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番外篇:Chapter 2、谓我何求(1 / 1)
暗夜里,忽然大雨滂沱。
我停住车,看着雨水来势汹涌的砸在挡风玻璃上,在车灯的映照下,如万千针芒刺破夜幕。
身旁的女子凑过来依偎着我,温热而窈窕的身体,软玉生香。
她的唇膏颜色是我喜欢的鲜红色,如血。一个缠绵而细腻的吻,她投入的辗转,我静默的看着她艳若桃花的脸庞,没有拒绝。
结束了这个吻,她低低喘息着,纤细的手指隔着裁剪得体的西装抚上我的胸前,缓缓的游走着,如一只欲求不满的小兽。
我微笑,我知道,她无法抗拒我。这样的笑容,如同午夜阳光。
可是不知为何,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我温柔的说,你该走了。以后,不要再找我。
她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容颜惨白。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叫简涵。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笑容灿烂,风趣幽默,是每一个女人都会爱上的类型。
我将自己伪装得极好。
这是一座风光无限的南方大都市。我的父亲是银行行长,母亲是一家500强企业的销售总监,大学毕业之后,父亲安排我我进入一家外企挂着虚职,从不需劳苦。
我的生活顺风顺水得近乎乏味。
可是长我两岁的姐姐,我同父异母的姐姐,简澜,却在一个小县城里寂寞如死的活着。
简澜的母亲是父亲的糟糠之妻。简澜曾发给我看她母亲的照片,一个平实而质朴的女人。简澜告诉我,他们结婚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客户经理。他们在一起曾经很温暖的过了三年。然后,在一次与客户谈业务的过程中,年轻英俊风度翩翩的他遇见了一个很有风韵的女人。一个大他五岁,拥有强大后台和无数人脉的销售总监。
有时候移情别恋真的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其实说是移情别恋也不准确,谁知道他们为的是感情还是声名。
他让这个迷恋上他的外表谈吐的成功女人怀了他的孩子,然后抛下了成婚五年的发妻和两岁年幼的女儿,靠着新任太太的帮助,在几年之后,意气风发的成为了一位史上最年轻的行长。
而那个罪恶的孩子就是我。
我从没有见过简澜,可是这样大的一件事,想要在二十多年的时光里都不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很难。在我懂事之后,我曾无数次的偷偷听着他们低低争执,为了那对我从未见过的母女。我的母亲是个很要强的女强人,她坚决不许父亲再和她们有任何瓜葛。而父亲的业务和客户大多要仰仗母亲,他无可奈何。
他们总是背着我进行这些争吵,以为我听不到。有一次,我听见母亲恨恨的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敢想着那个穷女人和小哑巴?如果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再说了,当初可是你自己为了跟我在一起,死活不肯出钱给她治疗的!现在又来装什么假好人!
我只觉得如遭雷击。
我唯一的姐姐,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我对这个外表华丽内里肮脏的家庭感到反胃。我成功的扮演了一个纨绔公子的角色,学会了像父亲那样外表温柔亲切,内心却冷冷嘲笑着这个世界。飙最贵的车,花钱大手大脚,和那些爱上我家境的庸俗女子逢场作戏。看到父母愤怒的眼神,我觉得没来由的快乐。这种快乐流窜在我的血液里,如同吗啡。
后来,我从父亲的手提电脑里破解了他□□的密码,细细查看了半天,通过个人资料凭着感觉找到了简澜的□□号。
我和简澜终于相认,可她对我的态度始终不置可否。有一次她将她的照片发给我看,是非常安静美好的女子,皎如明月,笑容忧伤。
我只想尽力的对姐姐好,来弥补些什么。
她让我陪她去玩一款叫做完美国际的网游。在大学里无比空虚天天上网的我对网游自然是一点就通,我不停的充着元宝,为她染时装,为她买装备。我让她在那个区里华丽耀眼得像个公主,仿佛一种补偿。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钱。
我知道,父亲亏欠她的,永远都无法弥补。
在游戏里,她叫微澜。而我给自己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宵眠。
别人都说,我是她的追求者。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不对别人说我们的关系,但我并不介意以此来满足她小小的虚荣心。
在这个游戏里,我终于可以扮演真正的自己。每个人都说我是个纯真而热情的人。
……也许我本该成为那样的人。可是一想到姐姐,我就觉得,自己和父母一样风光无限的活着,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
我是他们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从小就心思深沉,只是一切都藏在阳光灿烂的外表之下。我用他们的错来惩罚自己,让他们难过。
只有如此,我才能令自己觉得宽慰。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要。
有一天,姐姐要我去揭发一个名叫微凉的女子。她说,那女子与她游戏里的老公暧昧不清,她很难过。
在飞来镇看到他们相拥的身影,我义愤填膺,在世界上不断地刷着,晓战你个猪,那个叫微凉的女人是什么人,你对得起微澜吗。
那个叫晓战的混蛋,我曾经的好兄弟,却只是叫我闭嘴。
我更加愤怒。姐姐却在这时候现身了。
我看见晓战用一种很冷漠的语气对她说:你玩够了没?
她却只是柔柔的答,老公,你说什么呢。
我冷冷说,晓战,怎么着我们也算兄弟一场,你这么脚踩两条船可是让我寒心啊。
他却只是满怀怒意的对那个名叫折柳的羽芒说:你,给我滚出安全区来!
折柳并不理会他,只是沉默着走到姐姐身边。我知道他们之前有过一段纠缠,可是我没有想过,他会与那个名叫微凉的女孩子也有关。
微凉忽然开口说,哥哥,难道你没有告诉微澜?我们可是亲生的兄妹呢。
我惊愕。我以为,温婉的姐姐是永远也不会错的。
后来,姐姐说,她很后悔,并不知道他们是兄妹。她说,小涵,你去陪陪微凉,她一定很难过。你去让她开心起来,这样晓战就不会怪我了。
我答应了。为她那一句小涵。
可是……头一次,我对姐姐的做法感到怀疑。
事后的补偿,对于一颗敏感而伤痕累累的心,怎么会有效?
我们都知道。
但我们都假装不知道。
和微凉相伴的那些日子里,我从她身上,感到了和我相似的气息。
和折柳决裂之后,她变得很安静。听姐姐说,她从前是个巧笑倩兮的天真女子,可我所见的她,明明和我一样,戴着面具假装不痛不痒的过日子,心底却是阴沉而腐朽的,仿佛暗夜里开出的彼岸之花。
我开始整晚整晚的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站在桃源镇等着她,陪着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她很安静,也很冷漠,可我能读懂她那颗自闭而孤独的心。
她很柔弱,却又很坚强,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摧毁她。
我能感觉到,她和别人一样喜欢我阳光而孩子气的外表,可是她,从不似别的女子那样殷勤靠近。这里是游戏,逢场作戏本该更容易。
可是,她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开始去论坛读她写的所有文字。孤寂,脆弱,敏感,却思路清明从不迷失,总是冷静得过分,以一种看穿一切的口吻。
怀着这样心绪的女子,我从未见过。
她的心复杂又简单,冰冷而炽烈,如同一剂致命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尘封许久的心,渐渐苏醒,发出惴惴而矛盾的声音。
我不再有耐性和那些虚伪拜金的女子周旋,也无法再忍受她们的脂粉香。
我开始一遍又一遍故作可爱又小心翼翼的问她,微凉,什么时候嫁给我。语气呆傻如同情窦初开的小毛孩。
她的答复却永远都是,宵眠,我是个没有心的坏人。
我不喜欢她一身深黑满身落寞的样子,特地染了两套纯白的浪漫情侣礼服,将那套女式的寄给了她。我写,微凉,你该适合这样纯净的白。送给你,不许不喜欢。
晚上她上线的时候,我仍然在桃源镇看着满树摇曳的桃花,等着她,却不见她的身影。刷新了一下她的方位,刺骨之地。我开始有些莫名的不安。
一贯热爱石榴红的我,换下了那身盛典,穿着纯白的浪漫,一个传送石飞到了雪霏村,迫不及待的去刺骨之地见她。
我想知道,我这样的人,是否还会有快乐的可能。
那一晚,我满怀希望而去,只换得一句——宵眠,够了,不要再来烦我。
她转身走进覆霜城。她厌烦了我。我找不到她。
我的左胸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破碎,发出尖锐的刺痛。
我站在原地,怔怔的发了一个小时的呆,然后下了线。从那一刻起,我用最后残存的理智对自己说,不要再上游戏,不要再见她。那个女子……没有心。
可是,她是有毒的。我奋力逃开,却戒不掉。
如果,那时的我能预料到后来的后来,我一定不会离开她。
我怎能想错了她的心意,误读了她的故意之语。
她不过是不想拉着我一起沉沦。
可是她那般玲珑心思的一个人,却从没有看穿过我的伪善。她不知道,我早已身在炼狱里。
后来的后来,我无意间看到了她在论坛发的一个帖子。
那个帖子的标题是……《最后的章节》。
她说,她和自己打赌,当她自己一败涂地被千夫所指,我也不会回来。
她说,宵眠,你不知道,我多么希望自己赌输。
她说,宵眠,可是你是这么温暖的人,我不愿将你拖向地狱。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停顿,心却重新剧烈的跳动起来。
我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不在乎她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我是懂她的,当你心如死灰,有人一起陪葬,也是一种快慰。
我只是在心底对自己说,
就算下地狱,也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