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上香（1 / 1）
再有五天就是长白满月的日子。
长白是姜府的长孙，满月宴自然不能随便凑合。老太太决定，在长白满月前的三日，便带着合家上下去普陀山上香，为长白祈福。我在月子里，去寺庙里怕冲撞了菩萨，便指令留在家里。二爷身子骨不太好，自然也不能去。
从今天起，姜府便上上下下都开始吃素，为老太太去上香做准备。我一向吃得清淡，二爷喝药也不能吃辛辣味重的。所以，吃不吃素，对我们两个的影响都不大。
至于大房和四小姐云泽，都很配合老太太，喜滋滋地接受了吃素的要求。
只有三爷季泽是个管不住的。姜府合家吃素，他心里不爽，索性就留在春香院过夜了。老太太现在心思完全放在长白的满月宴上，暂时也没办法去管着他。
这个三爷，还真是个糊涂的。每日花天酒地、胡吃海喝、沉醉在温柔乡里。
从书里所描绘的来看，姜府后来的衰败，与三爷也有莫大关系。他那般不知收敛，多大的家产也能挥霍掉。
我只是二爷的妻子，这些事情还轮不上我管。再说，我也不需要那么多的财宝。将来，能让我过上康足的小日子就满足了。
吃了三天素，老太太与大房、三小姐带着一列下人们，轰轰烈烈赶往了普陀山。老太太这天的着装很是素净，头上没有任何装饰，我便也去了钗环，着了一身素色银白衫子。手上的玳瑁嵌珠祖母绿金葵花指套是老太太送的，也收了起来，放在装囡盒里。
老太太上香原本也不是多么重大的事情，我心里却有些紧张。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不知道是长白还是长安满月上香，七巧的哥嫂来访，之后便说姜府闹了贼。那件事情让七巧在下人面前都长期抬不起头来。
无论是不是这次，我总得小心些。
一大早，等老太太出门了，我就令家丁将所有的门关上。只说今日姜府上下随着老太太的慈心善意，全部念佛谢客，谁也不接待。我借着配合老太太上香的说法，谁敢不从？
只要哥嫂不进门，谅他们也没有机会拿走姜府任何东西，将我抹黑。
邻近中午时分，果真有哥嫂求见的消息。我将闭门谢客的理由再一次叫家丁传给哥嫂，叫他们下一次再过来看小外甥。
饶是如此，我心里依旧有些不安，午膳过后就开始一样样检查起屋里的东西。待看到放老太太送的一小樽嵌玉送子观音像的檀木匣子空空如也时，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哥嫂并没有上门，这屋里居然还会丢了东西。继续察看下去，我发现，玳瑁嵌珠祖母绿金葵花指套也不见了。
这两样东西，都是老太太送给我的。偷东西的人，还真是会挑！
今日，老太太屋里以及大房和三小姐都出门了。能够偷东西的，怕是就是二房的人。
再说，我今日比较小心，不过是陪了二爷一会子，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房里。偷走东西的人，对我的作息倒是蛮熟悉的。
如此说来……目前与我有过节的又能在我房里随意走动的，只能是小双了！难道，这丫头不满足可能做姨奶奶的希望，已经迫不及待要将我这正奶奶踢下去了？
小双啊小双，我尚未对你做什么，你便已经动手了呢！
我捧着空荡荡的檀木盒子，踱来踱去，细细想着法子。二爷那边，到底要不要告诉他这些事情？如果，我告诉二爷，二爷应当会护着我。
可是，二爷身子才稍稍好了些，何必叫他心忧？再说，就算是二爷护着我，硬生生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也堵不住下人的口舌。
必须要想一个较为妥善的法子。不能焦急、必须要冷静！
我将檀木盒子放回梳妆台，坐在一旁，托腮细细凝想起来。
送子观音像和指套现在应当都在小双手里。直接去问她，她定不会承认。我不知她将东西藏在哪里，也没办法偷偷将东西拿来。
东西在她手里，要怎么办才能拿来，或是让大家明了，偷东西的就是小双？
以曹七巧在姜府的表现和老太太对小双的信任，我现在没有丝毫信心老太太会相信我。那些下人，更是不可能！
东西明明就在小双手里，我却无法可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已经逼到了绝境，忍不住就要去告诉二爷了。
然而，一道灵光突然闪过脑子——东西既然在小双那里，让她亲自拿出来，不是更好吗？
想必，我站起身来，唇角上翘，划出一个笑容来。
我走到檀香缭绕的观音像前，跪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我唤道：“祥云，你将二房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不管是烧火的还是倒夜香的，一个都不许漏，我要训话。”
祥云道了声“是”，转身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二房的二十几个下人全部聚集在我的门外。
我站起身来，端正地说道：“老太太一向是个慈悲人，为了姜府的安宁每日吃斋念佛。我作为晚辈真是惭愧，今日才叫大伙儿陪着一起念经。另外，我决定这一个月都不施脂粉不戴钗环，为姜府求个人烟旺盛、合家平安。”
“二奶奶心慈面善，服侍二奶奶是我们的福分。”下人们忙说道。小双恭恭敬敬站在里头，脸上有一丝掩不去的喜意。
我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檀木匣子，走过去，交到小双手里，道：“小双，这是老太太赐我的送子观音像，你暂且帮我保管吧。”
如果，小双主动拿出了送子观音像和指套，我这次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给她檀木匣子，也算是给她一次机会。就看她会不会抓住了。
小双诧异地看着我，唇角颤了颤，似要说话，却只能悻悻地接过檀木匣子，道：“是，二奶奶。”
我笑了笑，说：“再过三天，就是小少爷的满月。老太太很开心，我兴致也不错。只要大伙儿勤快些、安分些，时候我必定好好赏赐你们。”
“多谢二奶奶恩典。”
小双的脸色有些发青，我不知道她到底会做什么呀的决定。让今天的事情永远抹杀？还是一定要与我针尖对麦芒？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说道：“祥云，我倦了。”
祥云走出来，看了看我的脸色，说道：“只要大家安安分分的，二奶奶必定亏待不了你们。你们散去吧。”
待大伙都散去，我留下祥云，问道：“今日的事情，你怎么看？”
祥云恭恭敬敬地站立着，说：“二奶奶与老太太都是慈心人，叫奴婢叹服！”
好个丫头，明明看出来，却不说话。我不禁冷笑出声来，说：“祥云，你觉得，比起小双来，我为何更喜欢你的伺候？”
“奴婢不知。”祥云垂下头来。
看来，我还是没有一个贴心的丫头，枉我提拔了祥云这么久。我怒极反笑，撑着桌角笑个不停。
祥云的性子比起小双来，沉稳冷静了许多，我不开口，她便也不开口。神情恭敬，没有丝毫不妥当的地方。
小双已经是明着要与我作对，如果，我无法将祥云变成自己人，我还真是除了二爷的庇护，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依仗了！
我止住笑，紧紧地盯着祥云，道：“如香一人烧火，似乎有些忙不过来。”
我知道，我这是威胁，我很卑鄙。可是，我只能这么做，威胁也罢，卑鄙也罢，我今日必须逼祥云做出一个选择。
祥云思索了一番，说道：“奴婢见二奶奶万事已经准备妥当，奴婢以为，奴婢安分些便是最好的忠心了。若是二奶奶有什么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虽然，祥云话语里表明了忠心，我暂且还是不能信任她。可是，我决定这一次玩一玩火，如果我赢了，老太太对小双的信任只怕要降低，我又能多一个好用的丫头。如果，我输了，大不过如书里的那样，我被大伙儿看做一个贪便宜的人！当然，也有可能小双乖巧地把佛像和指套都叫出来。
我执起祥云的手，说道：“除了送子观音像，还有指套……你懂？”
我的语气有些强烈，祥云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平静下来，点了点头，说道：“我今日见小双一人在二奶奶的梳妆台前，徘徊了许久。”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你记得你现在说过的话就好。你下去罢，天色暗了，老太太怕是要回来了。”
我虽然一直重用祥云，却迟迟没有提拔她。
现在，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我就不相信她不会抓住。扳倒小双，她就是二房里唯一的大丫头了。
在姜府，大丫头与粗使仆役的待遇差距极大。除了月俸比起粗使仆役多了很多以外，大丫头可以随意训斥甚至是打骂粗使仆役。小双的性子不好，她得罪的人应当不少罢。或许，里面也包括祥云？
我果真是有些累了，身子倦得很，示意祥云退下去之后，我靠在太师椅里，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