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再世关公（1 / 1）
不知过了多久，若藜醒了过来。如斯在她身边为她擦干眼角的泪水，看她睁开眼，安慰地笑了，“姐姐你醒了。”
若藜微颔，忽然脱口而出：“长恭呢？”
对啊……长恭呢？每天她醒来都会看到长恭俊秀安谧的睡颜，现在怎么不见了？长恭他……不见了……再也不见了……
她魂不守舍地走下床来，望着窗外槐花落了一地，她又是只有一个人了……
“姐姐……”如斯有点害怕，上前握住她的手，“姐姐你没事吧。”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
“我没事。”
她摇头，她不是没事，而是不能有事，她还有正礼，还有明珠……
“明珠……”
“姐姐，叫我如斯吧。我宁愿自己是笑看红尘的如斯，也不想是那个懵懂的明珠。”如斯的眼神澄亮许多，不知是因为刚刚清泪盈眶，还是真的看开了。
“如斯，你去潋云村吧。长恭走前让我去那一趟，我想……师兄在那里。”若藜推测。
“师兄？”
“对，就是你的亲哥哥。”若藜解释，谁知如斯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可是比起见哥哥，我……更想回家。”
“回家？”若藜惊讶，她说的家是哪里？建康还有她的家吗？如今那里空余断景残垣。
“我想去找元胤哥哥，既然他已经成亲了，我就当他的朋友好了，平等的朋友。”如斯看开了，“我是如斯，不是明珠。”
“如斯……那好，我给你想办法。”
当晚若藜给萧元胤写了一封信，要人快马加鞭送往建康，不久就有回信过来，若藜交代如斯，“现在边境守卫森严，不过不久齐陈将在秦郡开战，齐国的主将是尉破胡，陈国的主将是萧将军跟吴明彻。你混在尉破胡大军中去秦郡，齐国戎衣是黄色，你戴上红巾，萧将军应该能认出来你。”
“谢谢你，若藜姐姐。”
“去吧。”若藜轻轻点头，她有了着落，她也会稍稍安心。只是如斯还不知道，她将她这些年所受的苦以及她对萧元胤的心意全都写在信中，萧元胤的回信也是饱含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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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郡
萧元胤跟随都督吴明彻攻打秦郡，齐国大将尉破胡等率众十万来援。
“大都督，这次请让萧某打头阵吧。”萧元胤请命，他不能错过如斯。
“这个嘛……”吴明彻有些担心，“尉破胡的前队有“苍头”、“犀角”、“大力”之号，士兵皆身长八尺，膂力绝伦。兵器是西域胡，比弓矢更妙，弦无虚发。萧将军这次探探虚实就好了，不要冒进。”
萧元胤毫不在意，到了之后果然发现对手皆身强力壮，身着黄色戎衣，只有一个例外。元胤大喜，冲上前去扛起那个戴红巾的身材娇小的士兵就走，虽未交手，但南陈士气大涨。
到了帐中，元胤放下她，关切地问，“如斯，你没事吧。”
“元胤哥哥。”如斯本想装作坚强，最终却不争气地落了泪。
萧元胤紧紧抱住她：“如斯，你受苦了。”
这时吴明彻进帐来看到此情此景，愣住，咳嗽一声。萧元胤赶紧放开如斯，如斯有些害羞地垂下头去，吴明彻才发现她是个女子。
吴明彻笑着对萧元胤说：“若萧将军能取尉破胡项上人头，其勇当真不亚于关云长。”
萧元胤亦笑：“愿为大都督取他项上人头，只是不知道尉破胡长什么样子？”
这时如斯开口了，“我知道，他穿着红色衣服，很好认的。”她现在只想为萧元胤分忧。
作战之前，吴明彻给萧元胤斟了一杯温酒，元胤一饮而尽，而吴明彻没有喝。
萧元胤饮讫，驰马冲入齐军。尉破胡挺身出阵，然而手中的兵器还没有出手，萧元胤便远远地掷铣鋧①，正中尉破胡的额头，当即拿下。
那些号称“大力”的士兵出战，都被萧元胤斩杀，全军败退。
萧元胤叹口气——这群人，空有一副魁梧的身材，哪有兰陵王一半的武艺……真是可惜……
思及此，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那时在兰陵被长恭刺伤留下的伤疤还没有痊愈，估计以后也不能消去了。那个人都会被自己君主杀害，齐国当真无药可救了。
待到元胤回来，吴明彻发现手中的酒杯还是温的，心中对元胤暗暗赞叹。
如斯看元胤回来，上前给他擦干血迹，那些血迹都是敌人的。这时一个小将跑过来，对着元胤大加赞叹，语气充满了敬佩，“爹，你太厉害了！”
谁知元胤招呼他来到如斯面前，交代他：“来，世廉，给你姨娘行礼。”
“啊？！”不仅那个小将愣住，如斯也愣住。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姨娘行礼。等回去爹会风风光光地给你姨娘补个婚礼。”萧元胤似在跟那个叫世廉的小伙子说，又像是在跟如斯说。
说完笑着拍了一下世廉的肩膀，如斯看着那个叫世廉的孩子，他跟父亲一样有着厚道的英俊的脸庞、讷讷的笑容。
“萧将军……”如斯疑惑地望着元胤。
“公主已经将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如斯，你受了太多苦，元胤配不上你，但可以保护你，保护你下半辈子……”
“世廉的母亲因为难产去世了，我们是皇上赐的婚……”
“世廉人很厚道，会孝敬你的……”
这天元胤说了很多，都是让如斯感觉到幸福的话。
『幼时相逢青丛路，一点东风两相误。
刀光剑影笙歌远，倾国倾城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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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谢谢你，哥哥你好厉害。”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
物是人非，如烟散去。
只是那萍水相逢太过刻骨铭心。
萧大哥，明珠是不会忘了你的。
她浅浅一笑，绝色容颜值得倾尽天下：“萧大哥，我是明珠啊。”
……
她轻笑——她的傲气，她的冷漠，她的不肯屈服，都是为了他啊……
……
“爱上一个人，便只会为他伤心、为他欢乐、为他幸福、为他万劫不复……”她语气淡然。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吐露情意时会是如此坦然，仿佛经历千年，一切都尘埃落定，只是——他不懂。
他静静看着她，没有想到她竟如此痴情，忽而笑了：“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让我们明珠如此倾心？”
她立住，不答。
她望向窗外，月华如水浸竹簟，寒不过她的两行清泪——
他不懂，什么都不懂，她要怎样告诉他自己的心？
……
她踱步到翠色琉璃古筝旁，古筝上褐色雁柱错落有致，十三根锦弦流过许多往事。
她右手轻拢慢捻抹复挑，左手偶尔轻轻滑过锦弦，婉转铿锵，似珠落玉盘。
筝音时而流畅似玉莲出水，时而凝绝似冰泉冷涩，时而铿锵似叠浪拍岸。
此曲天上人间皆难寻。
满座皆痴。
此时她缓缓起身，走到中央，众人还沉浸在她的筝音中，余音绕梁，恐怕在座的文官武将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轻轻捻起襦裙一角，缓缓起舞，如同蔷薇绽放在流光溢彩中，在夏日里扇起清风。裙裾、袖口所经之处，暗香飘然，一种清凉沁人心脾。
她弹得动听，舞更美。
因为她想着他啊……
……
他们算是终成眷属了吗？
注释：①铣鋧，一种类似小凿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