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1 / 1)
在附近一家社区医院处理完伤口,已经快九点了,可怜的乔木饭没捞着吃,却捞到一身伤。临告别前,他看看简晓薇,忽然腆着脸笑了笑说:“小蔷薇,借我二百块打车。”
“哦?”简晓薇迟疑地看看他:“你钱包丢了?”
“钱包在,但是没钱了”乔木说着,拔开空空的钱包给简晓薇看。
简晓薇不在意的说:“哦!前面有取款机,我带你去。”
“卡里也没钱了,最近现金流紧张”乔木大言不惭。
“我呸!你有钱买A6,没钱打车”简晓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别那么看我,那可是大路买的A6,我给他打工,我真的很穷,你要是看上我的人就算了,千万别幻想我有钱”乔木一本正经地提醒。
简晓薇出离愤怒:“您放心,我看上谁的钱,也不可能看上您和您的钱。”
乔木诞笑着伸手过来:“那就好,借二百块吧,不然今晚我只好跟你混了。”
简晓薇无语,拿出钱包数了数,一咬牙,拿出四十块,恨恨地甩了过去:“十块钱打车到地铁,两块钱坐地铁,十五块坐机场大巴,还剩十三块,够买四套煎饼果子。”
乔木愣愣地看着四张惨绿的十块人民币,在简晓薇手缩回去之前,哀怨地接了过去“真小气啊,那,我走了。”尾音湿度很高。
“不送”简晓薇调子干脆,表情天干物燥。
“真走了!”
“快滚!”
乔木缩身钻进路边的出租车,随着车子的启动频频回头,却见简晓薇依然站在原地,遥望着他的方向,似有恋恋不舍之意,心情忽然不错,手里捏着四张品相不怎么地的四十块,笑容一直扯到耳朵根,生生扯疼了背上的伤。
不过他是没看清,简晓薇一副破财免灾的表情,咬牙切齿地欢送那个瘟神、无赖外加倒霉蛋,一路望向他远去的方向,顺带想起两句很应景的诗: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乔瘟神啊!
转眼,简晓微当售楼实习生已经快半个月了,年根临近。
荀染考完试,匆匆地收拾行李打道回府,简晓薇去了火车站送走她,看着挤地水泄不通的春运大军,忽然觉得这些人回家的幸福让她羡慕的想掉眼泪。
除夕下午,售楼处放假三天,简晓薇不敢回家,她早早的通知了爸妈今年过年要去秦澈家见公婆,到现在,有家不敢回,也害怕回到冷冷清清的宿舍里。只好形单影只的在大街上溜达,蛋糕房、鲜花店、外贸小店……一家挨着一家漫无目的逛下去。从路口便利店出来一个穿着蓝灰色羽绒服的男生,夹着一本杂志,沿着人行道迈开大步前行,简晓薇匆匆地跟上去,目不转睛,一直跟了三条街,恍然中撞到一对站在路边的小情侣,小女生哎呦地捂着被撞了的胳膊,声音尖细:“你这人怎么走路的啊,没长眼啊!”
前面的男生闻声回头,却是一张陌生至极的脸,简晓微回过神,心里凄然,忙不迭地道歉。
小情侣嘟嘟囔囔地走了,简晓微站在原地,眼里聚起水汽,去年冬天,她攒了很久,才赶在秦澈生日的时候为他买了那样一件蓝灰色的羽绒服……
简晓微买了两罐啤酒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打算喝个半醉然后上床睡觉。
推门却看见荀染正在铺床,简晓薇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荀染扭头看她,一脸不忿地说:“累死了,都买不到卧铺,坐了一天的硬座,坐的老娘腰疼。”荀染絮叨着,把手边一大包零食扔给她:“对了,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去给我老妈打给电话,省的她老不放心,可怕地更年期啊!”
简晓微张开嘴,却说不话,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荀染径自出去打电话,声音不大,但是空旷的楼道里有低低的回音传了进来。
“妈,我到了!”
……
“妈!真的,复试比出初试难多了,在家人多不好复习,回学校清净,你们放心吧,嘿
嘿!”
……
“恩,忘不了,等会就出去吃饺子,好啦!有晓微照顾我,你就别瞎操心了!”
简晓薇眼眶一红,连忙转身躲进洗手间。荀染打完电话进来,兴高采烈地嚷着:“简爱卿,明天陪朕去逛庙会,第一次在北京过年,兴奋啊!据说北京的庙会可热闹了!”
“恩!”简晓微应着,感觉眼泪在脸颊上凉凉地,嗓子里像是堵上了棉花,她本来已经做好思想准备,过只有一个人的新年。
只有简晓薇和荀染的除夕夜,两人一起去学校外面的烟火集中燃放区跟一群小孩子放了半晚上的鞭炮,之后又在附近的饭店里排队等位子才吃了顿羊肉水饺,荀染说她们家过年一定要吃羊肉水饺的,简晓薇给妈妈打电话,语气兴奋而夸张:“妈!我爸呢?你们都吃完年夜饭了啊,我们正在吃呢,恩,饺子,还有好多菜,哦!秦澈啊,他,在旁边呢!说问您过年好!”
荀染低下头去,把大馅饺子整个的塞进嘴里,眼泪吧嗒,溅进醋碟里,外面鞭炮齐鸣,烟花在玻璃窗上,绽放出梦一样的图案。
简晓薇挂了电话,落寞如烟火转瞬即逝,很快笑眯眯地说:“可不能让我们家老头老太太知道,她们家的掌上大明珠被人甩了,先糊弄两天,过了年就告诉她们,他爸妈很彪悍很鸡婆很无语,总而言之我要是嫁到他们家,就是小绵羊进狼窝,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荀染嘴巴里被大馅饺子占满了,狠狠地点头,支吾不清地说:“对,不行顺便买本双面胶寄回去,要说明比那里面的他婆婆更极品。”
简晓薇笑得热泪盈眶。
吃完年夜饭,两人沿着街步行回学校,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飘雪了,远处的鞭炮声,衬托着安静沉寂的校园。
荀染仰着头看天,像是一块灰色的幕布,她说:“上帝今天在大扫除!”
简晓薇也一同看天,赞同地说:“对,他正在抖床单,看,这都是他的皮肤代谢物!”
“您真恶心!”荀染撇嘴,两人对视大笑,笑声回荡在空荡荡地校园上空,笑的眼泪涌出来,热热地趟过脸颊。
笑过之后复又一片寂静,只有落雪的声音,细细小小。
简晓薇想起一句话,村上写过,就像是全世界的春雨落在全世界的草坪上,多么寂寞的安静。就像这一刻,天地一片铅灰色的沉默,就像全世界的雪落在全世界的屋顶上,同样是寂寞到骨头里的安静。
她们一直走一直走,绕着校园一圈又一圈,走到腿脚发软身体发飘,直到被巡逻的保安赶回宿舍。
新年的钟声已经敲过,空气里传播着远远近近的欢呼声,屋里漆黑一片,关了门窗,外面有烟火升起时,能看见两双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绚烂安静的烟火。
两人嘻嘻哈哈地一起去洗澡,讨论梦想,讨论将来挣很多钱,随随便便地去米兰看场秀,去巴黎约个会烧回钱,从此再不为爱情伤身伤神,不稀罕男人给的幸福,我不爱你了你就什么也不是,而我还是我,只是我,照旧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只是,荀染不知道,在她折腾累了爬上床安然入睡以后,简晓薇蹲在水龙头下面的热水里,在蒸腾而起的雾气里蜷着身体,咬着膝盖,死死地忍住眼泪。在刻骨铭心的疼痛过后,在膝盖被咬出斑斑血迹之后,简晓薇咬着牙在一片黑暗中爬上床,合上眼睛期待新年的太阳早早的升起。尽管失恋这件事让刚满二十一岁的简晓薇心力憔悴,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却依旧认定,她简晓薇,除了爱情还剩下很多,比如友情,比如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