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4 此处他乡（1 / 1）
午饭后留他在医院休息，江晚儿回了宿舍。难得宅在宿舍没有出门的其他三人——金銮、于婷婷、尚飞，听她这么一说，第一反应是：“这人不是骗子吧？白长了一张好脸皮！”
江晚儿无力地摇头，说实话，她也辨不清，但心底着实不愿如此怀疑。
金銮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背靠桌子：“他什么证明都没有，不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要不……你也不好好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刺青什么的，万一是什么帮派的怎么办？”
……总不能叫她上去扒了人家衣服去找什么刺青吧？
“帮派倒不至于吧，晚儿不是说他气质不错么，要不我们去看看？”于婷婷两眼放光。如果把她画成Q般人物头像的话，肯定是嘴角吸溜着口水、两眼冒红心的那种。
尚飞立时附和：“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嘿，晚儿，带我们去看看吧~”语气和表情很是邪恶加猥琐。
看着这一屋子的新世纪“优秀”女性，江晚儿有些无语。
金銮想了想：“要不，你问问他身份证号码，我叫人帮忙查查身份证是真是假。”金銮的同胞（金銮坚决不肯承认那比她早十分钟出世的小子为兄）便在公安局，职务级别好像还不低，以权给妹谋私非常方便，更兼此人虽和金銮打闹不断，感情却极好，绝对不容许她身边出现可疑危险人物。
江晚儿两手一摊，苦笑：“他说他没有身份证，不知道号码——别瞪我啊，我说了嘛，我就怀疑他是桃花源里来的人。”
“唔，来历不明啊……”这下金銮苦恼了，不至于用上刑事侦察的手段吧？
不知情的江晚儿继续道：“反正等他出院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今晚再去看看他，明天指不定就出院了，你们几个就不用操心了。”
于婷婷扁扁嘴，双手交握做可爱小女生状：“人家还想看帅哥捏！”
尚飞大力点头：“晚儿你就招了吧，这帅哥住几楼几病房，我们去悄悄看一眼。”
“看病人要带礼品的嗳……”江晚儿瞅瞅她。
尚飞“切”了一声：“我们就装作找错床位了不行啊？”
……一群好色又抠门的女人！
江晚儿摊摊手：“随便啦，反正我晚上过去，你们跟着去也无所谓。”
*** *** ***
人民医院的晚间探视时间规定为晚上八点结束，江晚儿七点半到了病房，却意外地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病床。1号床的病人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娘，认得江晚儿是2床的亲属，便说道：“2床出去有一会儿了，兴许是在楼下散步呢。”
金銮她们几个不禁有些失望，江晚儿道：“要不你们在走廊上坐会儿，我下去找找？”
大娘很是热情，说道：“走廊上乱糟糟的，没屋里清净，叫这几个小丫头在屋里等着就行了，跟大娘说说话，也热闹。”
盛情难却，这三人留下，江晚儿独自到住院大楼周圈的绿化带里转了转找她的救命恩人。
不得不说这年头医院的环境也越来越好，重视绿化，空气清新，弄得跟公园似的。路边散布着长椅，不时有人扶着身穿病号服的人慢慢地散步，倒连生病的萧瑟也消散了几分。
江晚儿转过楼角，远远地看到有人坐在长椅上，寂然不动。从身形看，正是她要寻找的人。
走得近了，可以清楚看到他略略垂着头，手里拿着报纸，却又不似在看，倒像是在出神。晕黄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突显出立体而俊秀的五官，他把长发挽了上去，有几丝略短的发丝垂落在鬓角，被夜风拂起，扫过他长长的睫毛。他不适地眨眨眼，略薄的唇角抿了起来，隐约有种冷清而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只是一个侧脸，便令人心动不已。
有风却依旧微热的夏夜，花香草香拂动的气息，晕黄的灯光，清冷独坐的少年。
江晚儿迟疑地停下了脚步，竟不忍去打破那一片静谧的忘我天地。
这样的他，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寂寞。
单是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却狠狠地抽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痛。
*** *** ***
他却在此时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旋即起身走过来。
一步一步，停在她面前。江晚儿仰头看他，说不清心底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抖了抖手中的报纸，微笑：“倒有很多字都不认识，我果真是孤陋寡闻。”
“嗯？”江晚儿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安慰他，“哪个字不认识？是生僻字吧？”
封微序看了她一眼，唇角含笑：“很多。”旋即指了指一篇标题为“挂在桥栏杆上的老人”的报道：“只这一句，便有四个字不曾见过。”
江晚儿凑过去看了看，念了一遍。
封微序听了之后皱起眉头：“莫不是异体字？怎地如此怪异，也不曾见有人用过。”仔细看了一遍，又道：“确实有些相像，可……”
“你学的不会是……繁体字吧？”江晚儿狐疑。
“嗯？”他不解。
“就是港澳台还有新加坡啊什么地方用的繁体字啊。”他不会是海外侨胞吧？
“没听过。”他撇撇嘴。
得，这位不会是从小上私塾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吧。江晚儿想了想，问道：“那你现在上大几？还是已经工作了？”
封微序侧了侧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多大了？几岁上的学？”
封微度走到路边坐在长椅上：“你站着说话不累么？我累了。”
江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眼前这位还是病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坐到他旁边。
他沉吟着开口：“上学的话……嗯，大约是四五岁开始，母亲请了先生，不过我那时是不如何听话的，气走了不少先生呢……”微微一笑，唇角却隐约有些嘲讽，“至于年龄……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推算一下你是否还在上学！不过听他的意思，倒真是由家庭教师教大的，不好判断此人究竟学识如何。
“嗯……说说看嘛。”
“总归不会比你小吧。”他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唇角勾了勾。她长发束成一束在脑后，一晃一晃的，相貌和晚儿有九分相像，纵使看着比晚儿略大一些，也不过十□□的样子，一笑就更是满脸稚气。
江晚儿撇嘴：“嘁。才怪。”
他又笑了，顿了顿：“甫刚弱冠。”
江晚儿眨巴了半天眼睛，才恍悟——弱冠=二十岁。
不由噗哧一笑：“嘁，比我弟弟还小，还是小孩子呢！来，叫声姐姐听听！”
他眸光一震，猛地捉住了她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江晚儿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他却靠近过来，直直地看进她眼底，隐约带着几丝期许和惶惑：“你再说一遍，我比你弟弟……”
江晚儿往后仰了仰头，避开他迫近的玉面，小心又纳闷地道：“这是事实啊，你干吗那么激动？”
封微序眼底波澜翻涌，耳边反复回荡着一句话：“晚儿曾说，她只是一缕来自他乡的魂魄，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途。但不管如何，我终究是不会放她走了，二哥。”那是他度过了最后一次和晚儿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告辞出发前，微度说的。
来自他乡的魂魄……基本一模一样的长相……和晚儿醉酒后无心之言相似的话语……
这里，便是“他乡”么？
而你，是她吗？
“晚儿……”不知不觉，已喃喃出声，目光也柔和许多。
“嗯？”江晚儿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不解地看着他。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在手中，不由微窘，想要抽出。
他未再使力，由着她把手抽出，神情却轻快无比：“好累，回去了。”
“哦。”江晚儿呆呆地应了一声，随他起身，见他身子一晃，连忙上前扶住，垂头认真地往前走着，没有看到某人嘴边狡猾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