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所以？（1 / 1）
寂静的夜，烛暗如豆。屋外那呼啸的狂风越来越小，似乎过了半夜就不再肆虐地吹了。罗烈依旧手执医书，默默坐在湘歌的床边，内室内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各色瓷瓶摆放齐整，纵使繁多也不曾显得凌乱。
屋子另一端，云哲默默守在玖王爷床边，双眼困倦，他一个瞌睡头低了下去，随即摇了摇脑袋坐起来，看一眼身边的玖王爷，然后抹了把脸，秀目里满是纠结的红血丝。
罗烈的手很自然地搭在湘歌的脉门之上，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医书，却忽然开口说道：“云哲，天已大亮了，他两个都没出现异样，相信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去休息吧！为师在这里守着！”
“不成啊，师傅！”云哲摇了摇脑袋，声音里满是疲惫。云哲视线轻抬，落在罗烈身上，最后，也落在湘歌身上，“师姐…还有玖王爷都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云哲还是再等等吧。”
“睡吧。”罗烈的声音从不带任何感情，却让云哲无形间被动，“现在不醒你也帮不上任何忙，为师看着，你去睡。待会若是师姐或是玖王爷醒了，需要帮忙了我喊你便是了。”
“哦。”云哲怏怏点头，低着脑袋起身，向外室走去。
……
内室又是一片安静。云哲躺在另一间寝卧的床上，虽然困倦，却怎的也阖不上眼睛。
总以为师姐像天上的仙子，不妖娆妩媚但气质轩昂，不恣肆动人但单纯善良，自小到大，师姐，一直是自己追随的方向，每次总以为自己满心欢喜地赶上了，追上了，有了资本和勇气，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还差得远。
自己在成长，难道师姐亦不是在成长么？
云哲辗转反侧，脑海里满是那屋子里的景象：玖王爷狠狠割了自己的腕，奋力向要将自己的血流给师姐。
倘若是自己，倘若那个将血流给师姐的人是自己，自己可以做到么？可以像玖王爷一样专情地看着师姐，可以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的血通通贡献出来么？
心有灵犀的两个人。师傅只说过玖王爷的血可以救师姐，却从不曾说过，是需要心有灵犀的两个人，这意思，是说师姐与玖王爷……心灵契合么？
为什么会心酸？为什么想到这些，自己的心里会泛滥无止尽的酸楚？籍云哲白皙的手掌抚摸上心口，那里有些沉闷，有些痛呵！
籍云哲，你是爱上了师姐么？爱上了阮湘歌么？不然为何要这般难过？
云哲扪心自问，忽然猛地坐了起来。自己当真是爱上师姐了么？
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自己应该早就知道答案的！爱，自己有资格爱师姐么？有资本么？要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好！
……
等待终是漫长的，下午时分，玖王爷是率先有了动静，罗烈沉寂地坐在椅子当中，目光斜测，玖王爷皱着眉头想要起身的声音便入了他的耳。
“王爷莫动。”罗烈起身，缓缓走到玖王爷床边，一把搭上玖王爷脉门，制止了他起身。玖王爷头部侧转，安静让罗烈把脉，视线分毫不离湘歌。
“她怎么样？毒血排尽了么？”玖王爷说话声音都是虚弱的，罗烈却感觉孱弱的脉搏忽然一阵翻涌，想必是念及挚爱，心中情绪牵引。
“命是保住了，”罗烈故意按下玖王爷脉心，示意他不要情绪过激，“王爷的血帮了大忙，只是湘歌身子虚弱，身体里尚有余毒残存……”
“我愿意再换一次血给她！”玖王爷瞳孔放大，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
罗烈只是摇摇头。
“王爷，这样的强行拥有，真的有意思么？当真会幸福么？”罗烈起身，转身走到桌子处，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暗红色的药丸递到玖王爷嘴里。
那药丸是生血灵药，原料皆为一些山涧罕见动物的骨髓和稀世草药，药丸入口即化，玖王爷只感觉嘴里蔓延浓郁的苦涩。这一次血液险些流尽，纵使罗烈再有灵丹妙药，玖王爷的身子骨没有个把儿月也恢复不来了。
“湘歌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玖王爷麻木地吞服药丸，视线一直盯着对面床上的人儿没有转移开。
“哎……”罗烈看着玖王爷盯着湘歌久久不曾转视的目光，长长出了一口气，“为何要如此折磨？折磨湘歌，折磨你自己！”
玖王爷看着罗烈忽然走上前来，心中满是对湘歌是否会醒来的答案的渴求，还不曾反应便感觉晴明穴被点住，一阵头晕眼花传来，玖王爷眼前一片黑暗，又陷入了沉睡当中。
（小艾注：晴明穴，昏睡穴之一，被击中后会头晕眼花导致昏迷。）
……
“进来。”罗烈忽然朗声呼唤，屋外人影一闪，推门走了进来。
“师傅。”云哲一脸不自然地站在门口。
“玖王爷已无大碍，去看着你师姐罢！她醒来你便过来叫我。”罗烈言罢抬脚，与云哲擦肩而过，向外屋走去了。
云哲跟着点点头，缓步向里走进去。眼见着罗烈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云哲先是有所顾忌地看了湘歌一眼，继而迈步，走到玖王爷床前，定定地站到了玖王爷面前。
玖王爷有一张英俊的脸，纵使阖着眼睛，依然可以看见他眉眼间轩昂的气质，自始至终都透着一股王者的威严。相比之下，自己呢？云哲自问，自己有一张稚嫩的脸，清纯得宛若少年，犹记得师姐曾经指着自己浓郁而狭长的睫毛轻笑，说自己腼腆得像个娃娃。
翻开玖王爷的手掌，云哲看到那掌心因为执握兵刃而磨出的茧子，视线扫看，看得到他肩头的箭伤，想象得到他身上代表战功的无数疤痕。自己呢？云哲沉思，自己只不过是一介贱民，只是个擅长飞檐走壁的少年罢了！
细细品味他对师姐的心，那眼神里有深深的依赖，有强烈的占有，有炙热的爱恋，有暴躁的狂热……那自己呢？自己呢！倾注的温柔，无限的炽烈，深邃的爱慕，沉寂的着迷……自己的心，自己对师姐的心，亦是不输给玖王爷的啊！
为什么不由自主想要跟他对比？拿什么比？玖王爷与自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是人中之龙，一个是大海浮沙，自己有什么资本去跟玖王爷比！
所以…云哲喉咙翕动，深深咽了口空气，他先是转头看了一眼湘歌，继而将手搭上玖王爷哑门穴。（小艾注：哑门穴，人体死穴之一，击中后必死。）
所以……只要自己杀了玖王爷，是不是，就多了一丝得到师姐的心的机会？想到这里，云哲的右手使劲，暗暗下了力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