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三章（1 / 1）
早上顶了大大的熊猫眼去上班。
售楼处的落地窗外，能远远地看见昨晚她和乔木坐过的长椅，溪流婉转，在阳光下已是另一幅欢快的景观，简晓薇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心神不宁。
“同志们，例会，二楼会议室。”
销售组长的大嗓门唤回了神情恍惚的简晓薇，她吐吐舌头，脸上滚烫一片，忙提醒自己：简晓薇，千万冷静，恰好是春天而已，容易胡思乱想罢了，跟那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李婉跟在简晓薇身后匆匆进了会议室，面色沉重，把副经理杨开叫到了门口，二人附耳低语几句，李婉复又仓促离开了，众人面面相觑。
杨开进来，清了清嗓子，试图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挨着简晓薇坐的两位，分别是两位资深销售，两人低头窃窃私语，简晓薇很八卦地竖起耳朵，间或捕捉到‘举报’、‘调查’等等字眼，也没听出所以然。杨开已经简短的交代完工作，示意大家各归各位。
等简晓薇出了会议室，才发现大厅里一副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财务被突击检查，临时征用了资料室，此时，大批的单据和合同摆在会议桌上，总部工作人员正在哗哗地审阅着，销售总监高铭远、销售经理李婉、财务经理等人全部神色凝重的列位等待询问。简晓薇蹑手蹑脚地经过了资料室的门口，暗自纳闷，到底出了什么事？
突击审查持续了半天，因为人手不够，下午部分销售被抽调去帮忙整理资料，众人神情严肃地忙成一片，不停的有人被叫进经理办公室问话，简晓薇是前几个被叫进去的，却只被简单地询问了她是不是在接待了姓宋的客户后就被李婉安排去了总部参加企业文化培训，简晓薇点头承认，出示了自己的培训毕业证，惴惴不安，暗想难道宋大姐的事情还没完结？
之后，没等简晓薇找到能打听□□的人，她和几个新来的销售直接就被通知可以提前下班，售楼处干脆关门谢客了。简晓薇和几个新同事一起出了售楼处大门，回头看了看人影绰绰的大厅，心里隐约不安。
和张淼约在火车站附近一家小店门口碰面，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数日不见，张淼原本有点婴儿肥的脸颊明显的陷了下去，大眼睛里布满血丝，随后，从她断断续续地叙述中，简晓薇才得知，宋大姐的楼换楼事件，原来远不是表面张淼骗了26000那么简单。
“那天，你无意间让我帮忙去问问宋大姐的房子租好没，我去找李婉，却正好碰见她约的一个中介公司的人离开，本来我就不愿意跟李婉打交道，所以就跟了出去直接问了问中介公司的人，顺口就问了问那旧房子的市场价能不能抵上宋大姐买的三居，那人随口就说，那个地段的房子随随便便卖了，也能轻松买咱这的三居，卖的好没准还能再搭着买一居。”
张淼的开头，让简晓薇分外震惊。她虽然后来没再经手，但是她知道宋大姐最终是以８５万的总价折给项目的，而那套三居的成交价是１０６万，里外宋大姐还自掏腰包补了２１万。
汽水无声地生着泡沫，张淼的目光从破裂的泡沫上移向简晓薇的脸，两人相视，艰难地笑了笑，“后来我找机会，找合同部的小茵偷偷打听了一下宋大姐那房子的折算总价，当时真是吓了一跳，保守估计，李婉和高经理两人吞了至少30万。后来我才知道这种事情，在很多项目上是有暗箱操作惯例的，客户一旦提出想把房子折给项目，做楼赚楼，项目就会出面找到合作的评估公司，利用客户急于换新房而希望顺利通过评估的心理，有意把房价做到远低于市场价，然后委托的中介公司再经过一定的促销手段，把房子卖个好价，这中间往往有可观的差价收益。”
简晓薇握着杯子，凉意顺着血管一路从手心渗透了七经八脉，努力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原来如此，难怪李婉只是要求你把钱退回去，然后一点都没有声张，大度地算你主动辞职？”虽然是问句，但是简晓薇的神情却是肯定的。
“不，一开始钱不是我退的，是李婉主动吐出来的，她大概是想让我拿钱闭嘴吧”张淼自嘲地笑了笑：“我今天上午给总部财务发了邮件，揭露了李婉和高铭远，然后匿名把那26000还给宋大姐了，算是弥补她的部分损失吧。”
简晓薇张开嘴，一时不知说什么。
“晓薇姐，你别讨厌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男朋友说我只要拿出五万，加上他的存款，我们就能凑够一套一居室的首付，准备结婚，可我真的没那么多，我业绩也不好。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宋大姐的房子，我想李婉她们拿了那么多差价，应该不会再去找宋大姐出过户的税钱了，所以我糊里糊涂地计划了一下，趁着找高经理给几张特批优惠签字的机会，夹了一张空白纸，我当时还想，他要发现了，就算了。结果他可能太忙了，竟然也签了，然后我就在那张纸上写了代收税费声明。我那天去找宋大姐，她要是多问我一句，我一定会掉头就跑，可是，可是宋大姐太善良了，她还说，麻烦我亲自跑了一趟”张淼低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
简晓薇沉默了片刻，迟疑着伸出手，握了握张淼的手：“别难过了，人难免会犯错的，你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不是已经被惩罚了吗？那就安心的回家休息一阵子吧，过段时间再来找个新工作。”
“恩！晓薇姐，谢谢你！请你替我跟宋大姐说声对不起，我实在没有脸见她。”
“好！”
两人在车站前道了别，简晓薇上了姗姗来迟的公交车，黯淡的空间里挤满了奔波的下班族，在交通协管员的努力推搡下，才把堵在门口的人塞进了不堪拥挤的车厢里，简晓薇单脚着地，被夹在两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之间，心想这可远比传说中的挤成相片来得痛苦，至少没见过谁拍照不是摆个舒坦的姿势。
但是这也许才是真实的生活，大多人正在亲历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是至少比在绞尽脑汁拿了不该拿的钱之后，忐忑度日的好。
车到学校东门，简晓薇拼了命才从人群中挤到车门附近，随着车门打开，她一眼看见乔木倚着站台边的广告牌站着，耳朵里插着耳机，悠然地和着音乐晃动着腿，简晓薇迈下台阶的腿突然迟疑了，背后的人不耐烦地往下挤，火气巨旺地喊：“你到底下不下啊，不下别堵着门！”
简晓薇涨红了脸，忙抬腿跳下车，乔木看她从公交车上跃下，长腿微曲，两只□□错腾空，马尾辫在脑后甩出利落的弧线，下午的阳光穿过茂盛的法国梧桐，在地上画满大大小小的光圈，公交车呼啸而去，只剩她，站在那一地光圈里，笑的有些少见的窘迫。
乔木愣了一下，朝着简晓薇走过去，他背后是夕阳，光线千丝万缕，他直直地走过来，伸手把简晓薇拽上路边的人行道，然后笑笑地说：“来，听一首好听的歌。”
他伸手拂开她耳边的碎发，指尖的温度恰好，耳机被轻柔地塞进耳朵里，音乐随之在耳朵里荡起，他们面对面站着，乔木比她高出半个头，她垂目，正对着他衬衣的第二个扣子，蓝白条的衬衣上有淡淡的医院病房里才有的凛冽的消毒水的味道，简晓薇有短暂的诧异，抬头还未开口，却听见乔木说：“乖，别动，前奏要结束了。”
一个好听的女声流淌出来，像天空一样蓝的透明的女声，磁石一样瞬间抓住了简晓薇的心。行人在身边穿梭，公交车进站出站，一切繁忙如常。她浸在音乐里，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在这样一个平常的下午，她和他共用一个MP3，站在公交站台边，在夕阳的烘培中，笑容也似乎有了甜而暖的味道。
“咱们去那边的百安居逛逛”乔木提议，顺势牵起简晓薇的手。
简晓薇原地愣了许久，手心的温度骤升，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去逛百安居，内心深处正有一阵小期待滑过，却又觉得这样子有些不恰当，于是，悄悄地抽出手，低眉顺目，长发遮住发烫的脸，跟着他穿过马路去坐车。
车如流水，乔木站在车来的方向，身旁是别有些羞涩的简晓薇，他用余光看她，眼角的小细纹就无声地堆了起来，嘴角差点咧到了耳朵根。
百安居卖场分地上和地下两层，乔木很仔细的从地板、油漆、壁纸一路看到沙发，衣柜，不时地侧头询问简晓薇：“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简晓薇会眯着眼仔细的看看摸摸，给出意见：“恩，我觉得那款适合你，线条简洁，比较中性，这款应该是为女性设计的，不过白色整体不耐脏。”
乔木点头：“恩，我内心有女性情结，而且我有洁癖。”
简晓薇无语。
乔木派自兴奋地描绘着“我想好了，小户型挺适合地中海风格的，蓝白为主色，特清爽，门边柜放上一组大大小小的贝壳，阳台上扑上细沙，对了，晓薇，大路说福罗里达的清水湾有很美很白的沙滩，咱就去那挖沙子，捡贝壳吧。”
简晓薇曲起食指，在他的脑门上一记暴栗：“你以为是去海鲜市场买鱼呢，跑半个地球挖沙子捡贝壳，你再去南极挖点冰层下边的泥巴好了，这样等你装好房子，估计也该拆迁了，快点，该买啥买啥！”
乔木揉揉脑门，不好意思地笑了。
旁边两个店员也抿着嘴偷笑，悄悄地咬耳朵：“这小两口真好玩儿！”
简晓薇是没听见，她正忙于从背后推着幻想过度的乔木尽快进入下一个购买区域。
“喂！下午那首歌叫什么名？”
道别的时候，心情欢快的简晓薇忽然想起来下午那首好听的歌。
“干脆把我的IPOD借你听几天吧，里面全是经典的歌。”乔木大方的从衣兜里掏出他的IPOD递给简晓薇“注意别弄坏了，限量版的。”
简晓薇本欲婉拒，闻此言，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无视乔木痛心的目光，转头就走。
“喂！千万细致点用，很贵的！”
“真是个小气的暴发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