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 边关大捷(1 / 1)
今晚的是来自丛源童鞋推荐的
作者:橘花散里
文案:八年沙场凯旋归,方知天下兵马大将军竟是女儿身?
皇太后颁懿旨,封安王之弟夏玉瑾为南平郡王,娶大将军为正妃。
面对杀人如麻,铁面无情的媳妇儿。
废材郡王冰天雪地挠墙泪奔跳湖求助:“如何重振夫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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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凯旋归来 ...
大秦国最近有喜事。
镇北大将军叶昭征战八年,终破西蛮都城,一雪前耻,不但夺回领土,还逼其俯首称臣。
喜报传来,上京狂喜,文武百官个个歌功颂德,恨不得将镇北大将军夸成天下第一等英雄人物。
大秦国皇上急封叶昭天下兵马大将军,命其凯旋回朝受赏。
未料,另一道折子快马呈上——镇北将军谢恩请罪,直言自己是女儿身。
举国震惊,哗然一片。
皇上一口参茶将最宠爱的宋贵妃喷了满身。
要说这叶家,也算个传奇,自开国以来,世世从军,共十三人为国捐躯,真正满门忠烈,故受封镇国公。
八年前,蛮金入侵烧杀掳掠,连破黑山十八州,当时驻守漠北的镇国公威武大将军叶忠奉旨,率三十万大军出征,临行前皇上赐宴琼林阁,赐丹书铁劵,赐精忠报国牌匾。
镇国公之子,年仅十六岁的叶昭自请先锋,先身士卒,率五千铁骑巧计破蛮金两万大军,俘虏蛮金将领呼呼帖耳,上京接捷报大喜,封叶昭为振威校尉,叶忠拒赏。
后,叶昭率两千骑兵夜袭琼州,火烧蛮金粮仓,断其后路。上京接捷报大喜,封叶昭游击将军,叶忠拒赏。后,叶昭率两万军牧野迎战,斩敌二千余,俘获三千,大捷。上京接捷报大喜,封叶昭忠武将军,叶忠拒赏,上书言叶昭此生不愿为官。
天子怒,发旨训斥。
叶忠无奈接旨。
紧跟着过了一年,蛮金集结附近八个部落,设下埋伏,大秦军将领王善水中计,大败,镇国公叶忠为守边关,中箭身亡,长子叶雄阵亡,次子叶杰阵亡,蛮金屠城,镇国公夫人不甘受辱,当场自尽。天下大乱,边关告急,直逼京城。叶昭继承父志,临危受命,封镇北将军,率军出战,带三千铁骑突袭蛮金十万大军,独自直闯敌阵,杀数千人,斩蛮金名将塔坦,三进三出,敌军闻风丧胆,逼蛮金王败退百里。后转甘都城,纠结三万骑军,布阵重征,数度突袭,分股绞杀蛮金部队,血流成河,号称“活阎王”。
蛮金歌谣纷纷传唱 “阎王到,沙漠红,漠北的男儿化白骨,漠北的小儿不夜啼……”
“这样的家伙,怎会是女人?!”皇上拎着折子,反反复复看了十余次,试图从中找到蛮金人伪造的蛛丝马迹,结果让他很悲催。
他去信镇国公家九十八岁的老太公询问。
老太公神智早已有些痴呆,龙精虎猛地舞着拐杖咆嚎:“叶家没有女儿!只有没把的儿子!”
唉……
叶昭真他妈是个女人。
皇上死心了,文武百官死心了。
怎么办?
众说纷纭。
未料,皇上当晚在深宫不知和皇太后商量了什么。
第二日力排异议,果断拍板,亲自作诗歌颂叶昭功绩,命叶昭押俘回京,封宣武侯,封天下兵马大将军,镇守京城二十万大军,赏赐若干。
皇太后颁懿旨,封安王次子夏玉瑾为南平郡王,娶宣武候叶昭为正妃。
天下再惊。
这夏玉瑾在京城也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平生有三样人人乐道的轶事。
第一是他的身子,夏玉瑾从小丧父,身子孱弱,几度差点活不成,国师说他命中缺贵人,母亲便给他纳了个七品官的命中带贵气的庶女冲喜做妾,也没有用。后来不知哪里来了个游方道士,给了一个养气吐纳的法子和灵丹,竟奇迹般地好转过来。
第二是他的性格,安太妃早年丧夫,最疼小儿子。又怜他体弱,一味溺爱,惯得胆大包天的疯魔性子,整日和下三滥的家伙混在一起,游手好闲,斗鸡斗狗斗蟋蟀,玩猫玩马玩骰子,是青楼里的常客,纨绔里的翘楚,除了玩什么都不会,除了正经事什么事都干。
第三是他的模样,堂堂男子,却长得倾国倾城难以描述,最值得一提的是他第一次跑去京城最有名的小倌馆楚风轩玩。豪阔海客不知其身份,惊为天人,一掷千金,闹着要用十斗明珠给他赎身……受惊过度的他指天发誓,此生最恨兔儿爷!再不踏入小倌馆半步。
夏玉瑾因声名狼藉,婚事拖了又拖,如今已二十二岁,配上二十四岁,做男人很成功做女人声名也不太好的叶昭,刚好一对。
皇太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皇上很满意,王爷郡王国公侯爷夫人们也很满意,没成亲的王爷郡王国公侯爷世子们更满意。
唯安王府得此噩耗,全府大哀。
安太妃张氏穿着莲青鱼纹对襟长褂,满头颤巍巍的素净银饰,将呆若木鸡的夏玉瑾抱入怀中,哀怨道:“我的儿啊,是你命苦,怎就摊上这门破事?这等媳妇,如何相处?”
安王爷夏玉阕拖着他早年受伤的腿,一瘸一拐走过来,劝道:“皇太后说宣武侯尊贵无比,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议亲的,这门亲是皇后帮着挑的,就连宋贵妃也没反对,如今是懿旨已下,娶叶昭是铁板上的钉子,母亲还是遵旨吧。”
安太妃瞪了他一眼道:“她们都心疼本家孩子,不愿意娶这个活阎王回去,奈何你父亲过世,你又是个瘸……上不得朝的,我们在朝中说不上重话,自然是是柿子捡好的捏。可怜我的玉瑾啊……”
夏玉阙低头称是,心里却觉得是二弟风评太差,无人相助,皇太后嗜好做媒,被废物利用,塞上眼前这个窟窿,也是活该。又想到母亲素来偏心,心里也有三分快意。便“唉声叹气”地开口道:“叶昭从军多年,无人发现是男儿身,想必是长得高大威武,膀大腰圆,剑眉虎目吧?”
“不,我不娶。”夏玉瑾的脸色又更难看了几分。
夏玉阙再道:“太后懿旨,哪能不娶呢?虽听说她杀人不眨眼,一言不合便开杀戒,上千上千的俘虏都被直接坑杀了,活剥人皮,生饮人血,不过二弟总归是她夫君,待嫁入家门后,想必会收敛暴戾性子,遵守女德,好好学习如何为人媳妇,所以不用担心。”
夏玉瑾脸色黑得和锅底一般。
其实大家都听过叶昭的各种可怕传言,民间有时还用来吓小孩。妾室杨氏兀自镇定,唇色发白。两个通房早已吓得抛下攀龙附凤之心,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喊着要活命。
夏玉瑾冷笑:“眉娘,你不是说除了我的心什么都不要,将来好好侍奉少奶奶的吗?”
眉娘浑身发抖:“奴婢勾引少爷是奴婢不对,奴婢知错了,少爷就看在奴婢从小侍候的份上,大发慈悲,就算把奴婢揍出去,嫁给下房的黄二麻子也成。
夏玉瑾再冷笑:“萱儿,你不是说要和我同甘共苦,就算死了也要在一起吗?”
萱儿魂飞魄散:“奴……奴婢就是个狐狸精!不要脸!你把奴婢一顿板子拖去卖了!卖去哪都行,饶奴婢一命吧。若惹怒少奶奶,她说要剥皮,可是会亲自动手剥的啊!”
夏玉瑾狠狠甩开她们的手,冲出屋外。
过了片刻,噗通一声水声。
婆子大喊:“救命!少爷跳湖了!”
作者有话要说:犹豫了好久的新坑终于开了……
超强悍的女将军出嫁的故事。
是不是有些意料不到呢??
嗯,出院了,发新文,是比较罕见的女主角,比较忐忑不安,感兴趣的话,还请大家多多鼓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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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马将军 ...
德宗十三年,冬天,上京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道路上,又积了一层薄薄细雪,两侧挤满穿着厚实的百姓,探头探脑在等待着什么。路中间,报信的快马来了一匹又一匹,羽卫军吆喝着,花费了好大气力,才制止人群的疯狂推拥。
大秦社会氛围较宽松,男女大防不算严苛,贫家女子会跟随父母或夫君出来看热闹,大胆的富贵人家女子则覆面出门,坐在酒楼茶肆的楼阁上,交头接耳,语笑嫣然,期待地看着远方。
“来了,我听见马蹄声了。”
“叶将军要来了。”
“死娘们!别推!要掉下去了!”
兴奋的女人们推开窗,纷纷探出头去,都想一睹天下第一奇女子,大秦第一女将军。
马蹄声近了,响亮整齐。
迎面而来的是两面巨大的明黄色旗帜,一面绣着龙纹图腾,一面绣着“大秦”二字,跟着又是两面墨色旗帜,一面绣着虎纹图腾,一面绣着“叶”字,风中飘扬,气势磅礴。后面跟着两个囚笼,装着蛮金皇帝与蛮金皇太子,因天气寒冷,并未让他们裸身负荆,依旧穿着皮袄,只依献俘规矩,在他们脸上涂了各色油彩,头上插着几根枯草,做出丑态。
蛮金多年在大秦边境□掳掠,积恨甚深,如今大仇得报,百姓拍手称快,对其掷石取乐。
叶昭统辖的八百虎狼骑亲卫紧随其后,披一色铜编铠甲,骑骏马,队列整齐,表情肃穆,目光正视前方,除佩剑碰击马鞍饰物上的细小声响外,竟无一人出声。
女孩们往虎狼骑拥着的将领中张望,不停叽叽喳喳议论着,猜测着。
“谁是叶昭?左边骑枣红马的那个吧?看着像个将军。”
“呸,什么眼神?叶昭再怎么男人也不至于长胡子吧?”
“右边那胖子?”
“太丑了吧?”
议论纷纷中,虎狼骑迅速左右分开,让出一条小道。一匹高大白马快步而来,它颈间缀着红缨,披着银鞍,上面坐着一条高挑修长的身影,穿着镶银兽面锁子甲,带着羽饰九曲银盔,腰间佩着重剑,挺直的脊梁,每一个动作都矫健有力。她迅速赶到队伍前列,站在首位,其余将领的马匹微微退后半步,面上呈恭敬之色。
瞬间,所有人不再怀疑。
这名凤表龙姿,气宇昂然的将军便是叶昭。
空气沉默了一会,喧闹气氛更加炽烈。
站在阁楼上的人,见街道上围观的百姓在兴奋地接头交耳。他们却因雪天阴沉,居高临下,被阴影遮盖,实在看不清模样,心里实在焦急。有大胆女子,竟悄悄解下腰间银双鱼如意结,“失手”朝路上掷去,正好落在叶昭马旁。
一条马鞭呼啸而出,如柔软的灵蛇,缠上如意结卷起。
叶昭持鞭抬头,往路边阁楼看去,一道明媚的阳光恰逢其时,穿过灰蒙蒙的天空,透过飘扬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
如何形容这张脸?
据说镇国公太祖有几分胡人血统,所以叶昭的五官很分明,她常年奔波,四处征战,皮肤被阳光晒得成略深的小麦色,带着蜜色光泽。凌厉的剑眉下,眼珠色泽略淡,冷冷的像琉璃珠子,透露着肃杀之气,仿佛可以穿透一切。鼻梁挺直,薄唇紧抿。举手投足皆男儿,浑身上下找不出半分女人味,倒像是大秦一半少女怀春时,梦中夫君的模样。
她轻抖长鞭尾稍,一个漂亮弧线抛出,兔起鹘落之间,如意结已跃过涌涌人头,划过空中,准确地落入它主人的怀里。女子有些羞愧,正待低下头去。却见叶昭的嘴角极微地笑了一笑,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何形容这一笑?
春回大地,冰山被阳光融化,汇出涓涓溪流,美景如画。大约是大秦另一半少女怀春时,梦中夫君的模样。
所有女子都直勾勾地注视着白马上的将军,都只恨不得当场看杀了她。
马蹄声渐去,悠悠余韵。
原本紧张的看客们终于轻松起来,泡上两壶茶,各自窃窃私语,女子们自是将她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好郎君,只恨老天无眼,颠倒阴阳,今生无缘。男人除部分好男风外,皆对叶昭嗤之以鼻,并幸灾乐祸道:
“南平郡王平生最恨男风,身子弱不禁风,宣武侯武艺天下无双,长得又……如此英武,夫妻怕是难得和睦。
“哈,他们两人在一起也不知谁是被压的。”
“赌十个铜板!南平郡王那身子骨,只有被压的份。”
“有人赌将军被压的吗?别看我,我不压,一赔一百也不压。”
“以后咱们上京母夜叉排第一的应该不是徐夫人了吧?”
“你们这群嚼舌根的,大庭广众下,嘴里不干不净的,少挤兑人!”
“小丫头,省省吧,甭说你家是卖猪肉的,就算你是公侯千金,人家也娶不了你。”
“可怜的南平郡王……”
“谁让他往日浪荡,报应啊报应。”
宫城,崇文门外,天子亲率百官相迎。
叶昭下马参拜,献上俘虏与战利品,蛮金长年掳掠外族,曾血洗了特产珠宝首饰的海夷国及周边弱小国家,如今皇族被破,其国库大部分贵重财物皆被叶昭呈与大秦国,龙眼般大小的猫儿眼、拳头大的祖母绿、鸽血红、蓝宝石、钻石、还有各色珍珠,配上无数黄金白银,被海夷国的巧手艺人雕琢镶嵌得精致绝伦,几乎晃花了所有人眼。
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这批巨大的财物正解燃眉之急。
“贤臣啊贤臣,”皇上欢喜得亲手去扶,几乎碰到肩膀之际,身边内监总管急忙重重地咳了一声。他这才想起叶昭的性别,凌空收住手,淡淡地挥了一下,夸道,“叶昭将军替父出征,立下奇功,比前朝秦玉女将军更甚。”
叶昭接道:“圣上不拘一格用人才,独具慧眼,心胸开阔,可与千古明君比肩。”
君臣二人你来我往,在众人面前,互捧几句场面话,又感叹了几句叶老将军忠烈,为国捐躯的精神,素来推崇“仁德”的皇上,还当众洒了几滴眼泪,然后命人宣旨,赐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兵符,赐丹书铁劵,赐太祖传下的玄铁鞭,赐婚南平郡王等等。
叶昭谢恩,面上看不出喜怒。
皇上念及南平郡王那不争气的废物,恐功臣心生不满,回宫后,还私下安慰了几句:“爱卿,太后认为将军为国咋在外奔波那么多年,虽然身份特殊,却不是断绝红尘,大秦也没有孤寡终生的宗亲和侯门,更不能耽误了你一辈子。可惜在宗室皇亲里挑选许久,适龄都已经成亲,总不好在十五六岁的娃娃里拉个出来和你匹配。唯余南平郡王门第与年龄都合适,虽然性子荒唐了点,何况他还是有优点的,容貌长得好,还有,还有……”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实在想不出别的,只好总结道,“反正容貌还是长得很好的,你是愿意的吧?”
叶昭:“愿意。”
皇上松了口气,命叶昭回去备嫁。又赐南平郡王府,让人好生打理,等待两月后迎亲之用。待叶昭走后,又传来左羽卫军统领,咬牙切齿地吩咐:“多派些人把夏玉瑾看紧了,那家伙什么混账事都敢做,告诉他若是逃婚就全家以欺君论罪,有什么风吹草动要来汇报。否则……太后怪罪下来,就换你娶将军!”
左羽卫统领脸色剧变,回去后派人里三层外三层将安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亲自持枪镇守在内,日夜不离,劳心劳力,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此事按下不表。
夏玉瑾自落水后一直装病在床,听闻噩耗,恨得把竹枕咬坏了三个。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
本文女主除了身体和性取向外,绝对是爷们里的纯爷们,英雄里的真英雄。
你见过老虎和兔子叫板的吗?
所以也没“普通”宅斗成分,想看她像种田文里的小女人那样争风吃醋,玩弄心眼的读者怕是会失望的噢~
剧透到此结束。
顺便一提,本文是橘子从逆转大奥女将军和某个COSER处得到的灵感。那是扮装起男人,可以迷得让正常女人恨不得去百合的180公分大美女。
目前新文发动试航。
大家加油,橘子才好踩油门冲~
喜欢就记得多捧场!多介绍给朋友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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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里红妆 ...
夏玉瑾与叶昭的婚事,没有皇上娶亲的尊贵,没有长公主下嫁的奢豪,亦没有庆王府婚宴的热闹,却因将军的特殊身份和郡王的荒唐身份,比上京百年来的所有婚礼更受瞩目。
新娘叶昭从小就没女人样,痴迷武学兵法,天赋极高,两个哥哥都不是对手,祖父和父亲痛心疾首之余,都把她当男儿养,只恨不得忘了她是女儿身就真能变儿子。更兼八年征战和军队里没读过书的兵大爷们混一起,白天行军打仗谈阵法,夜里喝酒吃肉谈女人,错乱的性别意识早已变成惯性,深入骨髓,难以更改。再加上叶昭初接手京城二十万大军,各项事务繁忙,有时干起活来连家都不回,所以压根没半点自己要嫁人的觉悟。
镇国公叶老太爷又是糊涂的,每见大家忙碌,便欢欢喜喜地说:“我家孙子要娶媳妇了。”旁人怎么解释都无用,闹得大家啼笑皆非。
新郎夏玉瑾则是装病卧床不起,偷偷命人去镇国公府散播自己不好的传言,只希望对方厌了自己来退亲。他素来是块打不怕骂不怕败坏名声更不怕的滚刀肉,如今摆明宁死不要这媳妇过门的架势,皇上和太后逼于无奈,只好联手压制,声明再不听话就揍他娘,方没有做出太出格的行为。
无论王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想看他们的笑话。甚至有私下赌坊开盘猜他们婚后第几天会大打出手闹和离。
【大秦规矩,嫁妆由母亲筹备。】
漠北被破时,镇国公府遭抢掠一空,纵使镇国公夫人给女儿有留下嫁妆也被抢光了。如今叶昭被封天下兵马大将军,多年征战,抄查蛮金各个部落,再加上皇家赏赐,也算家财丰厚,却多数用来购买了田地店铺,没有需要常年收集的精雕细琢妆柜镜台等女儿嫁妆常用物件。
再兼她母亲已逝,家里主管中馈的是守寡的长媳黄氏,对权势熏天的叶昭不敢擅作主张,待婉转提醒她要筹备嫁妆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此时离婚礼只剩大半个月了。
黄氏只好硬着头皮上,她愁眉苦脸问:“将军,咱家钱银是不缺的,可东西上哪儿买去?”
叶昭正在书房翻看麾下将领花名册和履历,头也不抬道:“随便凑凑吧,差不多就好。”
黄氏继续问:“找朝中相熟的,从他们女儿嫁妆里借几件,将来再打造了还回去?”
叶昭心不在焉道:“你做主吧。”
黄氏再问:“还有嫁衣,首饰,你抽空来挑挑吧,要珍珠凤凰簪好,还是琉璃金丝步摇?或者是来对八宝玉凤蝴蝶簪,兰花镶蓝宝耳环,羊脂玉镯……”
叶昭一边忙得半死,一边听她念得头晕脑胀,忍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愠怒道:“啰嗦,我一个大老爷们,哪会耐烦挑这些娘们玩意?!你捡几个丢进去就好了。”
“大老爷们?”
黄氏目瞪口呆。
叶昭见对方震惊,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说错了什么。
黄氏痛哭流涕。
【大秦规矩,女子出嫁都要亲手绣嫁衣。】
叶昭穿着身黑色劲装,窄窄地束着腰身,斜佩宝剑,端坐书房,手里拿着满满一把暗器,神情肃穆。
只见她左手一招追风逐日,两只不长眼的苍蝇被长针贯体,牢牢钉在墙壁上,右手一把漫天花雨,十七八根银针紧贴着窗外跑来要偷腥的猫儿爪子,刺入地上,吓得它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跟随她的侍卫亲兵们不由高声喝了声好,纷纷赞美:
“俺学暗器多年,能得将军指点,真是三生有幸。”
“将军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真是武功盖世!”
“真英雄。”
叶昭冷冷地指点道:“武学之道,贵在用心。”
众人皆称是。
黄氏从背后出现,拖长了音调,绞着手帕,哀怨地叫了声:“将军……贵在用心啊……”
众人默然,悄悄退下。
叶昭冰山般的表情扭曲了三分,她低下头,继续死盯着布满兵器兵书的书房内不协调的绣架,上面铺着件无任何装饰的大红嫁衣,恨不得能看出个窟窿来,然后从针盒里再抽出一根暗器,犹豫片刻,用力乱扎。
【大秦规矩,嫁妆附上闺阁时女子爱物。】
叶昭因愁白了嫂子三根头发,再听她哭着念叨了死去的哥哥三个时辰,心怀愧疚,行动还算配合。其余的嫁妆东凑凑西凑凑,再加上皇上和皇太后赏下的添妆,总算凑齐了。
送嫁妆当日,从镇国公府至安王府的大街上,再次人头涌涌,好些打短工或开铺的百姓连生意都不做,都挤过来看热闹,让街边的酒楼茶肆生意翻了两倍有余,就连路边卖凉茶馄饨的小摊,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安王府早早开了中门,过了没多久,喜乐声响,抬嫁妆的不是普通下人,而是清一色的虎狼骑士兵,全部腰杆挺直,步伐整齐,举重若轻地抬着沉甸甸的家具箱子,气势如虹地从街上走过,表情庄严得就好像在完成押送军械粮草的任务。
古今往来,谁能用军队送嫁?
面对这霸气阵势,大家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走过的第一抬嫁妆是皇上赐下的玄铁鞭,第二抬嫁妆是皇太后赐下的七色宝石黄金头面,璀璨宝石互相辉映,耀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后面跟着的是皇后、贵妃、宗亲大臣们赏赐的添妆,有玲珑八宝阁、西洋镜台、紫檀梳妆柜,精致得怀疑她们为讨好当前最有权势的将军,把给自己女儿用的最好家伙都拿出来了。再接着是镇国公府自行添置的实用东西,包括百子千孙桶等常见的吉利物品,制作的材料很考究,款式却很简单,不带半点闺阁气息。
一百二十台嫁妆,首尾长达数里,这头进门,那头还未出门。
夏玉瑾穿着华丽的红衣,原本漂亮的脸蛋早已苍白如纸,正没精打采地站在安王府门外迎宾,眼珠子东转转西转转,似乎在观察退路,整个人看起来不像娶亲,倒像要上刑场。哥哥夏玉阙则春风满面地招呼各路来宾,但他也觉得自家弟弟的表情太晦气,本着同胞友谊,出言安慰:“也别太往心上去,你好歹也是姓夏,当今圣上的亲侄子,纵使将军性子再怎么蛮横,也会给几分薄面,不至于做得太过分。你如今封了郡王,又娶了媳妇,自个儿也要收生养性,以后别胡闹了。”
“大嫂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你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夏玉瑾不忿地别过头去,冷语反驳,但神色稍稍缓和了些,“至于那叶昭,乖乖做她的将军去,我绝不承认这样的东西是女人!”
“什么东西?!”夏玉阙皱眉呵斥,“叶昭收复蛮金,威震漠北,是大秦一等一的功臣,亦深得圣上宠爱。你再荒唐也不应如此无礼!认了吧!何况人家也未必不贤惠!”
夏玉瑾难看的脸色稍稍缓和,夏玉阙趁热打铁,继续给他顺毛。未料,不远处有夏玉瑾曾欺负过的宗室纨绔,挤眉弄眼地冲他喊:“叶将军英雄才俊,夏郡王花容月貌,当真是女才郎貌,天生一对!以后好妻唱夫随,千古佳话啊!”
夏玉瑾天生貌美,最忌讳人家拿他长相开玩笑。那几句话是字字如刀,锋利无比,硬生生把他心窝里最薄弱处戳得直流血。
夏玉阙硬着头皮,努力安慰:“没那么糟糕,别听他们胡说,咱们看嫁妆,还是很有女儿气息的,那珍珑镜台做得多精致啊,说不准将军心里还是有几分女儿情愫的,后面那些是什么?形状古怪,看起来挺沉啊……”
嫁妆一抬抬过去,大件家具物品每过一件就博得一声赞美,箱笼过后,最后三十抬却是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怪异物件,担子压得低低的,负责抬运的士兵额上有几滴冷汗,似乎很吃力。
大家都很好奇,恨不得能把红布看出个窟窿来。
幸好老天怜见,满足了他们的愿望。快到安王府,其中一抬的扁担不堪重负,猛地断了,东西重重砸落地面,竟把青石地面给砸出两条裂缝,然后滚了两滚。
所有人睁大眼,暂停呼吸,愣愣地看着地上物件。
一根闪烁着森森寒光的狼牙棒躺在青石路上,锋利齿钉间似乎还有洗不净的斑斑血迹。
沉默……
负责搬运的两个士兵很淡定地换了根扁担,一起将武器重新放回嫁妆里,吆喝一声,重新抬起,大步流星而去。
还是沉默……
继续沉默……
“快来人啊!别让郡王爬墙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橘子超热情地和人推荐最近的心头大爱,九把刀的《杀手—颠沛流离的花》,还喋喋不休地讲了很久,结果被对方提醒,才发现名字弄错了,是《杀手——流离寻岸的花》,真是丢脸死了。不过貌似也有个号称热爱橘子的家伙,多年始终如一地把我弄成橘里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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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洞房花烛 ...
夏玉阙极有先见之明。
他早早预备的武林好手,在夏玉瑾刚爬墙的瞬间就把他扯了下来,封住周身几个要穴,让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左右架着控制行动,以免再生祸端。
吉时刚到,鼓乐声响,花轿在万众瞩目中翩然而至。
叶昭缓缓走下,身形笔直,胸前没什么起伏,火红的面纱下看不清神情,除腰带上一块价值连城的精美红宝石外,嫁衣上再没半点纹饰。她在议论声中微微环顾了一下,徐徐走向喜堂,动作潇洒,宛若龙行虎步。
夏玉瑾是被两个大汉搀着拖出来的,他身形瘦削,个子在大秦虽然也算高,却不过比叶昭多出半个指头,再加上难看的脸色,受限制的动作,两人站在一起,对比强烈,简直就像被恶霸逼婚的小媳妇。
皇家指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逼婚。
尤其是被迫娶这种谁也不敢碰的活阎王。
所有有良心的男人都替夏玉瑾掬一把同情之泪。
皇上特意派人来参加婚礼,还赏了不少东西给南平郡王算是安慰,给足双方面子。安太妃几乎是哭着完成整场婚礼,若不知真相的人看来,她不像是娶儿媳妇,倒像给儿子送葬。镇国公叶老太爷倒是很欢喜,对着新人吩咐:“你要早生贵子,开枝散叶,生个儿子再去战场上杀他娘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智貌似清醒,就是眼睛老看夏玉瑾的肚子,让人觉得怪怪的。
史上最……无法形容的婚礼,平安落下帷幕。
待木已成舟,新人送入洞房后,看守夏玉瑾的好手总算解开他身上的穴道,恭敬退下,迅速领赏去。
夏玉瑾舒缓一下筋骨,看看眼前坐着的所谓新妇。她的坐姿虽有刻意收敛,比行军打仗时略斯文了些,却依旧带着大刀阔斧的感觉,就像休息的猛虎,漫不经心,根本没女人模样,节奏敲击床栏的食指好像在显示着对这场闹剧的深深不耐烦。
这娶的是媳妇吗?是爷们吧!
正牌大老爷反憋屈得活像倒插门女婿!
夏玉瑾越想越怒,蛮劲一起,不管不顾,把心里话一字一句告诉她:“你是我妻子,也就是妻子罢了,不要指望可以左右我的行为!”
叶昭只淡淡地回了声:“哦。”
她声音偏低,征战时经常要用呐喊来发号施令,损了嗓子,有些沙哑粗糙,和上京推崇的吴侬软语相差甚远,更带着冰冷与命令的味道,仿佛没把面前咆哮的男人放在眼里。
夏玉瑾有生以来,只有他无视人,何曾被人无视?他心里憋满说不出的难受。
叶昭等了很久不见他出声,问:“说完了?”
夏玉瑾冷笑一声,摔门而去,跑了几步,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随手抄起一把雪,揉了揉脸,用刺骨的寒意把滚烫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他不是蠢人,很清楚南平郡王是个没实权的空头衔,不过是皇上用来拉拢控制大将军的棋子,是不可能休妻和离的。唯一的出路是让叶昭对自己彻底厌恶,痛揍一顿,主动提出和离。
如何让妻子讨厌自己?
狐朋狗友们有丰富的经验可供借鉴。
最有杀伤力的招数是在洞房花烛夜,去宠爱妾室,狠狠落新妇的脸!
夏玉瑾素来胆大包天,说干就干,当下就冲去妾室住的清心院,守在婚房外面的侍卫们未得将军指令,不敢阻拦,其余仆妇下人,有悄悄去找安太妃和安王爷夫妇告状,安太妃心疼儿子,对媳妇厌恶,所以不理不睬,夏玉阙对自家混账弟弟早已心灰意冷,只盼望将军媳妇出手,用彪悍的手段让他狠狠吃亏,于是也不管。
夏玉瑾一帆风顺地冲到杨氏门前。
杨氏惊讶地看了他好一会,才行礼道:“原来是夫君啊?都怪妾身眼拙驽钝,不过大半年没在晚上相见,黑灯瞎火的,竟一下子认不出。”
这话说得怨恨十足。
夏玉瑾尴尬地摸摸鼻子,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外头瞎混,对家中女人不怎么上心,偶尔被母亲念叨烦了去睡两晚,也甚少在姿色平常的杨氏处过夜,如今有麻烦事先来找她,实在于心不忍,于是打了两个哈哈,转头找眉娘去。
眉娘见他到来,想到丫鬟们打听来的狼牙棒,吓的脸色发白,果断道:“妾身今天身子不干净,不能侍寝。”
夏玉瑾不耐烦地挥手道:“爷不在乎。”
眉娘连珠箭似地迅速说:“妾身还患了风寒,肚子痛,眼睛疼,四肢无力,心也绞着疼,而且最近睡不安稳,尽说梦话,做梦乱打人咬人……实……实在是不能啊……去找萱儿吧。”
“好你个落井下石的贱人!往日还说姐妹情深,原来这般害我!”萱儿住在隔壁,听到到风声,头也不梳立刻冲过来,先指着眉娘鼻子痛骂几句,然后迅速对夏玉瑾“噗通”一声跪下了,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磕头磕得震天响:“郡王大人饶命啊,求你看在萱儿从小服侍的情分上,给条生路吧!让奴婢青灯古佛,终了一生吧……”
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一个装疯卖傻,一个哭成了丑八怪,闹得他这个英俊潇洒的主人好像在逼良为娼。
回头眼尾扫过,旁边略有姿色点的丫鬟媳妇,瞬间闪开十尺远,再扫一眼,没姿色的丫鬟媳妇也离开了三尺远,清俊点的小厮仆役们也悄悄低下了头,缩去阴影中。
夏玉瑾心里的悲催难以形容,也不好明知是火坑逼着对方跳,他犹豫再三,终于郁闷地跑去书房睡下,大家畏惧将军凶名,没人敢理他,于是茶冷水凉,连条被子都没有,只能自己蜷缩成一团,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
另一头,叶昭得到消息后,解下红衣,丢去新房角落,她转身看看银镜,红烛昏暗,镜中人薄唇紧抿,剑眉高挑,纵使在喜气的氛围中,一双美丽的琉璃色眼睛也掩不去沙场磨炼出的凌厉。
她缓缓起身,低沉地对屋外吩咐:“睡吧,不必等了。”
“可是!郡王!”
“将军!他太可恶了!”
两把近似的声音同时响起,上前说话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浓眉大眼,肤色略黑,也有几分秀气,都穿着军服,腰佩弯刀,脸上的表情因愤怒显得狰狞,似乎随时要去砍人。
她们姐姐叫秋华,妹妹叫秋水,原本是祁龙山的山贼头领秋老虎的女儿,自小舞刀弄枪,有身好本领,四年前祁龙山被蛮金入侵,杀人放火,无所不为。秋老虎不愿同污合流,于是被蛮金派兵剿击,被叶昭所救,感其侠义,纳入羽翼,从此在其麾下担任将领。秋华和秋水自幼尚武,对叶昭武艺崇拜得五体投地,自愿担任亲兵,随身侍候将军,是当年为数不多知道她女儿身份的人。
如今最崇拜的将军新婚之夜受辱,两姐妹比自己受辱更甚。土匪习惯当场发作,拔出弯刀,扭头就走。
叶昭急忙喝住:“去哪里?”
秋华怒气冲冲道:“老娘去把那个不知好歹的混球小子绑过来!用鞭子狠狠抽一顿,再用刀架在他脖子上,先跪下磕几个头,再丢去你床上!看他要命还是要上床!去他娘的!敢给我们将军脸色看的人还没从娘胎钻出来呢!”
“放肆!这是天子脚下,就知道喊打喊杀,快快收好你的鲁莽性子,别乱说话给将军添麻烦!”秋水迅速制止姐姐的冲动,然后冷笑道,“我这里有包迷香粉,待会去下到郡王的茶水里,再把他送过来,保管马上成事。”
秋华点头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若他不喝,我给他灌下去。”
“够了!”叶昭听得头疼,她喝住这两个要在自己家绑架自己夫婿的女土匪,去桌旁自斟自饮两杯茶,寻思片刻,吩咐,“拿床被子送去书房,其他的事情他爱怎么做都随他去。”
“将军……”秋华秋水的声音很哀怨。
“先这样吧。”叶昭抖抖袖子,滑出把精致的短匕首,又从腰带中摸出几枚金钱镖,叹了口气,一起放入枕下,准备入睡前,掀开红帐,远远弹指挥去。
象征吉祥的龙凤红烛,骤然熄灭。
怨偶天成。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关于笔名问题做了一个小调查。
结果真是让人无语啊……
橘子会怨恨你们的!
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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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郡王和郡主还差一点呢。
玉瑾也会怨恨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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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妾室心计 ...
次日,安太妃声称自己头疼脚疼心口疼,让叶昭简单敬了杯茶,赐了对羊脂白玉镯子给新人,匆匆而去,留下长媳安王妃招呼。
安王爷身有残疾,所以安王妃只是四品官员的嫡女,出身不够显赫,故生就玲珑心思,心知对叶昭太亲热便是得罪婆婆,对叶昭太疏远就是得罪镇国公府和大将军,两头为难下。她只淡淡地说了几句体己话,里面却很诚恳地提点了不少重要的府中人事来示好,然后提前告退去安太妃身边侍疾。
至于夏玉瑾?
他一大早就溜出门,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叶昭似乎混不在意,她端坐太师椅,慢悠悠喝着茶。修长的身材穿着大红交领窄袖戎服,腰间系着绿松石饕餮纹青铜腰扣,脚上黑色飞云踏步靴,长发用简单白玉簪束起,配上轮廓分明略带异族风味的五官,更显英气逼人。惹得小丫鬟们纷纷扭头,偷看了好几眼。
侍候的丫鬟小心问:“郡王爷的房里人在门外等待请安,要让她们进来吗?”
“好!”叶昭她琢磨着夏玉瑾长得美貌,他看上的妾室们更应当是天姿国色。想起军营难见女色,更难见美人,倒是值得期待,瞧着大门的目光也略热切了些,吩咐:“让她们进来。”
杨氏带着两个通房,慢悠悠地走来,施施然行礼。
叶昭差点把口里的茶喷了。
杨氏穿着绿色衣裙,灰鼠皮袄子,乌压压的发上斜斜带着两支珍珠镶嵌的银珠花,带着珍珠耳钉,虽容颜平凡,但举止落落大方,倒也罢了。那两个通房身上装束却是难看得无法形容,明明不适合浓艳打扮的眉娘穿着深紫色小袄,配着白色绸裙,脂粉擦得古怪,每一处都说不出哪里不合规矩,却每一处都配搭难看得让人没法凝视。萱儿则穿着过了时的旧衣,通神没半点首饰,一幅怕生的小媳妇模样,不施脂粉,脸色苍白,似乎随时能昏过去。
这就是她家的妾室?
想起黄尚书家千娇百媚的歌女,刘参将家顾盼生姿的美人,于都统家丰乳肥臀的胡姬……
而自家夫君连看美女的眼光都不行。
叶昭终于感到了深深的失落。
失落归失落,赏赐还是很丰富的。叶昭从军多年,缴获战利品无数,按军队里的默认规则,最好呈圣,次一等的可留下不少,其中不乏蛮金皇族的珠宝首饰。她只爱武装不爱红妆,再漂亮的首饰都入不了眼里,拿去赏人毫不吝啬。
杨氏口齿伶俐,举止端庄,随不算美人,却很有气质,所以最得她欢心,便给了她一根蛮金王妃带过的黄金簪,雕刻成两支喜鹊,衔着两根珍珠珠链,绕着颗龙眼似的蓝宝石,中间含着星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眉娘得了对沉重的黄金镯,每个里面都镶着五颗大珍珠,萱儿得了对金耳环,简单的链子上吊着颗指甲盖大小的钻石。
上京的普通贵妇人都未必有那么贵重的首饰。
三个女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眉娘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主母是何用意,接过首饰的手有些发抖。
萱儿在琢磨将军是不是想先示好,堵住众人的口,再一举把她们通通干掉,然后越想越想哭。
叶昭对两人如丧考妣的表情很莫名,寻思是不是十几年没回过上京,再加上从不参加妇人间活动,所以弄错了行情,把赏赐给轻了?
杨氏反应快,先上前谢恩,然后赔笑道:“南平郡王府快要修建完毕,到时候郡王与将军必定要分府另住,到时候不知下人是从安王府带去,还是另买?还有仆役杂项等各处支出,房屋安排等,还请将军早日做主。”
叶昭听得直皱眉头,她军务繁忙,兼新军入伍,良莠不齐,正是要重新调教的时候。她又是武痴,回来有空余时间也要练武,哪愿意管这些鸡皮蒜毛的后宅琐事?可是事情却迫在眼前,不能不处理,她沉思片刻,问:“往日郡王的事情是谁掌管的?”
杨氏急忙接话:“家中主持中馈的是安王妃,郡王院子里的杂事则是妾身与大丫鬟紫藤掌管,不过今年夏天紫藤得了恩典,许配给大管事的二儿子,明年便要出嫁了。”
叶昭再问:“你可识文断字?”
杨氏点头道:“妾身以前为母亲分忧,也识得几个大字,不过看得明白账本罢了。”
叶昭很快拍板,做出决定:“以后这些后院事务便交与你处理了,分府后的下人交给你去挑,以安太妃与王妃的意见为主。以后的人情往来你也接下,斟酌着办,我不耐烦参与后院聚会,若是普通交际来往,能推便推,不好推的把宗室皇亲的帖子拿来给我处理,剩下的你便代表我出席送礼,解决不了的再拿来给我看。”
杨氏双眼发亮,连连点头称是。
眉娘与萱儿如醍醐灌顶,终于回过神来,想起南平郡王府是个特殊所在,别的官家都是以男为尊,娶夫人是为了掌管后宅,管理各项事务义不容辞,而自家的夫人却是超级大官,天下兵马大将军,管的是二十万男儿,压根儿没空后宅之事,自然要找人代理监管。而郡王虽然空闲,也不可能去做女人家的事情。
所以他们家没有琢磨宅斗的夫人,而是有两位大老爷。
待分府后,能讨好将军,掌管内务的妾室,不是夫人,却有夫人的尊贵。
那该死的杨氏,这些天日日在她们耳边念叨将军的恐怖之处,拼命怂恿她们装拙藏慧,就是为了今天出头,果然得偿所愿。
明明将军长得那么帅,根本不像会吃人的妖怪!
两人悔青了肠子。
叶昭看了一眼三人,淡淡再道:“账房不需从府中带去了,我军中以前有个账房,专门负责管粮草军需,忠诚可靠,行事很是妥当,如今年纪大了,正好来郡王府养老。眉娘和萱儿有空也去杨姨娘处多走动走动,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都是如花时节,正应打扮得漂漂亮亮,没事多在一起玩,不要太拘谨了自己。”
统帅便是用人之道,要放权。
只要她把财政权牢牢控制手中,用通房盯着妾室,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杨氏抢得先机,好处多多,对现在的状态已经很满意,心里也是欢喜的。而且她虽能处置普通下人,却没有处置其他妾室的权利,不能干涉她们的行动和利益,更不能对郡王与将军产生影响,眉娘与萱儿对这样的安排,也觉得安心了不少。两人发现将军喜欢看美人,赶紧回房重新梳妆,带上赏赐的首饰,打扮得漂漂亮亮冲去侍候将军,重新邀宠。
叶昭新婚期间,不需上朝,便去书房读书,留她们在身边侍候。
眉娘妩媚,萱儿清雅,一个研墨,一个铺纸,红袖添香,各具风情。
待叶昭去练武后,秋华与秋水大大咧咧地跑过来和她们聊天,自豪地夸耀自家将军当年在漠北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英雄气概。
二美身不能至,心生向往。
然后再看看将军风采,想想郡王薄情,皆恨造化弄人,生生揉碎了心肠。
作者有话要说:橘子的硬盘坏了……
稿子啊资料啊……
悲催泪奔……
PS:安王爷身有残疾,所以他媳妇的出身也比普通王爷的媳妇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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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东躲西藏 ...
南平郡王溜达出门整整七天没回家,连回门都无视了。
安太妃冲去叶昭房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硬扯她说:“都是你不好,害得我孩儿都不敢回家了。”
叶昭正在保养兵器,闻言不由皱眉道:“是圣上赐的婚。”
“我不管!不管!”安太妃的眼泪和洪水泛滥似的,哭声几乎能推倒城墙,任何人都无法忍受,她不管不顾地抓着叶昭不停地摇,“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逼得我孩儿流落在外,下着那么大的雪,餐风饮露,也不知受了什么苦,要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快快将我孩儿寻来。”
叶昭耐心解释:“是他自己离家出走的,我成亲至今才和他说了两句话,一共四个字,何曾逼他?”
安王妃看着眼前手持流星锤舞动却毫无自觉的家伙,眼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擦擦眼泪,决定婉转点说:“他再有不是也是你夫君,不温良贤惠也算了,不知冷知热也罢了,不够孝顺也罢了,怎能每天舞枪弄棒?”
叶昭:“我的工作就是舞枪弄棒。”
安太妃想到宝贝儿子和这门倒霉的赐婚,鼻子一酸,再哭,“别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反正你不找他回来,我……我就不活了!”
叶昭给她的蛮不讲理闹得发慌,无奈道:“好好,我找,若他不回呢?”
安太妃急忙道:“那你就去赔礼道歉,做低伏小,好好把他请回来!”
“荒唐!”叶昭大怒,“是他不愿见我,而非我不愿见他,何况我堂堂正二品大员,镇守京师,岂能让手下人看笑话。”
将军终于发火了,虽然口气和神态都有所收敛,依旧留着统帅千军万马,战场上砍人头的风采,显得霸气十足,倒把安太妃吓得心脏有些停顿,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气势也软了半分,她迟疑片刻,想起爱子,依旧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威胁道,“反……反正三天内你寻不回我孩儿,我便去太后面前一头撞死!告你个不孝之罪!”说完后,也不敢看叶昭表情,匆匆而去。
待她走远后,一直侍立身边的眉娘靠过来,贴着叶昭手臂,附在她耳边透露:“将军别担心,太妃心里只把郡王当孩儿,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每年为郡王的事威胁要去上吊撞墙绝食不下四五次,从没见她真出事,不过吓唬吓唬人罢了。”
萱儿在另一边耳语:“郡王有时也受不住,躲出去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有的,反正他赌钱技术好得很,认识的下三滥又多,就算搁个半年不回家,也饿不死他……如果将军要寻郡王,就往青楼酒肆,赌坊破庙去,八成躲在里面。”
她们认准将来当家人后,吃里扒外的速度都很快,立刻把夏玉瑾卖了邀宠。
秋华快言:“将军要派人帮忙吗?咱们调密卫,保管抓他出来。”
“不必了,我知道他在哪里。”叶昭亲自披上黑狐镶边大氅,走到门外,她想起一事,“狐狸去哪里了?最近怎么不见人?”
秋华急忙道:“军师最近请了假,大概去哪里溜达了吧。”
秋水抬头,期待地看着将军,小心翼翼补充:“他最近心情不好,要散心。”
叶昭皱眉,命令道,“叫他休息够了,就滚回来报道。”
秋水不安地蠕蠕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
叶昭已走出门外。
风雪中,她的脚步没有停顿,果断朝西方走去。
夏玉瑾藏在哪里?
上京西街,偏僻巷角内有间狭小肮脏的店铺,油腻腻的酒幡也不知挂了多少年,懒洋洋的老狗趴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店内火盆烧得暖洋洋的,红泥小火炉上炖着一锅羊肉,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香气。时间仿佛优哉游哉地停在这一刻。
店主叫老高,名副其实的老,满脸皱纹,穿着件破烂的羊皮袄,盘坐在炕上。他对面幽暗的光线里,坐着个贵公子,穿着件华丽的貂皮裘,手里捧着个莲花纹小暖炉,如瀑青丝尽数拢起,随意用根紫色珍珠带松松垮垮绑在脑后,肌肤无暇赛玉,精雕细琢的五官,杏仁般得眸子里黑的像最深沉的暗夜,闪着一点最明亮的星光,嘴角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绝对不合适的人呆在绝对不合适的地方,感觉很古怪。可是从他泰若自然的神态中,又觉得也不算多么古怪。
老高叹了口气,再次给他斟满酒杯:“小王爷……不,现在是南平郡王了,你这新婚大喜,窝在俺这里老不回去也不是办法啊,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啰嗦!”夏玉瑾停下筷子,挑了他一眼,“还嫌爷会吃穷你吗?喜欢吃你家羊肉,是看得起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七百八十七两的债,我这些天才吃了你五两银子的羊肉,你倒喝了我二十两的好酒!”
老高口头上客气,神态里却没半点畏惧,乐呵呵地说:“不敢嫌不敢嫌,郡王光临,蓬荜生辉,就算再吃个百八十天,也要招呼的。”
“你只想招呼我的酒罢了,”夏玉瑾撇撇嘴,喝得几口闷酒,听屋外雪声寂静,手痒无聊问道,“老高,再来玩几把?”
老高放下手中碗筷,笑眯眯道:“那感情好。”
夏玉瑾笑道:“哈,不怕再输个几百两?”
老高:“不怕不怕,反正不管欠七百两还是欠七万两,俺统统还不起。”
“呸!”夏玉瑾板着脸,敲着桌子,半真半假威胁道,“大胆刁民!竟敢戏弄本郡王!还不起债就把你女儿拖去卖了!”
“那感情好啊!俺快愁死她的亲事了,”老高两眼发光,大喜过望,“这次是卖去黄御史家还是张尚书家?刘太尉也可以啊!俺打听过了,都是规矩人家啊,好好混上几年,配个小厮管事衣食不愁,放回家嫁人也是脸上贴金。”
夏玉瑾被他呛得差点把羊肉喷出来,趁着三分酒意,用嘲弄的口吻道:“算了吧,就凭你家那出名泼辣的丑闺女?还想嫁出去祸害人?若有人不要命敢娶她,老子就添二十两银子给那倒霉鬼……”
老高还没等他说完,立刻接口:“俺先替翠花谢过郡王添妆了!”
夏玉瑾瞪着他怒道:“去!是给他压惊!”
“一样,一样,”老高装作看不见,殷勤道,“来来,再吃两块羊肉压压惊。”
夏玉瑾气得狠狠“呸”了他一声。
酒入愁肠,他想着家里更彪悍的女人,只觉倒霉更甚,不由唉声叹气起来。
老高见状,劝道:“郡王,木已成舟,你就认了吧,发泄够了,就该回去了。”
夏玉瑾强硬道:“不回!老子不要见那婆娘,脸都快丢得没法见人了。”
老高:“郡王……你丢脸丢得多了,不差这一件。”
夏玉瑾恼羞成怒道:“自个儿愿意丢脸和别人逼着你丢脸是两回事!我喝醉酒愿意学狗叫是因为我高兴,若是别人逼着我学狗叫就是耻辱!”
“骂你的那不长眼家伙不是被你用仙人跳设计,折腾得半死了吗?气也该出得差不多了,总不能躲一辈子吧?”老高苦口婆心,“何况大将军巾帼豪杰,长得虽然爷们点,细细看去却也不差,你比比俺家那贼婆娘,独眼黑胖,凶悍霸道,稍微对路边女人多看两眼,就能操起木槌追着俺揍上两条街,还不是一样混了那么多年。”
夏玉瑾冷冷哼了一声。
老高叹了口气道:“老头子活了六十年,也看透了。女人最重要是能掏心掏肺地对你好,真心真意地顾着你,其他相貌啊性子啊,统统都是虚的。”
夏玉瑾冷笑道:“她会对我好?太阳从西边起吧?”
老高再给他斟上酒道:“没相处过,咋知道呢?”
夏玉瑾摇头道:“老子是个爷们,说不要就不要!决不受女人压制!”
“说得好,南平郡王果然够爷们!”
随着响亮的鼓掌,破竹帘掀开,寒气扑面而来,进来的男子瘦高身材,穿着身朴素青衣,银鼠夹袄,踏着长靴,披着避雪斗篷,脸上被冻得发青,五官看似平常,却很吸引人视线,尤其是那双细长眼睛,半眯起来,就像头玩弄猎人的狡狯狐狸。
“胡青?”
作者有话要说:男配出场了。
男主真的是郡王不是郡主啊~
他已经够可怜了~不要再火上浇油了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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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狐狸军师 ...
“胡青兄来了?快来喝一杯。”夏玉瑾急忙让老高再拿个酒杯来。
胡青嗅嗅空气中的香味,尝了口羊肉,笑道:“亏你找得到这家小店,味道绝了。”
夏玉瑾自豪道:“那是,满上京吃喝玩乐,能有人比我精吗?东西呢?”
胡青伸出手,纤长的指头上挂着个小葫芦,轻轻放在桌上,拔开塞子,沁出阵阵酒香。
夏玉瑾闻了闻,赞道:“果真是东街巷口望阳楼埋地下十八年的女儿红,不用权势压人,那吝啬老板居然舍得卖给你?倒是使得好手段。”
胡青朝他摊开手掌道:“愿赌服输。”
“老子还会赖你赌账不成?”夏玉瑾在袖中摸了半响,抽出张一百两银票,拍入他手中,又问,“要不要再玩几把骰子?”
胡青摇摇头:“人贵自知,我摇骰技术不如你,不赌也罢。”
女儿红斟上,驱了寒气。
酒过三巡,饶是夏玉瑾酒量颇大,脸上也开始发红。他喝出两口白气,缩成入貂裘,毛茸茸的一团,迷蒙醉眼看着窗外飘着的雪,想起几天前雪中那条站得笔直的红色身影,心头烦恼万千,只不住的叹气。
胡青道:“你醉了。”
夏玉瑾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惆怅道:“你说,那家伙为何如此顽固?”
胡青问:“谁?”
夏玉瑾仿佛没听见他的说话,自顾自答:“她嫁我也没半分好处,不过是为全圣上面子……我新婚之夜闹得如此荒唐,她只要顺势将我揍一顿,再闹腾个两年,便可以和离。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胡青道:“她的心思不好捉摸,或许是喜欢郡王你相貌?容易摆布?”
“对!言之有理。”夏玉瑾醉醺醺地点头,说话开始颠三倒四,“定是我长得太好看,正对山大王的胃口。”
胡青同情地点头:“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夏玉瑾想起一事,抬头问:“兄弟,你的母老虎呢?总该比我家那头好吧?”
胡青苦笑道:“在下并未娶亲。”
夏玉瑾爬起身,惊奇地将他上下打量,口不择言道:“你看起来比我还大两岁,虽然是没什么用的低微小官,也算是官身,怎会独身?啊,莫非是有难言之隐?不怕,兄弟我认得个很厉害的江湖郎中,他的壮阳药最是有效!待会就带你找去。”
“不是,”胡青给这醉鬼闹得有几分尴尬,解释道,“我喜欢的女子嫁人了。”
夏玉瑾鄙视道:“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要也罢。”
胡青摇头:“她是被父母所命嫁人的,而且嫁的是个混球。”
“干!这女子爹娘的眼珠长屁股上吗?放着你这样的好女婿不要,偏偏挑个混球?”夏玉瑾很有义气地拍着胸脯道,“别难过!待兄弟给你想办法,给这女子的相公下仙人跳!派美人勾引,骗光他家产,打他闷棍!非闹得他夫妻和离!让你去重新娶回来为止!”
胡青似笑非笑道:“以后再说吧,你现在东躲西藏的,也不容易,晚点先想个法子回去应付将军吧。”
“应付什么?你也看不起我?!”夏玉瑾白净的脸色涨得通红,气势汹汹地嚷,“老子才不怕那头母老虎,回去非……非休了她不可!”
胡青摇头:“慢慢来,别冲动。”
酒意正酣,谈兴正浓。
竹帘猛地挑起,一个七八岁穿着破烂的男孩冲进来,跑得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几滴汗珠,上气不接下气地喊:“老大!将军找来了!”
夏玉瑾吓得从炕上跳起,酒醒了大半,心里直发虚。
老高也从瞌睡中惊醒,见他惊慌,镇定帮忙道:“郡王,从后面翻墙逃跑吧。”
“对!先逃再说!”夏玉瑾从怀里摸出块银子,随手赏给通风报信的男孩,命令,“你干得好,再设法去拖她半刻。”
“是!”男孩得令,擦擦鼻涕,兴冲冲地扭头跑了。
夏玉瑾披上大氅,带上手炉,冲去屋后,手脚并用地往矮墙上爬,因心慌意乱,衣服厚重,手脚僵冷,折腾了好几次都爬不动。
老高赶紧给他搭个桌子。
胡青摇摇晃晃跟过来,轻指着正门,坏笑道:“若我是你,就从正门冲出去。”
“少胡扯!当我是傻子啊?!”夏玉瑾回头耻笑道。
胡青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仰起酒杯,再灌了口酒,优哉游哉地走回去。
夏玉瑾迅速跳下矮墙,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力传来。
他缓缓抬头。
阳光吃力地透过厚厚云层,黑色大氅在寒风中微微抖动,雪地上落下一道浅浅的影子。
叶昭的发上沾满细碎的雪花,在不远处环手抱胸而立,漫不经意地站在街角,双目微阖,轻轻吐出几口白气,似乎等了好一会了。
干!她怎么算到自己要翻墙的?!
夏玉瑾不假思索,扭头就想朝相反方向逃跑。才迈了第一步,叶昭睁开眼,缓缓道:“我三年前轻功已臻化境。”
简简单单一句话,堵住了所有退路。
夏玉瑾绝望地把迈出的腿收了回来,咽了一下口水。
叶昭放下双手,向他走来。
夏玉瑾下意识想后退,忽然察觉自己慌乱的表现不像话,他抱着宁可被打也不要丢脸的决心,挺直身子问:“你来干什么?”他很想装傲慢,可是声音里的底气有些不足。
叶昭并未在意,她走到离他三步远的距离,犹豫停下脚步,轻轻地说:“回家吧。”
夏玉瑾硬着脖子道:“不想回去。”
叶昭不紧不慢道:“母亲命我寻你回去,她很担心你。”
“哈——”夏玉瑾忍不住笑了一声,“她让你寻,你就乖乖的来了?”
叶昭点头:“是。”
夏玉瑾又问:“如果她不让你寻,你就一辈子不寻?”
叶昭握紧双拳,迟疑片刻,再次点头:“是。”
言下之意,就是她完全不担心自己吧?
这种媳妇很在乎自己,自尊心很受创。
这种媳妇完全不在乎自己,自尊心也有点不舒服。
夏玉瑾的心里觉得怪怪的。
他赶紧将不自然的感觉抛之脑后,看着叶昭关节在作响的可怕拳头,心知插翼难逃,只好暂时认栽,郁闷地问:“轿子呢?”
“要那玩意做什么?”叶昭愣了一下。
夏玉瑾气得差点吐血:“那么大的雪!那么滑的地!那么远的路!你让我走回去?!”
“只有五条街。”叶昭完全没想到有男人连那么几步路都走不动,不由上下多打量了两眼。
“就算你厉害得很变态,也别把别人当和你一样变态!”夏玉瑾深深地感到对方的轻视,再次心头火起,“老子就是不要走路,不行吗?去找轿子!”
“我不会让你离开视线的。”叶昭吹了声尖锐的口哨。
少顷,一匹比雪还白的骏马,踏着漂亮的步伐,跑了过来。
“上去。”她拉过缰绳,整了下鞍鞯。
“等等!你打算让我骑着马,你在下面走路?”
“嗯,反正我厉害得变态。”
两个人,一匹马。
将军骑马,郡王跟在后面走路,太难看。
男人骑马,媳妇跟在后面走路,太丢脸。
两个人共骑,更是天打雷劈的恐怖。
夏玉瑾再一次陷入深深的矛盾。
他赖在原地,打死也不肯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橘子每天更新的时候都是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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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河东狮吼 ...
踏雪是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自幼随叶昭出征,经过大风大浪,感情深厚。如今它正傲慢地朝夏玉瑾打了两个响鼻,扬了扬蹄子,然后讨好卖乖地在叶昭手心蹭蹭,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
叶昭摸摸顺滑的马鬃,往它口里塞了一小块糖饴,然后一起站在原地看夏玉瑾变脸,看他一会咬牙切齿,一会烦恼苦闷,一会仇大苦深,一会哀怨绵绵,一会万念俱灰……那张漂亮的脸上长长睫毛低垂,藏着的漂亮眼珠骨溜溜地转,时不时飞快地看一眼自己,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感觉很有趣。就好像在漠北的诺安塔山,那头被她围堵到绝路,设法突围的紫貂;又好像呼尔浩草原上,桀骜不驯的野马。
不管是捕猎还是驯兽,都能带来战栗的快感,让人心痒难耐。
可惜眼前这家伙不是紫貂,也不是马,而是她丈夫,所以什么手段也不能使。
叶昭又看了一会,惋惜道:“走吧。”
夏玉瑾摇着头,死活不愿意。
叶昭问:“为什么不走?”
夏玉瑾摇着头,憋了许久才吐出两个字:“丢脸。”
叶昭逼问不出其他,只好自己猜。
以前在军中,生活简单,除了拼命外无二事。她身边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浑身带着汗味和酒气,聊起天来三句话不忘问候对方老娘,无论是心思还是行动都很容易捉摸:兴奋的时候是在想女人,哀伤的时候是想家人,愤怒的时候是想敌人,苦闷的时候多半是军饷花光了。
朝廷派来监军的文官倒是心思深沉些,也会玩些手段花招,但无非是为了钱、权和功劳,她对症下药,投其所好,也不难应付。
她从小做男人,和男人厮混,所以自认对男人心理很了解。
面前摆着的雪天、骏马、体弱、难言之隐,四个条件加起来,答案定是:踏雪太高了,夏玉瑾的身手太钝了,爬不上去!
叶昭轻轻叹了口气。
她还是别把残酷的真相揭破让对方丢脸了。
夏玉瑾见叶昭摇摇头,然后走过来,伸出双手,抓住自己肩膀。他立刻腾空而起,天旋地转的失力感随之而来,再睁开眼时,已稳稳当当地坐在马上。那马还抛给他一个疑是鄙视的眼神,未待他开口反击,叶昭已拍了拍马屁股,踏雪四蹄腾空,如离弦之箭,踏着白茫茫的雪,转过巷道,熟练地往镇国公府而去。
“错了!”叶昭喝道。
踏雪淡定地转了个弯,往安王府跑去。
雪天,路上罕有行人。夏玉瑾抱着马脖子,只觉得寒风如刀,灌入领口,割着面颊,说不出的难受。他抬头,见半空中黑影掠过,是叶昭展开轻功,跃上屋檐,用云靴点地,身形拔空,她黑色斗篷在风中展开,仿佛优雅的仙鹤般在空中飞翔着,不紧不慢地跟随快马步伐,犹有余力。
恍惚中,快马停下脚步,仙鹤落地。
夏玉瑾如梦初醒,他惊愕地看着自家朱红色大门,推开叶昭伸过来的手,连忙从马背滚下,缩缩冰冷的脖子,硬着头皮道:“哪……哪有人用轻功在城里到处跑的?!太……太不像话了!”
叶昭抖抖身上的雪花,再次重复:“反正我厉害得变态。”
夏玉瑾听得眼皮跳了跳,赶紧偷偷看了眼她是否在生气。
叶昭的脸色却无多大变化,只吩咐小厮们将踏雪带去马棚好生照料,然后朝大门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夏玉瑾的双腿有些沉,迟迟没迈得出去。
叶昭问:“莫非要我把你丢进去?”
“滚!老子有腿!”夏玉瑾脸色发青,又补充道,“也有种!”
他高高地昂起头,走入府内,叶昭紧紧跟身后,盯着他穿过回廊,往安太妃所住的养心堂去请安。安太妃见乖儿子平安归来,喜不自禁,也不顾他表情难看,立刻抹着眼泪,冲上前嘘寒问暖,又摸摸它的脸蛋,连忙吩咐叶昭:“也不见你男人瘦了多少?应该去好好炖些吃的来给他补身子,看看这鹅蛋脸都快瘦成瓜子脸了。”
“啊?他瘦了?”叶昭无聊地站在旁边,听见婆婆问话,立刻站直身子,看看夏玉瑾的身材,再看着自己的手心,估摸片刻,诚实回答,“他大约有个一百三十斤左右吧,比我的青铜鬼面斧还沉些,不算瘦。”
安太妃和夏玉瑾的脸色一起难看了。
叶昭继续闭嘴,站在旁边装木雕。
夏玉瑾好不容易解决了自己娘的唠叨,想往书房走,并叮嘱下人将床铺用具等统统搬过去,贯彻夫妻分居之道,冷不防回头却见叶昭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他停下脚步,狐疑地问:“你想干什么?”
叶昭环臂抱胸,淡淡地说:“明日一起回门。”
夏玉瑾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忘了这回事,却依旧强硬道:“时间已过,还回什么?”
叶昭:“我已告诉他们,你卧病在床,推迟回去。”
夏玉瑾:“咱们闹成这个样子,不回也罢。”
“不行,”叶昭很严肃地说,“我们不但要回去,而且我希望你尽量装出个和睦样子来,不要在镇国公府胡闹。”
夏玉瑾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笑着问:“凭什么?”
叶昭道:“太爷爷脑子已经不清醒了,我不希望他担心。”
夏玉瑾:“你很紧张?”
“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叶昭坐在回廊的长椅上,用肯定地口气道,“我知道我不适合做一个好妻子,这门亲事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两人相处起来很艰难,所以我也不打算强迫你做什么。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无论你要吃喝嫖赌还是纳妾养妓,我都不会管你,你可以不给我面子,但你必须给我家人留几分面子。”
“面子?我还以为你不在乎了呢?”夏玉瑾想起恨事,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容,低下头去。
叶昭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叶家世代镇守漠北,城破后惨遭灭门,太爷爷在上京得知消息,悲愤之下,伤了神智,至今不得清醒。大嫂和侄子回娘家,幸免于难,她年轻守寡,持家教子,待我叶家恩重如山……他们是我世上仅余的血亲,我不希望因为我而遭到难堪。”
“看不出,铁血将军也有在乎的东西,”夏玉瑾的心微微窒了一下,可是看见她那张冷酷的脸,又忍不住硬起心肠道,“可惜你在乎,老子不在乎!”
“混账!”叶昭暴怒,用极缓的语速问,“你再说一次?”
夏玉瑾强硬道:“说就说!老子不在乎!”
叶昭猛然出手,将他狠狠按去青石柱上,附在耳边轻道:“不要无视我的警告。”
夏玉瑾努力挣扎,却动弹不得,怒道:“你!你就不怕……”
“普天之下,谁敢不给他们面子,我便不给谁面子!”叶昭打断了他的话,又将他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番,微微笑了起来。那双淡琉璃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幽幽寒光,就好像吞噬猎物的野兽,雪白的牙齿也带着几分阴森,“别耍花招,老子在漠北做恶棍头子时,你小子还不知混哪条道呢!”
夏玉瑾手腕阵阵剧痛,忍得满头大汗,只得咬牙应道:“好,好,我给,放手!”
叶昭这才缓缓松开手,狠狠砸了一下柱子,转身离去。
夏玉瑾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缓缓侧过头去,回廊的青石柱内,留下一个半寸深的拳印,风一吹,卷起粉末般的碎石,飞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截稿日将近,明天要专心赶给杂志的稿子……
两头无法兼顾,所以停更一天。
大家理解的吧?理解的吧?
9
9、回门之乐 ...
次日清晨,夏玉瑾早早在叶昭的逼命催促下起来,被两个女土匪监视着穿上银白色狐裘,镶着珍珠纽扣,头上束着同色珍珠冠,冠旁垂下两条长长的红色丝绳,各吊着个白玉扣。然后抱着他的小暖炉,打着哈欠,踏银顶黄盖红帏舆轿后,就继续靠着软垫打瞌睡。
叶昭身着单薄的莲青色云纹长袍,深色避雪靴,用雕虎纹的玉簪简单挽起长发,手时不时按着腰间秋水长剑,正精神奕奕地盯对面那个不省心的家伙,她不信对方会乖乖妥协,却不知会玩什么花招?
舆轿停,夏玉瑾被拍了几下,自觉醒了,脸色依旧很难看。
叶昭依旧牢牢盯着他的行动。
叶家没有同辈,几大总管排列得整整齐齐来相迎。
夏玉瑾沉着脸下车后,环顾四周,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比太阳更灿烂的笑容,态度端得斯文和蔼,若是不认识他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再善良不过的男人。
他还与叶昭并肩而立,虽没有搀扶,看起来颇为亲密。
前来迎接的叶家众人都重重地松了口气,争先恐后地上前给姑爷问好,还顺便在他身上左右偷瞄,仿佛想看出点什么来,然后转头回去报告。
夏玉瑾给看得糊涂,趁去正厅的路上,悄悄问叶昭:“隔那么久才回门,他们那么担心我对你不好?”
叶昭犹豫片刻,简单“嗯”了一声。
“哪有的事?”快嘴的秋华却笑嘻嘻地抢着插话道:“他们一直在担心将军在新婚之夜把你揍得下不了床,紧张得要命。如今见你平安无事,终于放心了,哎……你都不知道大家是怎么传的……”
“闭嘴,”叶昭赶紧喝住她,“以前对你们太过放任,导致越来越没规矩了?!”
秋华扁扁嘴,不再开口。
夏玉瑾白着脸问:“他们怎么传的?”
叶昭叹了口气:“你还是别知道好。”
正厅内,满头白发的叶老太爷手持龙头拐杖,端坐太师椅,见了他们进来,想起传言,一拐杖砸去叶昭头上,训斥道:“从小到大,就知道蛮横好斗!也不看看人家细皮嫩肉的,也舍得欺负!白活了你!”然后他亲切地对夏玉瑾道,“若是阿昭对你太凶,就来和太爷爷告状,看我不把她揍成猪头模样!”
夏玉瑾的表情抽搐了好几下,终于保持住笑容,连连点头。
叶昭揉揉脑袋,无奈道:“我真没欺负他。”
“老头子还不知道你这德性?!”叶老太爷又给了她一下子,气呼呼地说,“书读到狗肚子里去,整天除了打架还干过什么正经事?也不知谁能忍住跟你成家过日子,等你爹从漠北回来!我就让他好好收拾你这皮痒的家伙!”
夏玉瑾不明就里,插口问:“漠北?你爹不是已经?”
“都死了,”叶昭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轻轻耳语道,“只是太爷爷忘记了漠北破城,也忘记了父亲与两个哥哥战死的那个夜晚,他甚至忘记了我是女儿,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等他们回来。”
夏玉瑾:“你们不告诉他?”
叶昭:“没有用,他不会听的。或许他认为只要忘记,就永远可以活在梦中的世界,永远不用醒来,那就不用痛苦了。”
夏玉瑾:“你呢?”
叶昭:“一切都过去了。”
叶老太爷依旧拉着她索索叨叨:“你大哥在边关驻守,大嫂也辛苦了。我给他写了封信,让他过年的时候和二弟一起回来,咱们也过个团圆年,再叫上你三叔爷爷,他那不服老的老东西,最爱和我斗嘴,我也怪想他了。”
叶昭笑着连声应好。
夏玉瑾沉默了。
模模糊糊的记忆中,他想起六年前从漠北逃亡回来的流民述说的景象,叶家满门几乎被灭尽,叶家镇守的雍关城被屠,城里尸骨堆成山峰,头颅叠做宝塔,鲜血染红了街道,男人失去头颅,女人失去贞操,孩童不再哭泣,活着的人永远在噩梦里挣扎。
没有经历过屠城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出这种地狱般的恐怖。
夏玉瑾忍不住偷偷看叶昭的脸,上面依旧是钢铁般的坚毅,她究竟是不再悲伤,还是已经麻木了感情?她是怎样长大?有没有温柔过?有没有淘气过?有没有爱过?恨过?思念过?
心里掠过一丝酸涩,一丝不安。
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可是互相厌恶的两个人被迅速硬扯在一起……
完全不适合的夫妻。
谁又想了解谁?
“玉瑾?玉瑾?这是我大嫂和侄子。”
叶昭的几声呼唤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夏玉瑾这才发现面前站着个温柔端庄的美妇人,手里牵着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然后又看看叶昭。叶昭急忙介绍,“大的是叶思武,小的是叶念北,正是一双皮猴儿。”
叶念北抢先扑入叶昭怀里,叫道:“阿昭叔叔!我可想你了!”
叶思武在旁边撇撇嘴道:“明明是阿昭姑姑!那么大个人还撒娇,真丢脸。”
叶念北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对夏玉瑾讨好笑道:“阿昭叔叔,你的男人好漂亮!”
“你又不认真念书了,男人应该用‘英俊’!”叶思武老气横秋道,“阿昭姑姑,你上次教我的剑法,我练会了,晚点给你看!”
“好!这才是叶家好男儿。”叶昭高兴地应下,“别只顾着练武,晚点也要请个先生来好好教学问。”
黄氏道:“是,我准备请王仁杰先生,听说他学问好得很。”
“千万不要,”夏玉瑾忍不住打断她们的对话,“那个叫王仁杰的家伙,学问虽好,却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光是外室就包了三四个,始乱终弃什么的事情也不是一两起,有些银钱来路也不太正当,只是他掩饰得好,寻常外人不得而知。请这种先生教小孩,也不怕教坏了他们?”
叶昭问:“你从何得知?”
夏玉瑾有些尴尬地撇撇嘴角道:“我经常在外头鬼混……虽然正经事干得少,但对上京的各家缺德鬼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叶昭你从漠北回来不久,地盘不熟,你大嫂又是个规规矩矩的女人家,有些东西不便打听,知道的自然没我多。要我说,若请先生,应请马荣春先生,他名气没有王仁杰大,但是学问好,教书细致,人品端正,没有任何劣行。叶昭你回京时,他对你替父从军的行为极为推崇,还做过诗赋赞美,想必你下帖子去请,他必会答应上门教小侄子。”
黄氏闻言大喜,千恩万谢。然后悄悄将叶昭拖去劝告:“阿昭,你从小性子暴,婚后要收敛点,别乱揍你男人。”
叶昭:“婚前你就说过无数次了。”
黄氏很认真地劝道:“就算他再不好,你也万万别揍他。”
叶昭:“我会注意的。”
“对啊,我看这孩子心底也不坏,”黄氏不放心地再次叮嘱,“你力气那么大,他身子骨那么弱,要是不小心一拳揍死了怎么办?”
叶昭看一眼夏玉瑾,认真点头:“放心,我绝不揍他。”
夏玉瑾打了几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继续和叶老太爷套家常。只要他没打算计人的坏主意,倒是哄人的一把老手,三言两语就乐得叶老太爷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喊不知是“贤婿”还是“贤媳”,恨不得留他下来多住几天,陪自己解闷。
回去时,夏玉瑾的心态也好了许多,叶老太爷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在大庭广众下,笑眯眯地对他说,“以后多回家看看啊。”然后挥着拐杖,凶神恶煞地对叶昭吼道,“不准再打你的媳妇儿!否则我不认你这个曾孙!”
夏玉瑾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雪地上。
叶昭赶紧伸手扶住,见他脸色有变黑趋势,当机立断,将他塞入舆轿,留下黄氏解释,自己叫众人回去。
路上,两个人的气氛更沉闷了,尤其是夏玉瑾的脸,都快和锅底差不多了。
叶昭低声开口道:“那个……你今天做得不错,我侄子的事,谢了。”
夏玉瑾扭过头不看她。
叶昭试图安慰道,“你的手腕还痛吗?”可惜她素不擅长关心体贴,语调听起来要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倒有些像讽刺。
夏玉瑾看着自己腕上昨日给她抓出的数道乌青,更是气不从一处打来。转念想起胡青初次见面时曾偷偷告诉他,将军愿意嫁给他可能是因为他长得漂亮,没本事,窝囊,特别容易摆布。心下暗恨,原本有的一点点心软再次烟消云散。
他抬头看向叶昭,露出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你要求我做的事,我已全部做到,给足了你家人面子吧?”
叶昭略略向后移了下,应道:“是,以后也当如此。”
“自然,我们俩关系不好也就算了,别让长辈担心。只是……”夏玉瑾小心再问,“我给你家人面子,你也应该给我家人面子吧?”
叶昭想了想,再应:“应该的,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帮忙就不必了,”夏玉瑾玩着手上的小暖炉,慢悠悠地说,“昨日母亲哭着对我说,外头的人都笑话她娶回来的媳妇架子大,不孝顺,害让她丢了好大面子,几乎连门都不敢出。所以你从明日便开始晨昏定省,跟在她身边按媳妇好好服侍,站站规矩,布布菜,聊聊家常什么的,堵了那些三姑六婆的嘴吧。”
叶昭僵了一下。
夏玉瑾笑得像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将军啊,我相信你做得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稿子还差四千字没赶完……
如果明天七点前没更新,就是被编辑拿鞭子抽着,自关小黑屋写稿了……
今天这章较为肥厚,算是提前给大家的小小补偿吧。
所以不要生气噢!!不要鞭打橘子噢!!!
连载的杂志是《电轻绘》啦,从七月开始连载橘子的短篇系列故事,内容大概是关于……一只傲娇的中华田园猫耳娘和一只纯种的金毛寻回犬正太的妖怪故事。
不过橘子很少写短篇,没啥自信,挺忐忑的。
所以……就算不好看也请大家不要鄙视我=_=b
10
10、婆媳相争 ...
上京,京师军营,将军负手而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恳求:“多年生死交情,如今面临紧急关头,请众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是!”众幕僚齐声应下,然后坐成两排,每人手持一支狼毫,面前铺一张白纸,上书《婆媳相处之道》《娘儿们话题》《孝顺婆婆之计》等标题,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苦逼。
大秦国,军家通常与军家联姻,叶昭的母亲是个彪悍的将门虎女,她祖母也是将门虎女,逝去的太祖母则是更暴躁的江湖侠女,个个都是直接爽快的女人,以前婆媳相处虽不错,却时不时会上演双狮争霸,三虎称雄,爆发时连叶老太爷都少不得躲避一二。而大嫂黄氏看似柔弱,也舞得手漂亮的柳叶刀法,寻常三四个男人近不得身。
安太妃却是传统的上京女子,讲规矩,性情柔弱,喜欢的也是普通婆媳相处的那一套。所以叶昭对如何讨她欢心,是千为难万为难,纵使有气力,也不知从何做起。
叶昭是一言九鼎的人。
答应下的事情,定要做到底。
她估摸着找黄氏商量此事,只会惹对方担心。干脆召集当年在漠北的所有幕僚参将,开作战会议,布置任务,再勒令所有人回家问自己媳妇和老娘,学习经验,回来报告具体情况。
马幕僚不甘愿,弱弱地提了句:“这不是大老爷干的事,我怎么会……”
叶昭立刻横眉怒眼地瞪回去,喝斥道:“当今天子以孝道治国!你连如何孝顺自己亲娘都不会!简直混账!你可知什么事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如今连家都顾不上!谈何从军入伍,扫荡天下?!本将军最重孝道!扣你三个月月俸,回去好好思过!懂得如何孝顺老娘再来见我!”
幕僚们给吓得不轻,乖乖奋笔直书,挖心搜胆想主意。
叶昭靠在太师椅上监视了一会大家干活,然后喝了口茶,问秋水:“狐狸呢?”
秋华赶紧上前道:“军师留话说他一没老娘,二没媳妇,实在帮不上忙,可是看见将军郁闷的模样,他心里难受。干脆去附近大梵寺找和尚添点香油钱,祝将军马到功成,万事顺意。”
“滚他娘的!还香油钱?!”叶昭差点给茶呛到了,她拍桌咆哮道,“那王八蛋兔崽子上次才说他是道教传人!”
秋水赶紧冲上前给她家将军顺毛。
另一头,安王府内,安太妃也在做心理准备,所有做母亲的都希望有个合心意的媳妇,更何况是给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娶的媳妇,更要好好挑拣,就算门第差点,容貌次点,也该是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顾着家里,疼着相公。
赐婚旨意下来,她如五雷轰顶,心知儿子这辈子都没好日子过了,眼泪流了一缸又一缸,还太后在婚前曾将她召进宫,千叮万嘱说这个媳妇情况特殊,将来要帮圣上办差,会有大用的,让她莫要在妇人礼仪规矩方抓得太紧,莫摆婆婆款,寒了功臣的心,就算有些不喜欢,将来分府眼不见为净就好。
她出门就被姐妹们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劝:“你家媳妇也就是架子大些,脾气硬些,磨合磨合就适应了,好歹还有大儿媳妇孝顺你。”更有不懂说话的安慰:“反正你儿子对仕途没兴趣,好歹还可以靠你媳妇支撑门户,也算美事。”
她听见这话就恨不得“呸”回去。
若媳妇不能主管家事,孝顺婆婆,讨好相公,娶来做什么?
她男人安王是被国家政务活活累死的,她年轻守寡,也知道行善积德,年年救济灾民,给寺庙添香油钱,也算不上恶毒妇人吧?她家小儿年幼时多病,几乎夭折了去,近几年才渐渐好起来。所以她多溺爱了些,如今虽行事浪荡,也就是名声难听,很少给家里惹什么大麻烦!
可是,她们私下却说什么:“慎亲王家的儿子,威武将军家的次子,哪个不是年轻才俊,品貌端正?将军权势熏天,嫁了安王家的窝囊废也是浪费了。”
没错,她儿子是有点没出息,可她是母亲,心里只有疼惜的份。他们家也不是没皮没脸要靠女人混饭吃的脓包,怎忍心让他被压在女人裙角下?一辈子抬不起头?
娶个听话懂事的鹌鹑不就好了?谁指望高攀凤凰啊?!
安太妃很不甘心,奈何她胆子不大,对太后的话更是言听计从,所以自夏玉瑾成亲以来,她抱着满腹牢骚,时不时以泪洗面,却一直没敢发作,只偷偷和大儿媳抱怨,恨不得这活阎王早点厌烦自己儿子,滚离家门,去另找有本事的男人去。
如今,夏玉瑾给母亲鼓劲:“她大张旗鼓带着兵器进门,先给我下马威。洞房时我发怒要走,她不拦也不劝!还在衣下暗藏兵器,不知是何用意。我离家数日不归,她不在乎也不管……这女人既是看不上我,何必嫁我?即是看得上我,何必行事处处要强,处处给我没脸?无论如何我也要还她一个下马威!非要她服软不可!母亲,你再怎样也是她长辈,总得拿起架子来,让她尽尽媳妇的本分。”
“没错!”安太妃越想越对,对小儿子的同情压住了对媳妇的恐惧,她重新抖起威风,挺直了腰板,愤而道,“就算她是圣上亲封的将军,也先是我安王府的媳妇!我就不信她敢忤逆我!”
“对!就是这样!”夏玉瑾拉得强援,一个劲点头喝彩。
第二天清晨,卯时刚到,放完假的叶昭准备上朝,临行前她先来到安太妃门外,很恭敬地站在门外,请大丫鬟通报,等待请安。
安太妃的婆婆是皇太后,她成亲后过得比较悠闲,每日都要到辰时方起床。如今媳妇要晨昏定省,又不敢误了皇上的朝时,只好打着瞌睡,往脸上泼了好几把凉水,咬牙硬撑着起床,穿好衣裳,出来接受媳妇请安。
叶昭将她扶去偏厅,问完好,两两相望无语,最后赞了声:“娘今天的气色不错。”
好什么?安太妃睡眠不足的脑袋阵阵发晕,过了好久,才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赶走瞌睡,精神抖擞地拿好架子,准备训话。
未料,屋外亲兵来报:“将军,该上朝了。”
叶昭赶紧再行个礼,一溜烟跑了。
安太妃拳头打在棉花上,愣愣地坐了许久,怒问:“王妃呢?还不来请安?她越来越懒了,没看见婆婆都起床了吗?”
好不容易等到叶昭回家,她脱下戎装,急急来正厅,恭敬站在安太妃旁边,就好像放哨的守卫似的,身姿站得挺直,然后在脑中默念几次幕僚们准备来的各类上京妇女流行话题,开始尝试拉家常:“常太仆家好像添了个妾室。”
安太妃冷冷扫了她一眼,试图添堵:“郡王尚未有孩子,你公务繁忙,怕是顾及不上。不如也为他再纳几房妾室,也好开枝散叶。我将身边的翠枝给你如何?”
叶昭想了想,摇头道:“不好。”
安太妃高兴地问:“有何不好?”
叶昭老实道:“她太瘦了,胸不够挺,腰不够细,屁股不够大,不像好生养的模样,我看着翠叶更好些,那身段一看就好生养,长得那个标致啊……没得说!要是搁漠北,全军将士都要红眼,肯定为她狠狠大打几架,不如要她吧。”
翠叶给赞得窃喜不已,羞答答地瞧了眼叶昭俊俏容貌,红着脸低下头去。
安太妃气得说不出话来。
叶昭见她表情不善,赶紧再道:“娘舍不得就罢了,以前许都统和我介绍说杨州瘦马不错,个个貌赛天仙,色艺双全,还会服侍人,我当时听着有些心动。晚点我让他去好好挑挑,送两个长相最标致,身材最好生养的来。”
她那么积极,究竟是想给丈夫纳妾,还是想给自己纳妾?
安太妃越想越可疑,怒吼:“做梦!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让美人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赶稿赶工作,这两天都没空码字,最后一章存稿了……
然后就木有了,需要再赶。
应群里童鞋的强烈要求,今日把存稿放出不停更,明日再停。
望天……
11
11、雷霆之怒 ...
叶昭最近有些烦,她会打架、会行军、会布阵、会横行霸道,唯独对应付女人眼泪有些不行。安太妃的眼泪却和不要钱似地,说掉就掉,哭得她莫名其妙。
比如前几天上朝前,她惯例去请安时,太妃幽怨地说:“幸亏你日日请安,好好服侍,让我清减了好多。”
女人爱美,叶昭心领神会,立刻奉承道:“太好了,婆婆瘦下来更标致了,好像年轻了十岁。”
安太妃张大嘴看了她半响,“哇”地一声泪奔了。
叶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她病了,赶紧去请教御医,问老人喜怒无常是何故。御医摸着白胡子想了许久,说是人老了心火失调,情绪容易失控,还开了几副药物给她,叮嘱要定时服用。她便亲手熬了药送去给安太妃,将御医的话转述一番。未料,安太妃不但不肯吃药,还哭得更凶了,于是她又买了糖葫芦回来哄……
夏玉瑾匆匆赶来,黑着眼圈道:“约定作罢吧,算我错了,你别服侍我娘了。”
“天地君亲师,孝顺长辈是应尽的本分,你娘说得也是有道理的,哪家媳妇能不孝顺长辈?就算她不当我是媳妇,做小辈的不孝顺长辈也是错误的。更何况我领兵多年,最重承诺和义气,既然答应了你,便要做到底,怎可半途而废!否则在军中威名何存?颜面何存?!”叶昭严词拒绝,然后拂袖而去,再没看留在原地做木雕的夏玉瑾一眼。
这些婆婆妈妈的内宅琐碎不过是小事,更让她郁闷的是最近招募来顶替老弱病残的三万京城新军。
上京附近民众富饶,树上落片叶子也能砸中两个和官员带亲的。他们眼看着蛮金被击溃,近年不会有大动乱,就打起了京城军的主意。有不少游手好闲的混混角色,托关系进去,偷懒耍滑,只想混几年饷粮。更有官员家的纨绔,眼见科举无望,京城大军又轻易不开往前线,相对安全,就仗着关系硬挺,硬挤进来,想赚几年资历,弄个武职当当。
他们训练时仗着靠山,在军中拉帮结派,吃喝嫖赌样样来,视军纪为无物,教头略微呵斥,就敢硬着脖子顶撞。
叶昭接到手下投诉,却将这些事情统统压下,不但没处罚,就连喝斥都没一声。
他们越发胆大包天,渐渐连她都不放在眼里,背后悄悄取笑,猜她是只纸做的母老虎,传言太过夸张了,蛮金大战胜利八成是借了叶家的积威,手下拥护,侥幸立了大功,就妄想站在男人头上。
娘们终究是娘们,能顶什么事?
叶昭听见这些传言,置之一笑,不予理会。
昨天,有新入的小队夜间集体赌钱喝酒,彻夜喧哗未眠,误了晨练。教头派人去传唤,他们借着酒胆,人多势众,反把传信的小兵揍了一顿。
叶昭下朝来到军营,听得此事,对众将吩咐:“是时候了,去办事吧。”
众将会意,带兵直赴兵营,将闹事的二十三个家伙五花大绑,拖去校场的高台上,跪在全军面前。
这个小队带头的家伙叫马有德,是宫里受宠的马贵人的侄子,家里有当权的朝廷官员,所以他的底气最足,压根儿不信叶昭会将他怎么样,还嬉皮赖脸道:“将军,小的知错了,小的一时糊涂,饶了小的这一回,待会去给兄弟赔礼道歉,以后万万不敢了。”
叶昭穿着银甲,在校场高台上,身影笔直,她听完恳求,并不言语,只朝旁边扬扬手。
校尉上前,手持太祖铁令,一条条高声宣读。
“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六、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太祖军法,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字字如钢铁般坚硬,敲得台下跪着的二十三个纨绔心惊胆战。有胆小的已抖成了一包糠。
大家这才明白,将军早已对他们动了杀机,不过是暂且忍着,待事情闹大,再来杀鸡儆猴。
谁也不想做被杀的那只鸡。
“饶命啊!”
“将军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下次不敢了!”
高低起伏的磕头声响起,有人还吓得尿了裤子。
叶昭不理不睬,扬手道:“刽子手,准备。”
二十三个刽子手,扛着大刀,站去他们身后。
马有德见大势不妙,赶紧喊道:“我姑姑是贵人!身怀龙胎,就快封妃了!我爹爹是三品大员!我哥哥掌管吏部!谁敢杀我?!不要命了吗?!”
叶昭持玄铁鞭,冷然道:“叶家治军,只认军法,不认人情。”
马有德咆哮:“你这娘们若敢杀我!我姑姑定不会放过……放过……”
他的话并未说完,铁鞭悄然无声地掠过半空,化作钢刀劈过,撕断咽喉,顷刻间头颅已跌落地上,眼睛还睁得滚圆,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尘土。直到大量鲜血随之从颈部涌出,喷得到处都是,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死亡的事实,跪着的身躯轰然倒地。
所有士兵都抬起头,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昭。
“不敢?!”叶昭一边擦拭玄铁鞭上的血迹,一边说,“当年叶春老太爷镇守漠北时,曾亲手斩了延误军机的亲弟弟,方练就了叶家铁军,震得周边蛮族各部,不敢轻易冒犯。尔等在天子脚下,镇守京师,是圣上与百姓的最后一道防线,更应遵守军纪,断没心存侥幸,无事游手好闲,有事临阵磨枪的道理。”她越说越怒,声音也越来越大,“罔顾军法!视军规为无物!往太阳下一站,一群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也敢跳着造反?!干他娘的!当我叶昭是吃素的不成?!废物!混球……”
军中都是不识字的老粗,不会骂粗话就不是自己人。
将军的咆哮不停在校场回荡,言简意赅,直指祖宗十八代的教养问题,终于让大家听明白了。
谁他妈说她是个娘们的?
有些人回过神来,想起自已曾干过的好事,吓得脚软,摇摇欲坠,有些人则白着脸,嗡嗡讨论。就连刽子手都给骂呆滞了。
叶昭骂痛快了,停下来命令,“秋老虎!监刑!”
“让我来,我亲自来!等好久了。”秋老虎土匪出身,被收编后因战功官拜游击将军,杀敌最是勇猛,回京多日没杀人,早就手痒了。他立刻冲过去,推开发愣的刽子手,抄起钢刀,一刀一个头颅,砍得好不痛快。
二十三颗人头在台上滚了几下,静悄悄地不动了,温热的鲜血四处流淌成小溪,腥臭的味道渐渐弥漫,仿若人间地狱。
秋老虎犹在大笑:“将军!再来几个!不过瘾!”
全场鸦雀无声,军姿瞬间站得整齐,连大气都不敢出。
校尉踏着鲜血上前,拿出一份长长的违反军纪处罚名单,高声宣读起来:“罗大有,带头聚众赌博,斩;吴力,带头聚众赌博,斩……”
十四个在军营里带头喝酒赌钱和十二个欺压百姓的被判处斩刑。另有三百二十七个附随闹事的判打一百军棍,七百六十八个彻夜不归的打五十军棍,其中五百四十三个被控藐视上官的加打二十军棍,合计斩二十六人,打一千零九十五人,立即执行。
校场上堆着数十颗人头,将军踢开挡在她面前的一颗头颅,冷着脸,站在血泊里亲自监刑。
上千人脱掉裤子趴成一排,木棍打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哭声震天。
作者有话要说:另外,为什么老有人担心女主心里憋屈呢?
困惑……
要憋屈的也是别人吧?
嗯,橘子一向有同情弱者的精神。
另外,十七禁五十四斩是汉朝流传下来的军规。
那么严肃的东西,橘子可不敢胡编乱造,直接套用资料了。
古代的军纪还是很严明的。
可惜里面没有“长期霸王者,斩”……
橘子扼腕叹息啊。
12
12、求情讨饶 ...
京城军营里的惨状很快传了出去,家里有子弟在里面当兵的都骇得发慌,死者已逝,还在打板子的急忙托关系,上门说情。去军营想见将军的通通被拦了出去,镇国公府黄氏闭门谢客,一概不理。有几个脑筋转得快的,冲去安庆王府,拉着安太妃一通哭诉。安太妃耐不住几个相熟的闺蜜哀求,便派人给叶昭送信,让她高抬贵手,卖个人情。
叶昭接过信,点头道:“婆婆的人情是要给的,给名单上的这几个家伙换个熟手打,小心不要打死了。”
参将报告:“将军,早就打完了,死了十三个,您的意思是……再打一轮?”
叶昭很大度地摇头道:“算了,第一次整理军务,宽松点也无妨。你们去好好教育地上那群废物,告诉他们什么是军规,教育不明白的再拖去打二十军棍,再长长记性,教育明白的就让他们好好去养伤吧。”
参将领命而去。
京城军营立刻掀起了学习狂潮,只要还有口气的人都在拼命背军规,比考状元还积极。
叶昭对大家的努力深感欣慰。
好几个官员得知消息,气得去面圣,欲告叶昭暴戾气盛,处罚过重,寒了广大军士之心。
当今天子是个仁厚之人,养的鸟死了都会掉两滴眼泪,自不会行残忍之事。可惜他当时在专心致志地玩最新进贡来的玉顶金豆,把跪在外头的官员忘记了,足足耽搁了他们两个时辰,待召见的时候,人头已经落地,板子也打完了。只好随便安慰了泪流满面的大臣几句,让他们管束好儿孙,又给叶昭下了一道不痛不痒的圣旨意思意思,然后继续玩鸟去了,叶昭也将这道圣旨不痛不痒地搁一边去了。
大家见圣上如此行事,心里一片透亮。
更何况各大家族中但凡有出息想从军的子孙都是靠武举进入军营,不至于干出那么混账的事情,若是受宠的子孙,也舍不得将他们送去军营里受苦受累。所以死的除市井混混外,剩下的八成是各大家族中不成器或不受宠的家伙。就算万分难过,可心头盘算一下,为他们得罪宗室权贵就是大大的不划算了。
好几个见风使舵快的,立刻拍马屁说京城军营闹得不太像话,正应雷霆手段整治,方得保大秦万年江山。还有脑子没转过弯来的,比如马贵人,她入宫前和侄子关系甚好,听闻死讯,立刻抱着肚子,哭哭啼啼地找上门,要皇上给她做主。
皇上一边逗鸟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侄子为何会入京城军营啊?”
马贵人道:“他自幼便想为大秦效力,端得是一片赤胆忠心。”
皇上再问:“为大秦效力的途径不少啊?科举经商种田样样都很安全,为何非要从戎呢?”
马贵人不敢说自家侄子文不成武不就,托关系进去混饭吃,只好哭着说:“这……他热爱军队,想在军中挣功名,报效圣上,也可光宗耀祖,出师未捷犯了点小规矩,却招叶将军毒手,可怜啊……”
皇上叹息:“确实可怜,军中功名不好挣,那是用脑袋换的啊,这孩子今年多大?进京城军营几个月了?”
马贵人急道:“二十三岁,三个多月了。”
皇上:“为何一个想挣军功的人,活了二十三年,进军营三个多月,还不明白十七条太祖军规?”
马贵人一时语塞,兀自强辩道:“是叶将军教导无方,胡乱杀人。”
皇上拂袖怒道:“叶昭是持太祖的玄铁鞭,按太祖军规处置了你侄子,莫非你认为太祖的教导是错的,太祖立下的军规是胡乱杀人的?好大的胆子!”
马贵人:“不……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肚子痛了。”
她流着泪,颤抖不已,摇摇欲坠。
“别跪了,你是双身子,流太多眼泪对孩子不好,”皇上赶紧扶着爱妃,安慰道,“这事已无可挽回,但你还有一个表兄弟在军里吧?我估摸他和叶昭的八字也合不来。既然他有报国与光宗耀祖之心,不如给他封个小官,再调个地方吧。你说去西南边军前锋营怎么样?那里立功的机会最多,待捷报传来,我便给他好好的加封晋赏。”
西南边境常有夷族入侵,兼毒虫沼气无数,西南边军的前锋营号称“送死队”,里面用的是发配充军的犯人或是当地走投无路的穷人,能熬过几年活下来的,固然能升官发财,数量却寥寥无几。
马贵人的脑子总算转过弯来了,赶紧跪下,磕头求饶。
“不想去就算了,这是何必呢?”皇上再次将她扶起,含笑道,“虽然太子已立,儿子也不少了,但我对你怀中孩儿还是很欢喜的,最好是个和你长得相似的小公主,定会美貌过人。”
马贵人一阵天旋地转,她觉得肚子真有点痛了。
军营内,处罚后的各项事务整理还未结束。
叶昭端坐主将厅,一份份查看各项材料,不知不觉已到傍晚。
胡青优哉游哉地逛了进来,走到她身边,又转了个圈。
她终于留意到对方的存在,抬头道:“狐狸,这些天为收拾这群兔崽子,辛苦你了,难得罪状收集得那么齐全。”
“应该的,”胡青大咧咧地坐在她身边问,“明日正逢休沐,我们去喝酒?”
叶昭摇头:“酒品不好。
胡青:“我不嫌”
叶昭:“我是说你酒品不好。”
胡青尴尬地摸摸鼻子:“哎呀,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嫌谁。”
叶昭看着高高的文书:“改日吧。”
胡青:“不行!”
叶昭皱眉:“为何?”
胡青沉默了一会,哀怨道:“你这家伙啊……莫非又将我们的山盟海誓统统忘了?”
叶昭给吓得浑身僵了一下,警惕问:“你又在搞什么鬼?”
胡青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猜?”
叶昭思索片刻,半眯着眼睛威胁道:“就算和你这头混账狐狸交情好,也不妨碍老子有时会琢磨怎么捏死你……”
“嗤嗤——幸好只是有时候,幸好只是琢磨。”胡青嘲弄两句,见她神色不妙,赶紧交代:“当年我们誓死复仇。突袭的前夜,你说若是大家能活着回来,便请大家在上京喝最好的酒,莫非忘了?”
叶昭闻言,笑了。
怎会忘记那一夜?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从漠北屠杀中逃出的三千将士聚在黑山头,磨亮长刀利器,锸血为盟,誓死复仇。
没有壮胆酒,用清水来代。
没有大块的肉,用窝头来代。
她站起来告诉大家:“若得胜回京,就请兄弟喝好酒!”
大家笑着起哄:“光是好酒不行!秦河上画舫最好,六安巷的舞姬最美,将军不可小气,非要喝穷你不可!”
她笑着说:“那便喝上三天三夜!”
“好!”大家豪爽地干了碗中的水,摔碎大碗,高吼着,“旗开得胜!”“上京再见!”然后披上铠甲,提起武器,跟着她一起冲下山,直捣敌营。
死战!
死战!
用命去战!
那一夜,他们击败了敌军,一千二百三十七个兄弟却再没有回来。
六年后,当年的三千兄弟,仅余五百三十二人。
会唱戏的老黄死了,犟脾气的狗剩死了,情歌唱得比黄鹂还动人的小何死了,烧得一手好饭菜的老猫死了,会用草叶编蝈蝈的老牛死了,天天念着要讨媳妇的铁柱死了,最爱吵架斗嘴的阿牛也死了……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值得庆祝?
“要喝,这酒必须喝!马上去秦河将所有画舫包下来,去六安巷把最好的舞姬乐师统统叫来,我要请兄弟喝最好的酒!”
作者有话要说:军令一出,大家都老实出水了啊~
看来橘子还是很有王八之气的,哼哼~
或者是你们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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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一般是在更新前修改旧章的虫子,但今天有事外出,这章是存稿箱吐的,回来还会检查一下有没错误和虫子,有错则改。如果收藏夹半夜出现更新,就是伪更,请不要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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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13、画舫对峙 ...
夏玉瑾最近有些烦躁,他好不容易哄完母亲,有酒肉朋友上门来找他一起去喝酒听说书,便应了下来。
未料,百姓对大破蛮金的热情尚未褪去,沿着秦河走了十家酒肆,九家都是在说叶昭将军的英雄传奇,故事用尽夸张手法,说书先生口沫横飞,博得众人阵阵喝彩,赏钱不断。剩下一家在说《会莺记》,讲的是才子佳人,鱼雁传书,月下相会,客人寥寥无几,剩下的都在起鸡皮疙瘩。夏玉瑾犹豫片刻,决定去听鸡皮疙瘩。
“烛火灯下,金莺姑娘正伤心地看着情郎送的折扇与情书,上门写着等他三年后金榜题时,便是迎亲之日,如今情郎高中状元,正是喜上眉梢,未料父母贪钱,竟早已悄悄将她许配给县太爷的浪荡公子,这可如何是好?真真愁坏了好姑娘。”
“这是什么狗屁?!”夏玉瑾眼皮上下打架,昏昏欲睡。
身旁正往窗外张望路过美女的纨绔忽然惊叫了一声,问:“咦?那不是叶大将军吗?”
其他的纨绔也纷纷探出头去,惊讶道:“是啊!郡王,那不是你家媳妇吗?她在秦河边干什么?旁……旁边还有个男人?看起来好亲密的样子。”
“什么?!”夏玉瑾从椅子上跳起,瞌睡全醒了,他匆忙趴在窗边,直勾勾望向秦河岸上,却见叶昭穿着身简单便服,英姿飒爽地站在柳树下,惹得大姑娘小媳妇纷纷回头张望。站在她身边的是个熊腰虎背的年轻男人,穿着戎装,正和她有说有笑。待这个熊腰虎背的家伙走入河边画舫后,又跑来一个肌肉纠结的男人,他兴奋地在叶昭身上拍了下,大声放肆地说了几句什么,也步入画舫,没多久,几个粗犷汉子跳下马,个个都对着她喜上眉梢,熟络得差点扑过去勾肩搭背,以叙相思……
一个男人走了,又来一个,几个男人走了,又来几个,再几个……高矮肥瘦、老弱俊丑什么类型都有,唯一共同点就是和他媳妇都很亲热。
接着,上百个青楼歌姬与乐师陆续到来,逐一步入不同的画舫。百花楼的花娇、花羞姐妹,万春楼的赛凤凰、赛如意,丁香阁的牡丹,芙蓉,红袖坊的陆芊芊,楚萱儿,鸣歌轩的李秋好,莫惜君,五大青楼里最具盛名的十大美人尽数到齐,衣香鬓影,环佩叮当,艳满秦河。
最后,叶昭也走进最大的一艘画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还在有板有眼地说着金莺小姐月下私会情郎,互述衷情。
夏玉瑾揉着眼,捏着脸,只觉人生如梦。
酒肉朋友们见势不妙,忙挖空心思,出言安慰:
“毕竟是将军嘛,和寻常女子不同,总会有应酬的。”
“她以前和几十万军队在一起同吃同睡,都习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进房间定是有私情,一个女人和一群男人进房间,什么都不会发生。”
“对!郡王放心,你不会带绿帽的,更不会带几百顶绿帽的!”
“就是就是,名妓们不会看上你媳妇啦!”
夏玉瑾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脸色一会发青一会发白,待画舫离岸后,他硬撑着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爷哪里来的媳妇?简直荒天下之大缪,去找画舫来,爷今晚要和美人们游秦河。”
“郡王,将军那么大的手笔,哪里还有画舫?”
“老李家那艘画舫应该翻修得差不多了,让他开出来吧。”
“郡王,美人都给将军包圆了,剩下那些老货寒碜人啊。”
“上次刘二郎不是说寒山观里的小道姑们长相标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吗?用马车请上几个,换身衣服便是了。”
“郡王,将军发火怎么办?”
“滚你妈的!老子看她去喝花酒都没发火!她火个屁啊?!”
“郡……郡王……小的肚子不舒服,能不能下次再来啊?”
“临阵退缩者,看爷以后怎么玩死他!”
十里秦河里,灯火辉煌,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画舫飘香,丝竹声慢,勾得无数行人驻足聆听。脂粉乡中,觥筹交错,好一片旖旎景象。
叶昭坐的画舫中,并无名妓相陪,只有数个老练乐工,年龄约莫有三四十,各持鼓筝,奏的是金戈铁马之音。酒宴里,坐得是漠北归来的新晋都尉、都骑卫、虎贲中郎、偏将军、游击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等二十余人,尚有将军身旁的近卫、幕僚、亲信等六人,坐得满满当当,全部都是过命的交情。几壶烈酒灌下,渐渐都有了三分醉意,回忆起当年惨烈战况,争执的有、唏嘘的有、骄傲的有、兴奋的有、哭鼻子的有,光膀子跳舞的也有。
“今天,老子为了和兄弟们喝这杯高兴的酒!连儿子成亲都不管了!”
“去你的,你儿子成亲关你屁事?!”
“干你娘的!我儿子成亲怎么不关我屁事了?!”
“是是,关你屁事就关你屁事,再喝!”
秋老虎急忙丢下酒杯,扑过来掐着那娶儿媳妇的校尉脖子,吼道:“干!你小子居然有儿子娶媳妇!怎么不先娶我家闺女?!”
校尉和他扭成一团,骂道:“滚!咱家儿子是斯文人,我才不要看他天天给媳妇抄大刀追十条街揍!还没得还手!”
秋老虎怒道:“窝囊废!”
吴偏将帮腔道:“老虎啊,在漠北时,母猪都比貂蝉贵,想娶你女儿的将士可不少,你闭着眼挑两个便是。”
“那群目不识丁的老粗是不成的,”秋老虎摇头道,“爷就是吃了一辈子睁眼瞎的亏,被地主老财逼得上山做土匪,如今翻了身,非得给闺女们找个有学问的相公!好抱两个状元外孙!”然后他朝着胡青叫道,“胡军师啊,干脆我把女儿都嫁给你吧?反正她们姐妹感情好得很,可以效仿那个什么皇什么英的,嫁一个送一个!包管你不赔!”
胡青差点喷了,开玩笑道:“你一个女儿就能揍掉我半条命,两个女儿还不直接要我命?大家都那么熟了,给条活路吧?”
大家也跟着哄笑:“干脆等下次科举完了后,咱们去道上劫两个眉清目秀的举子,绑起来往洞房一送,给俩妹子做个压寨相公如何?!”
秋老虎揍了带头闹事的两拳,直接找叶昭叫道:“将军!你得给我女儿做主,她们终生就指望你了!”
叶昭连声应道:“好!好!”
许侍卫赶紧凑到秋老虎身边,可怜巴巴地求道:“虎大哥,把秋华妹子许我吧,俺稀罕她好几年了,莫便宜了那些酸腐秀才。要不是当年她们天天跟着将军转,闹得大家兄弟都以为是将军的女人,没敢出手,你早就做外公了。”
秋老虎大声耻笑:“追个女人都不敢,就你这点德性也配娶我家女儿?!”
“就是,”叶昭也醉醺醺地敲着他脑门道,“什么时候把字识齐了,把胆子练肥了,再去向岳父大人提亲。”
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劝酒声中,叶昭又给灌了七八杯下肚,她醉意更盛:“美人呢?这船上怎么没美人?快叫两个来跳舞!爷今天要和兄弟们尽兴!”
胡青笑道:“兄弟聚会,把酒言欢,要美人做什么?!现在这里个个都是官大爷,你还怕他们和以前一样下个窑子都要赊账?”
“那是!”大家摇头晃脑,追忆往事,感慨道,“现在去窑子,咱不差钱了。更何况和将军去喝酒,红姑娘个个都是盯着她眼睛发亮,咱才不扫这个兴!幸好将军是个女人,死了那些娘们的心,否则真他妈没活路了。”
“有这事?”叶昭迷惘。
“有!”悲愤的吼声震耳欲聋。
叶昭解释:“美人美景赏心悦目,我就喜欢看两眼,没别的……”
“滚!”大伙儿拍着桌子,群情汹涌。
叶昭不再强求,继续喝闷酒。
没美人可看的家伙扬着脖子,三三两两走去甲板,争看其他画舫上的美人。
莫将军道:“看!还是万花楼的芙蓉身段最好!胸部大!真大!真他妈的大!”
钱幕僚摇头:“汝大错特错,花羞姑娘美目倩兮,波光流转处如秋水含情,身段如弱柳迎风,真是绝代佳人。”
车骑将军凑过来,看了两眼,鄙夷道:“没眼光,她们哪有陆芊芊姑娘的床上功夫好?”
“是啊,等等!”秋老虎忽然叫道,“左边画舫上的那几个娘们长得可真标致啊!你们快看!哪家的?!”
“中间那个最标致,就是个头有点高。”
“傻瓜!长腿细腰的女人才好看!”
“那女人的气质……大户千金都比不上啊!”
“好像没在秦河窑子里见过她,让船家把画舫开近,再看仔细些。”
他们赶紧招呼大家过来看美女,还朝美女吹了声口哨。
叶昭也好奇地走过去看,却见不远处有艘崭新的画舫,也在向他们靠来,甲板立着几个美人,团团拥着个穿着镶白狐皮雪裘的美人,她气质出众,鹤立鸡群,随意挽起的青丝被河风吹乱了几缕,待船开到近处,灯光下隐约可见肤如美玉,墨眸含星,纵使看不清五官,只凭举手投足里透着的尊贵,也可压得所有名妓都像庸脂俗粉。
醉鬼们很猥琐地继续吹口哨,试图调戏。
叶昭看了一会,重重地咳了声:“别吹了,那是我相公。”
作者有话要说:咳~
男人间的话题是很囧的。
醉鬼们的话题是更囧的。
刘惜君的名字是组字巧合,绝无针对之处,已做修改调整。
如果有她的粉丝,请见谅~
夏日炎炎正好眠,橘子继续睡回笼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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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兵行险招 ...
寒山观的小道姑质量相当高,皮肤都是水嫩嫩的,眼睛里含着春意,动作柔媚,声音娇嗲,配上绸缎华服,珠宝首饰,美貌更添三分。而且山中清苦,前途无望,她们对钱财比别人更稀罕,在夏玉瑾挥金如土的大手笔下,个个都表现得积极热情,发挥一不怕死二不怕将军的气势,把媚眼抛得比秦河歌姬还动人。也难怪将军船上的粗汉们一个个吹口哨拍手掌,恨不得将眼珠子都丢出去。
夏玉瑾很满意,他让画舫再大摇大摆地靠近些,想给大家看清楚南平郡王是多么的放荡不羁!游戏花丛!左拥右抱!比起媳妇毫不逊色!
未料,船只近时,他很惊诧地发现对面那些吹口哨的家伙统统闭嘴了,叶昭正大刺刺地站在众人中间,目不转睛看着他,脸色有些难看,气氛沉重。
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夏玉瑾很高兴地抱着美人,做足耀武扬威的架势。
有个醉鬼凑过去,小声对叶昭说了几句话。
叶昭便冲夏玉瑾勾了勾手,示意让他的船只再靠近些。
夏玉瑾自是不依,还朝她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叶昭便抄起船边的一根绳索,绑上个铜酒壶,在空中甩了两圈,飞掷过去,瞬间勾住对面画舫的船栏,然后纵身踩上绳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她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揍他?!
夏玉瑾有些紧张,可是想起大庭广众之下暴打丈夫,告到皇帝面前便能立刻和离!又大喜过望起来,他急忙挺起腰杆,示意小道姑们退开两步,勇敢地迎接痛揍!
未料,叶昭带着浑身酒气,摇摇晃晃走过绳索,先看看道姑们,又看看他,欲言又止。
夏玉瑾冷笑着问:“看什么?没见过男人逛窑子啊?啊……抱歉,我忘了你是喝惯花酒的人。”
叶昭又扫了一眼小道姑,凑过去低声问:“她们是哪里来的?”
夏玉瑾昂首道:“爷要玩女人,与你何干?”
“我不是这个意思,别那么大声,”叶昭搂过他的肩膀,拉去角落,将声音压得更低,有些鬼鬼祟祟地问,“柳都骑说你身边那个矮个姑娘长得水灵,气质不同寻常,让我来问问是哪家青楼的姑娘,好去光顾一二。”
夏玉瑾肚子都快气爆了,他猛地抽过身,指着叶昭的鼻子问:“你们刚刚拍掌叫好,就是想抢我带的姑娘?!”
这个问题实在尴尬。
叶昭迟疑了许久,最终将视线转向江水,沉重点头道:“差不多吧……”
夏玉瑾有些得意,炫耀道:“哼,就算你包了全秦河的歌妓,老子一样找得着更好的美人服侍!你管得着吗?”
叶昭回头看了他一眼,见白色的狐毛在耳边轻轻飘舞,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脸上挂着眉飞色舞的表情,很是灵动,不由赞同道:“确实是美人。”
夏玉瑾不耐烦地挥挥手:“反正,我和我的美人鬼混,你回去和那群男人鬼混吧。”
“别乱说,”叶昭急忙解释:“他们都是跟了我六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曾答应在凯旋后,与秦河设宴,为大家庆功。如今好不容易捞了条命回来,功成名就,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能出尔反尔。”
“谁爱管你闲事?”夏玉瑾觉得她说得也有点道理,可心里还是非常堵。
叶昭又拉过他肩膀,凑到耳边,有些暧昧地问:“不如……你也过去和大家一块儿喝酒如何?”
夏玉瑾皱着眉头,嫌恶地想推开她的手。
叶昭却咬着他耳朵,笑嘻嘻地说,“我将你介绍给他们,好不好?”
她平日刚硬的表情放柔和下来,嘴角挂着很温和的笑。琉璃色的眼珠子里是迷离的醉意,在昏暗灯光下熠熠生辉,波光流动间,竟有几分勾人的味道。
夏玉瑾迟疑了半刻才硬下心肠,准备开口婉拒。
未料,对面船舱内冲出个光膀子的醉鬼,冲着这边船大吼大叫:“美人呢!刚刚你们说的细腰长腿娇滴滴的美人呢?!”
秋老虎看热闹看得正精彩,见这后知后觉的家伙破坏氛围,气得一脚把他踹下河去,怒骂:“胡说八道!乱放狗屁!什么细腰长腿美人!那明明是将军的男人!你还调戏个屁啊!没看到大家都闭嘴了吗?!”
叶昭觉得怀里的人一下子僵硬起来,脸色越变越难看,她还想解释。
夏玉瑾已狠狠一脚踩在她脚背上,再抄起花盆里的泥土扬向她的眼睛,挣扎得比落入陷阱的老虎还凶猛。
叶昭无奈,只好松开手。
夏玉瑾趁机冲入船舱内,狠狠摔上了门。
叶昭过去敲门,道歉:“别生气,兄弟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眼拙了。”
“滚!你他妈的臭婆娘!以后别出现在老子面前!”夏玉瑾的咆哮声压过丝竹乐声,在秦河上久久飘荡着,“老子对天发誓!以后有你没我!”
小道姑们憋笑憋得直发慌,纷纷和叶昭告了个退,又悄悄偷看了两眼,然后跑回船舱里安慰她们的金主去了。
叶昭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去了,见船上兄弟个个笑得肚子疼。罪魁祸首秋老虎还在嚷着:“这小子不错,面对那么彪悍的将军,明知不敌,还敢摔门顽抗!有我当年几分风骨!将军好眼光啊!”
她立刻抬脚,狠狠踹去这胡言乱语的家伙屁股上,将他踹下河与兄弟作伴,然后面如锅底地回去喝酒。
“冷死我了!”秋老虎犹在河中挣扎着叫嚷,“将军!你太他妈的重色轻友,老子和你没完!”
叶昭抄起个酒壶砸过去:“滚!”
一直坐舱中抱着酒杯喝闷酒的胡青,揉揉眼睛,爬过来,凑在她耳边道:“将军,你醉了。”
叶昭灌了两口酒,拍着桌子怒斥:“胡说!老子千杯不醉!”
胡青认真打量了她几眼,摇头:“得了吧,认识你七八年了,你小子每次喝醉酒就调戏美人,这回碰壁了吧?”
叶昭愤愤然道:“我调戏自家相公算调戏吗?好过你每次喝醉了,就到处逮人听你唱山歌,声音比鸭子还难听,调能从漠北跑到南夷,内容肉麻得能让人把隔夜酒菜都吐出来!我警告你,这次要唱你就逮外面的老虎!再敢找我就把你踹河里洗澡去!”
胡青的眼睛转过一丝黯然,很快又没心没肺地笑着说:“有啥丢人的,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什么蠢事都会为她做。不过你家相公如此待你,怕是不喜欢得紧了。”
“哈,从最初以死拒婚,再到三番四次的作对,他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恨,”叶昭仰头喝尽杯中酒,“不过他的愤怒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胡青问:“这场仗,将军打算怎么打?”
叶昭丢开手中杯子,沾着酒水在桌上画了座围城,然后淡淡地说:“开局就是死路,应行险招。”
胡青再问:“久攻不下,当何处置?”
叶昭果断道:“暂退,诱敌出战。”
胡青问:“何时反击?”
叶昭道:“就在今夜。”
酒杯在指尖被捏得粉碎。
这世上,还没有她赢不了的对手!擒不住的猎物!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
将军超腹黑的……
橘子今天拖娘亲大人去吃了日本烤肉……
吃得娘亲大人心痛欲裂,当场决定买个烤炉回来给橘子做烤肉吃。
赚到了!!!
PS:漏写了一个小段子,琢磨许久,还是补上吧。日写日更就是不好,没时间给我认真研究啊……感叹ING
15
15、攻心之战 ...
明月徐徐沉下,东方翻出鱼肚白,秦河笙歌声停,人群方三三两两各自归家。
夏玉瑾一晚上没玩好,被几十个男人围着调戏是他自被误认小倌以来的第二大耻辱,就连小道姑的柔情和猪朋狗友的劝慰都不能减低他心头的愤怒,而那个把耻辱带给他的女人还大摇大摆地跑回去继续寻欢作乐,恨不得把他活活气死!
可是他能怎么做呢?
打女人是他不屑为的事情,而且也打不过人家一根指头……
当街吵架他倒不怕,可是转念一想,不管骂她没女人样还是欺压男人,丢的都是自家的脸。
想拿母亲压对方,又怕自家母亲给活活郁闷死。
妾室通房更不用指望,早就争先抢后地通敌叛国,被勾引走了。
仙人跳?她是女人,跳个毛!
设骗局?她吃喝玩乐都不爱,每天不是忙军务就是忙练武,弱点尚未找到!
绑架勒索?这个就别想了……
把她的亲人拿来做把柄?他虽然挺畜生……但还没畜生到这地步!
比武力、比权势、比无赖、比流氓、统统技差一筹
夏玉瑾陷入了被围攻的孤城中,粮草耗尽,援兵斩断。若是开城投降,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终其一生都要耻辱地在女人手下讨饭吃,从此改变自己的生活,活得像入赘的女婿般窝囊,每天小心翼翼地讨好媳妇过日子。
不!大丈夫宁死不屈,就算孤立无援,他也要顽抗到底,决不让那死女人把自己当入赘女婿养!
夏玉瑾想到亢奋处,睁开布满血丝,活像兔子般的醉眼,握着酒杯,指天咆哮道:“我是安王的儿子,是南平郡王,不是被包养的小白脸!老子这就回去休了她!就算被圣上拖去午门问斩也要休了她!”
道姑们纷纷上前拦下:“郡王,万万不可!”
夏玉瑾怒道:“别拦我!难道你们以为老子会怕死?!告诉你们!打娘胎里出来后!爷最不怕的就是死!”
道姑们拼命摇头:“你再走前一步就要掉水里了!”
“啊--来人啊--郡王落水了--”
“救命--”
初春将到,秦河水暖人先知……
纨绔子弟们都光着膀子回家了。
夏玉瑾穿得严严实实,抱着小手炉,让小厮提着他湿漉漉的白狐裘,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安王府走去。
安太妃早知道自己儿子经常在外胡闹,所以留了门,并让身边的大丫鬟将他狠狠骂了几句,命锁上二门,不准再乱跑。
夏玉瑾气势汹汹地推开这些拦住他的人,鼓起全部胆气,卷起袖子,冲去叶昭住的正屋,准备用淋漓笔墨,先斩后奏给她休书一封,将这不但不体贴相公还和手下一起调戏相公的混蛋休出门去!
他随身小厮骨骰一直死死拖着他叫:“郡王,你快去醒醒酒吧,顶撞将军会没命的!她杀的人可多了,不差你一个,你可怜可怜小的吧……”
未料,主仆二人扑了个空,正屋里空空荡荡,只有秋华秋水在暖阁里打瞌睡。
夏玉瑾叫醒二人,问:“将军呢?”
秋华朝他阴森森地一笑,就好像开人肉包子店的老板娘。
秋水比较好心,替他指明方向。
夏玉瑾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正是自己住的书房,心里有点毛骨悚然。
书房内,点着一盏水晶灯,将军斜倚贵妃榻上,宝剑搁在身边,手里捧着一册书,随意翻看着,气氛是说不出的古怪。
夏玉瑾踹门而入,昂首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昭扬扬手中的《北侠记》,笑道:“你这儿的书蛮有趣的。”
夏玉瑾劈手将书抢过,怒道:“谁准你在这里乱翻的?!”
叶昭:“看看罢了,不好吗?”
“当然不好!”夏玉瑾想起今夜的委屈,怒气冲冲地发泄道,“你抢了我的家,我的卧室,我的生活,甚至还抢了我的小老婆!现在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连我最后的清净地盘都要夺去吗?!若是你想逼死老子,老子先和你拼命!”
“冷静冷静,”叶昭试图安抚这头被逼得快炸毛的猫,“我来是想给你一件好东西的。”
夏玉瑾不屑道:“你能给我什么好东西?!”
叶昭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张薄纸,推到他面前。
夏玉瑾看看她严肃的表情,终于将视线转去薄纸,纸是上好的熟宣,铁画银钩写着几行苍劲的小字,开头便是:南平郡王夏玉瑾谨立放妻书。先是简洁谢过皇恩,然后诚恳地表示二人性格相离,相憎相恶,恩断义绝,甘愿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落款是叶昭的签名。
“真……真货?”夏玉瑾将这份玩意反反复复看了几次,确认笔迹无误,顿时傻眼了,他满肚子的气就像被打穿的皮鼓,所有休妻的念头都被塞回肚子里,只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的愿意?”
叶昭轻轻地叹了口气,“牛不喝水莫按牛头低,棍棒打出来的男人没有真心,这点道理我是懂的。原本抱着侥幸,希望两人性情相合,结果却是猫鼠相恶,这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早点和离还能留几分交情,路上遇见也好说话。若硬缠到底,只会两败俱伤。”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那么明白事理呢?
心心念念的事情忽然就成了,夏玉瑾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但是……”叶昭顿了一下,为难道,“我们的亲事是太后赐婚,至今不过三四个月,若是和离得太快了,就太伤圣上和太后的一片慈爱之心了,故我将和离之期定在三年后,到时候我会亲自上殿,将此事奏知圣上,你看如何?”
夏玉瑾看着和离书,如今是德宗九年,落款处的时间却是德宗十二年。
叶昭再道:“和离书已交到你手上,只要你签名盖印,三年后送去官府备案就可以了。你我夫妻一场,就算是孽缘也是缘,好歹要给圣上、太后、安庆王府与镇国公府都存几分颜面。”
三年时光很快就会过去。
有这份亲笔签名的和离书在手,她绝对翻不出别的花样。
夏玉瑾心头大石落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就连看着叶昭也顺眼了许多,半开玩笑道:“这样也好,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和离了至少不用睡觉也带着兵器了吧?别看了,好歹安王府是我家,人也是我的人,你这点小动作是瞒不过我的。”
叶昭很怪异地看他两眼:“对付你还用得着武器吗?”
夏玉瑾脸一红:“那你新婚之夜还带什么武器?吓唬我吗?”
叶昭沉默片刻,方道:“你怕是想偏了,不过是打仗落下的习惯,方便随时跳起来冲锋或撤退,有次睡梦中还差点遭了刺客暗算,所以现在枕下没有武器,我便睡不安稳。为此吓着你,却忘记解释,是我不对。”
夏玉瑾愣住了。
轻描淡写的叙述,将漠北的惨烈战事传闻,再次涌上他的记忆。
被灭门的叶家,被屠城的漠北,三千个铁血的勇士,流成河的鲜血,堆成山的尸骨。
“活阎王”的称号背后是如铁的坚强与信念。
在刀枪箭雨里磨练出来的她,可以做一个好将军,却无法成为一个正常的妻子。
满上京愿意在她手下干活的男人有许多,愿意娶她的男人却寥寥无几,她又心高气傲,怎会甘心相夫教子?像普通女人那般度过一生?若是和离,无论理由为何,怕是今生今世再也嫁不出了。
可是她依旧愿意放过自己,选择和离。
他……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尘埃落定后,夏玉瑾才开始感到心里发虚。
“不必多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与你无关,”叶昭看穿了他的心虚,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若是你觉得不好意思,便请我喝酒吧。让我们好好庆祝和离成功,好歹夫妻一场,恩情断绝仁义在,以后也可做个兄弟朋友!”
夏玉瑾努力将思绪收回来,硬笑道:“也是,少一个仇人,多一个兄弟。”
“夏郡王够痛快!”叶昭豪爽地拍掌道,“你号称满上京吃喝玩乐最在行,请客不可小气,必要请我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
夏玉瑾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以后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夏玉瑾上刀山下火海也会给你弄到手!”然后他转身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叫,“杏花楼的酒最好,老高家的羊肉最好,正适合冬天驱寒,你在画舫上呆了一晚,身子也冷了,我去给你弄几斤来下酒。”
叶昭目送他离去后,一边在桌上画着图,一边自言自语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守城将围城尽毁,可攻。”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大家第一反应都是想到要女主推了男主呢?
女主又不是真的攻,就算要用强的也有心无力啊……
而且得到了身子得不到心也没意思。
要一步步来啊。
无论是男人打女人,还是女人打男人,橘子都是绝对反对家庭暴力的。
真正的感情不是揍出来的,顶多只能让对方害怕你罢了。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啊。
PS:发现义绝不能乱用……修改之
16
16、妾室危机 ...
和离那么大的事,无论夏玉瑾再怎么混账,也得第一时间告诉母亲。
安太妃捂着心口,淌着热泪,连唤了几声好,并庆幸可理直气壮地不用每天早起被媳妇请安,也不用琢磨自家媳妇老往她房里转,是不是看上了哪个丫鬟想讨回去做妾室,更不用担心儿子被毒打。因为自将军重整军务大开杀戒以来,她每天做的噩梦都是儿子被媳妇拖去砍头啊……
夏玉瑾报告完毕,欢天喜地出门给媳妇找酒肉。
杨氏远远看见他这些天第一次露出的眉飞色舞表情,直觉不妙。立刻唤来贴身丫鬟芸香,让她去打听消息。芸香长得伶俐可爱,是郡王的贴身小厮骨骰心心念念想求娶的意中人,他为了讨好意中人,立刻将和离之事说得一干二净,并千叮万嘱,此事机密,万万不能透露给外人。
芸香应下,转头将事情原原本本告之杨氏,杨氏震惊。
杨家本是破落的皇商,她父亲被逼着读了二十多年书,才好不容易考了个举人,再砸钱走关系混了个小官,由于除了钱外没什么本事,在官场上还是经常被瞧不起,处处碰壁。安王因身体残疾,无法正常出仕,皇上破例让他监管皇商,虽无权势,却是个肥差,算是弥补对前安王积劳早逝的遗憾。杨家听闻夏玉瑾要纳妾冲喜,便将她这个不受宠的庶女嫁了过来,换了几年的富贵。
呆在小小的庭院里,过不受宠的生活,小心翼翼地在主母手里讨饭吃,被人轻视,慢慢地蹉跎掉青春,蹉跎掉岁月,然后再期待下一辈子轮回。
这就是她的命。
原本她已经认命了,偏偏又遇上了这样的将军。
将军事忙,郡王事烦,南平郡王院子里的事都由她一手打理,大部分的内宅人情往来也要先经过她的路子。几个月下来,各项事务也算井井有条。将军满意之余,得知她出身皇商,耳熏目染,也几分经商才能,算是聪明伶俐。竟将自己的陪嫁店铺连田产统统丢给她去管,给了很厚的一笔利钱。甚至还允了她,待南平郡王府全部修缮完毕后,搬过去就让她来主持中馈。
她在府中地位今非昔比,是所有管家仆役讨好的对象,就连地位稍低些的官夫人,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唯恐得罪了背后的将军。
妾室能主持中馈,还不用背狐媚惑主、大逆不道的恶名,这是何等幸运?何等荣光?
主母对妾室不但不嫉妒,还百般宠爱,甚至给她们撑腰,哪家能找出第二位?
若是将军和郡王和离了,再来一个新主母,她会怎么样?
她时运不好被迫为妾,又不是天生犯贱的命。
纵使新主母不是善妒的女人,能给她的好处,绝无将军给的一半多!
尝过了蜂蜜怎可能回去吃黄连?
有过希望怎能再陷回绝望泥沼?
杨氏咬碎了牙关,揉烂了锦帕,心一横,急急忙忙派人去将眉娘与萱儿找来,共商对策。
眉娘听闻噩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将军自己不爱打扮,却最喜欢美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所以她手上戴着的白玉镯、鬓边插的蝴蝶戏花珍珠簪、耳上带的蓝宝石金牡丹耳钉、腰间的绿松石镶金佩,全是将军送的,还是罕见的西蛮工艺,将军还把嫁妆里的漂亮绫罗和珍贵皮毛送给她们裁衣裳,随便她们爱怎么招摇就怎么招摇。前几天观音诞时,内眷都去进香,她打扮得十二分出色,那些女人们嫉妒的眼神,简直想将她戳几个窟窿,要是换个厉害的主母,厌恶她貌美,下狠手收拾怎么办?
萱儿则是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哥哥是是低阶小军官,因为性格耿直,得罪上官,升迁处处被压迫,将军来后听她提起此事,便翻查此事,确认无误后,把她哥哥的上级抓来训斥了顿,回头便调了职位,提拔了两级,家里正欢喜着呢。而且将军还答应分府后,让她经常回家看看,她的小弟弟今年三岁了,聪明伶俐,雪团儿般可爱,见了她就甜甜地叫姐姐,真是怎么爱都爱不够,要是换个重规矩的主母,不让她回家怎么办?!
大家都强烈意识到危机。
将军走了……
所有美好生活都成泡影了。
她们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眼皮下呢?!
三个女人同仇敌忾,瞬间结成战线,共同发誓:
“无论使出任何手段,决不能让郡王与将军和离!”
叶昭正兴致勃勃地坐花园里一边磨刀一边等酒肉,冷不防看见三个美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杨氏手里捧着醒酒汤,眉娘端着杏仁糕,萱儿提着一大篮蜜桔,团团将她包围,眼睛一个赛一个温柔,笑容一个赛一个甜蜜,看得人心里直发寒。
叶昭丢下大刀,狐疑地看看包围圈,严肃发问:“你们在做什么?”
美人们异口同声答:“听说将军昨夜醉酒,特来服侍——”
昨天郡王酒后落河,不是醉得更厉害吗?
叶昭挠挠头,更觉情况不明。
眉娘和萱儿不停使眼神给杨氏鼓劲,杨氏拿着银勺子吹着醒酒汤上的热气,一边轻轻往叶昭口里送,一边低声道:“昨夜之事,郡王太不地道,怕是将军恼了。可是他也不是常常这样的,那些什么粉头花娘,隔夜就忘,比阿猫阿狗都不如,将军切莫放在心上。而且他人也没那么坏,脾气挺好的,下人做错了事,顶多骂两句,甚少重罚,在外头胡闹是有的,被人打上门也是有的,乱花钱也没有败家,所以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小时候体弱,被太妃关在院子里疗养了十来年,又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连个血脉都留不下,所以纳我入门,其实也不怎么恩宠。后来他身体大好,少年心性爆发,贪玩一些,新夫妻过日子都要磨合,很快就会安稳了……”
眉娘接着上:“郡王人真的很好,也不是笨人,宗室子弟婚前都有通房,太妃便挑了我和萱儿服侍。可是他一直淡淡的,虽然也有来,却不甚恩宠。我当时还不明白,问他为什么?郡王说北边乱葬岗又多了几具从内院里抬出去的尸体,有某某侯爷家的,也有某某大官家的,不是得罪了主母被发作,就是被有心人陷害,里面有好几个他以前见过,都是聪明美丽的美人,统统落到这个可怜下场,无非是受的恩宠太盛,惹来不满。他还说自己将来定是要娶妻的,如果妻子温柔大度,他宠爱我们便是伤了妻子的心,如果妻子不温柔大度,他宠爱我们便是害了性命。他认得的混蛋多,了解那些内宅阴毒手段,简直防不胜防,倒不如就这样淡淡的,保一世平安……”
萱儿最后开口,怎么也想不到可以赞的,被大家瞪着,努力张了好几次口,最后靠过去撒娇道:“郡王还是很好看的,所以将军你不要生他气好不好?一定要举案齐眉啊……”
她们拼尽全力,要将夏玉瑾往天上夸。
听得叶昭差点发笑,花了好大气力才忍下去道:“是他生的气。”
杨氏:“不怕!只要男人喜欢你,这点小气算什么?我来教你如何温柔贤惠!包管郡王消气!”
眉娘:“我来教你如何讨好太妃。”
萱儿:“我……我在后头给你鼓劲!”
叶昭看着这三个如狼似虎的女人,饶是彪悍如她,也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趁秋华求见,如蒙大赦,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严肃地说。
嗯!这文也不算没宅斗吧?
斗的目的和对象有些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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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今天去医院复查,回来晚了……于是更新也晚了……
不过血检指标总算正常了,算是好事。
呃,橘子明天更新也这个时候更新,尽可能保持24小时左右的更新频率~
免得有些潜水的坏蛋¥%@¥%&橘子(自动消音)
17
17、长盛赌坊 ...
是宫中传来来报太后召见旨意。
叶昭将此事交侍卫们转告安王府众人,然后急急更衣进宫。
街上,夏玉瑾因不清楚叶昭口味,站在酒楼外犹豫许久,最后逼随身的两个小厮一个抱了坛杏花楼的射洪春,一个捧了壶望江楼的女儿红先送回,自个儿穿着便服,熟练地穿街过巷,偷偷摸摸往老高开的羊肉店去。
老高做羊肉有几十年手艺功夫了,味道一等一的香,只因店铺偏僻,老板懒惰,老板娘凶悍,人手不足等种种原因,平时都是将做好羊肉卖给各大酒楼,自家的小店则长年闭门,只招待熟客,所以来者甚少。
夏玉瑾是不管是半夜三更还是狂风暴雨,老高都会亲自迎接招待的熟客中的熟客。
可是今天,老高没有迎接他。
屋里只传来他指天骂地和媳妇嚎啕大哭的声音。
“哭丧啊?!”夏玉瑾人逢喜事精神爽,听着人家哀嚎觉得很添堵,正准备进去教训几句,当他看见屋内的情况,不禁愣住了。
小小羊肉店给砸得一片混乱,老高的独子带着满脸的血,躺在地上呻吟,他的独眼媳妇披头散发,趴地上嚎啕大哭,隔壁厨房还有磨刀声,过了一会,他那丑闺女提着菜刀冲出来,叫嚣着,“老娘和他们拼了!”吓得老高扑过去死命地拦。
夏玉瑾看得目瞪口呆,眼看翠花要朝他冲过来,赶紧往旁边缩了缩,以免挡了人家去砍人的道,并小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郡王啊——”老高这才发现他的存在,立刻朝媳妇和闺女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扑过来,抱着夏玉瑾的大腿就拼命狂哭,“你要替我们做主啊!”
“住……住手,有话好好说,有屁好好放!老子又不是青天大老爷给你们做得哪门子主啊?!”夏玉瑾在六只铁箍中挣扎着,死命地把他们往外踹,“该死的!别哭了,不准弄脏我的衣服!再哭老子就走了!”
老高听他这般说话,瞬间停住哭声,脸上多云转晴,厉声喝住媳妇女儿的嚎啕,让她们去照顾儿子,自己从地上拾了条没缺腿的长凳,擦了又擦,请夏玉瑾坐下,气愤地述说起整件事来。
他有个儿子叫高天翔,五短身材,满脸麻子,算是个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就是有点棋瘾,每次看见人家下棋就管不住手,也会赌十来个钱的输赢。昨天他给灶上羊肉拔完毛去买香料,相熟的小二子约他去玩,一起经过长盛赌坊旁巷道时,见里面围着几个人在下棋,吆三喝五地叫着,水平却是非一般臭,旁边还摆着几个铜板做赌注。
他看着手痒,想加入棋局。
摆局者说:“陆爷最烦赖账的人,最厌输不起的人,你要玩,就要按足规矩来,一盘三个子!下五盘才准走!”
高天翔觉得输上五盘也不过十五文,算不得什么,便应了,待排在他前面的汉子下完离开后,匆忙开了局。
一盘下来,他险险输了,心里不忿,于是再来,没想到第二盘又输了,紧接着第三盘,第四盘……盘盘皆输。
这时,那个离开的汉子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银票,塞给摆局者,陪笑道:“陆爷好手段,我输了八个子。”
陆爷接过银票数了数,然后塞两张给他身后的男人道:“你赢了两个子,拿去吧。”
高天翔窥见银票数额,每张皆是一百两,这时才察觉不妙,讪笑着问:“这……一个子是?”
陆爷吐了唾沫:“自然是一百两一个子。”
给钱与接钱的人连声称是,嘴角不停窃笑。
高天翔吓得浑身发抖,赶紧跳起来道:“我弄错了,我不赌了。”
这时,和陆爷一块儿设局赌博的几个家伙都围了过来,狠狠一拳将他砸倒在地,口里还骂骂咧咧道:“说了一盘三个子,下足五盘才准走!你小子敢入我的局,还敢逃不成?你他妈的继续给我赌!把输了的钱统统给我掏出来,否则爷就打断你的手脚去!别和爷提什么王法,没眼睛的小子,去长盛赌坊打听打听陆爷的名字,陆爷的话就是王法!”
旁人又是一阵哄笑。
带他来这里的小二子早就不知何时溜走了。
高天翔一阵头晕脑胀,才知落入陷阱,最后一盘也没心思下了,转瞬间背上一千五百两赌债,还被迫打了欠条。
接下来的事就是逼债,陆爷带人砸了老高的店铺,任凭老高怎么求情都没用。逼到最后,翘起二郎腿,叼着银牙签道:“算了,既然还不出,我陆爷也是个好心人,就便宜你了,给条活路你走。你家羊肉煮得还有几分意思,将配制秘方交出,就算抵了这一千五百两的债。”
老高恍然大悟,方知是前阵子醉花楼看上了他的羊肉秘法,想要独占来做招牌菜,派人来谈过几次,都被严词拒绝后,便使了这阴招来陷害他儿子。
夏玉瑾听完后,想了半响,“陆爷……我听过这个名字,他是给长盛赌坊干活的,手段相当卑劣。这家赌坊和醉花楼……不好办啊,都是祈王私下置办的产业,祈王和无所事事的我不同,他在朝廷中担了不少差事,很受器重,拍他马屁的官员也不少,你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又是赌场上的纷争,闹起来只有死路一条。”
老高垂头丧气道:“就这样认了?”
他媳妇和女儿又开始嚎叫。
夏玉瑾听见这杀猪般的声音,捂着耳朵跳起来,怒道,“嚎个毛!老子还要给媳妇买羊肉呢!你去把火炖上,羊肉煮烂点,筋和带骨肉各要五斤,待会我派人来取!”然后转身就走了。
老高回过神来,立刻一巴掌打去女儿的脑袋上,眉开眼笑道:“嚎个毛!没听见郡王说待会要来取羊肉?!还不快去把火烧起来,咱们慢慢地炖,慢慢地等。”
寒冷初春,长盛赌坊的大门左边贴着招财进宝,右边贴着辞旧迎新,里面人流如潮,个个都是兴奋得满额大汗,中间夹杂着骰子的碰撞声,高兴与哀痛的呐喊声,混杂着各种说不清的市井味道。
远处大张旗鼓抬来一顶银顶黄盖红帏舆轿,缓缓停在赌坊门口。
苦着脸的长随上前掀开帘幕,里面是张美玉无瑕般的贵公子,穿着四爪游龙滚边白蟒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捧着小暖炉,优哉游哉地走入赌坊内。
赌坊管事陆爷远远见这排场,以为闹事,急忙上前来迎,见来人是南平郡王夏玉瑾,出名的纨绔子弟,不免大大地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他好赌名声远扬,可是甚少那么大张旗鼓地逛赌坊,心里也有些纳闷,于是赔笑问:“郡王也来玩两手?”
“路过听见骰子声,手痒了,”夏玉瑾打了两个哈哈,跟着他从赌坊这头走到那头,到处看了番,然后停在一张赌大小台前,看了好几把,然后等骰子停定,快开盅时,随手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小纸片,看也不看,像丢破烂般丢去“小”处,欢乐道,“来,本王也玩两把,就压个五十两吧。”
长盛赌坊是上京最大的赌场之一,许多败家子弟在里面一掷千金,所以五十两虽不算小数,陆爷还不把它放在眼里,笑道,“郡王来玩两把,自是欢迎的。”然后示意荷官开盅。
三个骰子转出二、二、四,合计八点,正是一个小。
荷官赶紧拿出五十两银票,恭恭敬敬要递给夏玉瑾。
夏玉瑾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伸手从台上拾起那张丢下的银票,缓缓抚平皱折,摊开给大家仔细观看,笑道:“本王不小心看错了银票,丢下去的竟是一千两!居然赢了,哈哈,真是好运气啊!”
陆爷的脸,一下子全白了。
“愿赌服输嘛,”夏玉瑾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押大小的规矩,压上去的东西就不能反悔,总归是有输有赢的,你这把运气不好。不过输太惨怕你心里难受,本王见好就收,就玩到这里如何?”
长盛赌坊是祈王的产业,两三百两的出入他还赔得起,一把输掉上千两银子就未免要被严厉呵斥,总得想法子把这些银子弄回来。陆爷的思绪转得飞快,他眼见夏玉瑾作势要走,赶紧过去拦下,笑着道:“哪有来赌坊才玩一把就走的?岂不是显得我经营不善,待客不周?郡王千万要再玩几把。”
夏玉瑾笑眯眯地问:“你真的留我玩?”
陆爷不停赔笑:“自然的,郡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夏玉瑾“犹豫”许久,决然道:“算了,本王今天财运好,也不怕挨骂。见你这赌坊有意思,就留下来玩几手!”
陆爷急忙招呼人端茶递水,又暗自吩咐将坊内最厉害的荷官换来,亲自在旁边坐镇。
夏玉瑾低下头,手里却是不紧不慢地玩着几张大额银票,待骰子落盅后,随手将两千两银子都推向“大”处,想了想还觉得不够,在身上翻出两百多两零散银票,也压了上去。
荷官开始发抖。
陆爷见状,额上沁出冷汗:“郡王……这……这玩得也太大了吧?”
夏玉瑾没心没肺道:“不怕不怕,本王就喜欢刺激,全部的钱一次砸下去,砸得越刺激越好,喂!你这荷官拖拖拉拉不开盅,该不是要作弊吧?”
其余赌徒见这边场面有趣,都聚集过来,他们都是赌惯了的人,此时同心协力,死死盯着荷官的手,一起吆喝着要开盅。
荷官迫于无奈,只得开盅,里面是一个五,一个六,一个三,合计十四点,正是个大。
众人齐声喝彩。
陆爷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夏玉瑾收起银票,高兴地吆喝着“继续。”
陆爷咬着牙关道,“继续!”然后朝荷官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然后亲身上阵。
他就不信这小子的运气真的那么好!
第一把,三六一十八点,豹子通杀。
夏玉瑾没压。
第二把,三四十一二点,豹子通杀。
夏玉瑾没压。
第三把,三三九点,豹子通杀。
夏玉瑾还是没压。
第四把,陆爷撑不住了,不敢再摇豹子,便开出两个三,一个五,合计十一点,大。
夏玉瑾迟迟不动,让他略微松了口气,正准备开盅,夏玉瑾叫了声“慢”,迅速将四千五百多两银子,统统堆在了大的上面。
九千两银子,赌坊三个月的收益。
“好运气,好运气。”夏玉瑾数着银票,笑得人畜无害,“昨天晚上神仙托梦,说我今天赌运旺,看来是真的。”
陆爷总算知道自己碰了个大铁板,郡王赌技非同寻常,怕是有不为人知的高招,自己今天是玩不过了。当即青着脸,赔礼道歉,请他离开。
夏玉瑾收起银票,冷冷地问:“你留本王下来玩,便要陪本王玩到底!继续赌!”
陆爷气得浑身发抖,硬声道:“长盛赌坊今日没钱,不赌了!”
夏玉瑾淡淡道:“没钱便打借条吧,卖儿卖女总能还得上。”
陆爷怒道:“我没钱你还逼我赌?!”
夏玉瑾架起二郎腿,笑容变得阴森狡诈:“老子今天就是来逼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橘子家的花咪咪,看起来是不是很像一只海豹呢?
这只是灰咪咪……呃,已经给橘子蹂躏得……就算放调料端上盘也没脾气了。
另外,夏郡王也不是那么没用的啦,只是相对比较没用~
再另外,本文里面的物价是按一两银子兑三百块人民币算的。
18
18、夫唱妇随 ...
赌坊都养着十来号打手,负责将闹事的家伙拖去暗巷进行教育。
陆爷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小祖宗,又见他漂亮脸蛋上都是沾沾自喜,只恨不得叫人来将他千刀万剐,丢入护城河喂鱼。
夏玉瑾察觉了他的杀气,抬起头,诧异地问:“怎么?你想打我?”
陆爷用了全身的气力才将“不敢”两个字憋出喉咙。
“区区一介平民,谅你也不敢打本郡王,想以下犯上,满门抄斩不成?”夏玉瑾继续欢快地数钱,还让人将几张小额银票换成碎银,发给在场众人,“来,给大家沾点喜气。”
陆爷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觉得心口的愤怒就像放熔炉上淬炼的钢水,随时都能喷出来,他努力地憋啊憋,几乎憋成了王八,这才顺了好几口气,再走过去附耳小声问:“郡王,给点面子,你可知这座赌坊幕后的老板……”
“咦?说话也不大声点!”夏玉瑾回过头,对着他大声叫道,“你说这座乌烟瘴气的赌坊的主人是谁?!算了,想想也知道,开这种店铺的家伙肯定不是善男信女。”
大秦国,如无特批,是禁止皇亲贵族和官员经商的,但几乎所有官员私下都会各出奇谋,或是与人合伙,或是找表亲戚挂靠名字等方式进行商业活动,由于法不责众,所以就算发现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
青楼赌坊是来钱最快的生意,也是名声最差的生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夏玉瑾可以不要脸,祈王却是要脸的。
私下开赌坊这事,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嚷出来,便搪塞包庇不下去了,不但要受圣上处罚,对声誉和前途也影响颇大。他目前颇受朝廷器重,哪能自毁名声?。夏玉瑾却是声誉烂到极点的家伙,功名利禄统统不在乎,就算圣上把他抓回去痛骂,罚几年俸禄,软禁段时间,对他都是不痛不痒,因为他始终流的是皇室血脉,深得太后喜爱,没犯十恶不赦之罪,都不会被狠罚。
祈王吃了大亏,又不能当面下狠手收拾南平郡王,只会把气都撒到赌坊管事人的头上去。
真他妈的该死,比无赖更混账的是有身份的无赖。
陆爷在心里暗骂几句,又硬生生把“祈王”两个字压回喉咙。
夏玉瑾却誓不罢休地追问,“这赌坊是谁的?!我倒想知道幕后这没脸没皮的家伙是谁?该不会是哪个贵族官员吧?!”他想了想,摇头道,“肯定不会是的!太后说赌场都是害百姓的玩意,我平日里多逛几次,都被她说半天。哪里会有王亲贵族或朝廷命官敢逆太后的逆鳞开赌坊啊?!你说是不是?”
就算全上京都知道,所有的赌坊青楼的后台都是这些人!也只会私下嚷嚷,没人敢到处乱说。
陆爷心里憋屈得要命,却不能当众说出事实真相,又耐不住夏玉瑾不停逼问,只好回答:“赌坊是小人开的。”
夏玉瑾“恍然大悟”道:“料想也是你这种小人。”
陆爷给他骂得面红脖子粗,拳头握了又握,就是不敢真的砸下去。
夏玉瑾数完钱,敲着桌子道:“来!继续赌,本王今天手气好!”
陆爷含恨道:“今日陆某认栽,山水有相逢,这九千多两银子就算送给郡王了,还请高抬贵手。”
夏玉瑾丝毫不给面子,斥道:“你是什么低贱身份?有什么资格与我相逢?我堂堂正正赢来的银子,还需你送?”他软硬不吃,赖在椅子上不动,身后还有无数打算跟着他下注的赌徒,吆喝着要开场翻本。
陆爷思索许久,心生一计,召来打手和伙计,当场宣布:“今日赌坊歇业!请大家散去,下次再来!”
打手会意,开始吆喝着赶人,众人虽万分不愿,也只能骂骂咧咧地退去,很快便只留下夏玉瑾与他带来的几个小厮在空荡荡的赌坊内。陆爷朝他们咬牙切齿地冷笑一下,抱拳行了个礼:“郡王身体不好,想在小人的赌场休息,小人便派人好好侍候,等郡王休息够了,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说完他示意打手留下盯着,自己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决心要躲几天瘟神。
九千多两银子,和预想中也差不多了,大不了改日再来,慢慢闹得他关门歇业为止。
夏玉瑾对这个结果还不算很满意,也只好收起银票,准备起身离去。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风声。
陆爷像个麻袋似地从半空中掠过,狠狠落在夏玉瑾面前的赌桌上,砸出个大窟窿。
“混蛋!”带着杀气的声音,如带血尖刃般,让人不寒而栗。
叶昭穿着一袭红色劲装,手按宝刀,带着二十多个亲兵将赌坊团团包围,然后缓缓踏入,她先凌厉地扫了眼周围,再朝夏玉瑾点点头,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陆爷身上,不容置疑道:“继续赌!”
夏玉瑾看清形势,大喜过望,赶紧又坐了回去。
陆爷挣扎着爬起来,叫道:“你堂堂天下兵马大将军,居然敢欺压百姓!老子去告你一状!”
叶昭走过去,再次踹翻,踩住他的脊梁,一边慢慢用力,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我男人让你赌,你便得赌。”
夏玉瑾会意,拍掌笑道:“你不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吗?我让你赌,她若是贤惠,自然得抓你来赌,若是不听话,看老子不休了她!”
“嗯。”叶昭多踹了地上的家伙两脚,腕骨断裂的声音在沉静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刺耳,再淡淡地补充道,“以夫为纲,他难得吩咐我做事,我也不好仗着自己的官名,公然违抗的。”
夏玉瑾负手,感叹:“看,这就是夫唱妇随啊!”
“随……随你妈的……”陆爷痛得全身抽搐,他还想硬嘴几句,猛地想起活阎王凶名,赶紧闭上眼睛,试图装死。
叶昭用刀柄戳了戳他,问:“他不赌怎么办?”
夏玉瑾果断道:“把你的本事拿出来,继续揍他娘的!”
叶昭弯下腰,“好心”问:“喂,你究竟赌不赌?听见我男人的交代了吗?别担心,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我至少知道一百种。”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留言的时候,尽量五个字啦。
如果只留撒花两个字或者一串标点,橘子很担心场馆会删掉你们的脚印。
橘子发现相公这个词很有趣。
可以是宰相、生员、夫君、普通读书人……甚至还能是小倌……
实在是非一般万能!!!
稍微修改几次词
嗯……文中因剧情需要,充满大量粗话,好孩子千万别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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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梦想成真 ...
郡王要赌,就要赌到他高兴为止。
夏玉瑾兴尽收手时,长盛赌坊赌共输了十二万三千八百两银子,还赔上陆爷的一条胳膊。遗憾的是,赌局结束后,叶昭派兵查抄了整个赌坊,将桌椅砸得稀烂,只搜出一万两千两百三十四两银子,还有几件古董和大堆零碎铜板。
陆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被大刀逼着在欠条上签名,并按了血指印。
夏玉瑾拿着古董左看看右看看,鄙夷地教育道:“都是不值钱的玩意,这张李白年的画作还是赝品,没想到你这家伙水平不行,品德不行,连眼光都不行,以后要多多学习啊……你摆那么委屈的脸给谁看?本王教训你还教训错了吗?”
叶昭敲了敲陆爷的脑袋,朝他微微眯起眼。
陆爷赶紧红着眼睛爬过来,哀求道:“是……郡王教训得是……小人无良,小人无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算了,你都承认错误了,本王心胸开阔,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恶徒,哪会将你的小小得罪放在心上呢?”夏玉瑾从全场唯一完好的长凳上站起,伸了个懒腰,拿起欠条检查清楚,很大度地将几件不值钱的古董丢回去,挥手道,“就这样算了吧,虽然是他拒赌耍无赖,咱们也要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让人以为我们仗势欺人。”
叶昭收回刀,淡淡道:“也是。”
夏玉瑾满意拍拍他脑袋,长长叹了口气,温柔安慰:“别难过,赌场上输赢是常有的事,这点钱给你拿回去东山再起,天大事都没有过不去的坎,千万别伤心过度自寻短见,秦河很冷的。”
天下还有比他更贱的家伙吗?
陆爷气急攻心,生生呕出一口血。
夏玉瑾大摇大摆地班师回朝,连看都不看地上的烂泥一眼,走到门口,他先把铜钱和碎银散给在门口看热闹的街坊百姓,又拿出张两百两给叶昭带来的亲兵们买茶喝,自己则一头钻入舆轿,还没坐稳,叶昭就跟着进来,还很不客气地朝他伸出手掌:“我的辛苦费呢?”
“就你这点德性!还将军呢!”夏玉瑾一巴掌把她狠狠拍回去,从银票里抽出两千两,递给随身侍候的安康道,“先去老高家,把银票私下塞给他,买五斤羊肉和五斤羊筋……然后再带人去告诉他,说老子吃他做的肉闹了肚子,再把他的破店砸一轮,随便抽他两个耳光,把他全家赶出上京,告诉他还敢回来就见一次打一次!”
安康会意,带人办事。
叶昭沉默了一会道:“你这样一闹,祈王可能不会那么快联想到你和老高的朋友关系,但他不是蠢人,很快就会回过神来,又追不到老高,怕是会将所有愤怒都发泄到你身上。”
“赌个钱而已,自个儿养的狗不争气,他能把我怎样?老实说,圣上自两年前发狠把我揍了二十大板后,被太后骂了半个时辰,死心了,只要我没闹出大事,他就不管,人家没把我闹出大事,他也不管……”夏玉瑾郁闷地说,“所以那群混账才敢当面损我。”
叶昭忍不住问:“祈王真找你算账怎么办?”
夏玉瑾贼兮兮地笑道,“怕什么?当今圣上是皇太后所出,和我爹是同胞兄弟,感情一直很深厚。祈王若是把账算太狠了,我就装出可怜样,去找太后告状,太后哪能不帮嫡亲的孙子出头?”他见叶昭在低头思索,犹豫片刻,随手拿张红纸,将欠条包起来,交给长随道:“算了,做人留点余地,我也怕他气得打我闷棍。你将这个礼单送给祈王,就说是侄子给他小妾的新生女儿的满月酒礼,不必还了。”
“就你这点德性!还郡王呢!”叶昭听得笑了起来,然后正经八百地说:“放心吧,他若敢打你闷棍,我便打他全家闷棍。只是你手上赌赢的这笔钱,是留不得的。”
“嗯,我又不是傻瓜,”夏玉瑾应道,“过些日子是太后六十大寿,国库空虚,圣上正发愁呢,我现在就给他送点银子去表表孝心。顺便去陪太后聊聊天,讲讲坑人赌坊倒霉的故事,逗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叶昭搭上他肩膀:“喂,你到底是怎么作弊赢钱的?趁现在无人,说给我听听。”
“老子的独家秘笈,怎能外传?”夏玉瑾推她的手,推了几把都推不动,便胡扯道,“我听得见骰子神仙说话,是他告诉我几点的。”
叶昭道:“是听骰吧?谁教你的?”
夏玉瑾愤愤道:“我自学的。”
叶昭摇头:“这玩意就算有天赋,也要一二十年苦练,看不出你还有这个毅力。
夏玉瑾愤愤道:“谁要学了?我是天生体寒,四岁时又不慎落入冰水,导致病情恶化,出不得大门,在院子里整整给关了十四年,屁事都不准干,无聊得可以淡出个鸟来,除了玩玩骰子,还能干什么?自己左手和右手玩,玩多了,什么都琢磨出来了。”
他从懂事起,身体就很虚弱,有时候站在花园里走两步,给风吹一吹,都会莫名其妙地晕下去。屋子里没断过药香,黄胡子的、白胡子的、没胡子的大夫看了不知多少,大家都说他活不过十八岁。安太妃几乎哭断了肠子,将他当水晶人儿般养在深宅里,不敢让他伤神,不敢让他劳心,唯恐碰一下就会碎掉。
他不需要读书,反正读了也白读。
他不需要练字,反正练了也白练。
任何本事放在一个随时会死的人身上,都太奢侈。
无论学得再多再好,过不了几年,统统都会烟消云散。
有时候偷偷听小厮和丫鬟们说起外面的世界,十里秦河,奢华无边,引人遐想。有时候靠在院门,听外面货郎欢乐的吆喝声,吵闹声,马蹄声,是那么的鲜明。有时候拿着书本翻看,里面有万里山河,草原大漠,美景如画。
他看见的只有四面围墙,一面蓝天,上面变幻着几朵白云。
有时候会像猴子,有时候像百灵鸟,有时候像骏马……
可是伸出手,全部都碰不到。
十四岁那年,蛮金入侵,漠北被屠。
消息传来,上京的宗室贵族一片混乱。
他趁守卫松懈,改了装束,悄悄地溜了出去。他像个傻子似地站在大街上,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耍着猴戏的大叔敲着锣鼓过去,背着糖葫芦的汉子一路吆喝,样样都是那么新奇有趣,生命的色彩浓郁得仿佛要跳动起来,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胡乱走着,酒楼里有说书先生在口沫横飞地说叶昭将军的故事,他驻足聆听。
“叶将军年仅十六,却天资过人,统帅进退有道,堪比前朝卫大将军。他长相威武,身高九尺,持一百二十斤的宣花板斧,骑着白云马,端得是万夫不敌之勇,他亲任先锋,冲入敌阵,朝来将大喝一声,横斧砍去,无人能挡……连反应都没有,脑袋便掉了下地。当真是男人中的真男人,英雄中的真英雄!”
天下有那么厉害的男人吗?
他坐在旁边听入了迷。
明明两人差不多大,他已是纵横天下的将军,他却是关在宅子里的废物。
心里有点羡慕,有些不甘,有点嫉妒,有点无奈。
评书没有说完,离家计划没有成功。
他被当女孩调戏了。
他晕倒了。
他被送回家了。
安太妃坐在他床头,整整哭了一天。
他默默地躺着,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祈祷……
“如果能有奇迹,让病情好起来,就让我变成和叶昭一样威风的男人吧。”
梦想啊梦想……
“喂?”叶昭很爷们地敲敲他肩膀,大大咧咧地问,“你在走什么神?”
曾经仰慕的男人变成自己媳妇。
夏玉瑾忽然有泪流的冲动。
他是要做将军,而不是娶将军回家啊!
干!老天你耳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安亲王等称谓只有清朝才用……
橘子对半秃头大辫子实在没好感,看着很不舒服,干脆全部改成了安王。
所以,全文算是修了一下。
今天更新晚了
弱弱地希望等的人不太多……
20
20、浪子回头 ...
夏玉瑾的梦想很破灭,生活还要继续。
不过叶昭今天的表现很好,一口一个夫唱妇随,让他在人前扬眉吐气,舒缓了不少这段时间来的憋屈,所以连带着看她的脸,都觉得顺眼了许多。于是他凑过去,笑嘻嘻地问:“回府更衣的时候,听说你给太后召去,莫非是要亲授你为妻之道?”
未料,叶昭竟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玩笑,并用行军打仗的严肃表情道:“她希望我对你好点,还说夫妻相处不要太强势,向别家女眷多学习,可以适当放柔点身段,化化妆,撒个娇什么的,我还在琢磨怎么弄。”
夏玉瑾被这番话震撼了。
他虽然很嫌弃自家媳妇不女人,但是不女人的媳妇硬装女人又是什么呢?
他的脑海里瞬间勾画出叶昭穿着大红裙袄,头上云髻高耸,戴满镶宝石的金簪银钗,冷若寒冰的男人脸上涂着白粉,贴着花黄,带着杀气,手里提着两把大刀,迈着小碎步走过来,然后像别人家的媳妇那样“羞答答”地叫他相公,试图做出抛媚眼的模样。
这是何等恐怖的情景?绝对能吓得人把隔夜酒菜都呕出来……
夏玉瑾想象得脸都白了,他捂着嘴拼死摇头:“千万别!你就这样好!”
叶昭叹了口气道:“是啊,从小就没学过做女人,我也觉得太勉强了。”
夏玉瑾应声虫似地赞同:“就是,太勉强了。”
叶昭问:“我以为你很讨厌?”
夏玉瑾老实道:“是很讨厌,但是我更讨厌装模作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明不喜欢,偏偏要装出个喜欢的模样,这等虚伪,惹人生厌。”
叶昭冲他竖起拇指道:“好!我就欣赏你直率!”
夏玉瑾撇撇嘴,不屑道,“欣赏个屁!”他想了想,见现在大家气氛好,将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提出,“你和我素不相识,选择嫁给我,该不是因为听了我乱七八糟的传言吧?”
叶昭犹豫了许久才道:“没有,只是觉得……性格和你有些相似,大概合得来。”
夏玉瑾听在耳里,只觉嘲讽:“像什么?你是英雄!我是无赖!你是朝廷栋梁,我是大秦废物!两人云泥之别。其实三年后和离,你自己也松了口气吧,至少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男人,不用和自己嫌弃的地痞无赖过日子。”
叶昭微微震惊,猛地抬头问:“谁说我嫌弃你是地痞混混?”
夏玉瑾思及胡青是她下属,不愿招出,只含糊道:“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从成婚的第一天起,我从未觉得你看得起我。”
车厢内沉静了一小会,只有马蹄声在外头响亮扬起。
忽然,叶昭在沉闷中爆发出大笑声,她笑得弯下了腰,捧着肚子,几乎连眼泪都快笑了出来,然后硬撑着,指着他鼻子道:“不管我嫌弃你什么,都决不可能嫌弃你是地痞无赖。”
夏玉瑾脸都涨红了,愤而喝问:“有什么可笑!”
“因为就你这点程度,还地痞——笑死我了。”叶昭还是直不起腰,她揉着眼睛道,“老子十二岁起就敢带着大群纨绔在漠北横行霸道,是地痞里的头头,混混里的霸主。天天逞凶好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将人打伤,除了推瞎子下河,乱揍女人小孩,什么坏事没干过?闹了几年,越来越荒唐,把我爹气得不行,想动手想训我,被我打断了腕骨,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差点就把我踹出族谱,是太爷爷和母亲拼死才将我保了下来。那时候漠北的好多人家敢怒不敢言,都悄悄烧香拜佛,祈望我早点死,也算除了一害……”
少年荒唐,恶行罄竹难书。
后来,漠北陷入危难,她带领军队抵抗蛮金,拼死反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忘却这些过去,最后只记得那个有胆有谋,英勇无畏,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
可是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自己却是不敢忘的,因为有些犯下的错误,要用一生去弥补。
叶昭笑着笑着,忽然笑不出了。
夏玉瑾第一次在她坚毅冷静的脸上,看见了深深的悔恨。
叶昭垂下头,暗淡了眸子:“不说了,我做的混账事比你多太多了。”
夏玉瑾忍不住靠过去,摸摸她脑袋,安慰道:“那个……乖,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原本有些难受的叶昭看见他的欠揍举动,眼角都抽搐了。
“虽然听起来你确实比我混账,怪不得你讨厌提往事,”夏玉瑾似乎毫无自觉,继续安慰:“不过人非圣贤,你现在改过自新了,大家也会原谅你的。”
叶昭赞同:“是啊,要是依我以前的性子,以你现在的行为铁定会被打断两三根骨头,再打断鼻梁,去床上养半年的伤。”
夏玉瑾赶紧缩手,感叹:“改了真好。”
他黑漆漆的眼珠骨溜溜地转,就好像做坏事得逞的雪貂,正狡猾地朝着她笑。
叶昭被他乱七八糟地折腾完,暂时抛开讨厌的回忆。她从怀里掏出卷书册,岔开话题道:“太后给了我一份前孝惠皇后亲笔写的《女则》。”
夏玉瑾鄙夷:“反正你看了也白看。”
叶昭解释道:“我从小只喜欢玩枪弄棒,最厌读书。从军后为读军书和文件,被逼无奈才开始学文,可惜天赋不行,成效甚微,至今看稍微文绉绉点的玩意都会头疼,所以我军中谁送上来的文书让我看不懂,我就拖谁出去打板子,现在大家都很聪明,懂得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可惜孝惠皇后水平高,文采太好,《女则》里面大段大段的华丽辞藻,还有博古通今的比喻,看了三行就让我打瞌睡。”
夏玉瑾愤愤道:“你和离书不是写得挺好吗?”
叶昭负手昂然道,“文书工作,自有军师代笔,”她停了一下,接着炫耀,“狐狸写东西蛮厉害的,字也写得很漂亮。”
和离书都敢找外人写。
夏玉瑾给这混账家伙气得没脾气了。
叶昭继续道:“《女则》我晚点拿去给幕僚军师们看看,让他们融会贯通后给我讲解一番。”
“这点程度的玩意都要找军师,你还嫌不够丢脸啊?!”夏玉瑾急忙抢过《女则》,气急败坏地骂道。
叶昭耸耸肩:“太后过几天可能要考我,至少得弄懂里面写什么,也好糊弄过去,免得让她老人家太过失望,。”
夏玉瑾推开她,一边翻书一边怒道:“得了!我给你研究一下。”
叶昭满意地摸摸他脑袋:“如此甚好。”
夏玉瑾:“滚!”
叶昭见他动怒,立刻往舆轿外窜了出去,双足轻点,飞身跃上一直跟随的得踏雪,朝他挥挥手,甩了个响鞭,飞驰而去。
夏玉瑾靠着软垫,捧着书努力研究。
研究了许久,他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为什么最后是他在认真看《女则》?!他媳妇倒成了没事人?!
干!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折腾了许多身边的人下坑……
亲戚、朋友、同学、编辑等等等等……
那一双双阴森森的眼睛。
不过没关系!
谁催都不怕!
只要我娘没跳坑就可以了!
PS:橘子的性格非一般迷糊,再加上没有存稿,不能反复修改,所以容易出错,不过还比较听取教训,对影响比较严重的问题会立刻修改的。不过多数是细节问题,大家知道就好。不过有些不是在晋江看的读者请不要抱怨细节出现的BUG处,其实多数会在后期很快进行调整,或者是前面矛盾处已经修改,只是你们看不到。
今天修改的是德宗帝的称呼,然后不会再有大变动了。看过的读者也不需要回头再看,只是称呼变动,对内容没影响。
谢谢baishuier7童鞋的考据帮助!求勾搭。
橘子募集狗头军师ING
21
21、巡城御史 ...
皇上坐在御书房,对着银票眉开眼笑。
连年战乱,百废俱兴,造就国库空虚,宫中为做表率,处处节衣缩食,皇上带头穿打补丁的衣服,皇后三年没敢添新首饰,直到叶昭带战利品凯旋后,后宫女人们的脑袋上才算稍微光鲜了些。如今皇太后六十大寿,虽已下旨简办,可是也不能闹得太不像话。
如今夏玉瑾雪中送炭,纵使一万两不算多,蚊子肉也是肉,孝心可嘉。
皇上很满意,连带着对夏玉瑾也欢喜了。
至于钱的来源,也算干净。赌场本是经官府批准,光明正大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也没有欺压百姓,赢钱输钱各凭本事,至于砸一两个黑心赌场,打一两个流氓,只要没闹出人命,被言官卷袖子轮流痛骂,也不算什么大事。他甚至恨不得夏玉瑾去多扫荡几家赌场,让那些富得流油的地主老财狠狠出点血,拿钱给他填上西南赈灾的缺口。
夏玉瑾赞美:“陛下实在太英明了。”
皇上觉得不妥,赶紧收起喜滋滋的表情,痛斥:“玉瑾!你的所作所为太荒唐了!堂堂南平郡王在赌场里鬼混,丢人现眼!”
夏玉瑾垂首受教。
“这次看在你对太后的孝心份上,算了,”皇上正气凛然地将银票递给随身太监,让他收起,算是将此事按下,然后愤愤道,“现在京城那些家伙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了,祈王的封地已经足够富裕,他还将捞钱的手伸到京城,背后开赌坊青楼,欺行霸市,实在太不知足!还有那长平公主,为修消暑别院夺地,竟纵豪奴活活逼死一家四口,还被言官一状告上,真是想气死朕也。”
“是啊!”夏玉瑾打蛇随棍上,一边附和,一边吹嘘:“还是我最老实。”
皇上随手抄起桌上一把纸扇,狠狠砸去这不要脸的脑袋上。
“胡道子的仕女真迹?!妙!太妙了!”夏玉瑾打开纸扇,看了一眼,大喜过望,赶紧收起,“谢陛下赏!”
皇上看见他这番无耻德性,气得想亲自卷袖子揍人。
有几次他已差点想下狠手教训,可是想起老安王是自己的同胞弟弟,两人感情甚好,对自己登基立有大功,却因积劳成疾,英年早逝。留下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残疾,一个是病猫,都是不能成材的东西。安王夏玉阙是个规规矩矩的老实人,倒也罢了,夏玉瑾长得讨喜,说话嘴甜,再加上天生体弱,有几分前安王的影子。所以全后宫都知道,太后除太子外,最心疼的孙子就是他。
何况夏玉瑾虽有混世魔王的名声,严格追查下来,也没发现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就是鸡皮蒜毛的混账事多不胜数,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几宗,平日尽和三教九流的流氓混混胡闹,丢皇家脸面无数,惹出的烂摊子怎么收都收不完。
两年前,皇上发过一次狠,将夏玉瑾拖去打二十廷杖以作教训,纵使已叮嘱太监下手要轻些,还是没打两下就晕死过去。然后太后拄着拐杖,哭着冲过来,抱着玉瑾眼泪鼻涕横流,只哭他那短命的父亲名字,闹得他最后去慈安宫给母亲乖乖地赔礼请罪,对天发誓再也不乱揍那头病猫了。
经此一事,皇上觉悟了。
夏玉瑾就是天上那朵飘忽的白云啊……
只要当他不存在,就不会堵心了。
从此以后,他将所有参夏玉瑾的奏折都随便扫两眼,确认不是天怒人怨的大事,统统压下不理。而逢年过节各种赏赐和爵位官职晋升,也统统将他漠视。就连他在外闹事,被人揍了几拳,也装不知道。直到将军凯旋,太后提出要将叶昭嫁与夏玉瑾时,皇上才将这家伙想起,幸灾乐祸地附和太后下了旨意,期望彪悍的叶将军能帮他好好收拾这混蛋。
夏玉瑾犹无自觉,蹦跶着问:“陛下,我先去太后那里请安了?”
“慢着,”皇上今日心情甚好,连带看废物也觉得不一般,他唤住夏玉瑾,琢磨许久,忽然露出个慈祥的笑容,“玉瑾,你被封南平郡王也几个月了,这辈子总玩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朕给你封个官做做?也算是为大秦社稷出点力。”
夏玉瑾感到天空有道雷光劈过,炸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待回过神来,开始怀疑伯父是不是给狐狸精迷惑,想亡国了。他支支吾吾答道:“陛下,你也知道我的破水平。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龙学士断断续续教了我那么多年,顶多是看得通文章,对治国安邦道理一概不通,让我做官,会害死人的。”
皇上笑得更和蔼可亲了,他走过来,拍拍夏玉瑾的肩膀道:“不要妄自菲薄,这个官职我思来想去,倒没有比你更适合担任的了?”
夏玉瑾看伯父的脑子不像出毛病的样子,狐疑问:“什么官?”
皇上正色道:“上京巡城御史。”
夏玉瑾差点喷了。
这巡城御史听着威风,其实是个六品小官,带百来个手下,负责京城内的街道治安管理和缉捕盗贼,还有三姑六婆吵架,流氓打架,混混吃霸王餐,隔壁家恶狗伤人,庸医害人,逛青楼不给钱等等鸡皮蒜毛的投诉。总而言之就是管大街的。
京城的大街不好管,落一片树叶都能砸到两三个贵人,高官汇聚,宗室贵族的豪仆如云,各大店铺关系网盘根错节,巡城御史官小言微,动则得罪人,不是挨整就是挨罚,要不就是不敢动。导致一年能换三任御史,谁也不愿意干这倒霉职业。
夏玉瑾试图推卸道:“不干成不?”
皇上轻描淡写道:“反正你每天没事都上街溜达,做巡城御史还不是一样溜达?不过是多了个名儿,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好?反正连祈王你都敢整了,再收拾其他人也不在话下了。”
夏玉瑾抱着侥幸问:“万一干砸了……直接革职可以吗?”
皇上坚持:“不要说丧气话,你绝对做得到的,何况朕也不忍让吏部查办你啊。”
夏玉瑾哭丧着脸道:“要是大家不服我管怎么办?”
皇上看了眼他收入怀中的扇子,淡定地安慰,“这点小事别放在心上,反正你还有媳妇撑腰呢。”
作者有话要说:橘子真怀念晋江抽风的日子啊。
多么的甜蜜,多么的美好,多么的令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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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一般更新的数量是2000-3000字间,多了是惊喜,少了是……
呃……放心吧,橘子保证,就算停更也不会让更新字数少于2000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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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争风吃醋 ...
就算被权力威逼,夏玉瑾也不是那么容易认命的人。
奈何他在秦河彻夜游荡,大清早买个羊肉又被卷入逼赌事件,好不容易结束后马不停蹄地奔向皇宫送钱,其间还落水受寒,身体早就有点不舒服,再加上叶昭的和离书与皇上的任命书刺激,一喜一惊,终于承受不住,还没来得及开口和伯父耍无赖,眼前已冒出几颗小星星,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御书房旁边的小耳房里,旁边放着份任命书,上面盖着通红大印,皇上正在监督御医替他诊断治疗,还亲手给他端了碗比黄连更苦的药,以表示伯侄情深,并亲切安慰:“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两天就没事了。我已将你要出任巡城御史之事告知太后,她说你成亲后终于肯上进了,欢喜得念了好几百声佛。”
后路被断,夏玉瑾垂死挣扎:“我堂堂南平郡王,担任六品小官,还得穿绿袍,站在一群穿红穿紫的堂兄堂弟中,多丢脸啊……”
“你还有脸吗?”皇上用所有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再度慈祥笑道,“事无贵贱,终归是要人做的,做得好以后再升官嘛。至于绿色官袍是不太好看,但是你年轻貌美,风华正茂,也是无妨的。大不了朕再下道旨意,特批绣娘们在你的官服上多绣几朵花,滚两道金边,镶两颗珍珠宝石,装饰得华丽些,以示身份不同。”
看着那张比黄鼠狼还狡猾的面孔。
这一刻,夏玉瑾深深地怀疑,太庙里大秦开国皇帝那张正气凛然的画像是骗人的吧?他究竟要有多无赖,才能养出那么多无赖子孙啊?
日头早已西斜,被黄鼠狼教训完的夏玉瑾蹒跚着爬上自己的舆轿,带着任命旨意,伤心地回家去了。
才踏入他自己住的长风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好几个小丫鬟正贴着影壁踮着脚尖、探头探脑,伸长脖子往里面看,还在悄悄地喝彩叫好。
夏玉瑾有些好奇,也跟着走过去探了探头,却见刚抽出花骨朵的桃树旁,叶昭正在练剑,红色的身影翩若游龙,剑花在空中星星点点晃过,如暴雨疾风,她随心所欲地控制剑势去向,比控制自己的手还轻松,再配上冷酷英俊的面容,帅得让男人都想祈求老天快点降道雷来劈死这混账。
小丫鬟看得入神,没留意是何人走近,只觉身后有人靠近,似乎想抢自己的风水宝位,便愤愤推了一把,怒道:“滚!这个位置是我占的,你要看到别处去!”
夏玉瑾气急败坏地搬过她脑袋,对着自己的脸,慎重展示了一□份。
那群在偷看的小丫鬟们吓得尖叫一声,赶紧一溜烟跑了。
夏玉瑾绕过影壁,然后发现他的小妾通房们齐齐坐在离桃树不远的亭子里,个个神采飞扬,表情欢乐,一边喝他买回来的酒,一边吃他买回来的肉,一边给叶昭鼓掌喝彩。
叶昭听见尖叫,停下练剑,直直望向影壁。
杨氏犹未察觉,急忙从亭中奔出,从怀里掏出块绣着并蒂莲花的帕子,轻轻替她拭去额上几点汗珠,贤惠得就好像体贴丈夫的新婚媳妇,映得她原本平常的容貌都美了几分。萱儿也不甘示弱地奔了过来,帕子才刚刚掏出,就被眉娘后发先至,狠狠撞去旁边,然后捧着杯温酒,低眉顺眼道,“将军,用杯酒。”萱儿气急,狠狠朝她瞪了好几眼,才换出娇羞笑容,用软绵绵的声音道,“将军,歇会吧。”
平时他在家,都没见妾室们如此争宠。
夏玉瑾愣愣地看着,有点捉奸的错觉。
叶昭收起剑,抛下美人,急急向他走来,不好意思地解释:“我饿了,所以先吃了点。”
夏玉瑾指指杨氏她们,指指叶昭,再指指自己。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死活想不出有什么词汇可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复杂情绪。
叶昭会意,立刻道歉:“羊肉送来的时候正好她们来请安,我便做主留下了,女孩子吃不了你几两肉,乖,别小气。”
夏玉瑾脸色发黑,只想把四个红杏出墙,勾搭成奸,还企图气死他的媳妇、妾室、通房一个个休出去!
叶昭自觉失言,强拉着他手往亭子走,打着哈哈道:“我行事粗鲁惯了,别放在心上。最好的肉给你留下了,而且她们喝的是蜜酒,不是你带回来的女儿红。呆会我亲自给你温酒,敬上三杯。”
杨氏见郡王要与将军把酒言欢,重温感情,简直大喜过望。她赶紧踹了脚眉娘提醒,扯过脑子转得比较慢,还想去给两人倒酒献殷勤的萱儿,匆匆告退离去。大家一起回院里再给姻缘娘娘烧两柱香,保佑他们两人独处,感情能快点好起来,千万不要闹和离,然后保佑她们一辈子富贵荣华。
夏玉瑾挣了几下挣不脱,接着被按着坐下,两杯美酒灌下肚,他想起和离书,脑子也清醒了些,想起媳妇长得再帅也是个女人,和妾室通奸绝无可能,自个儿脑袋上的帽子还是宝蓝色的,没有变绿,终于安心了些。
叶昭从腰间掏出把锋利的小匕首,挥舞如飞,将羊肉切得薄如蝉翼,放入碗中,拌上香油葱蒜等佐料,亲自端去他面前,殷勤道:“在宫里耽搁了大半天,怕是饿了吧?多吃点。”
她切片手艺相当不错,夏玉瑾吃得香甜,见手中匕首精巧漂亮,便拿过来,细细端详,觉冰凉入骨,锋利无双,惊异赞道:“这是前朝手艺吧?玉剑子大师的作品?”
“好眼光!”叶昭见他识货,欢喜起来,并夸耀道,“正是玉剑子大师铸的蝉翼,削铁如泥,当年江湖侠客常浩刺杀了罪大恶极的宦官陆虎臣,挖了他心肝去下酒,用的就是这把刀!我得了此刀后,也生挖过蛮金大将哈尔穆的心肝,泡在酒里,拿去给家人在漠北被这头凶残恶鬼所屠的将士们共饮。”
真是把杀人挖心好刀啊……好刀……
他媳妇果然是吃过人的。
夏玉瑾默默将嘴里的最后一片羊肉嚼了两下,努力吞入喉咙。
叶昭拿着蝉翼,讨好地问:“再给你切点肉?”
夏玉瑾觉得自己还是再晕一次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橘子的更新规律嘛……
基本是每更相隔二十四小时后。
绝不可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如果出现临时停更的情况会在文案处有通知。
今天晋江的作者朋友兀兀来橘子家玩,一块儿去吃寿司了。
她带了一大瓶梅酒给橘子,味道超级超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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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狐假虎威 ...
漠北民风粗犷,叶昭习惯和军中粗汉们相处,身边最文雅的算是狐狸,可那家伙抢肉吃的速度也不落后于老虎。所以她对上京纨绔们的脆弱心思,知之甚少,最后将思路换去认识的深闺美女身上,才算勉强猜到夏玉瑾此刻难看的表情究竟从何而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求证:“刀……已经洗干净了。”
杀人的刀洗干净就可以切菜了吗?
夏玉瑾看她的表情只能用仇大苦深来形容。
叶昭挠挠头,唤秋水回房取一把崭新的大食弯刀,重新切起羊肉来,并解释:“这把刀是刚开锋的,还没碰血。”
夏玉瑾沉默了一会,弱弱地问:“厨房不是有切肉银刀吗?”
叶昭鄙夷:“垃圾也配称刀?!”
想当年,她抓周时,丢下满屋子东西,爬去爷爷的腿上,死死抱着那把青凤剑不放手,爷爷大喜过望,当场断定她这辈子是做学武的料。长大成人后,她除爱武成痴外,最大的嗜好是收集各种名兵利器,每次看见新玩意,都会心痒难耐,忍不住重金购买。而战场也是收集兵器的好地方,所以她目前拥有各类长短兵器、抛射暗器、奇门兵刃不下数百,件件都是大师手笔,哪里看得上切肉银刀这等普通玩意?!
夏玉瑾见她提起兵器时眼里冒出的恐怖光芒,生生打了个寒颤,决定不再触及这话题。他本着老高家羊肉再不吃就吃不着的心情,努力把刚刚的记忆彻底忘却,挑新切下来的肉片吃了几口入肚,然后将今日在宫中皇上下的任命告诉叶昭,并怨气冲天道:“我才用不着你撑腰!”
叶昭赶紧安抚道:“那是,我还指望你撑腰。”
夏玉瑾听在耳里,不是滋味,怒问:“你也在讽刺我?”
叶昭摇头:“没有!”
夏玉瑾敏感道:“绝对有!”
叶昭叹气:“真没有。”
夏玉瑾决定不再琢磨自家媳妇不可理喻的思维,他自暴自弃道:“皇上挑我去做巡城御史,不过是看中了我的身份,就算我干得再糟糕,也是太后的嫡孙,无论是谁都得给几分薄面。反正现在没有人愿意担任这个职位,我若是干好了,是惊喜,若是干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算是物尽其用了。”
叶昭道:“你没那么糟糕。”
夏玉瑾自嘲:“荒废了十多年青春,除吃喝玩乐外,一事无成,要不是还有个身份在,其实也没什么人看得起我。”
叶昭:“你的身份就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本事。”
夏玉瑾不屑嗤道:“不过是天生的。”
叶昭转转手中弯刀,慢悠悠地问:“我的武学天赋比别人都高,也是天生的,我的身份,也是天生的。若我不是叶忠的儿子,凭借叶家威名在漠北起兵,哪会有那么多响应?哪会那么容易让大家言听计从?若你不是太后的嫡孙……”
“干!”话音未落,夏玉瑾把手里的一块骨头往她脑袋上砸去,斥道,“你是叶忠的女儿!不是儿子!自觉点!老子没娶男人进门!”
“习惯了,”叶昭侧身避过骨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出身凭的是运气,运气也是天赋之一,你以为圣上将我许配与你,是让我压住你的威风,其实不然,他是希望你给我撑腰。”
这个笑话不好笑。
夏玉瑾干笑了几声,觉得脸有点抽筋。
叶昭继续解释:“大秦动乱,我以女流之身出任大将军,实属无奈,如今天下已定,满朝百官皆是男人,武将中不乏有才华出众者,被妇人生生压下一头怎会心甘,纵使他们暂时按捺不提,长久下去,终有动作。何况天下兵马大将军只有一个,众人虎视眈眈。只要我一天不下去,就永远轮不到别人上位。”
夏玉瑾道:“皇上还是英明的,只要你自个儿不专横独断,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昭摇头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
另外她不能说出口的是,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功高盖主的善战之将多被猜疑,甚少有好下场。她如今独揽那么大的兵权,得天下民心,纵使如今的皇上圣明,对她的忠诚信任有加,却也不敢相信她的子孙后代个个都会忠心耿耿。她也不敢确定将来太子上位后,是否会为夺回军权痛下杀手。
夏玉瑾想起开国功臣们的下场,也回过味来,心有同感,本想愤愤然地附和几句,又想起骂的是自家祖先,为免将来去见他们时被痛殴,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幸好圣上仁德,治国有方,体恤下情,素有明君之称,”叶昭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痛快将实情告知,“漠北胜利时,我便立刻上书请罪,向全天下坦白欺君之罪。那时候民心鼓舞,文武百官都夸是圣上用人有方,所以他就算有不满,也不会逆天下意,当场发作我。然后我送给他第二道谢恩折子,希望能嫁做人妇,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叶昭在此顿了一下,含笑问,“你说……圣上能将我嫁给谁?”
就算叶昭愿意解甲,漠北军中都是跟她出生入死的将士,对她奉若神明,马首是瞻,兵权无论交给谁,都不能服众。
什么御赐玄铁鞭、珠宝首饰、房屋地契通通都是虚的,她的真实嫁妆是漠北五十万军权、叶家在军中的威望和大败蛮金的功劳。无论嫁给谁,都会让皇室寝食难安,如今将她许配给毫无野心的夏玉瑾,就是将嫁妆统统送入皇家。
她从此不但是天下兵马大将军,还是南平郡王妃,是皇家的媳妇,是夏家的女人。子从父职,将来她子孙要继承的是南平郡王爵位,而不是叶家兵权。而且她离开漠北,升职嫁人,仍掌管天下兵马,可以在远方镇压漠北军,让朝廷新派去的军官不会遭致太大的抵触,然后慢慢更新换代。待她百年归老后,兵权名正言顺重归皇家,她与皇上也全了一世明君忠臣的美名。
叶昭感叹:“圣上是个好人,也是聪明人。他将我嫁给你,就是要护着我。就算有人上蹿下跳,试图挑拨离间陷害我,也要顾及我的双重身份,如果把我从大将军的位置上弄下来,我就借你的名义,用郡王妃的身份去狠狠收拾他们。”
夏玉瑾不算蠢人,只是被愤怒蒙蔽了头脑,待他理清楚思路后,顿悟:
一、狐假虎威是相互的。
二、他们都在为彼此撑腰。
三、皇上是物尽其用,绝不浪费的黄鼠狼。
可是,如果他们和离后,叶昭失去皇家身份依仗,将何去何从?
叶昭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会有办法的。”
嫁妆棘手,她不能不嫁,皇家对年轻气盛,才华出众的宗室子弟们放不下心来,也不能将镇国公的嫡女嫁做侧室,剩下的空缺不是七老八十的老王爷家的填房,就是宗室家性格等各方面都极度混账的庶子,终归不会有好姻缘在等她。
这女人虽然做媳妇混账,做将军却对大秦有功,怎能落得如此下场?
到底是让她祸害别人,还是祸害自己?真是两难啊……
叶昭笑吟吟地举杯朝他道:“别想了,干杯!喝酒!”
夏玉瑾接杯轻轻碰去,不敢再看对方青春洋溢的脸。
心里的不忍,也随着水波轻晃,一点点扩散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不是故意更新晚的……
橘子的网络挣扎了那么久……
才拼命爬上来。
可恶的坏网络!太坏了!
大家一起来抽打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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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无人伪更修改时。
此章的正确更新时间是7月21日23点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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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艰难决定 ...
夏玉瑾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辗转反侧,熬出两个黑眼圈,几乎是昧着良心才找出叶昭身上也有做媳妇的可取之处
比如她不善妒,不会像徐侍郎的夫人那样,见丈夫喝个花酒就提着两个擀面杖追五条街痛揍。至于叶昭会不会来找自己商讨哪里的花酒更好喝,哪家青楼美人的屁股大这种问题,最好不要深思。
又比如安太妃原本有些嫌弃长媳安王妃出身不高,小家子气,总是横挑眉毛竖挑眼,无论她怎么讨好都没用。自叶昭进门后,两相对比,安太妃对长媳的态度急转之上,只觉得她怎么看怎么顺眼,是全天下最贤惠的好媳妇,如今婆媳关系之融洽,人人羡慕,简直可称上京模范。
再比如他大哥因腿疾导致性格有些阴郁,现在天天让仆妇说他房里的笑话听,脸上笑容也多了些……
唉,人生中充满种种无奈,总要有点牺牲奉献精神的。
只要他咬紧牙关,脸皮放厚,顶住流言。然后藏好手上的和离书,然后好好和叶昭沟通,好好教育她,至少要让她懂一点点怎么做女人的道理,别总是爷们得让人忍无可忍,还是可以勉勉强强不和离的。
夏玉瑾说干就干,他就近在书房将《女则》《女儿经》《贤妇传》《列女传》《闺阁女四书集注》《内训》等书籍统统翻出,带着一点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幻想,奔去寻下朝回来的叶昭。
当他奔进久违重逢的卧室,顿觉眼前一亮,门前两排兵器架,上面插着各种各样的矛、钺、戟、叉、钯、戈等长兵器,屋内墙壁悬着一把狼牙棒和几把长弓重弩,缠枝粉彩花尊里插着几把宝刀宝剑,桌上搁着斧头、凹面锏、长鞭、双截棍、三节棍等等,原本放珍宝古玩的玲珑阁上全是暗器。
这是兵部的武器库吗?
夏玉瑾赶紧退出大门,揉揉眼,使劲朝长风阁上挂着的门匾看了无数次,确认没有走错自家大门,才再次默默地走了回去。对着正翘着腿,很不文雅地盘坐太师椅上,专心致志把玩新弄到手的扶桑刀的叶昭,重重地咳了声。
叶昭见他难得过来,非常欢喜,亲自起身相迎。
夏玉瑾将自己卧室被重新布置之事暂时抛之脑后,不再计较。只将一堆书本重重放在桌上,说明来意,要亲自担任讲解《女戒》的先生。
两人先是互相交流了一下自身的文化水准,确认不学无术的等级。
夏玉瑾自幼体弱,不能费神,念一天书要歇三天,可是天资聪颖,又得太后疼爱,请来的先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当代大儒,加加减减下来,也有个落第秀才的水准,教点《三字经》什么的不在话下。
叶昭自幼好武,看见书本就头疼,再加上性格骄横,脾气暴躁,求学过程可以汇聚成先生们的血泪史,自八岁开蒙以来,平均一年能气走五个先生。最后是胡青的父亲因为家里实在太穷,又想托关系给儿子混个好前程,所以在叶老将军的苦苦哀求下,带着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精神,忍辱负重留了下来,耗费两年多时间,千辛万苦,用尽各种办法,总算将一本《千字文》灌入叶昭脑袋里,让她不至于做个睁眼瞎。直到行军打战后,叶昭总算察觉自己肚子里得墨水少得太可怜,被迫无奈,便在空闲的时间里,让胡青子承父职,当任先生,努力恶补军事与历史知识。
比起说话风趣幽默,讲解深入浅出的胡先生,夏先生的教学能力简直是天渊之别。纵使他做足了准备工作,用很认真的态度进行讲解,奈何只会照本宣科,不懂引经据典,题材的选择也非常无趣。叶昭本就不是有耐心读书的人,对女孩子的事情更不感兴趣,听得暗地里哈欠连连,只看在先生秀色可餐份上,咬着笔杆,按捺脾气,一边努力装出认真模样,一边却忍不住偷瞄了自己新得来的扶桑刀好几眼,琢磨呆会去哪里试刀。
夏先生讲得口干舌燥,敲着桌子,板着脸问:“何谓言德容工,你可懂了?复述一下。”
叶同学从神游中醒来,话只听了半截,愣愣地看着他,木然许久,不确定地问:“工?什么工?绣花什么的我不行,要不……每天给你屋子扫次地?”
这该死的混球完全没听!
夏玉瑾给气得半死,要不是怕不小心砸到脚,非得扯下墙上的狼牙大棒,狠狠丢到她脑袋上去。
“别生气,我读书就是爱走神,”叶昭有些内疚,忙给他斟茶递水顺毛,为了转移仇恨,还将自己收集的碧水剑拿出来给他看,讨好道,“别想了,书不是一下子能读完的。这剑可是千金难求,多少学武之人甚至愿意为了它去拼命的珍宝,要玩玩吗?”
夏玉瑾摸了一下,呆滞地问:“砍得死你吗?”
“你?”叶昭毫不迟疑地摇头。
夏玉瑾绝望地栽倒在桌子上,再也不动了。
媳妇的武痴是无药可救的了。
夏玉瑾怕自己被气得英年早逝,最终只让她牢牢记住一条“在人前人后要给夫君留面子”,然后将教学计划彻底搁浅。
半个多月后,南平郡王府修缮完毕,安王府彻底分家。
安太妃虽然疼爱小儿子,却死活不想和小儿媳呆一块受气,于是忍痛割爱地留在大儿子身边,只在下人里挑了许多能干又忠诚的心腹,送去郡王府给儿子使唤,免得他太受媳妇拿捏。
夏玉瑾不确定将来要不要和媳妇和离,所以不打算和她同房。但两人最近感情稍微好转些许,便在挑出两个相邻的院子,各自住了进去。从此一边是兵器林立,刀光剑影,一边是蟋蟀骰子,鸟语花香,看着非常怪异。杨氏挑了离将军与郡王都比较远的院子,专心掌管中馈,眉娘和萱儿为了争离将军住的凌霜阁最近的听花小院,差点吵翻了天,一个骂对方是狐媚子,一个骂对方胸大无脑,差点就掐了起来,最后还是被夏玉瑾发现喝住,被一起发配去离凌霜阁最远的乌月轩……
兵荒马乱,忙得母猪都要上树的情况下。
搬家完毕,夏玉瑾的官服也发了下来,宫中绣娘手艺不错,崭新的绿色锦缎底,上面有金线绣花,却很素雅别致,穿着颇显精神。
叶昭夸奖:“穿上去看着真不错,有官大爷的款。”
“去去,谁信你的眼光?!”夏玉瑾嘴里驳斥,心里却给夸得有些欢喜,他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正好走到秋华与秋水面前,便问她们感觉如何。
秋华秋水因将军死令,不敢再对他冷言冷语,一起努力赞美。
秋华:“郡王和往日不同,人模人样的,真不错!”
秋水:“要不要让绣娘给你做个绿色头带?把将军收着的那颗大珍珠镶上去,配成一套肯定好看!”
夏玉瑾发誓。
他再和叶昭身边人说话,他就是猪!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教学中的夏玉瑾的心理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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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漠北往事 ...
不管秋华和秋水背后用多么尖酸刻薄的语言和态度对待夏玉瑾,只要叶昭出现,她们俩就会变成再温顺老实不过的羔羊,满脸天真无邪,仿佛什么坏事都和她们无关。
女人变脸速度之快,简直令人惊叹。
夏玉瑾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秋华和秋水立刻朝他背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悄悄鼓掌庆祝。
叶昭等夏玉瑾走远后,来到她们身边,伸出手指,给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个大爆栗,斥道:“越来越没规矩了!欺负我男人不要太过火!”
秋华秋水惨叫一声,抱着脑袋,哀怨地看着她,强辩道:“哪有欺负?”
“还敢狡辩?!你们没欺负他,他会兴冲冲从我房里出来,怒冲冲迈出大门?”叶昭继续训斥,“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家伙,非要闹得老子后院起火才高兴?!”
两个女孩你看我,我看你。经过短暂沉默后,口直心快的秋华憋不住心事,抢先道:“将军,我们是讨厌他!一个泡在蜜糖水里,温柔富贵乡长大的废物男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将军你没嫌弃他,已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他倒先嫌弃起将军来!枉费将军你待他那么好!真是不值!像这般无耻混账的窝囊废,在咱们三军中随便挑个阿猫阿狗都比他强!”
秋水补充:“比如胡军师,比他好一万倍,对你又言听计从,若是你让他娶你,他铁定二话不说……”
“狐狸?”叶昭都给她们的傻话惹笑了,“别胡说八道,他铁定二话不说先抹脖子后跳河。你们年轻,很多以前的事情都不知道……”
当年胡青父亲在叶家授课,胡青给她二哥做书童,跟着旁听。
叶昭读书糟糕,她二哥比她也强不到哪里去,胡青小小年纪却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素有神童之称。叶家上上下下提起他没有不夸的,再看自家两个不成器的,更忍不住扼腕叹息,经常将三人拿来做对比“看看人家胡青,再看看你。”“你们俩混帐小子,加起来能有胡青一半懂事,老子就能多活十年。”
叶昭是个霸王脾气,哪里听得这些话?
她带着狐朋狗友,变本加厉地折腾胡青,三天两头找借口教训他,弄得他身上不明显的地方青一块紫一块,只为把他们父子赶走。胡青为了父亲,将所有事情按下,隐忍不发,心里对叶昭却是恨之入骨,只巴不得早点长大去参加科举,得个一官半职,衣锦还乡,再找机会狠狠地报复她。
后来……
少年的梦想没有后来了。
那天,漠北火光四起,杀声震天,他们的父母惨死在屠城中,家园被毁,年少时的恩恩怨怨在国仇家恨下,变得不值一提。
两人联手对抗蛮金,关系开始好转。
胡青还是喜欢三不五时给她添点小堵,算是报复当年之事。
“狐狸和我是兄弟,他那么大个人还在打光棍已经够可怜了,你们就莫要败坏他名声,害他更讨不着媳妇了。要不是他坚决不要粗鲁的女人,我非得将你们姐妹俩一起送他去!”叶昭顿了顿,骂道,“再胡闹就让你们爹领回去,好好呆家里绣嫁妆!等春闺结束,我做主给你们挑两个最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嫁了!”
秋华秋水见将军发脾气,脸都吓白了,将头摇成拨浪鼓。
叶昭冷冷地说:“夏玉瑾再不济也是南平郡王,是太后面前受宠的嫡孙,还是上京的地头蛇。若他真心要收拾你们,随便都能拿出十种八种手段来。如今是他心善,不愿认真与两个女孩子计较,你们也不要将他的忍让当筹码,随便在他脸上踩!”
秋水嘴唇微微动了下,还想再为胡青抱不平,可是看见叶昭眼中冒出的厉色,赶紧将满肚子的话统统吞了回去。
叶昭低下头,用最严肃的语气,最缓慢的速度,告诫她们:“我叶昭从不打无意义之战,不攻无用之城,既然是挑了他,就是他有让我非要不可的地方。至于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好不好,合不合适,我心里有数,还用不着你们来做决定。”
秋华秋水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叶昭总结:“今日之事,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巡城御史官虽小,手下还是有个百十号人。
负责文书工作的老杨头听闻要有新御史上任,战战栗栗地花了一个通宵将过去所有资料都弄整齐,待听见新御史是南平郡王,他呆滞了半个时辰,然后花了十个晚上,加班加点将部分资料整理重抄了一份,熬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夏玉瑾带着满腹怨气来到巡察院,立刻点齐手下认人,发现里面大半是以前在街上相识的,熟悉起来毫不费力。待老杨头送上文书时,他收下记述城察布防的文书,然后将喜欢闹事的流氓地头蛇黑名单与案件文书搁开,大大咧咧地摆摆手道:“不用看了,这些小混蛋,哪个我不认识?”
老杨头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早知如此,他何须花那么多时间将南平郡王的名字在文书上抹除?
夏玉瑾新官上任先逛街,让手下官差带着他去熟悉工作。
他在这边骑了匹温顺的马,大摇大摆地走着,上京的流氓混混们在那边轰动了,纷纷三五结群,呼朋引伴地跑出来看热闹,坐在茶寮酒馆,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磕瓜子的磕瓜子,对着穿崭新官服的夏玉瑾指指点点,想到他以前的所作所为,直说是“耗子看粮仓——监守自盗”
夏玉瑾随手点出里面几个笑得最厉害的,吩咐官差道:“穿蓝色衣服的家伙昨天在醉云楼吃了霸王餐,下巴有颗痣的死胖子五天前参与了殴打事件,瘦得像猴子的那个家伙涉嫌诈骗,统统带回去给本王问话。”
纨绔混混们,多多少少都做过几件亏心事,见夏玉瑾要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赶紧闭嘴,就是憋笑憋得肚子痛。
夏玉瑾见大家老实后,在街上随便逛了圈,并告诫相熟的家伙,让他们以后要做坏事就做干净点,别给他没脸,也别闹到明面上来。那些家伙个个点头哈腰笑着说晓得,做事绝不给郡王添麻烦。
路过杏花楼的时候,正值响午,闻到酒肉飘香,腹中饥肠辘辘。
夏玉瑾爬下马,丢给侍候的小二,带着随身的二十来个官差与小吏们进去用餐,他本就生就讨好面容,又有随和性子,其他人又存了拍须溜马之心,三杯两盏下来,便亲亲热热地混成一团,仿佛认识了十几年的好友。
喝着喝着,夏玉瑾眼尖,见个青色身影徐徐从走来,要一壶酒,两个小菜,自顾自坐去角落临街的窗口,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他交代手下一声,匆匆走去,拍着来人肩膀,笑道:“胡青兄弟?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为何兄弟请喝酒都不见你出现?”
胡青听见声音,默默看看这手中酒杯,暗地里吸了口气,待抬头时,狭长的双眼里含着的鄙夷已被温柔的笑意掩下,他叹了口气:“将军布置下来大批任务,忙得连睡觉都合不上眼。”
“那个凶婆娘真会使唤人。看你脸色憔悴得,嗤嗤……”夏玉瑾对这位被他媳妇压迫的家伙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便拉来老板,让他上两壶最好的花雕酒和半斤卤猪耳,坐下劝道,“以胡兄弟之才,参加春闱,中个举人进士不成问题,何苦做个小小参谋,未免太委屈了。”
胡青淡淡道:“还好吧。”
夏玉瑾问:“你是怎么认识我媳妇的?”
胡青想了想道:“家父是叶家的西席,我与将军自幼相识。”
夏玉瑾笑道:“哈,她说自己小时候不是一般的凶。”
胡青点头:“何止是凶,简直是个混蛋。从小就穿男装,蛮横霸道,招摇过市,见不顺眼人的就随意欺凌,什么坏事都有她一腿。叶老将军对她的行径恨得要死,三天两头动手打架,半个月吼一次要逐她出家门。”
夏玉瑾好奇问:“漠北人都不知道她是女人?”
胡青白了他一眼:“你觉得家里有个霸道儿子,还是有个霸道女儿名声好?”
都是丢脸,自然要选少得丢。
叶家抵不住叶昭的混账,又没脸承认她是女儿,只好对家里人下了封口令。
叶昭身材高挑,武功高强,说话做事都比男人更狠辣,说她是女儿,好比指着只老虎硬说是绵羊,根本没人相信。
久而久之,漠北人都以为叶家有三个儿子。
夏玉瑾想明白其间关键,问:“你既讨厌她,何苦要跟着她做事?”
“讨厌?或许吧。”胡青的思绪有些恍惚,他不自觉又想起六年前的晚上,再次陷入那场永远也不能醒来的噩梦。
熊熊烈火环绕在身边,腥臭的气息在鼻间漂浮。
漠北的雍关城破,叶家是首当其冲的屠杀目标,夫人妾室、丫鬟侍女、下人仆役无一幸免。房屋的冲天火光中,他被父亲藏在柴房的杂物筐内,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烂草,叮嘱他“好好活着”。他眼睁睁看着父亲尚未冲出大门,就被蛮金兵随手一刀砍下头颅,还当球踢着玩,笑着闹着,比较谁得球最圆,踢得最远。
鲜血顺着青石地面,徐徐流淌着,侵入柳条筐,浸湿了他的衣角,尚有暖暖的温度。
父亲的身躯静静躺着,苍老弯曲的脊背已永远睡下。
他再也不会在夜里用难听的声音,念四书五经催眠他入睡了。
耳边充斥着野兽的欢声笑语,女人被□发出的竭斯底里尖叫,男人愤怒的咆哮,那个疯狂大骂“操你妈”的声音,是素来懦弱的小马吧?那个哭泣求饶的声音,是在自己受伤时,好心送药给他的红袖姐姐吧?厨房刘大婶八岁的儿子小毛在空中飞过,落在地上滚了两下,被利刃贯穿,再也不动了,他再不用偷偷找自己学识字,做秀才梦了吧?
还有谁?还有谁能活着?
他慌乱得失去神智。
极度的颤栗后归于深深的寂静。
入夜后,蛮金兵在举着火把四处搜索,说是要找叶家的狗崽子。
细细的搜索下,没有落网之鱼。
“这里还有个小杂种!真会躲,找死你爷爷了。”
发现他的蛮金兵眉开眼笑,提着他的领子扯出柳条筐,然后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拦腰砍成两段,连着手里的胡青,一起滑落地上。
满地血污中,胡青抬起头。
恍惚中,看见红莲般耀眼的火光中,站着威风凛凛的战神。
凌乱的长发在冰冷晚风中轻轻飘舞,她浑身被鲜血淋浴,琉璃色的双眼已杀至通红,右手持着滴血宝剑,左手朝他伸来。
他坐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走,”她说,“跟我走。”
被坚定的声音鼓舞着,他终于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跟着她,来到柴房后面的墙壁边,那里有条她用来在关禁闭时偷溜的小密道,出去后砍死两个蛮金兵,再通过两座民房,凭着叶昭地头蛇的本事,左转右转,两人竟躲过蛮金的封锁,逃去了城外的乌山树林中。
连夜奔波,他累得喘不过气来,双腿像坠着千百斤重物,再也挪不动了。
“休息会吧。”她停下步伐,站在山腰处,望向山脚,轻轻地说,“庸关城的火,越来越大了。”
风夹杂着热气,吹过树梢,奏出凄凉的丧歌。
绝望的惊叫声还在耳边回荡。
曾互相憎恨的两个人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看熊熊烈火在黑夜的帘幕上画出大片大片灿烂晚霞,残忍地将家园吞噬。叶府的朋友、思静书院的同窗、桂香酒肆的好酒、西街的美人、月牙楼的古玩、万古轩的梅花……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深深明白这一切的美好。
他梦想衣锦还乡,孝顺父亲。
可是,乡在哪里?父亲在哪里?
回不去了。
再也不回不去了。
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恐惧消散,痛苦撕裂心扉,眼泪终于大滴大滴地落下。
十六岁的大男孩,终于抱着膝盖,哭得声嘶力竭。
叶昭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了一夜,不说话,不落泪,只看着手中宝剑,不知在想什么。
空气是沉甸甸的悲伤。
黎明破晓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从小我就痴迷习武,可是父亲说我是女人,纵使变得再强,将来也要被关入四面围墙一面天的宅子里,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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