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一、宫廷□□(1 / 1)
亦新语录十一:名声不是吹出来的,而是靠做出来的!
那一天之后,宗学的学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些陪读的女子父亲一致向皇上上书,以各种理由不愿再将女儿送到宗学读书,皇上对那日公主的言行亦是苦恼,知道再这样下去,那个怪癖的女儿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于是一律准奏。从此宗学女学子的例子在兴盛了三年后,了无生息地被灭了。
亦新公主被皇上处罚,罚禄一年,并找了宫里最有经验最懂礼仪的教养女官,日夜驻扎在水清宫,给公主恶补礼仪四德。
那一日之后,十五岁的何莣言也离开了学堂,去了北方前线,替换了他在边疆呆了十几年的父亲,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
于是一些年纪大些的子弟便开始了新的生活,学堂又添了一批新的学子,新人旧人,来来往往,永恒不变的却是那份虚华与富贵。
夜凉如水,人静如菊。亦新光着脚坐在窗台上,看月亮。金子小心翼翼地送过来一张毯子,“小姐,小心着凉。”金子是个念旧的人,在没人的地方总还叫她小姐,她知道这几天小姐被皇上禁足,憋气,却只能看着小姐干着急,她又能帮小姐做什么呢?金子正感慨着,觉得身后脊背一凉,回头,果然看见那越来越不动声色的亦扬殿下无声无息地出现。
亦扬殿下对金子轻扬了一下下巴,金子乖巧地退出,这对古怪的姐弟。
亦扬殿下轻巧地跳上他姐亲自操刀改造的窗台,依旧不明白坐着这硬邦邦的大理石窗台有什么意思,他姐一向讲究享受,能躺着就绝对不会坐着,椅子上能放上柔软的绒垫的绝不会空着,可就有一项,喜欢坐硬邦邦的石头窗台。以前没有这个宽大窗台的时候,他姐经常坐在木棱的窄窄窗台上,要不就光着脚坐在大理石的地上。经常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比和尚打坐还厉害。
不管怎么说,亦扬殿下已经充分了解他姐的习惯,当他姐坐在窗台上时,不是太高兴就是太伤心,显然这一次是后者。闯了那么大娄子,父皇也只罚她思过而已,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想着他堂堂皇子这几日因受她连累,到哪里都有人偷偷指点他看呢,她能不出门,其实父皇还是偏心,怕她出去被人指点受委屈。
“姐,吃苹果。”亦扬从怀里掏出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他姐心不在焉地接过咬一口,再咬一口。
亦扬殿下斟酌着言语,“其实,那个,姐,你那天说的话也的确有那么一点过份了。不过你不用太担心,过几天父皇气消了,就会没事的。”
他姐奇怪地看了一眼她弟,显然不在状况,“我在想,言不是要去丹平了么?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太过分了。”他姐愤愤地使劲咬了口苹果,仿佛苹果是某人。
亦扬殿下被伤害了,原来以为受伤害的是他姐,可……可听听他姐在说什么?
他姐继续,“要不,扬儿,你去帮我看看他什么时候走。”他姐一把抓住她弟的肩膀,两眼放光,“算了,他也不来上学了,你也见不到他。这样吧,你去淑母妃那里,他一定去她那里辞行,看看他什么时候来。”
他姐抓着她弟的肩膀摇啊摇,她弟彻底愤怒了,不理!
“怎么你不愿意?哎呀,小气鬼,要不你去帮我把雪姐姐叫过来,好不好?”自己被父皇那老顽固禁足了,连皇宫都不准乱蹿,这世道还真是疯狂了。
她弟很生气,很生气,都什么时候了,他这个缺心少肺的姐姐想的不是改过,而是……而是男人,苍天啊!怎么遇见这样一个不守那个什么德的姐姐啊?
亦扬殿下认命地被他姐摇来晃去,终于点头,“我去帮你到淑母妃那里看看,但是如果打听不出来,你可别怪我。”
他姐两眼放光,乖巧点头,“姐姐说话算数,绝对不怪你。”怪你干什么,大不了让你屈尊找他就是了。亦扬看着他姐眼底闪耀黑宝石的光芒,就知道自己终究逃脱不了她的魔爪。
一个月后,何莣言正式离开京城,少年单薄的身躯再不是母亲羽翼下的娇宝贝,从此即是挺直腰板的大人了。军旅辛苦,或许才最适合雏雁新翅吧?何莣言摸着怀里那个针脚别别扭扭的荷包,心底涌出一丝温暖。回首再望一眼京城,伤感的情绪渐渐涌起,那样幼小却睿智的女子,现在在做什么?窝在那深宫拿着针线学那闺阁女子绣荷包?此一去,不知经年,再回来,她是否已经长大?长大后,她还会如前甜甜对他微笑?他不知道,不敢想,又忍不住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最后一次回首,最后一次臆想。自小他的愿望就是做一名最出色的将军,驰骋沙场,为国效力,如今终于有机会代替那十年未入京城的父亲,他应该高兴吧?
此时,亦新公主,规矩地坐在水清宫,拿着针,在琴女官的监视下,一针针扎着刺猬,啊,又扎到手了。倒霉的,今天总是心神不安。他应该离京了吧?亦扬那家伙把荷包给他了么?哦,他会不会嘲笑她歪斜的针脚啊?她可是很努力很努力绣了无数个中挑选最好的一个啊。唉,再叹口气。
“有人说,每叹口气,就会死一个天使,今天到底死了多少天使啊?”亦扬殿下一屁股坐在他姐对面,抓起桌上一个苹果狠狠地啃了一口,笑嘻嘻地。
亦新公主白了一眼她弟,小屁孩知道什么是天使么?不过偶尔给他讲几个骗人的小故事,居然就记住了,还来教训她?不理。
“殿下,作为皇子,吃必有吃相,吃苹果要给宫女洗净切好,再……”琴女官板正的声音适当地响起,他姐看着她弟一脸愤然地扔下苹果,飞遁一样逃走,得意地笑了。
“啊,殿下,走路要慢要稳,不能跑!”琴女官望着亦扬殿下飞奔的身躯又痛心疾首地喊道。
转身,琴女官的目光落在亦新公主脸上,“啊?公主,下官教过,公主笑容一定要端庄,绝对不可以露齿,而且……”
亦新不耐烦,扯着绢帕轻捂嘴角,轻巧一笑,美目盼兮,俏眉弯兮,看得琴女官一愣,半天没反映过来一向不拘一格咧嘴大笑的公主有这样的斯文优雅笑容。
亦新一撇嘴,“这样可以了吧?”一扫眼看见金子在门口跃跃欲试,掩着嘴轻轻咳嗽一声,“今日累了,女官明日再来吧。”
琴女官看着公主神色淡然但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忙福了福身子,告退。
“什么事鬼鬼祟祟的?”亦新摔开身躯一下子扑进躺椅上,啊,总算可以放松筋骨了。
金子四周张望半天,才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公主手上,“殿下刚才给我的,说公主一定喜欢。”
“啊!”亦新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抱住金子,够起脚尖狠狠地在金子脸上亲了一口,“金子,我太爱你了。”
金子惊恐地看着她家公主从房间这头奔到那头,一会趴到椅子上,一会一屁股坐到地上,最后无奈地摇头,走了出去。给她家疯公主看着点门吧,要是被琴女官发现,可又遭了。
亦新拿着那个草蚱蜢,一会放在心口一会看看,最后都不知道到底该放哪儿好了,他还记得,记得要给她编蚱蜢呀。哎呀呀,她太幸福了,太幸福了,幸福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小姐,吃饭吧,蚱蜢是不能当饭吃的。”在金子第二十遍提醒后,亦新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了。哇,心情好,饭菜也是香的。
亦新公主今天高兴,所以放水清宫所有奴婢一晚上假,该探亲的探亲,该访友的访友,该恋爱的恋爱去吧!所以晚上当亦扬殿下回宫的时候,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用的人,脸要自己洗,手要自己擦,衣服要自己脱,唉,居然连水都没人倒,亦扬殿下想自己动手来着,可是找不到水壶在哪儿,只好忍着饥渴挨到了天亮。心里那个愤恨啊!
所以当第二天,琴女官又早早来到水清宫,就看见一堆太监宫女趴在草地上活蹦乱跳地,廊檐上亦扬殿下正优雅万方地坐在软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女官不解,问:“殿下,这些奴才都在干什么呢?”
殿下凉凉地撇了她一眼,从牙缝里钻出三个字,“抓蚱蜢!”
女官顿时觉得凉风习习,哦,这天还热着呢,怎么忽然就秋天了?琴女官再没敢像平时那样“指点”殿下几句,一溜烟地进了宫门。
亦新公主透过窗户缝看着她弟秋水色的眸子微微闭着,长长密密的睫毛如春雨般缠绕啊缠绕着,不时露出一丝不明笑容,不觉拍了拍胸口,幸好,昨晚她呆在宫里没出门。哦,公主,您是被皇上禁足的好不好?再说那些人都被赶去抓蚱蜢,似乎罪魁祸首是您耶?
且说被成功禁足三个月后,琴女官面带春风向皇上禀告了她的业绩,据说皇上很满意琴女官的报告,赏了成堆的宝贝给了琴女官,听得有人眼馋得恨不能自己抽自己几个耳光。哦,那个人就是亦新公主。过了好些天,还在她弟面前絮叨,凭什么是琴女官领赏而不是她?被改造成功的是她堂堂亦新公主耶!难不成不该她去领赏么?要知道皇上罚了她一年的俸禄,到现在她还得吃她弟的,想来就觉得很不好意思!哦,公主,琴女官没领赏前,你怎么没觉得不好意思?
她弟很不屑地不理他财迷姐姐,看书!他姐更加愤愤然,眼看着这孩子一天天长大,倒越来越像他那阴森森的父皇了,动不动就不明不白的笑,笑得人毛骨悚然的。不管发生什么事,还都一副泰山压顶岿然不动的架势,难道装一下害怕或吃惊会死呀?哦,公主,您那些手段或做法,都过时了好不好?你还以为我们亦扬殿下六岁啊,动不动就被你吓得哭鼻子?
且说这晚,亦新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没事做,无聊。翻身起来,幽灵一样光着脚踩着冰凉的地板玩。掰着指头算算,自己来这里都四年了呢,哇,四年时间可真不短,想当年父皇去江宁的时候,哦,对了,父皇去江宁的时候,好像大家都挺高兴,只有一个人不是很高兴,那个人是谁呢?不就是那个经常给她送很多好玩的好穿的好吃的干爹么。
干爹?亦新想起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她看着烂醉如泥的干爹趴在地上,手里还拽着一方绢帕,哦,对了,绢帕,亦新公主总算知道自己想什么了。相通之后,亦新公主兴奋地踢醒了睡在外间的金子,催着她翻箱倒柜,找那方绢帕。
金子顶着绵绵睡意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找到了公主的帕子,该回去睡觉了吧?哦,天亮了,做宫女的就要勤快,天亮当然得起床啦,金子只有绝望地看着发白天色,听着各处人声开始走动,认命地顶着熊猫眼开始干活去了。回首再看那罪魁祸首,正幸福地窝在温暖的被窝里跟周公下棋去了。命苦啊!不能怨政府滴滴,嘿嘿。
亦新公主解放了,又开始流窜于后宫各地,只是亦新很奇怪,后宫各嫔妃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以前是巴结加宠溺,不管是不是真心,可如今看着她的眼神都怪怪的,甚至那几位有皇子皇女的母妃,见着她就以各种借口让她亲爱的弟弟妹妹躲出去了。什么时候自己成为洪水猛兽了?亦新有点头疼。
当亦新蔫头耷脑地回到水清宫时,才发现她是如此想念她亲爱的弟弟,还是亲的好呀,起码还会偶尔对她翻翻白眼,看看其他那些,喊一声姐姐就跑了,更恐怖的是凝雪,居然连声妹妹都不叫,提着裙裾极不淑女地跑了。
郁闷!不解!难道就为那几句爱情宣言?至于如此吗?
所以当舒眉进到水清宫的时候,亦新感动的两眼放光,居然居然还有人愿意把闺女放进水清宫来!
可是舒眉一句话就把亦新公主的感激消灭了,“我跟我爹说去找凝雪公主的。”
亦新愤然,摔枕头,斜眼,“你怎么还不去啊?”
舒眉怔怔地看着她,英气的眉毛挑衅地扬起,“我去了,你可别后悔!”转身大踏步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来!”一步两步三步,舒眉满意地笑了,果然还是那副德行,架子挺唬人的,实际不过是绣花枕头。
亦新拉着舒眉,把自己最近所有的郁闷都发泄一通,甚至连她刚才还认为最可亲可爱的弟弟都投诉了一番,就差没拉着舒眉的袖子擦鼻涕了。
舒眉只稳稳地坐着,任由亦新公主□□着她可怜的衣袖,最后公主说累了,死猪般躺在软塌上,吧嗒着嘴,像一头饿了的小狗。
“其实我也好不了哪儿去。”舒眉见那位不说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亦新精神又来,腾地坐起,“怎么说?你也被双规了?”
“不只是我,所有跟你一起上学的恐怕这几个月都没闲着。”舒眉想起这几个月父亲突然的热情,招来大堆的教养老师,一遍遍地给她洗脑,生怕她被那魔鬼公主带坏了,忘记了那个什么女子的三从四德之等等美德。
“啊!”亦新再次哀嚎着躺下,什么时候自己的名声这样厉害了?人鬼见愁啊!
舒眉要走,亦新一遍遍地挽留着,后来实在挨不过,眼看着宫门都关了,亦新才拉着舒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送走了她,还一再让她保证过几天再来。
这一年,京城最负盛名的人,排第一亦新公主。疯癫加疯狂,带坏京城有名高贵的名门闺秀无数,差点导致人人喊打的爆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