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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仲夏时节长途远行真是给自己找罪受，本想顺江东下，体验一下奔流到海不复返的气势以资振作，结果连心说矿石已开始运往禧国，只有放弃梦想，苦命地赶回禧国，开始锻造的试验。

试验场地设在离邺安二十里的伏虎坪，三面环山，位置隐秘，又离京城不远，燕陵早已按要求备妥我所需要的一高一低两座大炉、巨大的皮制鼓风设备、导流槽等必备物品，在朝南的山坡上为我搭建了吊脚竹楼，还引了山泉，真是细致周到。这次我只带了擎心，铭心、连心留在邺安管理悦来居的日常和情报工作。

我主要负责工艺流程，问题监督和改进，具体的加铁矿石、焦炭，鼓风搅拌，就不须要小女子参与了，不过擎心却是积极性颇高，每天都和工人师傅们打成一片，成了名副其实的工头，炼制钢铁的工作进展顺利，一个月后炼出了第一炉钢。在这三个月期间，我还改进火药的配制，将硫硝的比例改为1：3，制成威力强大的炸药，制出霹雳炮，震天雷。顺便也给自己做了一箱□□，还改进普通箭矢制成火箭，将箭杆前端缚火药筒，点燃后利用火药燃烧向后喷出的气体的反作用力把箭簇射出，于是寂静的山谷到处是轰隆隆的巨响，和火光四射带着硝烟的飞箭，一时间热闹非凡。

清秋时节我和擎心带着用钢打造的剑回到邺安。当世翔用我递给他的钢剑毫不费力的削断自己的佩剑时的震撼，让我感到多日的辛劳没有白费。唯一感到伤感的是我和世翔关系似乎变得象陌生人一样，罢了，爱情修炼不够的结局大抵如此，能给与的只有祝福。

见到铭心、连心一人送了一把钢剑，连心还额外得到一套飞刀和一大袋钢针。在报心亭摆酒庆贺时，一向寡言的擎心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做的工头经历，摆弄亲手打造的钢刀，豪气冲天的模样，让我忍不住为他鼓了一曲，‘男儿当自强’，此曲不适合我唱，我用笔写下歌词，教会曲调，于是枕霞苑往日的静谧被三个好男儿的豪气彻底清扫得干干净净，屋顶似乎都快要震垮了。后来擎心练刀时都要哼唱这首歌，说只有这样才带劲，我莞尔，再后来居然成了悦来居的这个团队的队歌。有这样精神面貌的团队还何愁胜利。

发现擎心的领导能力，我决定让擎心管理培养悦来居的武士队伍，悦来居一直以做生意为主，所招收的武士都是为了配合生意所设置，没有单独形成一支战斗群体，这样力量分散，遇有突发事件力量薄弱。擎心给他的队伍取名红日光，我不知道他的队伍能不能象红日光，但擎心现在整个人确如红日光焕发出耀眼的神采。

炼造场的喜讯不断传来，掺合其他金属矿石炼出不少不同品种合金钢材，其中就有不锈钢。铭心他们三个晚上闲暇时，都会到书房听我给他们讲解军事上的谋略，商场和战场本就相通，结合他们最熟悉的悦来居的例子，让他们能够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他们都是能成大器之人，不论在是商场，还是在战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燕陵现在是我贴心的盟友，许多私密的计划只有他知道，并且给我全力的支持。在我和燕陵的策划下，即将迎来我十五岁的及笄庆典。禧国向各国王室发出邀请，欢迎参加禧国三公主仪心的成人典礼。这里的讯息就是我佑仪心准备把自己清仓拍卖出去，想要娶我之人都可以来竞标。作为如日中天地位超然的禧国的公主身价自然与往日不可同一语。

元宵佳节，枕霞苑的梅花繁盛依然，浓郁沁人的香气随着清风飘进我的书房，我翻看连心送来的各国使团名单。离庆典还有一个月，邺安就已迎入不少各式贵公子，有的是来求亲，有的是来看戏，明争暗斗，花样百出，着实热闹。我曾对燕陵謔曰，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何不见他来争，燕陵端起茶杯回曰，我已是水满之人，再也难以装入其它。我慨然，燕陵在情字上真可称圣也。

三年前的同一天，我和云帆还在悦来居戏谑欢闹，云帆后来对我说是抵不过相思寻了差事来见我，而我当时满脑都是如何算计云帆和他的卫国，心中黯然。云帆，决战的序幕就要拉开了，祝福我吧。

我起身对铭心说道，“从来没有逛过邺安的灯市，今天咱们看看去？”，

“现在非常时期，公主还是小心为上”，铭心沉声道，

“今儿不看，说不定就没机会了。”本想当玩笑说，说出来却显得苦涩无比，铭心抿唇一言不发地看了我小片刻，为我披上锦裘，做了个请的姿势，大步迈出。

我爱逛街，爱热闹，但却不爱人挤人寸步难行的街道，不爱吵得让人头晕眼花的喧闹，所以以前元宵节总是很理智从不参与，今天，我特别想把自己投入人海之中，感受那腾腾的人气，轰轰的声响。

铭心把我护在怀中，避开冲撞的人群，我们一步一挪，象极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各式各样的花灯让人目不暇接，争奇斗艳。

我仰头说，“悦来居的花灯在哪，咱们去看看？”这种露头露脸的事，悦来居向来都会是大手笔，我满怀期待，铭心却略显踌躇，

“怎么咱悦来居的花灯不能让我这当家的观看观看？”我拍拍铭心的胸膛，

“再过两个街口。”

“那就快走呀。”我从人群中钻出，跃上房顶，向目的地奔去。

过了两个街口，果然远远看到悦来居的标识，周围人群密密麻麻，都在花灯下踯躅留连。我横飞过街道，落在对面屋顶，以便正面欣赏。细看原来是个巨大的做工精湛的美人灯，难怪铭心不敢让我看，定是怕我嫌俗气。这个铭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食色性也，美女文化也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一大动力。瞧瞧下面的那些人的痴痴表情，就可知悦来居的花灯是如何成功了。

“嗯，铭心，这个花灯很不错，好好奖励做花灯和设计的人，有头脑，有眼光。”

“嗯”，

突然，下面一阵骚动，只见几个人护着一个华服公子拼命往灯前挤，我正蹙眉担心弄坏花灯。两个黑衣红色披风的威武男子出现在灯前，挡住耸动的人潮，是擎心的手下，这服装还是我为配合红日光设计而成的。我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去，忽然一个身影窜到我们的身边，定睛一瞧，乐了。

“太子殿下与仪心真是有缘，上次雪中赏梅，这次又月下赏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过节遇上故人乃一大喜事，我微笑着拱手行礼道。

段平生身着黑色大髦，衬得人昂扬挺拔，大气稳练，“公主似乎还忘记了一次峰赏落日呢”，平生朗朗大笑，一副枭雄模样。

“那就继续同赏吧”，我回头看着下面的情形，

“三弟就是痴情，一个相似的花灯就闹成这样”，平生叹息，

我蓦的一惊，那个翘首呆立花灯下的是普安吗，一股复杂的情绪纠结起来，“花灯跟痴情是两回事吧？”，不要再想瓦解我的意志，我平定下心绪。

“公主真是个妙人，该聪明时聪明，该迟钝时迟钝，只是可叹那一干有心人哪”，平生扫了铭心一眼说道，

还想调拨铭心和我的关系，触角伸得太长了吧，面对如此老辣的对手，应以不动应万动，我于是轻松淡然的望着平生，静默不语。平生面对我的视线，面色也沉静下来，良久之后忽一抱拳，“保重，后会有期”，瞬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下面的普安还在灯前，我迟疑要不要此刻与他见面，怕控制不好情绪坏了大事。迟疑片刻，还是咬牙飞身落在离他一丈开外的地方，款步走到普安身侧，温和的开口道，“殿下也来此地赏灯？”

普安听见我的声音起初没反应，过了大约三秒后，猛地转身，一脸的惊喜，“仪心，仪心，真的是你！”，普安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温润如玉的面庞清瘦了许多，宝石般纯净的眼睛也变得幽幽暗暗，但依旧单纯，孩子气。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儿，怎样也不能相信云帆的事与他有关。普安看到我不言语，发现他握着我的手，忙不好意思地放开，呐呐地说，“对不起”，我拉起他的一只手，轻轻关切地问，“殿下可是身体有恙，怎么清减的这样厉害？”

普安的脸刷的红了，眼睛又发出熠熠的光芒，“我就知道仪心是最善良的人了，我没事，只是想你见，我后来去看你，你却回禧国了。刚刚我看着这花灯还在想，如果能变成真的你就好了，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仪心，我真的好想见你。”普安反拉着我的手，喋喋地说，又一个恋爱综合症患者的典型表现。

我转身望了一眼花灯，也被花灯吸引住了，只见那是一个少女形象，身着飘逸的淡粉衣衫，头上丝带和发丝轻舞，容貌秀美娇艳，体态翩翩，神采飞扬，似曾相识。“真的很像，象是看到年少的你”，普安深情地喃喃道，那应该是与铭心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吧，我想到我曾问过铭心的问题，想必这就是他的回答。

我回望着铭心，笑道，“铭心，当时的我原来象个小疯子呢。”

“属下知罪”，我知道铭心定不会特意把我做成花灯展出，定是连心那些坏心的家伙使诈。

“何罪之有，展出完后送给我如何？”我顿了一顿，“真怀恋那段时光啊！”

“敢问殿下现下榻何处，仪心过后好登门拜访。”

“我住在城东的富源客栈，大王兄也与我住在一起。”

“殿下，天色已晚，仪心就此别过”，我拱手告辞，

“仪心，我，一路小心！”普安不舍的回礼，

我回首轻轻点头，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