙俐齿的样子,这样轻易就可以反驳的嘲弄,她居然沉默了。他伸手拿了奶杯,也不看多少一股脑的全倒进了茶杯里,一直到茶水快要满溢。将杯子放在程崇言的一边,似笑非笑的说:“她可是我妈面前的红人了,没法,你要不喝,她老人家没准不高兴。“
程崇言摇头瞥了他一眼,看到一脸‘慈爱’的唐芷若,皱眉,然后拿了茶杯闷声喝着。
祁少渊边笑着,边回身靠在椅子上:“别急,这是最新鲜的纯奶,得慢慢品味。”
程崇言一愣,握着杯子的手渐渐收紧。
祁少渊不可能不知道,程崇言打小不是个受大自然热爱的人,一旦脱离工厂加工的食物在他的胃里都能起一些或大或小的化学反应。比如鲜奶。
他把杯子搁在一边的小茶几上。
亭外和风煦日,他起身走到周怀吟的身边,然后弯腰,低身,靠近。没人看到就在程崇言身后的祁少渊,一瞬间握紧的拳。
怀吟的呼吸浑然停滞,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放大了好几倍的脸,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好想去触碰,她知道,她的思维又混乱了,面前的脸再度和记忆里的人重叠在一起。以至于她其实根本没有听清程崇言凑在她耳边的徐徐低语。
唐芷若推说风大,方静姝陪着她进屋。
明冬收了东西离开。
亭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怀吟低着头,莹润的指尖失了最初的粉色,有点无力的垂挂着。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是那人鼻息相绕,呼吸相闻的容颜。琉璃色的眼睛里有她呆滞不安的脸,她突然觉得好丢脸,无法镇定自若的面对这个男人,这个不同于任何人的男人。有点恨恨的抬头,祁少渊若有所思的看着亭外一处,她觉得意兴阑珊。
起身道:“我还有些事,三公子慢走。”说完便转身步下台阶。
“我们结婚吧。”
她猛然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躺靠在藤椅上,状似漫不经心的男人。
“你说什么?我似乎,没听明白。”
他闷闷的笑了,然后摇了摇头:“你听明白了,我说——我们结婚。”顿了顿,他又道:“我的意思是,我需要这段婚姻。”说这话的时候,他转头看着站在亭阶上的怀吟。
“嫁给我,你的生活并不会有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