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点绛唇(1 / 1)
林阡陌喝了酒,脸红扑扑的,有人喝酒是先有感觉,再喝反倒没事了,她却不同,先喝时不觉得,后面酒劲才慢慢上来,这会儿觉得肩头麻酥酥的,酸酸胀胀,头变得沉重起来。
现在已是夏天,天气燥热,虽说定河村依山傍水,建在高处,比县城凉爽得多,但毕竟还是热天,幸好穿的是轻罗缎,身上没觉得什么,不过额上、鼻尖上仍旧冒出了细细的汗。两夫君不让进门,她正好在外面乘乘凉,再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
她欠苏三一个洞房花烛,她一直记得,这是他最后一次嫁人,这是他的承诺,亦是她的承诺,相伴一生,不离不弃。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嫁人,在这之前,他从未真正嫁过,一次是像货物一样给人送了出去,喜堂的影子都没见到,一次则是跟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拜了堂,一夜红烛高烧,独自空坐到天明。所以她今晚只有让沈慎燚委屈点,说到底今天的状况也是沈家拖出来的,她已经让苏三等太久了,不想再让他等下去。他一心一意盼着与她的洞房花烛,为着让沈慎燚,才将婚期一拖再拖,按通婚书签印的日子,苏三才是她的第一正夫,是他将这一切让给了沈慎燚。林阡陌之所以决定同一日娶他们,其实也是不想分个前后出来,在她想来,既然都这样了,两个人都是她的郎君,不可能厚此薄彼。
时间慢慢过去,她听到身后的屋中传出一声轻响,回过头去,窗前烛火摇曳,晃得树影婆娑,那扇微启的窗飞快地在她面前阖上。微微一笑,她就知道沈慎燚只是在赌气。苏三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她轻轻叹气,走到沈慎燚房前扣响了门。
“慎燚,我口渴。”里边没回音,她也不动,就这么站在门前,僵持了一会儿,终是沈慎燚先忍不住打开了门。他衣裳穿得整整齐齐,根本未曾睡过,倒了一杯茶给她,他没再开口赶人。
林阡陌是真的渴了,将一杯茶水一口喝完,在桌前坐下,揉了揉眉心。“你是在怪我吗?怪我今日不陪在你身边,却要到隔壁去?”
“我哪里敢怪你!”沈慎燚闷着声气说道,将脸别开,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苏三不开门放林阡陌进去,将人往这边赶,他岂有不知此举是在成全他二人,但这更让他难过,什么都是让的,正因为苏三在阡陌心中更重一头,她知道,他也知道,所以好脾气的苏三才会让着他。
林阡陌手垂下,转去拽他的衣袖,却在袖口摸到了一点润湿,她的心轻轻抽了一下,手指就停留在那处,今日大喜的日子,她竟然让一个爱她的男人,流了泪!她离座起身,走出了房门。
听着脚步声远去,沈慎燚慢慢回过头来,桌上还有半壶喜酒,他蓦然将酒壶攥在手中,也不用酒盅,壶嘴对着自个儿就灌了一大口,而后扑倒在桌上,低笑出声:“沈慎燚啊沈慎燚,你怎么还不知足?你太贪心了!”他记得有一次听阡陌与无暇谈剧目,说起剧中人的感情,她曾说过,谁先动情谁就输了。他与她之间,正是他先动了情,他借醉酒与她成就一夜姻缘时,就该知道强求的东西长久不了。一边笑,泪水一边涌出来,打湿了他才擦干的脸。
他想心事太投入,以至于林阡陌端着水小心翼翼地进来时,他竟然示所觉。直到她轻声的呼唤响起在耳边,他才一脸愕然地抬起头,狼狈地用衣袖擦拭着脸。
一阵哗哗水响,带着凉意的手巾覆在了他脸上,他伸手去拿,林阡陌的声音响起,轻轻地,水一般温柔。“别动,我来。”一只手带着凉意,放在他的腮边,一只手轻柔地帮他擦干净脸。将手巾浸在铜盆中,再绞干来,又一次覆在他的脸上,她擦得很慢,动作很轻,眼神专注地盯着他,沈慎燚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原来她出去,是打水给他洗脸!他还以为自己脾气不好,惹怒了她。“陌儿……”他呢喃出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林阡陌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嘴唇,摇了摇头。
“慎燚,不用说什么,今日之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忽略了你的感受。可是我想要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也许你心里怪我,把苏三看得比你重,说实话,开始确实是这样,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大多数人也许不理解,可我真的想过,一辈子,就只守着一个男人,他眼里只有我,我眼里只有他,就这么过一生。奈何这样简单的想法,却为律法所不容,就算我只爱一个人,也不得不****纳侍,纳了侍若是冷落一旁,便也是毁了人家的一生,我做不出来。
“所幸我先遇到了苏三,他经历过很多苦,对世事早已看淡,如果不是我去拨动他的心弦,这辈子他就准备这么过了,是我招惹了他,我承诺过此生不会负他。你可能不知道,我曾与韩筝订过亲,去年知晓此事,上门到韩家认亲,他家却嫌我贫苦,将我打了出来,我身子本就弱,谁也不知道那一顿打不止让我差点没了命,还因一棍击在头部,前事尽忘,命悬一线之际,围观路人颇多,却未曾有人伸出援手,我睁眼时,看到了苏三,他留下了一锭银子给林二,靠着这锭银子请了大夫抓药服下,我才活了下来。”
“陌儿!”沈慎燚瞪大了眼,伸手摸向林阡陌的头部,一阵后怕。
她安慰地将他的手住,贴在腮边:“现在没事了!为了怕父母担心,我没有将失忆的事告诉过任何人。哥哥为了筹钱给我治病,嫁予他人为侍,他对那人毫无感情,却为了我牺牲自己;爹娘和弟弟们为了给我治病,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全家人只能喝稀粥,弟弟们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却只能喝一顿,小四七岁了,可你看他的个头,只和四岁的瑞儿差不多……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救醒的林阡陌其实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还好苏三给的银子足有五两之多,慢慢将养着,我也恢复了一部分记忆,所以你该明白为什么我要向你请教绘画、书法、诗书时,有些问题显得很可笑,原本我该懂得的,可是我忘了大部分。也许头脑一边被打坏了,一边却开了窍,我的记性力却变得出奇地好,为了父母的期许,我不停地读书,同时一边找工做,以减轻家中负担,我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学问也不精,没人愿意请我。这时候又是苏三,他收留了我。”
沈慎燚心疼了,甚至对她所说的一些对不上的细节也没在意,有疑点之处也没追究,因为她说得这样真执,这样动情,由不得他不信。也许真是上天可怜她,让她后来变得那么聪明,有了很多的奇思妙想。
她说的这些,他身在富贵之家,从来未曾经历过,将她拉进怀中,他说道:“陌儿,别说了,那些不开心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明白,所以你对苏三存着一份感激,你的命是他救的,若不是他,我也遇不到你,我应该感激他才是,不应该和他争宠。”
林阡陌却缓缓摇了摇头:“不,你错了。我给你讲这些,不是说要你看在苏三救过我的份上,让着他,而是想告诉你,比起苏三受过的苦,我受的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接下来她将苏三的过去一一道来,沈慎燚听着,面色渐渐凝重,苏三的过去,他听到的和林阡陌口中说出的完全不同,坊间传闻将他贬得很不值,林阡陌也曾对他说过一些,可是只是皮毛,没有这次这么详细,事情牵涉皇家体面,林阡陌也不敢说给他知道,只不过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今天所说的,才是最真实版的苏三记。
“世间竟然有如此狠毒的男子,苏大哥他……他这辈子真是太苦了!那些人还把一切都推在他身上。”听完整个故事,沈慎燚不由得愤然出声,想到了自身,虽说是庶出,但因母亲对父亲向来疼爱,对他一向宠爱,除了在嫡出的兄弟姐妹面前受些闲气,别的倒也没什么,若是换作是他,只怕连活下来的勇气都没了,从这点看来,苏三比他坚强。
“慎燚,我们现在是一家人,所以我什么也不瞒你,我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我们还曾孕育过一个孩子,虽说他没来及到这世上看一眼,但确实存在过,你我志趣相投,我对你的喜欢其实并不少,如果先遇见的是你,我也一定会爱上,只是先遇的是苏三,有了对他的许诺与责任,再加上你的身份摆在那里,所以我不敢有奢求,只能将你当朋友。可是上天注定你我要结一段缘,你那么好,那么高高在上,没想到你会对我有情,我们两个也经历了许多事,现在你凭心而论,我不爱你吗?写给你的诗句,句句发自内心,对你与对苏三,在我心中是一样的。他其实从来未曾真正有过洞房花烛,一直渴望着自己能有一场真正的婚礼,为了能圆这个梦,我们两人独处这么久,他从未越雷池半步,所以今晚我不忍、不愿、不能让他独守空房,所以只好委屈你,在我心中,墨宝斋的那一夜,就是你我的洞房花烛,我俩的洞房花烛既然提前了,苏三的洞房花烛我不想再推后,你能理解我么?如果你不愿意,我今晚就呆在你身边,苏三那里,他本就让我过来的,必然不会介怀,没有圆他的梦,只能怨我做事欠考虑,倒害得你心里不好受。”
沈慎燚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听到苏三与林阡陌竟然还未有过肌肤之亲,心下惭愧,对他更是多了一丝敬意,若不是之前他被关禁闭,之后林阡陌身子有恙,他根本把持不住,只怕早与她纠缠不知多少次。就算是苏三让的又如何,他不是因为他沈慎燚,而是因为他在乎阡陌,阡陌若是不喜欢他,苏三也没必要这么做。他想明白了,心情也就不再郁闷,私心里更想着若今晚她留下了,将来对苏三的欠疚更多,岂不是更要对他好些,索性大方点,她还能念着自己的好,以林阡陌的性子,将来必会以更多的爱来回报他,何况苏三能为了阡陌做到这一步,皆是因为他爱她太深,他对阡陌的爱不比苏三的少,苏三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他不让阡陌为难,处处为她着想,他也能够!
“你去吧,陌儿,我原本也是想你去苏大哥房里,只是你先说出来,我心里才不高兴,故意和你赌气的,现在我明白了一切,我不会吃醋,你应该过去,好好陪他!”
“可是……他关了门不让我进去,他性子执拗,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这门啊,难以叫开了!”林阡陌愁锁双眉,轻轻摇了摇头,她已经做了准备,不行就只有在苏三门口守一夜了。
“他不会真睡着的,肯定和我一样,没准儿凑在窗下听着外面的动静呢,”沈慎燚狡黠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为夫这里有一计,肯定让苏大哥心甘情愿开门放你进去,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林阡陌见他眼波流转,俊脸微倾,带着丝挑逗看着自己,也是颇为心动,凑上前去,便勾住了他的颈,拉低头,将唇印在他翘起的唇上,还坏心眼的伸舌,沿着唇线细细勾描一番,轻念道:“檀香两瓣,送与郎君尝个鲜。”沈慎燚哪禁得如此引逗,狠狠地将她箍在怀中,化被动为主动,林阡陌很快全身酥软,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直到自己也几乎窒息,沈慎燚这才离开了她的唇,看着她迷离的眼神,脸上泛起的春潮,他很满意,勾起嘴角,心中微有得意。就算今夜阡陌留宿苏三那边,可是她的吻先给了他,她的初夜也给了他,仅有的一丝郁闷彻底扫空了。
可是勾起的火灭不了,他会很难受,牵着她的手一路往下,隔着衣服放到腰间,哑着嗓子说道:“陌儿,帮我!”林阡陌微微一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为他脱了艳红的嫁衣,帮他宽衣解带,沈慎燚搂着她倒在床上,身体随着她的动作,像小船般轻轻晃荡,他的手探入她的怀中,抚摸着她细滑肌肤,闭上眼想像着那一夜的旖旎风光,那夜一样红烛高烧,在灯火下,他将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得分明。当身体快乐到极致,头脑中一片空白,他发出一声似痛苦似愉悦的绵长叹息,崩直了身子,看过亵衣盖在腰间,将林阡陌紧紧抱住。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静静地躺着,直到外院动静渐无,宴席将散,沈慎燚才抬起头来。很快其他人也要回到屋中休息,他们新婚的院子虽筑了道墙隔了开来,但房子本就是一排的,挨得近,墙又不高,若是给父母看到,不好交待,他啄了啄林阡陌的唇,说出了他的计策。
林阡陌坚持为他清理好,换了一身干净内衣裤,让沈慎燚躺好,帮他盖好被子,这才离去。浓浓倦意袭来,沈慎燚满足地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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