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明争暗斗（1 / 1）
暗夜里，第一片雪花静悄悄落下。待得天亮，屋顶上已铺了厚厚一层。在这个江南的城市里，这般的积雪已是数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江晚儿哈着手，抹了一把玻璃窗上的霜华，忽然发觉，竟又是一年将尽。
过了年，按老家的算法，她可是二十……二十几来着？
是了，二十六岁。
虽则她才二十四周岁刚半而已。
小时候兴奋不已期待万分的春节，如今看来，真是……令她够心烦意乱的。
甩甩头，振奋了几分精神，与其烦扰这些事情，还不如去加班赚钱，早日买房，也能有一方安身立命之所。
在这个城市，她没有什么能依靠的，除了自己。
男人……深吸口气，暗地摇头，她似乎没有什么桃花运呢。自身条件并不出众，纵使有人对她曾接近示好，她若无意，对方过段时日，也就自然而然地放弃；另一方面，或许是……自己真的是缺了那根情爱的筋，相较于恋人间如胶似漆的相处模式，她更喜欢（或者说，习惯？）自由自在的感觉。
也难怪在N次相亲失败，剖析原因之后，老妈半是笑骂半是无奈地说她是个“冷血动物”。
因为多次，她不满意相亲对象的原因就是“没感觉”。无论怎么培养，她就是无法生出那种据说是“可以培养”的感觉。
或许她真的是冷血动物，对那种热情粘腻的相处模式敬谢不敏。突地想到某位腻歪到不行的大侠，江晚儿眼角一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扯嘴角，苦笑一声。
没错，不知郭大侠抽哪门子风，自从那次相亲之后，竟真的黏糊糊地跟着她，赶都赶不走，任她好话说尽、据理力争、横眉冷目，抑或无动于衷、苦口婆心、哀兵政策……等等，他就是黏上了她，不顾她脸色如何难看，笑眯眯地大献殷勤。
偏生他皮相甚好，举止在他人看来又颇具绅士风度，到得后来，已有同事开始好奇地询问，她为何不肯接受这般出色的良人。
接受？
他分明对她无意，不过是想找个人躲过家里人逼婚罢了！别看他一副人前深情款款的模样，真的和她出门上了街，有哪一次是把她当女人对待呵护？从来不肯按照她的喜好去逛女装区，只会拉了她在男装区一圈圈地看，乐此不疲地试来试去，还非揪着她问她的意见，若是被她敷衍，则纠缠不休，非逼得她绞尽脑汁给出中肯的看法才行；从来不知怜香惜玉，根本不晓得要给女士拎购物袋等；思想跳脱，想去哪里，拉了她就走，罔顾她的意见，哪有一点绅士风度……
想到昨天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答应了今天和他一起出去，江晚儿就直想抓狂——怎么自己就没硬气一点，没顶住他那句“你要不去，我就告诉阿姨，说你对我始乱终弃”呢？
这哪里是绅士所为，这分明是无赖行径！
天气寒冷，一大早就出去是非常不明智的。因此过了十一点，江晚儿才在郭靖一连串短消息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出了温暖的宿舍，走进一片风刀霜剑的凄凉场景。
路上的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唯有树上、屋顶上还是一片白茫茫。薄薄的云层透过惨淡的日光，天气并不算好，甚至偶尔还飘落那么几片小小的雪花。街上行人却不少，熙熙攘攘，比天气好的周末时还要人多。
被郭大侠拖着逛了几座大厦，江晚儿即便穿了旅游鞋，还是走得脚疼。无奈郭大侠依旧兴致勃勃，江晚儿只能奉陪，一面暗暗告诫自己：他不是男人不是男人，他就是一爱逛街的混小子，把他当做闺蜜即可……
忽地，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庞，他的气息几乎拂到她脸上，带着阴险和狡诈：“不准诽谤我！”
嗯？江晚儿一惊，往后仰了仰身子，想想自己并未将话说出口，遂抵死不承认：“我哪有！你不要污蔑好人！”把手里拎的他的衣服袋子往他面前一晃：“我还给你充当着苦力呢大哥！”
“哦？”他拖长声音，抱胸怀疑地看着她，许久轻轻一笑，“算了，就你那胆子，也是敢怒不敢言。嗯……接下来我们去逛女装。”
江晚儿无力地瞄他一眼：“我在星巴克等你。”
郭大侠眉头一挑，旋即不做声地拿出手机，左手拇指飞舞。
江晚儿心说不好，连忙伸手去抢。郭靖由得她将手机抢了去，脚尖打了两下拍子，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要去星巴克吗，拿我手机做什么？”
她看看手机，那上面是一条尚未写好的短信：“阿姨，晚儿和我逛街，竟然半途而废，将我始乱……”额头青筋乱蹦，她伸手按了按，暗地咬牙，取消了发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去了，我正想去逛女装呢，去星巴克干吗，没意思。”
郭大侠潇洒一笑，拿回手机：“看来是不谋而合，我们两个果然是天生一对啊！”
江晚儿嘴角抽了抽，僵笑着忍着脚痛往前走去。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缝上那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
*** *** ***
又逛了两个钟头，郭大侠终于发挥了侠义风范，在江晚儿累趴下之前，好心放她一马，和她到了麦大叔家歇脚。
一坐下，她就将手里的袋子往旁边一堆，直接趴在了桌上。郭靖也就不再询问她的意见，随便买了些吃食过来，算是对她任劳任怨精神的犒赏。
江晚儿喝了半杯奶昔，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商店前霓虹的小灯泡一闪一闪，堆砌出一棵树的形状，上面还站着一个红袍白胡子老头。
麦当劳里音乐声响起，熟悉的旋律。她噙着吸管想了想，才记起今天竟然是十二月二十四日，X’mas EVE已经来临。
真巧呢，今天周六，圣诞就在周日，难怪街上挤成这样。这倒是她第一次单独和一个男生出来逛街，可惜……看看郭靖那张俊脸，江晚儿暗地摇头。这般的“福气”，她可真是消受不起。
兜里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是封微序的来电，便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那头的声音似乎隐隐有些低沉。
“外面。”江晚儿想了想，又补充道：“逛街呢。”
“一个人？”
“呃……”她瞄了一眼对面毫不知情的郭靖，还真不敢承认自己是和他一起出来的——封微序曾经见过郭靖一次，对他的印象相当差。
揉了揉鬓角，她轻声道：“嗯。”
那头沉默了下，气氛有些窒闷。江晚儿迅速地反思了一下，似乎自己没惹着他啊，怎么突然这么奇怪。顿了顿，她小心地问道：“微序，有事吗？”
“……没有。”他平静地道：“你前些天说要周六过来的，我以为你去买菜了，想让你记得买袋盐过来。”
江晚儿猛地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不过这几天工作繁忙，昨晚又被郭靖用短信狂轰滥炸了一通，她就把这事给忘了。不由十分歉疚，道：“对不起……我忘了。那个，要是你饿了，就叫快餐好吗？我明天再去菜场，还有其他要买的吗？”
对面郭靖奇怪的目光飘来，江晚儿无暇顾及，得先把这被遗忘的孩子给安抚了。
那头没有声音，江晚儿心里七上八下，直到过了十几秒，那头他才淡淡地说道：“不用了，我不饿。明天你不要过来了，我要加班。”
说罢就挂了电话。
江晚儿呆了两秒，糟，那小子生气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江晚儿看向若有所思的郭靖，道：“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你……继续逛？”
郭靖眼一眯：“晚儿，你不是真的要抛弃我吧？”把手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当心哦……”
江晚儿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思，疲惫地摆摆手：“随便你吧，反正我要回去了。”说罢起身，刚要迈步，手腕却被他拉住。
“哎，我说，”他靠着椅背，头昂起，漫不经心地作凄惨状：“我都订好烛光晚餐了，你不会想要放我鸽子吧？你知道在这个时侯订到烛光晚餐有多难吗，我的手机卡都快打爆了，才从前台服务员嘴里敲到一个名额啊……”
江晚儿低头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那你去吃就好了嘛！把服务员小姐叫上不就行了。”
“啧啧，晚儿，你是在嫉妒吧，是在吃醋吧？”他得意地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前：“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你摸摸，我的心都激动得直跳啊……”
额角冷汗滑下。江晚儿用力抽回手：“大哥，你的心在跳是正常的，我可以确定。等它激动得……不跳了，你再来找我吧。”
翻个白眼，不理会这胡乱耍宝的人，江晚儿挥挥手：“我走了啊。”到柜台又买了个汉堡还有两对鸡翅给封微序当晚餐，出了餐厅，才发现他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两只手拎满了购物袋。
“怎么，你不逛了？”
他似乎有些牙痛地吸口凉气：“不逛了，我忍痛割爱，放弃晚餐，送女士回家。”
上了的士，两人同时开口：“XX公司。”“群秀小区。”
郭靖怔了一下：“你不回公司？”
“啊——我还有点事，等下再回公司。要不，先送你回家吧？师傅，我们先到XX苑吧。”跟司机交代了一声，江晚儿又转向郭靖：“你的东西太多，还是不要送我回去了。”
郭靖扫了一眼身边的袋子，勾唇一笑：“不要紧，该有的绅士风度我还是有的。”说罢，从后视镜里对上司机的眼睛，笑道：“师傅，还是先去群秀小区吧。”
*** *** ***
送人，送到楼下已是足够。郭靖却似乎不这么认为，坚持送她到楼上。理由是：“这楼道里的灯都是坏的，摸黑爬楼，就凭你那眼神，啧啧！”
到了401门口，按了门铃，江晚儿道：“微序，是我，开门。”
门开了，封微序挺拔的身姿出现在门内，看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又微微垂首看着她，皱眉：“不是说在一个人逛街吗，怎么过来了？”
她把麦当劳的袋子举高到他眼前，有点心虚地笑：“给你送吃的来了。”转头又对身后的郭靖道：“进来坐坐？”
郭靖看了一脸漠然的封微序一眼，冲她灿然一笑：“不了，我还是回去吧。”顿了顿，慢吞吞地道：“这又不是你家，你能做主？这位好像是你……表弟吧？”
封微序脸色一冷，江晚儿看着他神情不佳的侧面，讪笑：“啊——是啊。”
郭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手拍上封微序的肩：“我把你表姐安全送到这儿了，等下你就负责把她送回公司吧……表弟。”
封微序身形微动，避开他那一掌，淡淡地道：“晚儿的安危我自然会负责，郭先生不必操心。”扫了一眼江晚儿，声音转低，语调愈发淡漠：“我不是她表弟，更加不是郭先生的亲戚，所以，日后还请莫再错叫。”
郭靖神色不变，依旧笑意盈面：“你是什么人不重要，关键是，晚儿当你是表弟，这点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把右手里的袋子往屋里一放，向江晚儿道：“晚儿，你的衣服放这儿了。”说罢转身下楼。
封微序略略垂下眸子，顿了几秒，才轻轻关上门，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晚儿舒服自在地蜷在沙发里看电视的身影。
真的，只当他是“表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