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第十四章、骤亮(5)(1 / 1)
“这真神奇……《埃蒂卡的悲喜剧》和《黄昏微笑》中都像这样……简直就像艺术作品……”
“如果要比情节精彩程度的话,路你的生活才叫跌宕呢。”我苦笑一番,“倒是,你说的那什么悲喜剧的,是什么东西呢……”
“你不知道吗?在血族间很有名的书。”路西法一惊,但他似乎立刻明白了什么,聪明地转了话题,“爱尔,好吧,我想确定一件事。”
“你说。”
“知道你身份的,是所有迪雷坦氏,而知道我身体秘密的,就只有你。这一点,永远无可变更,除非什么特殊情况,好吗?”他再次露出极具诱惑与自信的微笑,完全可以想象,他若长大,会是如何的风度翩翩,且高深莫测。一个男人,如果拥有学识资产和容貌,本就无可匹敌;倘若再拥有神秘的气质和暗色调的过去,那么,他会令所有有识之士,满心臣服。
而,历史证明,那会是个孤独凄美的,悲剧。
路西法,我的小魔鬼,此时,他还如此小,却挺小大人似的向我伸出他娇嫩的手。
我鼻子一酸,一瞬间很想落泪。我低了低头,努力忍住,强颜欢笑着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好,当然。”我说。当时,我完全沉浸在与路西法有更深层接触所带来的痛苦与欢愉中,并没有太在意他顺口提到的那两个名词。
《埃蒂卡的悲喜剧》和《黄昏微笑》……但是,这两个名字,还是不知为何地,悄悄印在我的心上。那是在不久之后,我与奥斯温再次回顾历史时,起了很大作用的两个名字。
它们就像咒语,我轻轻一念,似乎,就启动了整个迷途埋藏数千年的丧歌。
如果有谁很了解我们,便会知道,我与奥斯温的每次回顾历史,都是波涛汹涌,电闪雷鸣。嗯,因此,我也不需对此作太繁复的铺叙。我只是想说,每次和他吵架,我都有种难以言传的快感。那快感,像潮水一般激荡,就像怨妇不择手段地报复了变心的情人。这种变态的快感,也像种本能,再苦再累,也千方百计。
那一晚,以及此后的许多晚,路西法都搂着我入睡。他将我搂得很紧,虽然不曾说过需要我,但是,他的行动告诉我,他很需要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冰冷娇小的身躯,居然让我无数次失眠。我和他在一起,就根本不敢动,甚至不想呼吸,害怕打扰,难得获得安静的他。
我常常和路西法一起睡,因为我想守护夜晚就忽然变得脆弱的那个孩子。哈吉也没说什么,我由衷感激他的体谅。
路西法渐渐融迷途。或许对他而言,不存在死亡不存在兄妹畏惧的迷途是个天堂。
可能吧,对于存在感很强的人来说,冰冷的城堡石壁,是种无法言说的解脱。我会和我的路成天在大礼堂尽情玩耍,我教他我会的各种舞步,剑法,牌戏,我努力让他走出那些陈腐的规矩,学会自娱自乐。这一点,许多人都不会。
许多人都不会自己取悦自己,他们不知道,这是一种基本的生存技能。
哈吉偶尔会加入我们,与我们玩捉迷藏,但更多时候,他会微笑着旁观。安格烈说,反倒是我,更像孩子的父亲。
“我果然很男孩子气,对吗。”
温柔的魔鬼夹一支烟在两指间,他对我微笑:“不是这样,爱尔。你心中似乎有很明艳的一团火在燃烧。你似乎,有个坚定的信念。你会是个好母亲。”
当然我不得不提的是,哈吉似乎越来越不爱动了。他很少走动,亦很少出房间,成日呆在三层。每次我询问他,他总笑着说他很好。他没有在装病,可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吞了一斤樱桃。
总之,哈吉没有像我这样关心路西法。就像任何一个中世纪家庭一般,养育孩子几乎成了女方这边的责任。当然,这也没什么,我很愿意与路西法共享我们的二人时光。现在我的课业,也就仅剩下武术了,因为安格烈和穆穆里对我不可思议的超高期待,因为晓莺,我的习武必须一刻不停地进行下去,直至我真的登峰造极。不过我已有很多时间,那些时间足够我尝试着去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我在路西法每一个真诚的微笑下一步步走下去。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路会离我而去,所以,我要加倍地爱。为了有朝一日,他离开我,可以勇敢地飞。
时间证明,每一次相遇,都会是一场浩劫。
“等路西法长大,你会选谁当他的老师。”一次,安格烈和我在花园闲逛,他照例夹着一支烟,嘴里吐着朦胧的烟圈。他的唇线其实也挺性感的……让我想一口咬下去……咬穿那种……
“你想吗?”我问。曾经偷袭过的老师总是主动来与我单独接触真让人困扰呢,我对他的欲望虽然没像曾经那样剧烈但还是有的呀。
“你难道不知道,我培养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停业。”安格烈笑了,魔鬼的面颊上有真实的温柔,“你还不如靠自己呢……对了,哈吉殿下,对路西法的教育问题,有表示什么意见吗。”
我停下脚步,望一眼天空,有数只乌鸦向东边飞去。它们甚至没有浪费精力叫喊几声。我忽而就觉得无比压抑,压抑到头晕目眩。安格烈随我停下脚步,烟在他的唇间明灭。
“哈吉近来像骑士一样,挺不爱动的……当然,骑士是因为老了……”我叹了口气,“要说教育的话,我希望,他可以出去,接受外面的教育。”我默默垂下脑袋,我知道自己说了多么愚蠢的话,迷途正是为了围困路西法这样的红瞳之主建造的,就算有谁可以出去,也绝不会是他。
花园中盛开着娇艳的郁金香,这种需要精心呵护的花朵,永远以羞怯的姿态展示着自己的美好。好似中央盛着一滴泪,却怎样都不愿让人看到。
我向不远处望去,爱美尔的猫的坟边,开了一朵淡黄的郁金香。
“其实,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安格烈带着沙哑的声音,对我说。我忽然觉得,他的声音像极了乌鸦。我一直相信乌鸦在歌唱着什么,因为它唱了太久,所以,也唱不美了。
乌鸦不像别的鸟,它不曾珍惜过自己的喉咙,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唱别人永远不会去赞美的曲子。
“如果真能出去就好了。”路,瞧瞧你悲惨的母亲,她几乎帮不了你,也帮不了她自己。
她不知道该去哪,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有点想变成一只乌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