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逼立毒誓(1)（1 / 1）
御前二品丫鬟
作者:姗星
1.-第1章逼立毒誓(1)
第1章逼立毒誓
绵州的冬天，薄雾缭绕，云雾深处走出一个精干的绿褂丫鬟，她捧着一只漂亮的木制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张紫红色的绸布，她神情淡定，无惊无喜，虽说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可她的表情与年龄显得格格不入。
丫鬟径直往花园小径的尽头走去，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经过假山时，从后面“哇啊”一声跳出个灰袍少年。丫鬟手中的托盘摇晃了两下，端端被男子接在手中，男子看到丫鬟苍白的面容，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简小豌，本公子还以为你真真是个木头人，今儿被吓着了吧？”
丫鬟愤愤地瞪了一眼男子，用手轻拍着胸口，三魂吓掉了七魄，大冬天的不好好在屋里呆着，却出来吓人。本想斥责两句，可人家是主子，她是丫头。“二少爷休得胡闹，老夫人还在那边等着呢。快把东西给我！”她欲去夺，却被男子快速地藏于身后。
一夺一闪间，两个人便纠缠起来，数个回合之下，丫鬟因为清瘦体纤无法抢夺，而灰袍少年却越来越有兴致。心下一想，丫鬟索性放弃争夺，扮出一脸寒霜的生气模样。
少年见她生气，双手捧着托盘，笑嘻嘻地道：“木丫头，你不该真生气了吧？”
丫鬟一把抢回托盘，懒得与他周旋，径直往花厅方向移去。
花厅中央，坐着位富态妇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神态安祥，面含浅笑。看小豌熟悉的斟茶、倒茶，越看竟是越发的喜欢。道：“小豌，由我作主将你许与子谦如何？”
“老夫人！”小豌惊颤一下，手中的茶水溢流出来。老夫人在说什么？要将她与给表公子雷子谦。
老夫人的娘家雷家没落，娘家唯留下一个侄孙子雷子谦。杨府上下称他为雷公子，是与简小豆同年同月入的杨府，自小便常在一起说话聊天，虽是主仆身份，却更像是青梅竹马。雷子谦此人言语不多，来杨府之后被老夫人带在身边，随着年岁大了，老夫人开始将绵州城里的当铺、绸庄交与他打点。
几天前，老夫人想托人给雷子谦说亲，他竟说自己心中早已有可心人。不错，他说的那个人便是我。
原想着，雷公子虽家道没落，可到底也是杨府的表亲，是半个主子，又怎会看上小豌这个小丫鬟，不曾想老夫人提出此门婚事。自古以来丫鬟婢女嫁与主子的不少，但她们只能为妾。
老夫人道：“将你许他为正妻！”一字一顿，更惊得小豌不知何谓。
杨老夫人乃是绵州杨府当家主母，小豌在她身边多年，熟知其为人。万没有平白让她许与雷子谦公子为妻之事，这其间必另有缘故。是什么？难道老夫人看出她与杨家二公子之间的情义？要就此断了小豌与二公子的念想。
杨老夫人看着惊诧的小豌，淡然一笑，道：“你又开始猜踱老主母的用意？”
“老夫人！”小豌一个机警，转身提裙跪于地上，“还请老夫人明示，为何要将小豌许与雷公子。”
给读者的话:
该文属于轻松型正剧穿越文，和以前的风格不大相同，喜欢的友友请抛砖、评分、留贴，姗姗在这里感谢大家一路走来的支持与厚爱。
2.-逼立毒誓(2)
怎么想觉得怎么不可能，原因很简单，老夫人膝下虽有几个孙子辈的孩子，在跟前的却唯有二公子一人，而雷子谦是老夫人娘家唯一的后嗣，在雷公子的婚事上，老夫人可是慎之又慎。让丫鬟作妾可以，但让一个小丫鬟成为雷公子名正言顺的妻室，却是大不可能。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可小豌怎么也猜不透其间的原由。
“哼哼”杨老夫人冷笑着，漫步细瞧着小豌：“告诉你也无妨，随我去佛堂。”
“是！”简小豌起身，搀扶着杨老夫人来到后院佛堂。
将她许与雷公子，是因为佛爷暗示？不可能，若是上天真有神佛，为何将她简宛的灵魂送至此处。
简小豌，前世名叫简宛，本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职业女性，二零一零年四月一日的晚上，约了几个好友去酒吧饮酒。在赶往酒吧的路上，经过乌漆漆的小巷子时遇到了一个扮成恶魔的男人，那么大吼一声跳出来。当场就被吓得昏死过去。待她悠悠醒转，看到的就是几间茅草屋，还有屋子里有三四个女人。她华丽丽的穿越了，前世竟然是被吓死的。
今生的她，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六岁那年，家里因为孩子太多，又太穷，父母就决定买掉家里的女孩子，用卖女儿的钱来维持生计，大姐已满十三岁，按照绵州习俗到了可婚嫁的年龄，自然这个被卖的人选就落在小豌和只有三岁的妹妹小萝身上。父母、哥哥们一合计，寻了在绵州杨府做厨娘的七婶，经七婶打点将小豌与妹妹一并卖入了杨府为婢。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七个年头。而小豌毕竟拥有一个二十六岁人的心智，哪能像个孩子般无忧无虑地玩耍，过早地显示出沉稳与成熟的一面。九岁那年被杨府老夫人相中，选在身边侍候，老夫人言传身教，让她很快成为绵州杨府的第一丫鬟。
她是老夫人买入杨府的丫鬟，在婚姻之事原本就由不得自己。只有听之任之，反正自己现在还年小，过得几年才能成亲。先弄清真相再说。
进入佛堂，老夫人轻柔地拍打她的小手，柔声道：“小豌，这几年我待你如何？”
“老夫人待小豌恩重如山。”
“情同祖孙！”老夫人补充道，“即便是亲孙女，我也不曾带过几日，可你却是我看着长大的。小豌……”
老夫人一声小豌，更加确定了小豌的猜疑。老夫人今日带她到佛堂，必有大事。道：“老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就是赴汤蹈火，小豌也在所不惜。”
老夫人会意地笑了，她就喜欢聪明人，自己有什么心思，马上就瞧出来了。老夫人双手合十，先行叩拜观音神像，坐起身子，细细地打量着小豌：这是一个不算太美的女子，但也生得眉宇清秀端正，属于绵州城容貌普通的女子。可她有一双份外明亮又锐利的眸子，闪透出智慧的光芒。就是这双眼睛，让她原本平凡的脸蛋充满了生机，越瞧便越好看。
老夫人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暗自观察你，我想早早为你们把婚事给办了。小豌你觉着如何呀？”
3.-逼立毒誓(3)
“老夫人！”小豌一声惊呼，已经跪在地上。
“我知道，你自来与二少爷亲近。可二少爷与你……不合适。”
“小豌明白！”真是因为她日渐大了，二公子也大了，老夫人不愿意二公子与她走得亲近，乱了主婢之尊，方才将她许与雷子谦。可是雷公子在老夫人的心里，份量并不压于杨二公子。让她做雷子谦之妻，也愿她为二公子之妾，这是何道理。
“愿意还是不愿意？”
“禀老夫人，按理此事由老夫人说了算。可如今小豌还小，尚未及笄，不如再等上两年，待雷公子和小豌都大些再行完婚。”
老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豌又道：“老夫人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小豌必当尽力，绝不敢有半点逾越。”
老夫人细细地打量着脚下的女子：“你猜到我心事了？”
小豌淡淡应道：“奴婢不该枉自猜度。还请老夫人示下。”
老夫人长叹一声，道“你不想与子谦成婚也行，今儿便在此立下毒誓。”
“毒誓？”小豌抬眸，看着高高在上的老夫人，她神情俱严：“你只需说，我简小豌一生必会全力尽心辅助杨氏一族。不得欺主，不得对皇子殿下产生半点爱慕之情，更不得嫁其为妻妾。若违此誓，简小豌父母兄弟将不得好死，我简小豌必会遭天打雷霹，一世孤苦无依……若嫁其为妻妾，生下的儿子不得成年便染病而亡，生下的女子命贱如娼……”
这么毒的誓老夫人也能说出来，如此场景似在哪里见过么？如果她不立毒誓，老夫人定会执意将她许与雷公子，还不管不顾现在的她只有一副不到十三岁的皮囊。
只听老夫人道：“你若不发此誓，便唯有与子谦早日成婚。只有你成为子谦的女人，老身才能放心。”她缓缓地蹲下身子，勾起小豌的下巴，“你这丫头实在太聪明了，自古以来，魅惑男人心有两种女人，一种是绝色美人，还有一种就是绝世聪明的女人。我孙女不缺美貌，缺的是伎俩手段，我若不防你，有朝一日她被你弄死还得感激于你……”
小豌在心里暗暗地骂开来：原来在她心里，自己竟是如此卑劣之人。老夫人今日逼她立誓，不是为了二公子，而是为了远在京师的杨府大小姐。老夫人说，要她不得爱慕皇子，难道大小姐要嫁与皇子？害怕她勾引皇子，只需明言，至于说这么多废话。她简小豌虽今生不济沦为丫鬟，可就算贵为官宦家的金枝玉叶也不屑嫁其为妻妾。那些个什么皇子、世子送给她，她还不要呢。
立就立，反正她又不会爱上那些个花心大萝卜的皇族中人。
拿定主意，小豌伸出几指，认认真真地道：“我简小豌在此立誓……”学着老夫人的样，把那些话照旧说了一遍。
见小豌说完，老夫人将她扶起，笑意盈盈地道：“你快起来。”转瞬又化成身成和善的老者，轻柔地掳过小豌额前的流苏，“你好好准备一下，明日随管家前往京城。在此之前，你要答应几件事：一，你前往京城是为了襄助即将出阁嫁入皇家的大小姐，助她早生嫡子；二，你不可表现出任何聪明的举动，你的聪明只能被大小姐一人知晓，更不得有半点逾矩行为；三……”
4.-第2章告别绵州(1
第二章告别绵州
老夫人停顿片刻，神色俱厉地道：“你若违背了前两条，你的父母兄弟便会……”她比划出杀头的动作，为了杨家往后的荣华富贵，她也必须得这样做，“你必须全心为大小姐，不仅要助她夺宠，更要成为她的谋士。成功之日，我自不会亏待于你，我们杨家也不会亏你。到那时，你若愿嫁子谦，我必将视你为亲孙女风光出嫁；你若不嫁，我便还你自由，任你去离，还送你良田豪宅。小豌，你说如何？”
她已经立过誓，还能如何？同不同意都得这样做。
“小豌听老夫人吩咐！”
“你是个乖孩子，今日允你一日假，允你陪父母兄妹说话叙旧。明日一早，随杨管家起程赴京。”
“是！小豌告退！”
杨老夫人看着小豌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低得近乎呢喃：“但愿一切都能遂如人愿。”
小豌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夫，大字不识，给家里的七个孩子取名，都是以庄稼作物的名字来命名的，小豌大姐因为生在八九月红苕收获之时，取名小苕；大哥是在麦子收割时生的，取名收麦；二哥是在收花生时生的，取名花生；到小豌时，因为出生时正赶上豌豆花开，又叫小豌；依次类推便有了小萝（萝卜）、辣椒、油菜。庄户人家为了图个方便，便以庄稼之名定为儿女之名。
她应该感到庆幸，因为简家的女儿们名字里都有一个小字，听起来才不至于显得太过怪异。
小豌加快了脚步，六岁离家，而今已经十三岁了，对于父母、兄弟姐妹的印象早已糊涂。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只有一个妹妹小萝。
小萝挽着两只用粉色布带绑扎的小髻，站在通往花厅的小径上左右张望着。隐隐绰绰间，仿佛看到了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的身影，她快速几步，转入雾幕之中，大声道：“二姐！二姐……二姐，听说老夫人要将你许与雷公子，还特意令雷公子将大哥、大嫂与爹娘都一并接来了。我好紧张，不知道大嫂会不会喜欢我……”
小豌冲小萝柔和地浅笑，很小的时候她们姐妹就离了简家村姐妹相依，在杨府之中静静地成长着。对于小萝来说，小豌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只要二姐在，她就有了依靠。
“小萝，别到处走，你今儿的活都做完了吗？”
“二姐，桃花姐她们说今儿爹娘要来，让我先歇着，今儿我就不用干活了，只要陪着二姐就行。”
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便被父母卖入豪门为婢，这个年龄多少孩子还藏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小豌尽量多让小萝享受一些无忧的日子，喜欢看她围饶在自己的身边，喜欢看小萝无忧无虑地笑。
简小豌对于简大牛夫妇并无什么感情，相反唯舍不下小萝，可小萝自幼卖身杨府为婢。而她即将前往京城益王府，那里的是非之路何等坎坷惊险是她预想不到的，更不能要求带着小萝，或许留在绵州杨府才更能确保小萝的安全。
“没有的事。老夫人要我去京城服侍大小姐。”或许最初老夫人有意将她许与雷子谦，可就在她立下毒誓之后，老夫人就已经改变了主意。她又怎会让人下出生低贱的丫鬟许给雷子谦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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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告别绵州(2)
小萝听说小豌要离开绵州前往长安，站在一侧止不住咽咽地抽泣起来。
“瞧你，小脸都哭花了，再哭就不美了。”小豌掏出帕子，轻柔地替小萝拭去泪痕。
“二姐去哪儿带上小萝吧，小萝会很听话的。”
小豌将小萝拥入怀中：“我已经吩咐过子谦，他会照顾你。”“小萝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二姐也舍不得你……”
“那我去求求老夫人，让小萝跟二姐在一起。”
小萝欲出去，一把被小豌拽住：“小萝听话，留在绵州多好，过节的时候还可以回简家村。”
杨老夫人是何等聪明之人，是绵州出名的女能人，为了大小姐的利益，她堂堂一品巴国夫人居然逼迫一个小丫鬟立誓。小豌要去的地方充满了艰难与坎坷，她不知道那里有多少麻烦等着自己。又怎么能累及小萝，让小萝生活在那样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二姐，为什么呀？老夫人不是很喜欢你吗？只要你求她，她一定会同意的。”小萝还是不愿意与姐姐分开，在她看来二姐小豌才是她最亲的人。
小豌不能求，前路渺茫，她将去天朝京都，那里不是绵州，那里遍地都是达官贵人，都是豪门望族，无论是谁都不是她一个小小丫鬟能够得罪的。
“小萝，你好好在这里呆着。等姐姐在京城那边安顿好了，便派人来接你。”小豌不想与小萝纠缠太久，只得说些宽慰她的话，安顿，她哪里能安顿好，今去京城又不是去享福的，世事难料，谁知会怎样呢。
“真的？”
“二姐啥时候骗过你？”
“那倒也是。”小萝歪着脑袋，“那我就安心在这里等着，等姐姐早些来接我。”
小豌深深地点了几下头，轻柔地拍打着小萝：真的不舍得离开，可不离开又能怎样。
小萝像个孩子缠着即将远行的母亲，与小豌撒了会娇爬上了小豌的床，躲在被子里要小豌给她讲故事。
小豌会讲一些美丽的鬼怪故事，翻来覆去就那五六个，可小萝就是百听不厌。听了还想听，每到小豌讲错的地方，会提高嗓门大声道：“二姐，你又讲错了！”小豌就会说：“小萝，要不你讲给姐姐听吧！”于是原本是由小豌讲的故事就变成了小萝讲。可今天，即便小豌故意讲错，小萝却没有更正，她只是快活的偎依在姐姐的怀中，任由姐姐的故事错下去，错下去，直至将两个不相干的故事交织在一起。
小豌想笑，如果蒲松龄知道她把他的鬼怪故事改得面目全非，一定会被气得吐血。看着怀中睡得恬静而安祥的小萝，小豌被扯得心痛，真的好舍不得妹妹，这些年来，只有小萝与她朝夕相伴。小萝是小豌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记得，在遥远的绵州还有一个小妹妹在期盼着她。
6.-告别绵州(3)
第二天，待小豌醒来时，小萝已经不知去向。小萝自从被卖入杨府，便一直在厨房里打杂，小时候是摘拣菜，再大一些，就开始学着打水搬柴，淘米看火，这几年小萝已经开始学习切菜、炒菜。厨房的奴仆是杨府中起得最早，又睡得最晚的。小豌在时，因为她在老夫人身边侍候，还能给小萝一些关照，厨房里的大人也给她一些轻巧的活。如今她便要离开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欺负小萝。好在，这里还有与小豌一起长大的二公子、雷公子，他们许看在自己的情面上，能给予一份关照。
正沉思，浓雾之中移来一行人。
几个丫鬟簇拥着老夫人，小萝便站在老夫人的身边。老夫人像往昔疼溺小豌那边，牵着小萝，笑意盈盈地道：“小豌，你放心去吧。你最疼爱的妹妹有老身照顾呢。”说到“疼爱、照顾”时，老夫人特意加强了语调。
“多谢老夫人！”小豌明白：老夫人看似关切的言语实则有着另一层深义，小萝是一枚可以制衡她的棋子。若是她有半点逾矩，小萝都会吃到苦头。
“二姐，老夫人说，从今儿开始，我就在她身边侍候。我一定会像二姐那样，做杨府里最机灵的丫头……”小萝满是笑容与向往，她的姐姐是绵州杨府的丫鬟，而今姐姐就要离开了，她代替姐姐之位，也会成为第一丫鬟。
将小萝留在老夫人身边，既让小豌去除心头的牵挂，又让她不得不安心为杨府所用。在看似恩宠的背后，是杨老夫人高超的治人手腕。而这些小豌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小豌面带笑容，深深地弯下腰，施了标准的万福礼。随后转过身，坚强而绝决地踏上了停在杨府偏门的马车。
“二姐！二姐！保重身子……”马车奔驰，后面还传来小萝的声音，那是小豌熟悉的乡音。她没有哭，因为聚散离别对她来说实在太过平常。
对面坐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他是京城杨府的大管家。道“小豌，你不用太担心，老夫人会替你照顾好小萝还有你的爹娘兄弟。”
他的话本是想安慰，可小豌听来却像是告诫。也许当她被卖入杨府为婢那天开始，她就不再是自由身，以杨家的权势对付一个小丫鬟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马车在浓雾之中飞奔中，巅坡摇晃，小豌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被摇散架。曾以为，她会在绵州杨府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但京城杨府大管家的到来不仅打乱了平静生活的杨老夫人，也打乱了小豌的生活。当她在几年前表现出机警、聪慧、沉稳的那刻，就注定了今日之事。
不，她绝不要认命。就算是丫鬟，她也有自己追求自由、追求幸福与快乐的权利。她一直在等，等自己长大，等自己的羽翼丰满，然后她会勇敢的追逐。
“啊哈”是她最熟悉的声音，不待小豌撩开车帘，便听杨管家大声道：“二少爷！”
7.-告别绵州(4)
不知何时，从树上跳下一个灰袍男子，怀抱宝剑拦住去路，扮出一副冷酷的模样：“大管家，你们要去京城怎不叫上我？”
“二少爷，你莫要胡闹，赶紧回去。若是老夫人找不见你，会着急的！”
杨仕杰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径直上了马车，在小豌的身畔坐下：“放心，我已经留书详告老夫人，说我也要去京城瞧瞧热闹，见见世面。哦或许这会子她已经看到留书吧。”
小豌依旧是副无波无澜的样子，仿佛此刻从天而降的少年与她无干。她的脸上永远都似平静的湖面，即便有微波，也如涟漪一般快速地消散。
“木丫头，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早就猜到我也要进京罢？”
小豌瞪了一眼，“大管家快启程吧，再不赶路天黑前就寻不到客栈了。”
“可是……简丫头，二少爷他……”总不能多带一个人上路，重要的是，若是老夫人发现二少爷也跟着进京，还不得着急一趟。
“大管家勿须担心，去年的时候老夫人就有心让二少爷去京城磨历，也不知怎的，那些日子他死活不肯去。难得今儿他想通了，索性带他一道上路，彼此有个照应。”
大管家听小豌这般说，悬着的心落回肚子。简小豌乃是老夫人身边得宠的丫头，加上这几年老夫人用心调教，自然非同一般。这大老爷、二老爷两房加起来几十号人都听老夫人的，而老夫人也最听简小豌的，她的话必不会有错。
“启程！”杨管家大喝一声，外面传来一声鞭响，马车奔驰在马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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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赶路，夜晚宿店，已经有四五天了，明儿就要抵达利州城了，近了利州便离京城又近了一截。
别人看书是为了解闷，她看书是为了催眠。小豌捧书上床，这些书都是她看过不知多少遍的，但每看一遍又能增加一些感受。好书千篇不厌，坏书一篇都难。看得多了，看了前一段，她就能一字不差地诵出后面一段。虽然熟若能背，但大部分的内容她不甚知解。对小豌来说，这古文就像是天书一般难懂。但她常想，随着时间的流逝，阅历的丰富，定然会知晓其间的含义。
小豌起个大早，打点好一天的干粮。欲上马车，客栈外面一片喧哗，一大群人围得水泄不通。其间，有人高声吵嚷：
“这袍子是我的！”
“这是我的！”
“你真不要脸，这冬袍明明是我的，怎的就变成你的了？昨儿我瞧你衣着单薄便借你卸寒，这一夜的工夫就强说是你的。”
“乡亲们啦，昨儿我就穿的这袍子，这可是我娘替我新缝的，怎的就变成李老四的？你们给评评理，这袍子真是我的！”
杨仕杰觉得稀奇，一转身扎进人群，半晌也不见出来。他不上马车，他们如何启程。
小豌一想，也不是那么回事。索性跟着下了马车，挤进人群，两个大男人还在围饶着一件冬袍在争。若是大家的日子都富裕，何至于来争夺一件冬袍。各有各的道理，竟是谁也不让谁。
李老四道：“乡亲们啊，替我评评理吧。”
8.-告别绵州(5)
钱老二道：“乡亲们，这袍子真是我的。虽给我判了，在下愿赠一两银子。”
“我出二两银子！”李老四大吼道。
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有说：“这是李老四的！”还有人说：“这是钱老二的！”
钱老二哭丧着脸，道：“谁把此事判了，我……我愿出三两银子。”
人群轰然：“三两银子，这么多啊！”
小豌不关心这袍子是谁的，可杨仕杰站在人群里歪着脑袋，似乎很是上心。看来此事不结，他是继续要躲在人群里看热闹了。在绵州时便如此，都多少年了还改不了好奇的性子。
在三四十人的人群之中，其间一位华衣少年尤其醒目。他不但翩翩风度，身上还流露出一份青涩与阳刚之气。尤其那张五官，玲珑剔透，竟似雕琢大师精雕细琢一般，是一难得一见的美男。即便是女子也少有这种容貌。见到美男，小豌不由得多瞧了一眼，却见美貌少年正直直地凝视着人群中央吵嚷打闹的两个男子。
杨仕杰最喜欢瞧热闹，此刻双手环抱看得尽兴，若分不出是非，他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肯离开。小豌挤进人群，朗声道：“我来给你们评判吧！”
轰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钱老二打量着从人群里出来的小姑娘，眉眼清秀端正，实在是个极为普通的小姑娘，不同的是穿得倒还体面干净，梳着漂亮的发髻，头上只插了一根用竹子做的发钗。
“我听出来了，你叫钱老二，他叫李老四。我想请问二位大哥，你们是做什么营生的？”
钱老二生得略为文静，抱拳道：“不瞒姑娘，我是卖油的。”
李老四道：“我是对面酒楼的店小二。”
小豌接过袍子，用手掂了掂份量，捏在手里很是柔软，有点像前世自己盖的丝绵被，这袍子里所镶嵌的应是蚕丝与少许柔软羽毛。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冬袍，只是样式普通了些，但卸寒却是好物。
即是蚕丝便不怕浸水，小豌曾在某本书来看过，审石头案的故事，今儿她就来学学先贤：“冬袍啊冬袍，今儿我便来审审你！”
小豌走近杨仕杰，对他压低嗓门，道：“快去替我端盆温水来。”
人群又喧闹起来：“姑娘，你不是有毛病吧？这袍子又不会说话，如何知晓它是谁的？”
小豌猛然回身，看着说话的男子：不知何时，人群里挤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腰间佩了一把宝剑，发髻高挽，眉宇之间露出一份贵气，净白如玉，竟比女娃儿的肌肤还细腻娇嫩。
“谁说袍子不会说话？”小豌反问道，“今儿偏要审到袍子会说话为止。”
人群轰然而笑。
小豌依旧不紧不慌，杨仕杰捧来了清水，小豌二话不说，将袍子抛于盆子，随身还用手往盆了捣和了几下。“各位乡亲，都瞧仔细了。钱老二是卖油的，倘若这袍子是他的，必会沾上油渍，温水一泡，上面便泛起了油珠。可见钱老二并没有说谎，这袍子的确是他的。”
李老四不由得跳了起来：“哪来的黄毛丫头，好好的冬袍竟被糟践了。冬袍哪能下水呢，我不要了，不要了……”
9.-京城杨府(1)
第三章京城杨府
钱老二竟未责怪，可见他熟知这件冬袍的奥秘并不惧下水。“只要分出是非，我钱老二不怕被糟践。”
小豌会意一笑，“大哥说得是。来人还不把李老四送官究办？”
李老四见真相败露，在众人的目光落在小豌身上之时，小心翼翼地落荒而逃。刚钻出人群，就被杨仕杰给拽住了：“你诬陷好人，岂能说走就走，来人，将他送到官衙去。”
小豌弯腰从盆里捞出冬袍，满怀歉意地道：“钱二哥，袍子还你！”
钱老二从怀中掏出三两银子，颇是感激地道：“不瞒姑娘，这件冬袍乃是祖上遗留之物。今有劳姑娘替我讨回来，这银子算是谢礼。”
华衣少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见她将银子推回钱老二手中道：“钱二哥的心意领了，这钱我不能收。钱二哥辛苦卖油，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银子，还是留着养家糊口罢！”
“姑娘……”
不待钱老二再说话，小豌走近杨仕杰，用手拽了一下：“出发了！”
杨仕杰紧跟在她的身后，满是佩服：“真亏你如此果敢，把人家好好的袍子给泡在水里。”
“钱老二是卖油的，不放在盆里如何知晓这袍子到底是谁的？再则那袍子不怕水泡。”
“哪有冬袍不怕水的，下过水的袍子便不暖和了。你呀”
“我何时骗过你，那袍子的确是蚕丝与羽绒所制，不怕水泡，下下水在太阳底下晒上两日一样暖和。”
“羽绒？羽绒是啥东西？”杨仕杰满是好奇。
小豌提着衣裙上了马车，懒得与他细细解释，只用最简洁的话道：“就像棉一样。”
“还说没糟践人家的袍子。”棉花岂能下水，被水一沱不柔软，也不暖和，她居然还说无碍。
小豌无奈不再与杨仕杰再次争辩，依在车板上闭目假睡。当她恢复神智时，是三岁的时候，家里人都认定她的头脑有问题，时日长了，她也学乖，不再说与这时代格格不入的话题。学着做个古代的女子，学着做个称职而机警的丫鬟。
马车已经走远了，华衣男子还凝望着远去的女子。亏得这女子如此果敢，想到用温水泡冬袍，真相很快浮出水面。如此有胆识的女子真是少见呵！
“吁”放缓马儿的脚步。
小豌撩开车帘，不远处出现一座繁华的城池，石垒的城墙上刻着“南门”，行人如梭，车水马龙，隐约听到了城内的叫卖声、歌女的轻歌曼语声、围观者的叫好声。脑海中浮现出电视里关于古代京师的场景，与之相比可差一大截。小豌很庆幸，她出生在历史上没有朝代，羲朝一统天下还不到五十年，正值太平盛世。
杨仕杰满是喜色地打量着外面：“不愧是京城，人多，稀罕物什也多。”
“去年老夫人就要你来京城，是你自己不乐意来的。”
“你以为我不乐意，是放不下你么。”他若离开，雷子谦不知有多开心，他就可以与小豌更加亲近。
10.-京城杨府(2)
杨仕杰一句话，温暖了小豌的心。她在意小萝，杨仕杰在意她，对小豌来说，仕杰就像一个哥哥，小萝就是她的妹妹。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也渐渐地长大，杨仕杰对她的好也表达越加明显。她虽是丫鬟，也有自己的尊严，况且她的灵魂还是一个现代职场女。就算对杨仕杰有好感，那也是一个丫鬟对主人的敬重，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并没有别的。她要不了主人的爱情，豪门男子的情更是不能要。她不能让自己受到伤害，因为她已经过早地看清了太多的事实。
妻妾争宠，杨仕杰就是这场较量下最无辜的伤害者。杨仕杰的生母乃是大老爷杨廷义的侍妾夫人，可杨廷义又是天朝万春公主的驸马爷，这场争宠战注定杨仕杰的母亲会成为失败者。万春公主本是敬王之女，其父在一统天下之时战死沙场，自幼在宫中长大。先帝怜其年幼丧父失母，收其为养女，封号万春。许多年前，杨仕杰的母亲产下杨仕杰不久病故。杨廷义便令人将杨仕杰送回了绵州杨府抚养。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小豌看到了这些，也明白这其间的辛酸，怎会让自己身陷其间。
杨管家疲乏：“二少爷、简姑娘，快到了。”
小豌立即就被一座华丽辉煌的府邸给吸引住了，这座院子连院墙都别处的高，还是涂上漂亮的黑红颜料，不由得令她忆起了故宫。
杨管家笑呵呵地道：“这是公主府，穿过那条小巷便到了。”
杨廷义夫妇各自都有自己的府第，但两座府第之间只相隔一墙。小豌在绵州时就曾听人说过。杨廷义迎娶当朝公主后，夫妻二人倒也和睦，万春公主为他育有一子一女，长子杨凤杰，女儿杨凤琴。杨凤杰娶了天朝第一美女、才女柳锦书为妻，而杨凤琴即嫁与当朝四皇子慕永璋为妃。
马车近了杨府偏门前，杨府府规森严，只有主子、来访的高官贵宾才能出入正门，府中的奴仆都是从偏门而入。
小豌被杨管家安顿在一间厢房之中，是一人单住的厢房，在绵州时她都是与妹妹小萝同住一间。这间厢房布置得很典雅，有漂亮的云屏，深蓝色的纱帷，桌案上摆放着一只漂亮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枝开得正艳的菊花。
正欲躺下，门外有人唤道：“简姑娘，公主传你过去。”
小豌站在菱花镜前，整整衣衫，跟在丫鬟的身后。昨儿进府时已近黄昏，还不曾细细地打量过杨府，还未入会杨管家便一再叮嘱，此处比不得绵州杨府，不可以随意走动。这里的每个奴婢，都有自己的活，不能随意帮人干活，否则会被视为对方无能。
京城杨府的奴婢个个穿着绫罗绸缎，打装鲜亮，竟似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一般，若不是身上的小褂很难瞧出，他们是杨府的奴仆。
“禀公主殿下，简小豌到了！”
“宣她进来！”房里传出一个妇人不高不低的声音。
这是一间极大的厅房，比绵州杨府的花厅还要大出五六倍，小豌的第一感觉：古代人真是浪费房屋、地皮。屋顶出奇的高，华灯如夜空的星辰，跳跃闪烁，大厅两侧站着二十余名丫鬟宫人，个个装扮亮丽，一样的发饰，一样的裙袍，一样的高矮，甚至连眉眼都有些相似，个个如花似玉。
11.-京城杨府(3)
大厅的上方，在屏风一侧的软榻上半躺着华衣贵妇，满头的珠翠金钗，贵丽无双，长长的裙摆呈荷叶状散落在四周，竟如一朵盛开的花蕊。
小豌打量着贵妇，贵妃也在暗暗地打量着小豌。
“不愧是巴国夫人身边的第一丫鬟，见着本宫竟能宠荣不惊……”
“公主殿下恕罪，简小豌失礼了！公主殿下长乐无极！”
“本宫刚刚赞了一句，你便多了这些俗礼。起来吧！来人，赐座！”
两名丫鬟缓缓走近公主身边，给她按摩着腿部、肩部，万春公主微闭双眼一副陶醉享受的样子，不紧不慢地道：“简小豌，你知道巴国夫人要你进京的原由罢？”
“回公主，听巴国夫人说过。”
巴国夫人，杨府老夫人的封号，因绵州地处巴山蜀水，得了巴国夫人的封号。谁都能知晓，巴国夫人的一品夫人之尊也是仰仗万春公主之故方得此美名。
万春公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凤琴这丫头真是不让本宫省心，平日刁蛮任性就罢了，可她竟公然与益王为敌。唉害本宫在皇上面前都不好为她说话。永璋这孩子没有休她，也算是给本宫天大的面子。如今我们让你进京，希望你能襄助益王妃。”
“小豌无能，怕是要让公主殿下失望。”
万春启开双眸：“你还未进益王府呢竟说出这样的话。莫不是巴国夫人言过其实？你这么一说，让本宫心里憋闷得紧。”
简小豌无语，面对万春公主咄咄逼人的眼光，她缓缓垂眸。连万春公主都想不到良方，母亲无法劝说女儿，便能听一个小小丫鬟之言。她心里没底，万一做不好，却说了大话，岂不要被人笑话。
“简小豌，你若能劝助凤琴转了性子，本宫许你荣华富贵。”万春公主高高在上，自小豌进来连正眼都未瞧上一眼，在她眼里世上的人追名利求荣华，况且这只是一个小丫鬟，荣华对于小豌来说尤其重要。
“多谢公主厚爱，奴婢怕有辱使命，有负公主所托。”愿不愿意都得去做，现在她该怎么办？第一，自保。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不会丢了性命。第二，完成使命。用自己的手段去管教那位刁蛮任性的公主。“不过……”
“不过什么？”
简小豌抬起双眸，平视前方，不卑不亢地道：“要奴婢做到也不难。奴婢还有三个条件。”
“大胆，你以为自己是谁，竟敢跟公主谈条件？”一声厉喝，万春公主身边的丫鬟站起身，神色严厉地止住小豌。
万春公主的娇脸微微一凛，缓声道：“让她把话说完。”
简小豌继续道：“第一，小豌有自己的方法，若要益王妃重获宠爱，公主殿下必须支持奴婢，责令益王妃必须得听奴婢的话。第二，无论小豌的方法有多过份，公主都不会治罪奴婢；第三，益王妃重获宠爱孕育胎儿之后，请公主还小豌自由身，允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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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京城杨府(4)
万春公主推开身边按摩的丫鬟，坐直身子认真地打量起简小豌，先前还说她没有自信，片刻的工夫，她便信心满满，还提出这许多的条件。在惊疑之后，复半躺回软榻上，摆出一个更舒适的动作，道：“简小豌，你最好做到，否则本宫定会要你脑袋”稍作停顿，又继续道：“至于你提的这三个条件，本宫都可以答应。既然你早做了准备，多余的话本宫不说，明儿一早，会派人将你送往益王府。”
“公主殿下……”
“又怎了？把话说完。”万春公主颇是不耐烦。
简小豌道：“奴婢想要一个了解益王府的老人。”
“知道了！下去吧，本宫会让他来找你。若没什么事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简小豌离了万春公主居住的大殿，出来时，才看清大殿上有块镶金的匾额，上书：凤殿。
万春公主，当今皇帝之妹，虽是堂兄妹，可自幼却在一起长大，加上太后唯有两子，并无女儿，万春公主被圣上视为同胞妹子一般，可谓兄妹情深。更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之一。相传，当年皇帝登基，这位万春公主没少助他。皇帝登基不久，万春公主被进封为天朝公主，待遇等同亲王。敕造公主府，里面的亭台楼阁全是按天朝皇宫最清雅美丽之处造建，与其说天朝皇宫是一座漂亮的琼楼玉宇，那么公主府便是最精妙的缩影。
简小豌回到自己的厢房，刚入房内，只听“啊哈”蹦出个少年，险些没被吓昏过去。“二少爷，你怎么又来这套，我早晚有一天会被你给吓死。”
杨仕杰欲说，被简小豌一把推开，颇不耐烦地道：“别来烦我，我正想着事儿呢。”
“你想什么事？让我猜猜？莫不是对那位刁蛮的益王妃有些手足无措了吧？”
简小豌不否认，这正是自己所担忧的。从来都是奴婢听主子的，可有见过主子听奴婢的。虽与公主约法三章，可将来公主能否兑现诺言又是另一回事。做好了是功，做不好就有可能掉脑袋。可到了当口，她连婉拒的机会都没有。唯有硬着头皮往前冲，可一路走来，她所听到的都是杨管家说杨凤琴如何的刁蛮任性，公主就算是天朝第一泼辣的人物，而这杨凤琴与她相比，过之而无不及。
杨仕杰歪着脑袋，替她点亮蜡烛：“你别想太多。我相信你定可以迎刃而解，你可是杨府第一聪慧的侍女……”
丫鬟就丫鬟，可杨仕杰偏要说成侍女。侍女与丫鬟还不就是一回事，可侍女二字却要比丫鬟要动听阅耳得多。
“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我是无路可退了！”
“唉……”杨仕杰长长地叹了一声。
“今儿大老爷找你说什么了？”简小豌方才忆起自己，只想着益王妃的事，竟忘了跟前的人。
“还能说什么？说是两日后要我去御林军任职，还说年后要我迎娶胡小姐。”
“这是好事。你不是最喜欢舞刀弄枪，御林军里可都是武功好手，你还能跟着他们好好学习武功。迎娶胡小姐不是秋天时老夫人便提过一回么，这不过是早晚的事。”
13.-京城杨府(5)
既然是早晚的事，杨仕杰终究都会迎娶胡小姐，虽说杨仕杰乃是庶出，可到底是堂驸马爷的次子。迎娶的豪门小姐不但出生显赫，也是经过百里挑一的金枝玉叶。
谈及他的婚事，仕杰有些莫名的伤感，总是期望能从小豌的眼神里看到些许的难过或落漠，但小豌表现的却是事不关己的淡然。这深深的刺痛了杨仕杰的心，他们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胜兄妹、知己。很小的时候，杨府的家奴们私下里就打趣他：二公子，待你大了，收小豌为二夫人吧？你看事事都离不得她，让她替你抄写功课，让她替你吟诗应对……
或许在那时候起，仕杰便已经将小豌看作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他不想与小豌分开。即便外面精彩的世界对他有着莫大我的吸引，可他还是不忍与小豌分开。“小豌！”
“嗯”四目相对，小豌明亮的眸子闪动着，“二少爷想说什么？”
“小豌，你变了……”杨仕杰有些伤感，“小时候你都叫我仕杰，而今大了，竟与旁人一般唤我二少爷。”
“二少爷……不，仕杰。”
听小豌唤他名字，杨仕杰心情好转，一把捧住小豌的柔荑，深情地道：“小豌，我们私奔吧？我不想娶什么胡小姐，更不想看你被益王妃折磨，我们离开杨府。”
益王妃，万春公主的爱女杨凤琴，公主府里上下皆知，待字闺中时就是一个刁蛮、泼辣又霸道的主儿，鞭笞、残虐下人是她惯用的手法。连万春公主都拿杨凤琴没有法子，恐且小豌只是一个丫鬟，又能如何？
小豌将手挣扎着收回，平静地道：“逃避不是办法。该面对的终还要面对。我能走，可小萝怎么办？还有简家上下近十口人，我不能如此自私。我若走了，只会累及无辜。而你呢？你若走了，让胡小姐如何面对，名门闺秀的千金小姐竟不如杨府一个小小丫鬟吗？传扬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
她的快乐不要建立在别人的苦难上，她的余生更不想在指责与逃难中度过。
“小豌，这些我都明白。可是，你就要去益王府，我好怕……怕你会真的喜欢别的人，怕我们从此就……”
“仕杰，你多心了。”二少爷指的别人，或许是益王，可那个益王是出名的花花公子，娶过的女人成群，青楼名妓、小家碧玉、府中丫鬟都能成为他的侍妾，就凭小豌素来的淡然、冷静与聪慧又怎么会对那人有好感。“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不能逃避，你不能，我也不能。”
“小豌，等你办好益王府的事，你……嫁给我吧？”
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回，可小豌不想，因为豪门望族、王公重臣都不是她要选择的对象。那个人或许没有荣华富贵，但却一定是个才华横溢的人，他能懂得她，而她也能懂他。她会静静地期盼，盼望着滚滚红尘有那么一个人，他始终会站在风雨中静静地期待她的出现。亦如她一直在寻觅、守候一般。
14.-初见王妃(1)
第四章初见王妃
“仕杰，时辰不早，你回房歇息吧。让人看见你出入我的房间不好。”
若是不长大多好，不用顾虑人言，他可以挤在她的床上，缠着她为他与小萝讲故事。可现在他们都大了，不能再这样，甚至想要与她多说话都不能。
“小豌，就算我娶了胡小姐，你依旧才是我最想……”
“仕杰，不要承诺什么，因为我们是不可能的。”
“是因为雷子谦么？”
小豌不再说话，走到门口，做出送客的模样。杨仕杰的眼神里蓄满了无奈与辛酸，他们明明很近，却仿佛相隔很远。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这就是益王府！
简小豌从小门进入王府，冬天的王府一片萧条，枯枝黄草上如撒了一层盐霜，朝阳下闪着晶亮的光芒。莲池里残留着枯枝败叶，几近干涸池子里静默地停留着几尾锦鲤，一对鸳鸯躲在残荷下相互梳理着羽毛。
小径上移来一个紫褂少女，近了，她缓声道：“我叫平平，是益王妃身边的丫鬟。姑娘是简小豌姐姐……”少女细看，后面的话被怔塞停下，面前的女子比自己还矮半头，一副稚气十足的孩童模样，她却叫人家姐姐。
“平姐姐好，我是简小豌！”简小豌落落大方，声音中带着尚未脱尽的稚气，但气度却并不压于成人。
平平这几日一直在想：被公主相中的丫鬟丫头，难道又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今儿一见，对方相貌平平，并无出色之处，悬着的心吞放回肚内。还是瞧不出这丫头有什么过人之处，许是公主知晓四个陪嫁丫头，一个被毁容贱卖、一个被益王妃毒打致死、一个则成了益王府的冬夫人，诸多种种，都是因为陪嫁丫头们长得太美，索性寻了一个平常的丫头过来。免得与益王妃争宠夺爱，又害益王妃醋意大发，误伤人命。
“你跟我来。”平平带着简小豌，穿过后花园一路往北，终于到了冷秋馆，从院墙内飘散着香火的气息，“公主已经交托过了，姐姐若有不解的地方只管问我便是。唉……这三个月益王妃怪可怜的，整日睡不好食不香，巴巴地期望着益王早日回心转意。”
一高一矮两个丫头进入冷秋馆，站在门口抬头就能望见佛堂正厅坐着位华衣妇人，满头的珠坠，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在寒风中扑面而来。